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初遇花香正浓 > 第一章

暮春的风带着山岚的湿意,卷过陡峭的悬崖。安逸的手指死死抠进冰冷的石缝,指节泛白,掌心早已被粗粝的岩棱磨得血肉模糊,血珠顺着石纹缓缓渗下,在灰黑色的岩壁上洇开一小片暗红。腹中的胎儿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窘迫,轻轻踹了一下,那微弱却清晰的触感让安逸咬紧了下唇,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
她低头看了眼腰间那根磨得发亮的草绳,绳子的末端系在上方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此刻正被她的重量拉得笔直,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是随时都会断裂。已经在这崖壁上攀援了半日,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来,在她汗湿的额头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可她连抬手擦汗的力气都快没了。
阿景的病……不能再拖了……安逸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刚出口就被山风卷走。她的唇色泛白,干裂的唇角还带着一丝血迹,那是刚才太过用力咬出来的。视线越过身下深不见底的沟壑,落在崖顶那簇殷红如血的藤蔓上——那是龙血藤,据说能治百病,也是她夫君萧愉景的救命稻草。
龙血藤的叶片在风里剧烈震颤,像是一簇跳动的火焰,明明灭灭地诱惑着她。安逸深吸一口气,腹部又是一阵坠痛袭来,她下意识地用手护住隆起的小腹,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浸湿了鬓角。孩子……再等等娘……就快了……她对着腹中的孩子低语,声音里带着哀求。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次探身去够那近在咫尺的藤蔓。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带着韧劲的藤条,冰凉的触感让她精神一振。安逸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藤蔓扯下。浓稠的藤汁瞬间溅在她的衣襟上,宛如泼洒的血迹,在粗布衣裳上晕开大片暗红。
她把龙血藤小心翼翼地塞进背后的竹篮里,然后用几乎虚脱的手抚着自己的小腹,脸上露出一丝虚弱却满足的笑:阿景有救了……我们……回家……
然而,就在她准备转身向上攀爬时,腰间的草绳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断裂声。安逸的心猛地一沉,身体瞬间失去了支撑,朝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坠落下去。失重感传来的瞬间,她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萧愉景温和的笑脸。
七年后,京城,镇南王府。
张灯结彩,红绸漫天,处处都透着喜庆的气息。府里的下人来来往往,脚步匆匆却难掩脸上的笑意,今天是镇南王世子萧愉景大婚的日子。
正厅里,萧愉景身着玄色绣金龙的婚服,身姿挺拔如松。他面容俊朗,眉眼深邃,只是那双眸子里却没有多少新郎官该有的喜悦,反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郁。他端着酒杯,应付着前来道贺的宾客,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门口,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世子,吉时到了,该去掀盖头了。身旁的管家低声提醒。
萧愉景收回目光,点了点头,举步朝着新房走去。红烛高燃,映得满室通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和喜庆的气息。他走到床边,看着那抹端坐的红色身影,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轻轻掀开了那块绣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
盖头落下,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唇,正是宋青青。
可萧愉景的瞳孔却骤然收缩,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不是她,这张脸虽然秀美,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夫君,愣着作甚宋青青羞怯地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她伸出手,想要去牵萧愉景的手,却在瞥见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时,指尖猛地掐进了掌心,疼得她差点呼出声来。
娘亲不是娘亲!一个清脆却带着怒气的童声响起,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新房里的旖旎氛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约莫六岁的小女孩冲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粉色的小袄,头发梳成两个羊角辫,像只炸毛的小兽,直扑向婚床。真正的娘亲有双会笑的眼睛,手背上还有采藤时留下的疤!你、你是假的!小女孩仰着小脸,瞪着宋青青,眼神里满是敌意。
满座哗然。前来观礼的宾客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是谁,更不知道她口中的话是真是假。
萧愉景的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那是他的女儿安宜。他攥紧了袖中的帕子,帕角绣着一个小小的逸字——那是安逸生前最爱的素帕,也是他唯一的念想。他缓缓垂下眼眸,看向宋青青,声音冷得像冰:你如何解释
宋青青脸色一白,连忙膝行向前,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愉景哥哥,我是青青啊……当年是我救了你,你亲口允我一生一世的……可你醒来后,心里却只念着安逸那个女人,我……我太怕失去你了,才出此下策的……她说着,哭得梨花带雨,看起来楚楚可怜。
安宜却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洗得发白的旧帕子,帕子上用歪歪扭扭的针脚绣着一个安字。这是娘亲绣给我的!你看!她把帕子举到萧愉景面前,然后又猛地转向宋青青,撸起了她的衣袖,真正的娘亲左手背有道疤,是当年为了给爹爹采龙血藤,被岩棱划伤的!你没有!
宋青青的小臂白皙如玉,光滑得没有一丝瑕疵。
萧愉景的喉间突然泛起一阵腥甜,他强压下去。当年他坠崖重伤,命悬一线,是安逸不顾身孕,冒着生命危险攀上悬崖为他采来龙血藤。她手背上那道疤,是她爱他的勋章,也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可眼前这个女人……
还有!安宜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指向梳妆台上的妆奁,娘亲说过,她嫁进萧家的时候,陪嫁的银镯上刻着‘逸’字!你这对……刻的是‘青’!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妆奁里的那对银镯,果然,上面清晰地刻着青字。
宋青青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愉景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你嫌我出身低微,配不上你……我对您的心意是真的啊!
萧老夫人坐在主位上,一直没说话,此刻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怒视着宋青青:宋家丫头,你三番五次欺瞒我儿,还妄图冒充我儿的亡妻,甚至可能还想对逸儿留下的骨血不利,当我萧家是什么软柿子吗
宋父一直站在旁边,见状连忙上前,慌得连连作揖:老夫人息怒!青青她年纪小,一时糊涂犯了错……她和愉景自幼青梅竹马,情分不浅,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往日情分萧愉景突然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当年我坠崖,是安逸不顾身孕,攀崖采藤救我性命;我为了躲避回王府,装病在乡下,是安逸怕耽误我的前程,忍痛给我下药,送我归京。她临盆在即,却被你女儿买通产婆,若非那个稳婆良心未泯放她一条生路,我恐怕连女儿都要失去!这等血海深仇,你跟我谈何情分
他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刺向宋青青。宋青青瘫坐在地,指甲深深掐入冰冷的砖缝里,留下几道弯月形的血痕。我、我没想害她……我只是想让她消失,让愉景哥哥的眼里只能看见我……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安宜突然尖叫着扑向宋青青,小小的拳头不停地捶打着她:你还我娘亲!你害娘亲失声,害娘亲被火烧!你是坏人!你是大坏人!孩童稚嫩的指控,却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让满室瞬间陷入死寂。
萧愉景心疼地抱起女儿,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声音放柔了许多:宜儿,告诉爹爹,娘亲在哪
安宜趴在萧愉景的怀里,抽噎着,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指向城外的方向:娘亲……娘亲怕拖累我,躲在城郊的破庙里……她病得很重,一直咳血……
听到咳血两个字,萧愉景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抱着安宜,转身就往外走,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
城郊的破庙早已破败不堪,屋顶漏着雨,雨水顺着墙壁的裂缝蜿蜒而下,在地上积起一个个小水洼。庙里点着一根残烛,烛火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映照著墙壁上斑驳的蛛网。
安逸靠在一堆干草垛上,身形瘦得像一片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的纸。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领口和袖口都磨破了边,露出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听到脚步声,她本能地缩紧了身子,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当看清来人是萧愉景时,她那双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像是燃起了一点星火,可那星火很快又迅速黯淡下去——她现在这副残破的模样,怎么配得上他她怕自己会污了他的眼。
逸儿……我来了。萧愉景的嗓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快步走到她身侧,噗通一声跪坐下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却又不敢碰她,怕弄疼了她。
七年未见,她变了太多。青丝里掺杂了不少白发,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嘴唇干裂起皮。他知道,她的喉间溃烂了,连最简单的呼唤都成了奢望。
安逸看着他,眼角慢慢渗出泪水,她抬起那只同样瘦骨嶙峋、布满冻疮和伤痕的手,用指尖沾了沾眼角的泪,然后颤抖着在他的掌心写字:别碰我……脏……会染病……
萧愉景再也忍不住,一把握住她冰凉的手,滚烫的泪水砸在她的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湿痕。逸儿,是我来晚了,是我对不起你。他哽咽着说,当年你被火舌吞卷,声带烧坏,我找了你七年……我早该相信的,你那么坚韧,怎么会轻易离世……
安逸的眼中泛起水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的指尖继续在他掌心颤抖着写下:宜儿……我怕她再伤害孩子……我只能躲……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萧愉景小心翼翼地将她纳入怀中,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我已经查清了一切。宋青青买通山贼烧村,是你护着宜儿滚进泥塘才活下来;你为了给宜儿挣口粮,去那有毒气的染坊做苦工,才会毒气侵身……逸儿,你受的苦,我都会百倍千倍地为你讨回来。
安逸靠在他温暖的怀里,感受着他熟悉的气息,紧绷了七年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闭上眼,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
镇南王府的地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铁锈味。宋青青被关在这里,曾经精致的发髻如今散乱不堪,脸上的妆容也花了,看起来狼狈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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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愉景提着一盏油灯,缓步走了进来。油灯的光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显得有些阴森。他将手中的一束龙血藤扔在宋青青面前的地上,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一直想要的龙血藤,我给你带来了。但你要为你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宋青青看到龙血藤,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像疯了一样扑过去,紧紧抱住那束藤蔓:我就知道……愉景哥哥,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我这就喝藤汁赔罪……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不必了。萧愉景冷笑一声,这藤,是给逸儿入药的。你害她毒气攻心,这龙血藤,算是你最后的赎罪券——但你,要去给逸儿的养母守灵三年。在这三年里,若你再敢作妖,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宋青青如遭雷击,抱着龙血藤的手猛地松开,藤蔓掉落在地上。她瘫倒在地,眼神空洞,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而破庙里,安逸服下了掺有龙血藤汁液的药,咳嗽渐渐止住了,脸色也比之前好看了一些。萧愉景握着她的手,在微弱的烛火下,轻轻描绘着她手背那道早已淡去的疤痕。逸儿,当年你为我攀崖,我曾许诺你一生安稳。如今,换我来护你余生。
安逸泪眼模糊,她抬起手,指尖在他的掌心慢慢写:阿景,宜儿想认祖归宗……她总是问我,爹爹什么时候才能接我们回家……
明日就接。萧愉景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温柔而坚定,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拆散我们一家三口了。
三日后,萧家祠堂。
这里肃穆庄严,供奉着萧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安逸穿着一身素净的衣服,跪在养父母的牌位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打开锦盒,里面放着半块玉佩。
这半块玉佩是养母临终前塞给她的,养母当时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紧紧攥着她的手,把玉佩放在她掌心,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和期盼,示意她一定要收好,说这是她亲生父母的信物。
安逸拿起玉佩,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精致的纹路,心里五味杂陈。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没想到,她竟然还有亲人在世。
萧愉景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手中的玉佩,瞳孔突然骤缩,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玉佩……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母妃也有半块一模一样的!当年她不小心弄丢了年幼的妹妹,直到临终前,还一直在念叨着要找回妹妹……
安逸猛地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愉景。难道……
萧老夫人也听说了这件事,连忙让人取来了萧母妃留下的那半块玉佩。两块玉佩一合,严丝合缝,像是本来就是一体的。
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又做了滴血验亲。当看到两滴血液在清水中慢慢融合在一起时,祠堂里的钟声突然大作,悠远而洪亮,仿佛在宣告着什么。
萧老夫人颤抖着走上前,一把抱住安逸,老泪纵横:我的亲孙女儿啊……你娘是我最小的妹妹,当年被山贼掠走,我们找了她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音讯……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找到了你……这些年,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
安逸靠在萧老夫人的怀里,听着她哽咽的话语,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和思念瞬间爆发出来,她泪如雨下,原来她不是孤身一人,她的血脉里,流淌着镇南王府的血。
当晚,安宜穿着一身崭新的绣金小袄,被萧愉景抱在膝头,面前摆着一堆五颜六色的珠花。宜儿想要哪个爹爹给你插满头。萧愉景拿起一朵粉色的珠花,在安宜面前晃了晃。
安宜眨巴着一双和萧愉景极为相似的眼睛,奶声奶气地说:要和娘亲一样的!娘亲戴珠花最好看了!
安逸靠在榻上,看着父女俩有说有笑,打闹逗趣,心里涌上一股久违的暖意。七年前悬崖边的血泪,七年后,终于酿成了甜蜜的滋味。
春分那日,镇南王府大排筵宴,宾客云集。
安逸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裳,腕间戴着那只刻着逸字的银镯,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萧愉景牵着她的手,缓缓走过长廊,前来赴宴的宾客们无不啧啧称赞,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
安宜抱着一个新得的布偶,像只快乐的小鸟,追着蝴蝶在庭院里跑来跑去,笑声清脆悦耳。忽然,她被一个穿着华贵衣裳的夫人拦住了。那夫人弯下腰,仔细打量着安宜,笑着说:这就是宜儿吧长得可真俊,和愉景小时候一模一样!
安逸顺着声音望去,不由得愣住了。那个夫人,竟然是当年在宋府当丫鬟的翠儿——也就是当年放她和安宜逃生的那个丫鬟。如今的翠儿,早已嫁入富商之家,穿着绫罗绸缎,戴着珠光宝气,和当年那个朴素的丫鬟判若两人。
安逸,她朝安逸温和一笑,然后不着痕迹地走到安逸身边,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当年我放你走,是念着你对世子的那份救命情分。如今看你苦尽甘来,一家团圆,我也就安心了。
安逸握紧了翠儿的手,眼眶微微泛红。若不是当年翠儿于心不忍,偷偷给了她一把刀,让她划开束缚,又指了条偏僻的小路,她和宜儿恐怕早就成了宋青青的刀下亡魂。那份恩情,她记了七年,也感激了七年。多谢你,翠儿。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真挚的暖意,若没有你,我和宜儿……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彼此都懂。翠儿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手背:都过去了,好好过日子吧。说完,便转身融入了宾客之中。
宴席上,萧愉景端着酒杯站起身,朗声道:今日,一是为迎逸儿认祖归宗,让她重回萧家血脉;二是谢诸位前来见证,我与逸儿、宜儿一家三口团圆。这杯酒,敬大家,也敬往后的安稳岁月!
干杯!宾客们纷纷起身举杯,一时间,觥筹交错,笑语喧然。
安宜也举着一个小小的酒杯,奶声奶气地跟着喊:祝爹爹娘亲长命百岁!永远在一起!
满座宾客被她逗得哄堂大笑,萧老夫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拉过安宜,往她手里塞了个沉甸甸的红包:好孩子,奶奶也祝你爹娘平安顺遂,祝你健康长大。
暮色四合时,宴席渐渐散了。安逸站在廊下,看着萧愉景陪着安宜在庭院里放纸鸢。晚风拂过她的鬓发,带着淡淡的花香,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系着一块旧帕,正是当年她给萧愉景绣的那块逸字帕。帕子边缘早已磨破,上面还沾着当年龙血藤的暗红痕迹,像是刻在时光里的印记,一头连着过往的血泪,一头系着未来的期盼。
逸儿,过来坐。萧愉景回头朝她招手,把手中的纸鸢线轴递到她掌心,风正好,我们一起放。
安逸走过去,接过线轴。纸鸢上点着小小的灯笼,在渐暗的天色里,像一颗流动的星,越飞越高,朝着漫天星河而去。她抬头望着,唇角慢慢扬起一抹浅笑。那些关于谎言、苦难、分离的长夜,终于在这个春日,彻底落幕了。
然而,安稳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宋青青被发往城外庵堂的第三日,一个阴沉的午后,宋母竟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硬闯镇南王府。府门的侍卫拦不住她,她一路哭闹着冲进内院,直直跪在了萧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开恩啊!宋母额头磕在冰凉的青砖上,发出砰砰的响声,银簪子都被磕得歪了,青青是被猪油蒙了心,一时犯了错,可她对愉景的心意是真的啊!您就抬抬手,让我们母女见上一面,我好好劝劝她,让她给逸儿赔罪,行不行
萧老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捻着佛珠,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宋家丫头犯下欺君、害命、冒名三桩大罪,按律当斩。若不是看在她当年曾救过愉景(虽然后来证实是冒领功劳),早就该沉塘谢罪了。你若再在这里胡搅蛮缠,休怪我不念旧情,连你一起拿下!
宋母却像是豁出去了,伏地痛哭起来,哭声凄厉,引得不少下人驻足观望。哭到伤心处,她从怀里滑出一张帕子,帕子边角已经泛黄,上面绣着半朵山茶,针脚细密,看得出当年绣制时的用心。老夫人您看,这是愉景小时候不慎遗失的信物,当年是青青捡到的。她举着帕子,声音哽咽,从那时起,青青心里就装着愉景了。她盼了这么多年,爱了这么多年,才会一时糊涂做错事啊!您就看在这份情分上,发发慈悲吧!
廊下,安逸恰好经过,听到宋母的话,又看到那帕子,手指猛地攥紧了衣角。她认得这帕子——当年她给萧愉景换洗衣物时,确实发现这帕子不见了,萧愉景还为此懊恼了好一阵子,说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念想。原来,宋青青的执念,早在那么多年前,就借着这半朵山茶,悄悄扎了根。
萧愉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屋檐下,脸色冷峻地看着这一幕。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让她见。
萧老夫人惊讶地看向他:愉景,你……
但只能在佛堂见,且全程有侍卫看着,不许有任何私下接触。萧愉景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他知道,有些事,必须做个了断,否则宋母只会纠缠不休。
佛堂里,香烟缭绕,檀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却驱不散沉重的气氛。宋青青穿着一身素色的庵堂服饰,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妆容,看起来清瘦了不少。但当她看到萧愉景走进来时,眼睛里瞬间燃起了光亮,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疯了似的扑过去想要抱他,却被两旁的侍卫死死架住。
愉景哥哥!她哭喊道,声音嘶哑,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给逸姐姐磕头赔罪,我去伺候她,给她端茶倒水,你让我留在王府做个粗使丫头好不好我什么都肯做,只要能留在你身边!
萧愉景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深深的疲惫和厌恶。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帕子,那半朵山茶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讽刺。这帕子,是我七岁时丢的。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捡到它,却用它编织了一场长达十几年的春秋大梦。宋青青,你爱的从来不是我,你爱的是‘镇南王世子妃’的荣华富贵,是那高高在上的身份。
宋青青的哭声猛地一顿,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她怔怔地看着萧愉景,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模仿安逸的笔迹,学她的习惯,甚至连她说话的语气都刻意模仿,可你永远成不了她。萧愉景将帕子扔回她脚下,因为她的爱,是悬崖纵身的勇,是忍辱负重的善,是为了我和宜儿可以舍弃一切的牺牲。而你,只有抢与夺的恶,只有不择手段的占有。
宋青青像是被彻底击垮了,她突然尖叫着扑向旁边的烛台,想要去抓那跳动的火苗,却被侍卫再次按住。烛火被她带起的风晃得剧烈摇曳,映得她的脸如同恶鬼一般狰狞。我明明什么都学了!为什么你眼里始终没有我!为什么!
萧愉景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走出了佛堂。佛堂里的哭喊和尖叫被厚重的门隔绝在外,他却觉得那声音像附骨之疽,缠绕着他,让他喘不过气。
安逸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下,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她看着萧愉景疲惫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宋青青的执念,终究成了所有人的枷锁。
而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安逸认祖归宗后,萧老夫人便让她搬进了萧母妃当年住过的院落。一日,萧老夫人带着她整理旧物,在一个尘封的木箱里,翻出了许多萧母妃的遗物。其中有一本泛黄的日记,还有一个精致的首饰盒。
萧老夫人打开首饰盒,里面放着一对翡翠镯,翠绿通透,一看就是上品。但奇怪的是,本该成对的镯子,却只剩一只。这镯子是你姨母的陪嫁,当年她说要给她未来的一双女儿,可后来……萧老夫人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安逸拿起那只翡翠镯,触手温润。她翻开那本日记,里面的字迹娟秀,记录着萧母妃当年的生活点滴。翻到后面,字迹开始变得潦草,充满了焦虑和恐惧,反复出现山贼、换子、火祭等字眼。
娘说,我出生时遇山贼截杀,乳母抱我逃进破庙,却被个疯妇人抢走……后来乳母拼死抢回,却发现我颈间多了道疤。安逸摸着自己颈侧那道浅浅的疤痕,对萧老夫人说道,当时我还小,不懂这些,现在想来,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萧愉景恰好进来,听到她们的对话,便凑过来看那本日记。当他看到双胞胎、宋家等字眼时,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姨母当年……难道生下的是双胞胎
安逸的心猛地一跳,一个荒谬却又让她心惊肉跳的念头浮了上来。
就在这时,安逸想起了养母给她的那半块玉佩。她连忙回房取来,和萧母妃留下的那半块再次对合。严丝合缝的瞬间,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快得像一阵风。
谁萧愉景警觉地喝了一声,拔腿追了出去。但等他冲出院子,黑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院墙外几片被惊起的落叶。
怎么了安逸和萧老夫人也跟了出来,脸色都有些发白。
萧愉景皱着眉,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刚才有人在窗外偷听。
这件事像一根刺,扎在了所有人的心里。接下来的几日,王府加强了戒备,气氛也变得有些紧张。
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
次日清晨,有人来报,城郊那座安逸曾经住过的破庙,突然燃起大火,等扑灭时,早已烧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
安逸和萧愉景赶到时,只看到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安逸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总觉得,这场火来得太蹊跷。她下意识地在废墟里翻找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突然,她的手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她连忙拨开上面的灰烬,发现是一块烧变形的银锁,锁上依稀能辨认出一个宋字。
是宋青青的人干的!萧愉景看到那银锁,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一把捏碎了手中的银锁,她们想毁尸灭迹!
顺着这条线索,萧愉景派人彻查,很快就抓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一番审讯下来,那些人终于吐露了实情,而真相,却让所有人都如遭雷击。
当年负责接生的稳婆还活着,只是早已隐姓埋名,躲在乡下。萧愉景的人找到她时,她正在家缝补衣服,看到官差,吓得当场就瘫了。
在萧愉景的逼问下,稳婆终于说出了尘封的秘密:是宋家……当年夫人(安逸的生母)诞下的是双胞胎,都是女孩。宋家买通了山贼,想要抢走其中一个孩子,换一个男孩回去,好巩固他们在朝中的势力。可夫人发现后,拼死反抗,说要去报官。宋家怕事情败露,就放火烧了产房……
稳婆说到这里,已经哭得泣不成声:我当时被吓得躲在桌子底下,亲眼看到宋家的人抱走了一个女婴,还听到他们说,要把另一个也处理掉……后来是夫人的乳母,抱着剩下的那个女婴,趁乱逃了出去……
安逸只觉得天旋地转,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萧愉景连忙扶住她,她却浑身颤抖,指着自己,又指向城外庵堂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和宋青青,竟然是血脉相连的双生姐妹!
这个真相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人的认知。萧老夫人得知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厥了过去,醒来后拉着安逸的手,哭到浑身颤抖:我的亲孙女儿啊……你娘当年拼死护着你们姐妹俩,没想到还是被宋家钻了空子……是我们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们啊……
安逸靠在萧老夫人怀里,泪水无声地滑落。她想起了小时候,养母偶尔会提起,说她还有个妹妹,只是失散了。她想起了宋青青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想起了她眼中的偏执和疯狂,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宋青青被再次押回王府时,看到安逸手中那块烧变形的银锁,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原来你是我姐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们流着同样的血,可你生来就被捧在手心,被人疼,被人爱,我却被爹当成棋子,从小就被告知,我的使命就是嫁入王府,为宋家谋取利益!凭什么!
安逸望着她,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妹妹,脸上满是泪水:娘临终前说过,我有个妹妹,她总爱采山茶花,总把糖分给我吃……原来那个人,一直都是你。
宋青青的狂笑猛地止住,她怔怔地看着安逸,眼神里充满了迷茫。记忆像是突然被打开了闸门,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片段,开始一点点浮现——
幼时在破庙里,她抢了姐姐手里的糖,姐姐却只是笑了笑,把唯一的棉袄脱下来给她披上;山贼烧村的那天,浓烟滚滚,是姐姐把她推进地窖,自己却转身冲向了火海;还有那半朵山茶花帕子,其实是姐姐先捡到,又笑着送给她的……
为什么……宋青青的声音带着颤抖,泪水混合着绝望滑落,为什么你什么都让着我我抢你的帕子,抢你的男人,抢你的身份,甚至害你差点死掉……可你为什么还要认我这个妹妹为什么还要救我
安逸走上前,轻轻抱住了她,声音沙哑却温柔:因为我们是姐妹。那些年的苦,我们一起熬过来了。往后,我教你织布,教你识字,教你如何去爱一个人,如何被人爱,好吗
宋青青靠在安逸怀里,积压了多年的委屈、不甘、怨恨,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出来,她嚎啕大哭,像个迷路的孩子。
萧愉景站在廊下,看着相拥而泣的姐妹俩,眼神复杂。春风掠过檐角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知道,有些伤痛,或许真的能在爱里慢慢愈合。
但他也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宋家费尽心机换走孩子,背后仅仅是为了巩固势力吗那本日记里提到的火祭,又是什么意思还有那天窗外的黑影,到底是谁
一连串的疑问,像一团迷雾,笼罩在他心头。他抬头望向天空,云层厚重,似乎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雨,即将来临。而他,必须保护好安逸,保护好这个刚刚团聚的家,无论将要面对什么。
萧愉景的预感并非空穴来风。宋青青被带回王府后,虽不再哭闹,却也始终沉默,那双曾写满偏执的眼睛里,如今只剩下化不开的空洞。安逸每日都去看她,给她带些亲手做的点心,陪她说话,试图唤醒她心底残存的温情,可宋青青就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偶尔抬眼,目光也冷得像冰。
这日,安逸又端着一碟刚出炉的桂花糕去了宋青青的住处。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像是在争执。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停在门外,屏住了呼吸。
……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是宋母的声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急切,那丫头已经知道了真相,萧愉景又盯得紧,我们根本没有机会下手!你赶紧跟我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走去哪里宋青青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嘲讽,娘,你以为我们还能去哪里从你把我当成棋子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你这死丫头!宋母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当年若不是为了让你能嫁入王府,我和你爹何必费那么大功夫你以为换子是容易的事吗那可是掉脑袋的罪!如今宋家被你连累,已经岌岌可危,你若不跟我走,我们全家都要跟着你陪葬!
安逸的心猛地一沉,指尖攥得发白。原来,宋家当年的阴谋,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
陪葬宋青青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悲凉,娘,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想嫁入王府我只是……只是想有人能真心待我,像安逸那样,有人疼,有人爱……
胡说八道!宋母厉声打断她,身份!地位!这才是最重要的!等我们拿到那件东西,就能要挟镇南王府,到时候别说地位,整个京城都是我们宋家的!
那件东西……宋青青的声音顿了顿,你说的是母亲留下的那封血书
没错!宋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当年你生母临死前,写下了宋家换子的真相,还藏了一份能扳倒镇南王府的证据!只要拿到它,我们就能翻身!
门外的安逸浑身一震,几乎站立不稳。生母的血书还藏着能扳倒镇南王府的证据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宋母要强行拉宋青青走。安逸再也顾不上隐藏,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你们不能走!
宋母和宋青青都被吓了一跳,看到安逸,宋母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又是你这个小贱人!坏我好事!她说着,竟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朝着安逸刺了过去。
娘!不要!宋青青惊呼一声,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挡在安逸面前。
匕首没入了宋青青的后背,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素色衣衫。
青青!安逸和宋母同时惊叫起来。
宋青青缓缓倒在安逸怀里,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她看着安逸,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温度:姐……对不起……
你撑住!我这就叫大夫!安逸抱着她,泪水汹涌而出。
宋母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女儿,手里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瘫坐在地,眼神涣散,嘴里喃喃着:完了……一切都完了……
宋青青最终还是没能撑过去。她临死前,拉着安逸的手,断断续续地说:血书……在……在破庙……佛像……肚子里……
萧愉景得知消息后,立刻带人赶往城郊的破庙。那座被烧毁的破庙还没来得及清理,断壁残垣间,只有那尊被熏得漆黑的佛像还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侍卫们小心翼翼地拆开佛像的腹部,果然找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东西。打开一看,里面正是一封泛黄的血书,还有几张纸。
血书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仍能辨认出,那是安逸生母的笔迹。上面详细记录了宋家如何买通山贼,如何策划换子,以及宋家多年来勾结外戚,意图谋反的证据。而那几张纸,正是宋家与外戚往来的密信。
真相大白。宋家不仅策划了换子的阴谋,更包藏着谋反的祸心。萧愉景拿着血书和密信,连夜进宫面圣。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很快,宋家及其党羽被一网打尽,罪大恶极者被判处死刑,其余人等流放边疆。一场酝酿多年的谋反大案,就这样被彻底粉碎。
风波过后,镇南王府终于恢复了平静。
萧老夫人身体渐渐好转,每日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看着安逸和萧愉景带着安宜在庭院里玩耍。安宜渐渐长大了些,懂事了许多,知道了母亲和姨母的故事后,虽然还有些懵懂,却再也没有提过宋青青,只是偶尔会抱着安逸的脖子,轻声说:娘亲,我会一直陪着你。
安逸的嗓子在精心调养下,渐渐好了起来,虽然还不能像常人那样说话流利,但已经能清晰地发出声音了。她常常和萧愉景一起,去宋青青的坟前看看,放上一束她最喜欢的山茶花。
她到最后,总算是找回了自己。安逸看着墓碑,轻声说道。
萧愉景握紧她的手,眼神温柔:都过去了。我们要往前看。
这年秋天,安宜被送进了京城最好的学堂读书。看着女儿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地走进学堂的背影,安逸和萧愉景相视一笑,眼里满是欣慰。
一日,安逸整理宋青青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半块山茶花帕子,还有一颗用红线串着的糖——那是小时候,安逸分给她的那颗糖,她竟然一直留着。
安逸拿起那颗已经融化又凝固的糖,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或许,在宋青青心底,那份被扭曲的亲情,从未真正消失过。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了镇南王府的庭院。安逸站在廊下,看着萧愉景在教安宜练剑,父女俩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温暖而幸福。
她知道,过去的伤痛或许永远无法完全抹去,但它们会化作成长的印记,提醒着她珍惜眼前的幸福。那些关于缘劫与情赎的故事,终将在岁月的长河里,沉淀为最温暖的回忆。
而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会和萧愉景一起,牵着安宜的手,慢慢走下去,走向更明媚的明天。
一阵秋风吹过,带来了桂花的甜香,也带来了岁月静好的味道。安逸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那笑容里,有释然,有幸福,更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