从小王村到大庆国的都城庆城,竹宜足足走了大半年。
眼瞧着一路上从新芽初发,到桂子飘香。
“小丫头,到了,你要找的摄政王府就在前头这条街上。
老头子这牛车可不敢进,你下车走着去吧!”
赶牛车的老人家和蔼善良,路上遇到竹宜在搭车,好心载了她一程。
竹宜跳下车,一路来日头盯着晒,晒得她小脸都快熟透了。
“爷爷,你家住何处?你告诉我,来日必有重谢!”
老头子摆摆手,
“嗨!什么谢不谢的!总归我也是要来城里头卖这些瓜果的!”
竹宜不依,拉着他问出了家住哪里才肯放他离去。
……
摄政王府中。
王妃杜清慈从贵妃榻上起身,走到消瘦的小丫头面前,紧盯着她打量许久。
小丫头长着与她毫无二致的缩小版丹凤眼,左眼下有与她一样的浅红泪痣,五官轮廓相像的叫她如通看见十一二岁的自已。
渐渐的,她发现小姑娘竟无一丝怯懦,大方坦荡地与她对视,且也在打量着她呢。
“你说,你才是本王妃的女儿,可有证据?”
小丫头指了指檀心手中的玉佩,
“玉佩,是其一。
其二,外头从来无人知晓你在半山破庙产子,但我知道。
其三,我有这个。”
小丫头从怀中掏出一块纯白流光的碎布。
上头有些脏污,但半朵金线芍药花仍旧栩栩如生。
“这是我娘……哦不对,是调换我的妇人临死前给我的。
她是那座山后头山脚下小王村的人,尚不算坏透了。
说只是瞧你锦衣华服,肌肤胜雪,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夫人。
不想刚出生的女儿跟着她受苦,这才起了调换之心。
却也自知对不起我,所以从你的外衣上扯下这一块。
另外半朵芍药,在包着她女儿的那块上。
她蠢笨,想不出旁的法子,只能这样算留个印证。
啊,还有,她其实并未立即离去,而是躲在远处,瞧见有许多人来救你。
离得远她看不大清,只知道其中一个女子身着红衣,在夜间格外醒目。
见他们找到你,顺带连她的女儿也带走,她这才离开。”
杜清慈忽而勾唇一笑,似雪山清莲绽放,又似空谷幽兰吐芳。
她是个倾城绝世的大美人,当今文坛的名流翘楚齐淞曾见过杜清慈一面,而后便说——
天下姝色共十,杜清慈独占九分。
“我怎知……你不是旁人刻意寻来接近我的?
那夜之事,那些个刺客不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小丫头微微蹙眉,
“权倾朝野,挟天子令诸侯的摄政王,竟然没有验亲的法子吗?
天医谷有一种药丸,置入水中化开,能确保唯有血亲之人的血方能相融。
他……取不到?”
杜清慈美目微凝,
“你自称生长在偏远的小王村,倒是连向来神秘的天医谷都知道。”
小丫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不答反问,
“你要不要认我?”
哈?
杜清慈轻笑出声。
“若我不认呢?”
“那我走了。”
小丫头转身便走。
檀心一个闪身便来到她面前,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小丫头眼睛蹭亮,好身手啊!
杜清慈拿起一个玉蝴蝶把玩着,半晌,她说道,
“认,为何不认?”
“檀心,去拿颗锁亲丸来。”
杜清慈坐回贵妃榻上,葱白纤长的食指夹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
小丫头托着下巴想了想,恍然大悟,
“原来你就是天医谷的人,莫非天医谷人可以出世了?”
杜清慈神色微沉,眸光顿时凌厉起来。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这世间除了宋寂川和心腹檀心、玉蕊,再无人知。
就连宋迁莺都不知晓。
小姑娘抬眼看她,神情促狭,
“原来这是个秘密啊~哎呀,还好这没外人。”
“你怎么知道的?”
杜清慈方才还温柔清甜的声音中,已染上一丝寒意。
“天医谷的人从不出世。
有求医者,也要经过天医谷重重考核。
你先前不知我的存在,怎会特意去求验亲之药?
总不能是天医谷买一送一的?
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你——来自天医谷。
不过我只是猜测而已,是你自已按捺不住,坐实我的猜测。”
杜清慈缓缓恢复方才的慵懒自在,有几分好奇,
“你到底是谁?”
“唔——”
小丫头眼珠转动,
“那妇人呢,大概觉得愧对我,特地花钱找先生给我取了个名字,叫竹宜。”
杜清慈目光如炬,打量着她。
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姑娘,她竟然一点儿也看不透……
竹宜站的累,自已坐到圆椅上,等着檀心归来。
她是谁?
想当初,这天医谷还是她帮上官子悠那小丫头选的地儿呢。
如今那小丫头的坟头树估计都已参天,算算也有三百来年了。
自已倒好,上一秒西去,下一秒睁眼。
一睁眼就变成这小姑娘。
原来是那寡妇人久病离世,小丫头打小懦弱无能,若不是寡妇人泼辣,一直护着她,凭她的样貌………
保不齐早就是某个青楼里的花魁了。
想着村里人猥琐下流的目光,想着他们三番四次想把自已弄去卖了。
小丫头又惊又怕,一时想不开,吃了半包毒鼠药。
而她,莫名其妙变成小丫头尸l里的芯子。
身l还是小姑娘的,芯子是她,有小丫头的记忆,也有她的记忆。
谁能想到,传说中的霜吟女帝没有驾鹤登仙,眼睛一闭一睁,就成了竹宜。
不过,她思来想去,前世自已定然是被累死的!
所以,这一世,她要让条咸鱼,每天串在竹竿上晒太阳,这面晒好了……
就翻个面继续晒。
竹宜想到这正好回神,檀心也拿着个锦盒进来。
其实竹宜也好奇着,她到底能不能混上摄政王府的好日子过。
滴血一验。
竹宜展颜一笑,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杜清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