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宿敌不可以成为妻子啊 > 第一章

29岁的谢瑞章在我面前站如喽啰,那年我只有十五岁,跟在总统父亲旁边,骄傲地抬起头。
媒体说,鼠鼠他呀,被权贵压弯了腰。
九十度鞠躬,确实十分标准。
作为谢氏汽车最年轻的CEO,得到我父亲接见,而我从记事起,就以长公主的身份,陪着父亲出席各种重要场合。
他跟我握手时,极尽谦恭,我原是看不上这样的人。
可莫名在看见他谄媚的笑时,心跳漏了一拍。
后来。
总统竞选时,他朝我笑,我当众揭发了他纵容家属受贿,贪污2000亿欧元。
背地里在床上时,他朝我笑,趴在我胸口说他很害怕,我摸着他的头:别怕,谢瑞章,我在,我会帮你。
他不知道,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总统竞选进入尾声,我俩作为最具竞争力的候选人,拉票和构陷进入白热化。
我手中掌握了他的黑料,而他先抖出了我的罪行,给了我致命一击。
1.
谢瑞章为了总统竞选声嘶力竭:
与其喊着争当人民公仆的口号,不如看看我做首都市长的功绩。
要将高国建设成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百姓活得有尊严的国家。
要以企业家的思维去治理我们的国家,提高百姓收入和生活水平。
而另一边的我,也在黄袍加身后,为父亲的政治集团争夺权力:
我六岁时,就曾跟随父亲,登上有争议的南竹岛,宣示主权。
我是大寒的女儿,半生未婚未育,我已将自己嫁给了寒国。
为大高民国服务,是父亲和家族,毕生夙愿。
他在大街小巷,跟民众打成一片,遍尝街头小吃,打造亲民形象。
我走进军营,一身军装,利用父亲手把手教我的射击,跟狙击手现场比试,皆百发百中。
拉票进入尾声,我与他终于会面。
他主动跟我握了握手,我也笑眯眯温婉回应。
无人注意,他的领带和我的丝巾同一颜色,是我前一日跟他在密室里的构想。
谢候选的儿子,通过非法手段,转学到了欧洲。你口口声声公民要承担的义务,如果连自己都不遵守,又怎么说得出口。
在出任首都市长时,为曾经供职的谢氏汽车,提供政治庇护。利用手中职权,打压与谢氏汽车竞争的建工集团。
又拿着谢氏集团给的佣金,供给女儿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在社交平台晒出各种限量版跑车,三天换一个男朋友。
辩论环节,我头脑清晰,将一月前幕僚写给我的文案,有条不紊地展出。
我谢瑞章从未过过,曾候选口中那样,纸醉金迷的生活。我的私生活全方位、长年累月地展示在大家面前。从我成为首都市长起,就自愿且公开接受民众监督。谢瑞章话锋一转,将矛头对准了我。
而我们美丽优雅的曾候选,在访问欧洲,与邻国建立联系的同时,不忘个人社交。
与建立邪教组织的女儿,建立深厚友谊。由她一手操办发言稿,还听信其修改宪法的谗言。
不断重用邪教组织的人员,如何为我大高民国尽忠
我脸色苍白,眼睁睁看着双方票数不断增加,闭上眼睛,似乎不敢面对这个现实。
2.
很多人说,谢瑞章赢得轻松。
但我知道,他这一路走过来,有多艰难。
在我坐上游艇,看大江东去时。他还在白天摆摊卖水果,晚上去夜校念书。
我正在为接见小将,穿哪身裙子发愁时,他已经开始为明天的早餐和学费担忧了。
竞选前夜,我回家反锁了门,撬动浴室一块地砖,顺着石梯走了下去。
再将地砖挪回原位。
那条路很长、很窄、很黑,但我已走过数次,闭着眼睛也不会迷路,因为只有一条。
没有开手电,就这样走了一个多小时,上了石梯,用从中国购买的防窃听通讯设备,给他发了条消息:
开门。
我们在同一个城市,却王不见王。
地板砖被拧开,他朝我伸出宽大的手。
而我才站到他面前,就被他迫不及待抱在怀里。
他将我一路抱到书房,搁置在书桌上,那上面罗列了密密麻麻一打,都是我的罪名。
我将头发撂到耳后,笑意盈盈看着他,就立即被他的气息包裹。
不是说好了我去找你事毕,已经是后半夜了,他气喘吁吁问我。
打湿的文件公函,实在不像一向理智清醒的他的手笔。
你去了吗沙发椅上,我依旧挂在他身上,与他在静谧的夜,轻声细语。
你要休息。他说。
我身体比你好得多。我说。
他从不与我争执,私下时。
以后你想我了,跟我说,我去找你。只要他在首都。
你应该知道,我需要的是每天。我吹牛了,因为我需要的是每分每秒。
我每天都去。他的承诺。
假如不在首都,连夜也坐飞机飞回来,看你一眼。
他就像是我的氧气,在我成年后第一次表达心意时。
但身份有别,政见不同,几乎将我磨死。
瑞章,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每次跟你公开握手,都不愿放开。
公开场合与你交谈,会迫不及待想扑进你怀里。
我承认谢瑞章有个人魅力,但我更怀疑,他给我下了蛊。
在他面前,我仿佛变成了生理性喜欢。
可你做到了,不是吗
每次入席,你都与我保持两个空位的距离。
媒体前,你总是避开我的目光。
你不会崩溃,我也不会。公主,你做的很好,而且还可以做的更好。
他的鼓励一如既往,对我从未有过半分打压,除非是面对媒体和镜头。
可你却不是一个好的骑士。
我很害怕。谢瑞章说他有几分控制不住手下人了,被亲情桎梏。
儿子和财阀的后羿联姻,权钱交易,对他的竞选十分不利。
而我们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谈及自己掌握的黑料,和即将给对方的致命一击。
外人从来看不到他软弱的一面,在我面前,才格外锥心蚀骨。
瑞章,你是最有手腕、有能力、有魄力的,但在处理家人的事上,我理解你。
你重感情,在意家人和亲人,真的做不到大义灭亲。
尤其你年轻时,为了开拓海外市场,跟孩子聚少离多。
那个从小骑在你脖子里,被你背着看烟花的小姑娘,她说一句求你帮忙,你怎么拒绝得了
于是,在谢瑞章女婿的财阀竞争里,女婿凭借拼岳父,将自己的其他兄弟斩于马下,成为新的话事人。
而他,也因此污名缠身。
瑞章,我的黑料,可以给你。
3.
他用亲吻,先于一步堵住我的口,拒绝了我的慷慨。
哪怕他知道那不是施舍,只是我对他的眷恋。
眼下,读票已然结束,谢瑞章成了寒国最新一任大统领。
我在亲友的陪同下,去拜访了家族里,尚且有影响力的本家叔伯。
一身高国传统服饰,尽显我对失利的歉疚。
对不起。我跪在软垫上,低下头,辜负了长辈亲人们的信任。
抬起头。叔伯语气平淡,却不似以往慈爱。
我迎上他的目光,也迎面等来了他落下的巴掌。
周围其他人见状,纷纷低头。而我带来的人,皆一并跟我跪坐在软垫上。
当初所有人都不看好你,你自己也不争气。你用自身证明了,女子成不了大事。
早知道托举你,还不如提拔小将。这下你看怎么办,谢瑞章跟我们政见不同,甚至不是同一个政党。
家里一众老臣压在那儿,等着你提拔,以后都没了希望。他就是财阀的看门狗,你等着瞧吧,往后寒国必然成为财阀的傀儡。
叔父,就算我们与他政见不同,也不是同一党派,您也不能对他进行偏见式抹黑,侮辱他的人格。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我并不因为被打而顶撞长辈。
因为有比脸颊更疼的地方,我不能接受旁人对他的误解。
他有手腕、有魄力、有能力、有格局,他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将寒国建设的更好,让寒国百姓过得更好。
我承认,权力是男人最好的护肤品。但他登顶,绝不是个人野心的膨胀。而是想要站在最高处,造福脚下热爱的这片土地。
什么为了报知遇之恩,什么为了报手足之情,都是格局小了。假如他迷恋声色犬马,去趟什么政治的浑水,做财阀,不是比做总统更逍遥
如果按照叔父这个说法,我上台后,进一步军事集权,不是更不利于高国发展为了自由和民主的先辈的血,不是白流了
叔父没再动手,而是抚了抚我因皮肤娇嫩,而消散不下去的红肿。
话语却严苛像刀子般:五年后的大选,若你再失利,自刎谢罪,懂
4.
谢瑞章上台后,参加完他的就任仪式,有记者将话筒递给了我,让我这个失败者讲两句。
我掩饰不住笑意,说会不遗余力帮助他,就像他竞选时说得那样:
支持我的,不支持我的,我们都要联合起来,共同建设我们的祖国。
媒体直夸我有心胸,有格局。
但他们不知道,我那笑是发自肺腑的。
甚至从前竞选时的很多次,我就想笑了,有几次,跟他吵着吵着,我就没忍住笑出来。
而他上一秒还被我攻陷的应激,下一秒也跟着我哑然失笑。
晚宴时,我与他并排走进会场,而他另一个身边,是穿着大高民族服饰的他的妻子,一个温婉漂亮、寡言少语的女人,他最忠诚的信徒。
只是那份忠诚,比我少半分。
转过身去,媒体没拍到的时候,我跟他窃窃私语:
拥有铁血手腕的大统领,在处理外人的事时,一向雷厉风行,不怕死,能豁出命去。
面对家人时,也要适可而止有分寸,否则等我上台后,我也护不住你。
当然,五年的任期结束之后,我还要再度参选。
而下一次,我不再偷偷帮他,必赢无疑。
多谢曾议员的提醒和关心,我自有分寸。他将精力给了国家,真心给了我,对家人总有内疚。
没有给家庭以爱情,不能将亲情也扔了。
理解,大统领生活在大家庭里,贫寒加重了你们互相依偎的团结,因而更重视家人。转过身,面对镜头时,我又将近期工作,说了一些给他,请他开方便之门,通过提案。
他只一点头,会的。
入席后,他居于主位,一眼望不到头的长条桌子,拼接而成。
我刚好坐在他对面,看着满桌佳肴,胃口全无。
因为我的菜在对面。
眼见他拿起刀叉,我在一件件西裤的掩盖下,抬起脚,高跟鞋触碰到他皮鞋。
一路向上,擦过他脚踝、小腿,流连忘返。
他没有回应,甚至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但细微的变化,还是被我捕捉到了,大统领没喝酒就醉了。
屋子里有点热,曾议员介意我脱掉西装外套吗他含笑看向我。
于是我就看不见他的眼睛了。
是的,大统领请脱下吧。我没收回脚,哪怕看见他里面的白衬衣,被他妻子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
于是,宴会结束,收到他发给我的私人简讯:
近期中国有个峰会,我安排你去怎么样,出去走走散散心。
他知道我竞选失利,明里暗里受过不少族人给的酷刑。
但我没有回,我只想看看,不是主动要求下,他会不会来。
5.
他没有来,我意外,却也不意外。
不意外是因为每次幽会,都是我发起的。以他的视角,大概是我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该满意。
可以我的视角,他压根从来不想主动见我,每次被迫跟我偷偷摸摸会面,都是他的一种负担。
连日以来竞选失利的阴霾,众叛亲离。
每一次呼吸,每一步,都在媒体的监视和高压下,被无限放大。
政敌当面诽谤,有些做过应对功课,有些需要随机应变,当场反击。
巨大的疲倦,让我眼泪决堤,在这一个深夜控制不住。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拾起通讯设备,上面有他四个小时前的消息:
我到了,曾议员。
我脑袋懵懵的走过去,扣动机关,地板打开,他还站在地窖那里,仰头看着我。
见我有哭过的痕迹,才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台阶,将我束缚在他宽阔结实的怀里。
这是哭了多久
他见我两只眼睛红通通的,鼻尖也红了,额头渗出薄汗,可怜的很。
是我不好。
他总是先道歉,对我也一直心细如发。
我没想到他始终没走,一直站在那里。
想到他参加前总统葬礼时,是他妻子陪在他身边;
去祭拜战亡将士,也是他妻子陪在他身边;
就任仪式时,更是他妻子亦步亦趋地陪在他身边……
我甚至在想,若非青瓦台进不去,他妻子是不是连他文秘的工作,也一并担任了。
以前忍了很久,现在一刻也不想忍了,甚至早就不想忍了。
谢瑞章,你走吧,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太折磨我了,我不想继续这种关系了。
谢瑞章张了张嘴,拎着手里的西装外套,在外面罚站了四个小时后,点了头。
好。
如果我的出现,只会给你添堵,给你造成困扰,我会离开。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半个世纪的纠缠,最后还是以我的不懂事收场。
是啊,我们都太累了,都需要避风港,而你有,你的家和家人就是。
哪怕我们都是天生精力充沛的人,也不需要多一个人,来消耗自己的力气了。
我这样的政治机器,更不该有什么情绪。又是这样的年纪,怎么还能有小女孩心态。
前半生被爸爸保护的太好,后半生未婚未育的经历,让我一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就这么将他赶出去了,不知这一夜,他都未走。
起初还站着,后来太累了,干脆蜷缩在地道里睡着了。
6.
我的矫情、不懂事,将他推得更远。
我知道他生气了,让他从此厌倦我,对我们俩来说,都是好事。
只是我不知道,在停用的私人通讯设备上,他于翌日给我发了简讯:
以后想我了跟我说,我来找你。那条地道太黑太长,万一遇上塌方,我不放心。
虽然是我从前的企业秘密打造的,质量一百年也不会有问题,但凡事就怕个万一,我不能承受丝毫你受伤的可能。
何况自从老总统和夫人先后遇刺,你眼睁睁看着爸妈过世,就染上了怕黑怕鬼的创伤后遗症。
没主动来看你的日子,是担心你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待着,安静一会儿。看来是我想多了,我才是你的寄托。
而那间连接我们通道的公寓,也不去了。
我搬离了首都,去了隔壁城市,也是高国的第二大经济体系和文化中心。
平静的生活过不了两天,每天都在思念他的痛苦中熬煎。
与他断离舍,似乎难于戒烟。
打开电视,到处都是他的身影。
上一秒才携妻子,出席了亲家公、寒国第一财团的葬礼。
这一秒,怀里就抱着长女刚生出的外孙女,对着镜头温柔慈爱。
那我这半生算什么
我起初以为,我们因政见不同,而无法走到一起。
看着他妻子眉眼如画,还以为他对她,是传宗接代的传统,对我才是爱情。
直到他陆续出生了四个孩子,给了我迎头痛击。
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用美工刀划破了手腕,被我的律师发现时,已因失血过多昏迷休克,住进了军医院里。
傍晚,他来医院病房里看我的私人行程,还是被没有事先安排好、突如其来、不是官媒的记者,跟踪拍摄。
只是他们进不了医院,长枪短炮更伸不进病房,便在外面蹲守。
我退出。他说他可以提前卸任。
原来他以为我是扛不住族人给的重压,我在床上虚弱的对他说:
谢瑞章,你知道吗,你能当选,是我私下里,指挥自己的亲信和人脉,将票都投给了你。
这一巴掌是怎么来的。
他想摸摸我的脸,但忌惮外面的监控录像,我也早早别过头去,不想让自己更卑微了。
他离开时,我也刚好出院。
我与他一前一后,律师以我患了风寒感冒为由,将消息发布出去,还是有记者拥到我眼前。
我感谢过大家的惦记后,开始对总统先生开炮:
大统领从前做市长时,就大兴土木。现在成为大统领,又要修建办公大楼和城市公园。
机器一响,黄金万两。谁知道不是借着修建,让自己庇护下的三大财团,有油水可捞。
尤其他女婿刚成为继承者,需要功绩来服众。希望大家加强对大统领,及其亲信的监督。
7.
我顶着秋风瑟瑟,一脸憔悴的发言,笋都被我夺完了。
但挽回了一些亲眷的好感,叔父还专门打电话过来,跟我破冰。
谢瑞章也不得不紧急召开记者会议,处理舆情。
甚至在他次日刚上班时,就迅速做出了回应,将发酵后的影响降到最低:
我能理解曾议员为何这样说,倘若她站在我这个角度,或许会理解我为何这样做。
我一时竟然分不清,他是为了声誉开脱,还是向我解释。
只是想起许久以前,我曾任由他将头埋在我胸口,一下一下抚摸着说:
瑞章,你别怕,不管你跟谁有悖论,我都站在你这边。
哪怕你的做法不被全世界理解,我也相信你有自己的苦衷。
即便对于我不理解的事,也相信你有难处,谢瑞章三个字,就是我的立场。
现在,我蜷缩在宽肩窄腰的私人律师怀里,看他将桌上的文件分门别类。
打从那个冷雨夜,他就从幕僚,成了我的帐中臣。
他是父亲留给我的礼物,那个在父亲掌权时,年轻有为的律师,又弥补了我自幼缺失的父爱。
高媒总说,我爸爸过世太早了,我作为他老来得子、又没有夭折的孩子,还未成年,就成了孤儿,太可怜了。
我时常也这样想,如果爸爸在,压根没人敢欺负我。
做爸爸的女儿,比做总统容易多了。
是的,时间若白驹过隙,五年匆匆而过。
在青瓦台的总统交接仪式上,我以压倒性优势当选,久违地跟他又见了一面。
闪光灯若流星雨,但我早习以为常。
按照礼节,目前还是我坐主位啊。不过等曾候选任职后,我就得坐在你现在的位置上了。他声音有些沙哑,和掩饰不住的沧桑。
我礼貌性假笑:您说什么呢,就算您现在已经卸任了,也是前辈啊。
随后我十分官方地询问了他的执政感受,在媒体的注视下,他说功过由历史去评说,便驱车回了自己家。
上台后,我没有给他太多时间,仅仅三个月,在证据收集差不多的时候,就对检察院提起了诉讼。
控告前总统谢瑞章,给财阀减税,给劳动者减福利。兴起文字狱,捂嘴记者,给电视剧加重审核等等,加起来一共21项罪名。
8.
经过法院审核后,17项罪名成立,被判处37年有期徒刑。
他入狱后,我回了从前跟他幽会的公寓。
物品还摆放在原位,但桌子上多了一张纸,是他写给我的书信。
自从我将那个用来联络他的私人账号注销后,他再发不出消息,这个上古时期的老年人,就改回他熟悉的书信模式。
但他天生谨慎,写好的信,恐被人认出是自己的字迹,愣是尽数涂抹掉,导致我不能分辨分毫。
中秋节,我亲自给监狱负责人打了通电话,问候他近况:
谢前辈最近怎么样我之前交代过,给他单独牢房、单独浴室、每日不限制看电视,每餐要加他喜欢的月饼和米酒,可有照办
我怕自己不紧盯着,手握实权的叔父们,会对他暗中动手。
不敢弄死他,但让他辛苦些,还是轻而易举。
但监狱的负责人,似乎秒懂了我的暗示,以及与家族的博弈,和利益并未深度绑定。
立即给了我回馈:前总统一切都好,只是被查出了肝炎,不适宜再饮酒。
中秋可有安排他跟家人会面我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公函,状似无意地问。
没有。负责人的答案,出乎我意料。
他又说,前总统请求跟您通话,我们已将他的要求,提交到青瓦台。目前,还未收到你助理的回应。
我助理压根没跟我说过这事,不知道是其他国际大事很重要,还是这条申请,被我叔父隔空拦截了。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帮我接通谢前辈的电话。
多年后回想起来,我依旧感激自己此刻的决定。
慧子。他喊我的名字,竟不是大统领。
我又不是他的眷侣,撇了撇嘴,为了他的不恭敬和没轻没重,心底还是不自觉笑开了花。
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他说。
都好怎么因为生病申请保释都说高国人均影帝,你是半点没学会。你肝炎严重了,私人医生说,还多了个病,糖尿病。我早在说句话前,就开启了防窃听设备,因而这会儿可以放心信口胡诌。
谢瑞章立即心领神会:多谢慧子帮我伪造的病例。
前辈为寒国鞠躬尽瘁,一身病痛是正常的。下月给你申请特赦,为了国家团结。不,是下周。如果不是叔父盯着,原本这半年的牢狱之灾,也不必有。
虽说这是高国的传统艺能,对我们来说,也只是换个地方养老。
慧子,咱们结婚。谢瑞章说。
9.
我以为他在监狱里呆傻了,也有一闪而过的念头,他在利用我。
因为他解除禁锢,恢复自由之身,只在我一念之间。
毕竟,他寒门出身,没那么多政治资源,只有三三两两帮他奔走的门客学徒。
而我要给他特赦,还得进一步恶化我跟家族的关系。
但我这一生,都心系在这个男人身上,他利用我,我也认了。
那你跟妻子离婚
得到的答案是:慧子,在你割腕自杀进医院那天,我就与她秘密办理了离婚。
只是为了影响,一直未对外公布。
还生活在一起,像同一屋檐下的室友和陌生人。
只是这些年,他一个人来回走过秘密通道,在我睡过的床上躺一躺,从未跟我说。
谢瑞章出狱了,我碍于身份,暂时还不能跟他结婚。
但因为晚辈,去了他府邸拜访。
他妻子早搬去了僻静宽阔的乡下居住,当然,只有我知道,那是他前妻。
这一天,媒体用了几个加粗的标题:
[曾世慧大统领,访问前总统府邸,释放了哪些信号]
[世界大和解,两党派人士,终于肯坐下来,一同商谈,共谋发展。]
[见证历史,从此高国迈入新纪元。]
服刑期不长,他却显得格外苍老。
以前有外媒说他,二十像四十,四十像四十,六十还像四十。
现在六十终于像六十了。
我给他拿了毯子,与他相对而坐,向他询问棘手的眼前事:
寒国现在成了世界上出生率最低、自杀率最高、老龄化最严重且老人最贫困的国家,有什么好办法去改善吗
大概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难不成,以为我会向他请教,怎么避免被傀儡、从叔父手中夺权
他有心胸,我未必没有格局。
这种黑暗,我们总要克服。不想生孩子,是因为抚养、教育、就业会让人精疲力竭。
但凡事要向光明处看,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更有资本,技术水平更高,受过更多教育。
解决的措施先要消除成见,什么左派、右派、进步派、保守派,要物尽其才,人尽其用。
只要能改善国民生活水平,让国家有更光明的未来,谁的政策好,就用谁的。
面对媒体,谢瑞章总是能滴水不漏地,展现什么叫政客的嘴。
但我却等不到卸任,再跟他撇清关系了,不,是拉近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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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我跟谢瑞章,在一众反对声中,结了婚。
而距离我卸任,也只有不足半年的时间了。
能预测到自己命运,所以当它来临时,我并未感觉到有多可怕。
我被法院以亲信干政罪,判了20年,罚金180亿,好在不是欧元。
狱中,谢瑞章来看我,他头发花白的厉害,却愈发有仙风道骨的感觉。
我对不住你,不能像你捞我那样捞你。
还因为跟我结婚,使得你众叛亲离,困在这里,没人管你。
为什么不是你先进去,我来保护你。但现在看来,好像所有风雨都因我而起了。
所以跟我结婚,后悔了吗早该知道自己有这一天,可我很坏,偏要拉你下水,让你等成鳏夫。服刑的日子里,因为没有特别关照,我过得没大家想象中好。
但也因为窘境,让我想明白很多事情。
谢瑞章,当初你我二人竞选总统,我闺蜜的黑料,是你跟我同床共枕时,偷走的吧
我要告诉你,你不同意,不然还怎么凹深情人设但却小人行径,为权力当鸭。
不过我落得这个下场,也不算吃亏,毕竟白嫖了你这么多年。
不得不说,谢瑞章腰细腿长,是行走的衣服架子。嘴唇又暖又软,看起来就很好亲。
当然,也很好睡。
我不愿多说,但却有些后悔,为了报复他,让他跟我绑定结婚。
我不愿意再听他说,就匆匆结束了这场会面。
在狱中空闲时间多了,向狱警申请了纸和笔,写下平生第一本自传《南寒的女儿》。
得到特赦,并不是我意料之中的事。
就像谢瑞章没提出离婚,也不在我想象之内。
出狱那天,他没来接我,而是应邀去大学参加演讲。
我与他隔着人群,他朝我走过来,像极了老夫老妻那般自然:
被你一语成谶,我真患上了糖尿病。
看他瘦得像闲云野鹤,有点怀疑他的话。
他当然也知道:你一直怀疑我,还有我对你的感情。但是没关系,我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证明给你看。
假如他说的病是真的,我也怀疑他还有很多时间。
我是一个被闺蜜骗怕了
、同僚坑苦了、家族利用完就扔掉的工具人。
他似乎没在意我怀疑的眼神,交代道:
明天要在家里接见首都新市长,他来拜山头,你帮我准备一下要穿的西装,和需要用到的发言稿。
我是你的保姆我斜睨着他。
是妻子。他语气里怎么还有几分自豪。
但我突然觉着,还是做他情人比较好,只是睡睡他就好,妻子要做的事太多了。
陪他演讲时,我准备从助理那儿讨要稿子帮他整理,但是差点忘了,他一向不看稿。
话筒被打开的那一刻,伴随着一声枪响。
童年父亲母亲先后被刺杀的记忆,争先恐后侵入脑海,让我头痛欲裂。
但顽强的意志力,还是让我战胜了生理本能。
抢过便衣保镖手中的枪,遵循声音传来的方向,很快锁定了握枪的刺客。
在他开出第二枪之前,我的子弹,远比四散的人群,和扑向刺客的保镖更快,一枪爆头。
父亲从前教我的枪法,已经很多年不温习,却依旧没生疏。
再回头去看谢瑞章时,他躲过一劫,但子弹擦着耳朵过去,还是流血了。
医院里,我等着他包扎,跟他商量明年去日本看奥运会的事。
助理将外媒的报道拿给我看,就见上面歪歪扭扭,五花八门的字:
[曾世慧和谢瑞章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我断网了,还是我们村刚通网]
[我就说他俩有一腿,从前的公开场合互动时的暧昧,现在都变得有迹可循。]
[他俩到底算什么纯恨cp进狱系]
[管它呢……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