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朕是大唐的皇帝,李承衍。
朕最近总觉得这个世界好像癫了。
朕的皇后,在朕的三十岁寿诞当日,抛下满朝文武和朕,跑了。
太监回报,她去了城外镇国将军府,探望她那个半死不活的白月光。
淑妃在我耳边柔声劝慰：陛下,皇后姐姐定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重情义了。
我捏碎了手中的酒杯,好一个重情义,将朕的颜面放在脚下踩,就是她的情义
朕的五儿子,那个一向懦弱的李恪,突然拦在殿前,说什么父皇,母后A了,她只是去开新地图了。
朕听不懂,但朕的怒火已烧至顶点。
把那个不知所谓的女人给朕抓回来！朕的命令无人敢不从。
可派去的人,只带回来一个盒子,和皇后一句今日不宜社畜,别来沾边。
【正文】
第1章
酒过三巡,歌舞升平。
殿下百官俯首,山呼万岁,声浪几乎要掀翻这太极殿的顶。
可朕的心,却比殿外的寒风还要冷。
身侧的凤位,空着。
苏晚卿,朕的皇后,又一次缺席了。
在朕的三十岁寿诞,在这种普天同庆的日子里,她用一个空荡荡的座位,给了朕一个响亮的耳光。
陛下,皇后娘娘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您别生气。
身旁传来一道温软的声音,是淑妃。
她今日穿了一身藕粉色宫装,衬得那张小脸愈发楚楚可怜。
她小心翼翼地为朕斟满酒,纤长的手指带着微弱的颤抖。
臣妾听闻,镇国将军府的顾小将军……昨日从边关抬回来时,只剩半口气了。姐姐与他青梅竹马,想必……想必是担心坏了。
担心朕冷笑出声,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乐声都停滞了一瞬。
她苏晚卿还记得自己是谁吗她是朕的皇后！她的丈夫在这里接受百官朝拜,她却跑去私会外男,这就是她身为国母的德行
淑妃的脸色瞬间煞白,立刻跪倒在地。
陛下恕罪,是臣妾多嘴！臣妾只是……只是心疼陛下。姐姐她怎么能这么对您全天下都知道您待她情深义重,她却总拿这些事来伤您的心。
她垂着头,眼泪一滴滴砸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小小的水花。
您千万别怪姐姐,都是臣妾的错。姐姐她……她只是还没长大,不懂得陛下的难处。
好一个不懂事的姐姐,好一个善解人意的臣妾。
朕看着她,心中却无半分怜惜,只有一股被看穿的烦躁。
就在这时,大太监福安碎步跑上前来,附在朕耳边。
陛下,皇后娘娘……她……她确实在将军府。
呵。朕气笑了,她还真是不怕死。
娘娘还……还让人给您送了个寿礼回来。福安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呈上来。
朕倒要看看,她苏晚卿还有什么花招。
一个紫檀木的盒子被端了上来。
朕挥手让福安打开。
没有价值连城的珠宝,没有稀世难寻的古玩。
盒子里,只有一张纸。
纸上画着一个不成样的东西,一个小人,头顶上戴着一顶……绿色的帽子。
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生日快乐,大冤种。
这是什么！朕指着那张纸,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淑妃抬头看了一眼,立刻惊呼一声,用手帕捂住了嘴。
天啊,姐姐她……她怎么能画这种东西来诅咒陛下！这……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她的话提醒了朕。
诅咒
朕拿起那张纸,背面倒还有一行小字。
今日不宜社畜,别来沾边。另,KPI我不扛了,离婚,速离,谢谢。
社畜KPI
朕一个字都看不懂。
但最后那两个字,朕看得清清楚楚。
离婚。
她苏晚卿,朕的皇后,大唐的国母,竟然想跟朕离婚
反了,真是反了！
朕将那张纸狠狠揉成一团,砸在地上。
来人！朕的声音震彻整个大殿,把皇后给朕‘请’回来！朕要亲自问问她,到底是谁活腻了！
淑妃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陛下,息怒啊！姐姐她肯定是一时糊涂,您别跟她计较。她若是犯了错,臣妾愿意替她受罚,只求您……别气坏了龙体。
她一边哭着,一边抱住朕的腿,那姿态,仿佛苏晚卿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而她则是普度众生的活菩萨。
朕一脚踢开她。
滚开！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替她受罚
第2章
朕是先帝最不受宠的皇子,苏晚卿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嫡女。
我们的结合,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
她助我登上皇位,我保她苏家满门荣耀。
大婚那晚,她亲手为我脱下龙袍,眼中亮得惊人。
李承衍,从今往后,我苏晚卿就是你的人了。我会做你最贤惠的妻子,最称职的皇后。
只要你心中有我一席之地,我便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时的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爱意与憧憬。
我记得,我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做好你的皇后,就是对朕最大的帮助。
我不信情爱,尤其是在这深宫之中。
我需要的,是一个能为我稳定后宫、平衡前朝的工具,而不是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小女人。
苏晚卿确实做到了。
她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对待妃嫔宽厚大度,对待下人赏罚分明。
她甚至主动为我挑选美人,扩充后宫,说是为了皇家开枝散叶。
所有人都赞她贤良淑德,是不可多得的国母。
只有我知道,每当她笑着将一个又一个美人推到我怀里时,她眼底的光,就暗淡一分。
淑妃,就是她亲手送到我龙床上的。
淑妃的父亲是新晋的户部尚书,在朝中颇有势力,正是我需要拉拢的对象。
那晚,苏晚卿亲自为我更衣,身上是她惯用的冷梅香。
陛下,林妹妹（淑妃闺名林婉儿）性子软,又初入宫中,您……多疼她一些。
她的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怀中。
皇后这是……在吃醋
她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又软了下来,靠在我胸口。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希望陛下能开心。
是吗我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我,那今晚,你留下伺候。
她的脸白了。
陛下……今夜是林妹妹侍寝的日子,合宫上下都知道了。若是传出去,她……她日后还如何在宫中立足
你在教朕做事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臣妾不敢。她立刻垂下眼,臣妾……遵命。
那一夜,她极尽温柔,却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结束后,她躺在我身侧,久久没有睡去。
黑暗中,我听见她极轻地问了一句。
李承衍,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我没有回答。
算什么
是我的皇后,是我最重要的棋子,是我……所有物。
从那以后,她眼里的光,就彻底熄灭了。
她依旧是那个完美的皇后,只是,她再也不会用那种带着爱意的眼神看我了。
她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时常会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比如,看到奏折堆积如山,她会说：皇帝这工作真是996福报,再干下去就要ICU了。
看到宫女们搬运贡品,她会说：这简直是内卷之王,累死当赏。
我只当她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是在耍小性子。
直到今日。
离婚两个字从她那里说出来,我才惊觉,她不是在开玩笑。
她是真的,不想要我了。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闷得发疼。
去将军府的侍卫回来了,脸色比哭还难看。
陛下……皇后娘娘她……她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我猛地站起来。
将军府的人说,娘娘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不知去向。我们……我们在娘娘常去的几家铺子都找过了,都没有。
废物！我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案几,一个大活人,你们都找不到
淑妃连忙上前扶住我,哭得梨花带雨。
陛下,您别急。姐姐她那么聪明,肯定不会有事的。许是……许是和顾小将军一同出城散心去了。
顾衍,又是顾衍！
她敢！
陛下,您忘了么姐姐和顾小将军自幼便有婚约,若不是您当年……恐怕现在,姐姐已经是将军府的夫人了。淑妃的声音幽幽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臣妾……臣妾不过是后来者。
闭嘴！我怒吼道,朕才是她的夫君！她苏晚卿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朕不允许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传朕旨意,封锁所有城门,全城搜捕！就算是把整个长安城翻过来,也要把皇后给朕找出来！
第3章
一夜过去,苏晚卿依旧杳无音信。
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低气压之下,宫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触怒了我。
淑妃倒是殷勤,亲自端着参汤来到御书房。
陛下,您一宿没合眼了,喝点参汤补补身子吧。
她将汤碗递到我嘴边,眼中满是关切。
我挥手打开。
滚出去。
滚烫的参汤洒了她一身,手背上立刻红了一片。
陛下……她眼圈一红,泫然欲泣,臣妾知道您心里烦闷,可您不能作践自己的身子啊。姐姐若知道了,也会心疼的。
她会心疼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若会心疼,就不会在朕的寿宴上给朕没脸！她若会心疼,就不会跟别的男人私奔！
陛下,您误会了！淑妃急急地辩解,姐姐不是私奔！顾小将军……他……他伤重不治,已经去了。姐姐……姐姐只是去送他最后一程。
什么
顾衍死了
我的心头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说不清是快意还是别的。
姐姐说,她欠顾小将军一条命,如今只是去还债。她还说……她还说从此以后,她与这红尘俗世,再无瓜葛。淑妃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真的在为苏晚卿感到难过。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追问道。
臣妾……臣妾不知。淑妃摇着头,姐姐的心思,臣妾一向猜不透。或许……或许她是想出家为尼,了此残生
出家
苏晚卿那个比谁都爱美的女人,会愿意剃掉一头青丝,长伴青灯古佛
不可能！
陛下,您别多想了。姐姐只是一时想不开。淑妃拉着我的袖子,柔声安慰,等过些时日,她气消了,自然就回来了。到时候您好好哄哄她,夫妻哪有隔夜仇呢
哄她我甩开她的手,是她做错了事,凭什么要朕去哄她她苏晚卿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朕低头
是是是,是臣妾说错话了。淑妃连忙认错,姐姐不配,是姐姐不配。全天下只有臣妾,才最是心疼陛下,最是配得上陛下的。
她说着,又想贴上来。
那股甜腻的香气让我一阵反胃。
滚！
我看着她那张与苏晚卿有三分相似的脸,只觉得无比碍眼。
苏晚卿身上的冷梅香,清冷孤傲,闻着便让人心静。
而淑妃身上的花果香,甜得发腻,只会让我头疼。
陛下……
朕让你滚,你听不懂吗
淑妃吓得一个哆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御书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我看着奏折上苏丞相的名字,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苏晚卿离宫,她的家人不可能不知道。
来人,传苏丞相觐见。
半个时辰后,年过半百的苏丞相跪在了我的面前。
臣,参见陛下。
苏爱卿,平身。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开门见山,皇后离宫的事,你可知晓
苏丞相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臣……臣不知。小女顽劣,惊扰了陛下,是臣教女无方,还请陛下降罪。
朕不想降罪,朕只想知道,她在哪。
臣……臣确实不知。苏丞相叩首在地,小女自出嫁后,便是皇家的人。她的行踪,臣一个外臣,如何能知晓
他这是在跟我撇清关系。
苏相,你当真不知我走下御阶,俯视着他,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欺君之罪,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比朕更清楚。
苏丞相的额头渗出冷汗,身体微微发抖。
陛下……臣……罪该万死。
他终于还是招了。
说,她在哪。
小女……小女给臣留了一封信。信上说……说她要去江南,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了此残生。
又是了此残生。
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她与陛下的缘分已尽,求陛下……求陛下一道圣旨,废了她的后位,放她自由。
放她自由我怒极反笑,她想要自由,问过朕了吗她是朕的皇后,这辈子都别想逃出朕的手掌心！
陛下！苏丞相抬起头,老泪纵横,求您看在小女伺候您多年的份上,就成全了她吧！她在这宫里,过得太苦了！
苦我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她是一国之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她有什么苦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说苦,唯独她苏晚卿没有资格！
陛下！您不懂！苏丞相哭喊着,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啊！
那她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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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丞相看着我,嘴唇翕动,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我将他狠狠甩在地上。
来人！苏文海教女无方,纵女忤逆,即日起,革去丞相之职,打入天牢！苏家一族,全部收押！朕要让苏晚卿看看,这就是她想要的自由,需要付出的代价！
第4章
苏家满门下狱的消息,半日之内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我以为,苏晚卿会得到消息。
她那么在乎她的家人,一定会回来求我。
我甚至连她回来之后,该如何折辱她,都已经想好了。
我要让她跪在我的脚下,哭着忏悔,求我原谅。
我要让她明白,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家人,都掌握在我的手里。
她想飞,也得看我这个笼子的主人,同不同意。
然而,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
天牢里,苏家人日日啼哭。
宫门外,却始终没有出现那个我等待的身影。
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陛下,淑妃娘娘求见。
福安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让她进来。
我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这几日,淑妃倒是安分了不少,不再整日往我跟前凑。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未施粉黛,脸上带着几分憔悴,走进来便跪下了。
臣妾,求陛下开恩,饶了苏大人他们吧。
我抬眼看她。
你替他们求情
是。淑妃抬起头,眼中含泪,
苏家世代忠良,苏大人更是为我大唐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只因姐姐一时糊涂,便要满门获罪,实在……实在令人心寒。
臣妾知道,您这么做,是为了逼姐姐回来。可姐姐她……她性子倔强,您越是这样,她恐怕……越是不会回头。
那依你之见,朕该如何
放了苏家人,再下一道罪己诏,向天下人承认,是您……是您亏待了姐姐。如此,姐姐看到您的诚意,说不定……说不定就心软了。
罪己诏
让我向天下人承认,我亏待了她苏晚卿
林婉儿,你好大的胆子！我拍案而起,你是在教朕如何当皇帝吗
臣妾不敢！淑妃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叩首,
臣妾只是……只是不想看到您和姐姐再这样互相折磨下去了！陛下,您难道忘了,当初您是如何登上皇位的吗若没有苏家,若没有姐姐在背后为您筹谋,您……
住口！我厉声打断她。
这是我最大的禁忌。
我能登上皇位,靠的是我自己的能力,不是苏家的施舍！
林婉儿,看来是朕最近太纵容你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的声音冷得掉渣,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苏晚卿送给朕的一个玩物！她不要了,朕随时可以把你踩在脚下！
淑妃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她大概从未想过,我会对她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陛下……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她颤抖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臣妾对您的一片真心,难道您都看不到吗为了您,臣妾连自己的家族都可以不顾,一心一意只为您着想。可是在您心里,臣妾……臣妾就只是姐姐的替代品吗
替代品我冷笑,你也配
苏晚卿再不好,她也是明媒正娶的皇后,是陪我从微末走到巅峰的女人。
而她林婉儿,算什么
陛下……你好狠的心……淑妃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我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心中却只有厌烦。
就在这时,五皇子李恪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他一向胆小懦弱,此刻却满脸惊恐,像是见了鬼。
父皇！不好了！母后她……母后她……
她怎么了回来了我心中一紧。
不是！李恪大哭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块沾着血的玉佩,这是母后的护身符！儿臣……儿臣在城外的悬崖边上,发现了这个！
那块玉佩,是苏晚卿的及笄礼上,我送给她的。
上面刻着一个卿字。
此刻,那块温润的白玉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悬崖……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是……是断魂崖……李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崖边……还有母后的一只鞋……父皇……母后她是不是……是不是已经……
第5章
断魂崖。
我站在崖边,脚下是万丈深渊,耳边是呼啸的狂风。
风里,似乎还夹杂着苏晚卿的笑声,那么远,又那么近。
侍卫们在悬崖下搜寻了三天三夜,一无所获。
没有找到尸体,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她就像一滴水,汇入了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说,皇后娘娘已经香消玉殒了。
我不信。
那个女人,比谁都怕死,比谁都惜命。
她怎么可能,会选择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一定是她的又一个把戏。
是她为了逼我放了苏家,为了逼我低头,演的一出苦肉计。
对,一定是这样。
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对着身后的禁军统领下令。
陛下,这断魂崖下是湍急的河流,直通东海……若是皇后娘娘真的……禁军统领欲言又止。
朕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回到宫中,我下令释放了苏家所有人。
官复原职,赏赐无数,以此来安抚。
苏丞相跪在殿前,一夜之间仿佛老了二十岁。
他没有谢恩,只是用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我。
陛下,您满意了
卿儿用她的命,换回了苏家的平安,也换回了她想要的自由。从今往后,我苏家与皇家,再无瓜葛。
说完,他递上辞呈,带着苏家老小,连夜离开了长安。
我没有阻拦。
偌大的皇宫,仿佛一下子空了。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闭上眼,就是苏晚卿的脸。
她时而笑靥如花,时而满眼怨怼。
李承衍,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李承衍,你好狠的心。
李承衍,我们离婚吧。
我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坤宁宫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一尘不染。
我走进去,坐在她的梳妆台前,拿起她用过的梳子。
上面还残留着几根青丝,和淡淡的冷梅香。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
陛下,夜深了,该安寝了。
淑妃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身上披着一件薄纱,玲珑的身段若隐若现。
她想从我身后抱住我。
我侧身躲开。
谁让你进来的
臣妾……臣妾担心陛下。她的声音带着委屈,陛下,姐姐已经去了,您要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要继续过日子。
她没死。我打断她。
陛下……
朕说了,她没死！我站起来,盯着她,你好像……很希望她死
淑妃的脸色一白。
臣妾没有！臣妾只是……只是实话实说。陛下,您不能一直活在过去。臣妾会陪着您的,臣妾会做一名称职的皇后,为您打理好后宫,为您……
皇后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朕的皇后只有苏晚卿一个。至于你……也配
我拂袖而去,留下淑妃一个人,在空旷的宫殿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开始疯狂地处理政务,想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可无论我做什么,苏晚卿的影子都挥之不去。
批阅奏折时,我会想起她曾在这里陪我熬夜,为我研墨,她说：李承衍,你别太累了,龙体要紧。
在御花园散步时,我会想起她曾在这里荡秋千,笑声清脆,她说：李承衍,你快来推我呀,再高一点！
用膳时,我会想起她亲手为我做的桂花糕,她说：李承衍,这是我新学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早已渗透到了我生命里的每一个角落。
而我,却亲手将她推开了。
不,她没有死。
她一定还活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
她那么聪明,那么狡猾,一定是在某个地方,看着我的笑话。
等着我后悔,等着我痛苦。
苏晚卿,你赢了。
我后悔了。
只要你回来,无论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后位,朕给你留着。
你的家人,朕绝不再动。
只要你回来。
第6章
转眼,半年过去。
断魂崖下,依旧一无所获。
我渐渐开始接受一个事实——苏晚卿,或许真的不在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日日夜夜凌迟着我的心。
朝堂之上,因为苏家的离开,空出了许多重要的位置。
以淑妃父亲为首的一派势力,开始蠢蠢欲动,不断安插自己的人手。
后宫之中,淑妃也开始以皇后自居,几次三番暗示我,该立新后了。
我烦不胜烦。
这天,我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五皇子李恪又跑了进来。
这半年,他像是变了个人,不再唯唯诺诺,反而对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父皇！他献宝似的捧着一个木头盒子,您看,这是儿臣做的新东西,叫‘无人机’！
什么机我皱眉。
就是……就是能飞上天的眼睛！李恪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造型奇特的木鸟,
只要给它足够的动力,它就能飞到很高很高的地方,帮我们看到很远很远的东西！父皇,您说,要是我们用这个去找母后,是不是就能找到了
又是苏晚卿。
这半年来,她的名字成了宫里的禁忌,谁也不敢提。
只有李恪,这个傻儿子,还心心念念着他的母后。
胡闹。我斥责道,有这个心思,不如多读点圣贤书。
可是父皇,儿臣觉得这个比圣贤书有用多了！李恪不服气地争辩,这叫科学！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母后说的！
母后说的
苏晚卿何时跟他说过这些
我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儿子,他说话的语气,那股理直气壮的劲儿,像极了那个自称穿越者的疯子。
也像极了……后来那个总是说胡话的苏晚卿。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
你母后……还跟你说过什么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母后说了很多呀！李恪掰着手指头数,
她说,天下的土地都是属于人民的,皇帝只是个打工的。她还说,人人平等,要尊重女性。她还说,要发展经济,改善民生,不能总想着打仗……
这些话,大逆不道。
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早已被拖出去砍了。
可从苏晚卿口中说出……
我突然想起她留下的那张纸条。
社畜、KPI、离婚。
原来,那些我听不懂的话,是这个意思。
她不是在胡闹,她是在用她的方式,告诉我她的不满,她的……绝望。
我挥手让李恪退下,一个人坐在龙椅上,失魂落魄。
福安端着一碗莲子羹走进来。
陛下,您一天没进食了,用点吧。
我看着那碗莲子羹,突然想起,这是苏晚卿最爱吃的。
福安,我开口,声音干涩,你说……皇后她,会不会没死
福安愣了一下,低下头。
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娘娘她……福泽深厚,一定……一定还平安在世。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朕要出宫一趟。我站起来,去江南。
苏丞相说,她要去江南。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去。
我要亲自把她找回来。
陛下,万万不可！您是万金之躯,怎能轻易离宫福安大惊失色。
朕意已决。
我换上便服,只带了几个贴身侍卫,秘密离开了皇宫。
江南,烟雨朦胧。
我走在青石板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中一片茫然。
天下这么大,我该去哪里找她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从不远处的酒楼传来。
听说了吗‘镜花水月’又出新产品了！
是那个专门卖女人东西的铺子她们家的东西,可真是神了！我夫人用了她们家的‘面膜’,皮肤比小姑娘还嫩！
何止啊！还有那个叫‘口红’的,颜色多得不得了！我家那位,天天缠着我要！
最厉害的,还是她们的东家,听说是个天仙下凡般的人物,就是性子古怪,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鬼使神差地,朝着那家叫镜花水月的铺子走去。
铺子里的东西,琳琅满目,都是我从未见过的。
这位公子,想买点什么一个伙计热情地迎上来。
我找你们东家。
我们东家伙计面露难色,我们东家不见外客的。您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
我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柜台上。
伙计的眼睛亮了。
您……您稍等。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青衣的女子从后堂走了出来,脸上蒙着面纱。
就是你要见我
她的声音,清冷,又带着几分不耐烦。
这声音……
我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她。
虽然她蒙着面纱,但那双眼睛,那双曾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眼睛……
化成灰,我也认得！
苏晚卿。我叫出她的名字,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第7章
她身体明显一震,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公子认错人了。
她转身想走。
我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
朕没有认错,你就是苏晚卿！
她的手腕很凉,也很细,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
放手！她挣扎着,声音里带了一丝恼怒,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做什么
跟我回去。我的声音不容置疑。
回去回哪去她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嘲讽,回你那吃人的皇宫,继续当那个任你摆布的皇后李承衍,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她承认了。
她真的是苏晚卿！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我。
卿卿,跟我回去。以前是我的错,我以后……以后都改。我放软了声音,近乎乞求。
改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李承衍,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以为你是谁你说改就改,我就要摇着尾巴跟你回去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她的话,像一把把刀子,句句扎心。
对不起,温姐姐,好久没见,我一时把你认错成保姆阿姨了。
一个娇俏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我回头,看见一个穿着华丽的少女,正挽着一个锦衣公子的手臂,一脸歉意地看着苏晚卿。
这位是我皱眉。
哦,忘了介绍。苏晚卿甩开我的手,笑吟吟地对那个少女说,这是我新交的男朋友,京城来的,姓李,单名一个衍字。怎么样,帅吧
她竟然……
我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那个少女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长得倒是不错,就是看着有点穷酸。温姐姐,你现在的眼光,可真是一言难尽啊。这种货色,也值得你从京城追到江南来
苏晚卿,不,她现在叫温言。
她似乎很享受这种羞辱我的感觉。
没办法,人穷志短嘛。她摊了摊手,不像妹妹你,有周公子这样的金龟婿。我呢,就喜欢这种长得好看,但是脑子不太好使的。好骗,还好拿捏。
她说完,还故意朝我抛了个媚眼。
你说是不是啊,阿衍
我气得浑身发抖。
苏晚卿,你闹够了没有！
谁是苏晚卿她一脸无辜,我叫温言。这位公子,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要叫人了。
你！
温言,别跟这种人废话了。旁边的周公子不耐烦地开口,我们还要去参加诗会呢,别迟到了。
好嘞。苏晚卿,不,温言,痛快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我再次抓住她。
你不准走！
放开她！周公子上前一步,将温言护在身后,一脸敌意地看着我,你是什么人敢对温言动手动脚
我是她男人！我脱口而出。
温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别,可别这么说,我可高攀不起。她拍了拍周公子的肩膀,走吧,别理这个疯子。
他们从我身边走过,温言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僵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她有新的生活了。
她身边,有别的男人了。
而我,在她眼里,只是一个长得好看但脑子不太好使的疯子。
巨大的恐慌和嫉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脏。
不,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我跟了上去。
所谓的诗会,是在一艘画舫上举行的。
江南的才子佳人齐聚一堂,吟诗作对,好不热闹。
温言坐在周公子身边,巧笑嫣然,与周围的人谈笑风生。
她整个人都在发光,是我在宫中从未见过的模样。
在宫里,她总是端庄的,沉静的,像一尊完美的玉像。
而现在,她鲜活得像一团火。
我的目光,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一个富家公子端着酒杯,走到温言面前。
温姑娘,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不才,作诗一首,还请姑娘品鉴。
他说着,便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
温言听着,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眼中却闪过一丝不耐。
等他念完,温言鼓了鼓掌。
公子好文采。不过呢,我觉得这首诗,还可以改改。
哦愿闻其详。
你这首诗,最大的问题就是,太空洞了。
温言拿起一块糕点,慢悠悠地吃着,通篇都是风花雪夜,无病呻吟。简单来说,就是‘不说人话’。我建议你,以后写诗,可以多关心一下民生疾苦,多写写老百姓的生活。那样,才叫真正的‘接地气’。
她一番话说得那个公子面红耳赤,悻悻地退下了。
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有佩服,有不屑,但更多的是好奇。
我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这才是真正的她吗
自信,张扬,无所畏惧。
那我过去认识的那个苏晚卿,又是谁
第8章
诗会结束,众人散去。
周公子要送温言回家,被她拒绝了。
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她遣走了所有人,独自一人走在河边。
我跟在她身后,不敢靠得太近。
晚风吹起她的裙角,月光洒在她身上,美好得像一幅画。
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
跟了我一路,不累吗
她发现我了。
我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到她面前。
卿卿,跟我回去吧。我又重复了一遍。
李承衍,你听不懂人话吗她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了,我说过,苏晚卿已经死了。死在了你下令将苏家满门下狱的那一天,死在了断魂崖那冰冷的风里。现在的我,叫温言。
那只是你的权宜之计。我固执地说,你的户籍上,写的还是苏晚卿。
哦是吗她挑了挑眉,那明天我就去官府,把名字改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她嗤笑一声,李承衍,你凭什么管我凭你是皇帝吗这里是江南,天高皇帝远。你信不信,我现在只要喊一声,说有流氓非礼,你立刻就会被扭送到官府
我知道她说得出,也做得到。
卿卿,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我彻底没了脾气。
原谅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原谅你李承衍,我问你,当初你把我送给你的那些美人,一个个宠上天的时候,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我无言以对。
你为了拉拢林尚书,把林婉儿捧在手心,任由她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你明知道我最在乎家人,却用他们的性命来威胁我的时候,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她每问一句,就向我走近一步,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将我吞噬。
没有,你没有。因为在你心里,我苏晚卿,连林婉儿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不如。我只是你巩固皇权的工具,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不是的！我急忙否认,卿卿,在我心里,你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她逼视着我,是比她们更方便利用,还是比她们更好欺负
李承衍,这世上,我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你。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我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现在想来,多么虚伪,多么可笑。
我不想再跟你废话了。她后退一步,与我拉开距离,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两不相欠。
她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站住！我冲上前,从身后抱住她,我不准！我不准你离开我！
她的身体僵硬,没有挣扎。
李承衍,你知道吗我曾经真的很爱你。她的声音很轻,飘散在风里。
从我十三岁那年,在宫宴上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爱上你了。我求我爹,让他帮我,也帮你。我以为,只要你当了皇帝,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我帮你铲除异己,帮你笼络人心,帮你坐稳江山。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了你。我以为,我能捂热你那颗石头做的心。
可是我错了。
你的心,是冰做的。不,你根本没有心。
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我的手背上。
是她的眼泪。
我的心,像被狠狠刺了一刀。
卿卿,对不起……对不起……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晚了。她轻轻推开我,李承衍,一切都太晚了。
在我决定离开的那一刻,我们之间,就只剩下恨了。
她擦干眼泪,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第二天,我再去镜花水月找她,伙计却告诉我,东家出门远行了,不知何时回来。
她又跑了。
她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不知该去向何方。
这时,一队官兵突然将我团团围住。
为首的,正是那个周公子。
就是他！周公子指着我,一脸得意,此人乃是京城来的逃犯,穷凶极恶！给我拿下！
第9章
我被关进了江南府衙的大牢。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经过的最荒唐的事。
堂堂大唐天子,竟然被当成逃犯,关进了自家地盘的牢房。
周公子亲自审问我。
说！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为何要骚扰温姑娘
他一拍惊堂木,架势十足。
我坐在地上,冷冷地看着他。
你可知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周公子冷哼一声,到了本公子的地盘,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看来,这江南府尹,是他家的人。
我劝你,最好现在就放了我。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哟呵,还敢威胁我周公子被气笑了,来人啊,给爷上大刑！我倒要看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两个衙役拿着水火棍,朝我走了过来。
我没有反抗。
我倒想看看,他们敢不敢真的动我。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住手。
是温言。
她走了进来,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走到周公子面前。
周子昂,你这是做什么
温言,你来得正好！周公子邀功似的说,这个登徒子,我已经帮你抓起来了。你想怎么处置他,都随你。
温言回头,看了我一眼。
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愤怒,有无奈,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把他放了。她说。
什么周公子愣住了,温言,你没搞错吧他昨天才骚扰了你,你今天就要放了他
我说了,把他放了。温言加重了声音,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周公子气结,但还是不情不愿地挥了挥手,放人。
牢门打开,我走了出去。
我走到温言面前,看着她。
为什么要救我
我不是救你。她别过脸,不看我,我只是不想因为你这种人,脏了我的手。
周公子,她转向周子昂,今天的事,多谢你。不过以后,我的事,还请你不要再插手了。
说完,她便径直朝外走去。
我跟了上去。
卿卿……
别跟着我！她猛地回头,低吼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李承衍！你以为你这样死缠烂打,我就会回心转意吗我告诉你,不可能！我看到你这张脸,就觉得恶心！
她的话,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我恶心我自嘲地笑了,是,我恶心。我为了你,抛下整个江山,千里迢迢跑到江南来找你。我为了你,低声下气,放下我所有的尊严。在你眼里,就只剩下恶心
不然呢她反问,你以为你做的这些,很感人吗李承衍,你这不叫爱,你这叫占有欲。你只是不习惯,你养的宠物,突然不听话了而已。
你现在对我好,不过是因为我不在你身边了。等我真的跟你回去了,用不了三天,你就会故态复萌。到时候,还会有下一个林婉儿,张婉儿。
不会的！我急切地保证,我发誓,以后我的后宫,只有你一个人！
你的誓言,值几个钱她冷笑,当初你登基的时候,也曾对我爹发誓,会一辈子对我好。结果呢你是怎么做的
我再次哑口无言。
李承衍,别再白费力气了。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之间,早就完了。
我不信。我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我不信你对我没有感情了！你要是真的对我没有感情了,你刚才为什么要救我你明明可以不管我的死活！
我说了,我只是不想脏了我的手！
你在撒谎！我盯着她的眼睛,你的眼睛告诉我,你还在乎我！
我没有！她激动地想推开我。
拉扯之间,她的衣袖被我扯开,露出了她白皙的手臂。
手臂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手腕一直延伸到手肘。
是新的伤疤。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怎么回事我抓住她的手臂,声音都在发抖,谁伤的你
她的脸色变了,急忙想把袖子拉下来。
不用你管！
是不是周子昂我脑中闪过那个男人嚣张的脸,是他对不对他逼你了
不是！
你还护着他！我怒火攻心,苏晚卿,你是不是犯贱我在这里为你牵肠挂肚,你却在外面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还为他受伤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狠狠地甩在我的脸上。
她打的。
李承衍,你混蛋！她双眼通红,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她说完,转身就跑。
我愣在原地,脸上火辣辣地疼。
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我追了上去。
她跑进了一条小巷,我跟了进去。
巷子的尽头,几个地痞流氓,正将她团团围住。
为首的黄毛,笑得一脸猥琐。
小娘子,跑得挺快啊。上次让你跑了,还划伤了老子。今天,看你还往哪跑！
第10章
你们想干什么温言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身体紧绷,眼中却无半分惧色。
干什么黄毛笑得更淫荡了,你说我们想干什么上次你坏了爷的好事,今天,爷就让你好好‘补偿’一下我们兄弟几个！
他说着,便朝温言扑了过去。
找死！
我冲了上去,一脚踹在黄毛的胸口。
他惨叫一声,飞出去几米远,撞在墙上,昏了过去。
剩下的几个地痞,看到我出手如此狠厉,都吓傻了。
你……你是什么人
滚。我只说了一个字。
他们连滚带爬地跑了。
巷子里,只剩下我和温言。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跟着你。我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手臂上的伤,原来,是这么回事。
是她为了摆脱周子昂的纠缠,故意说我是她男朋友。
是她为了不连累我,才独自引开这些地痞。
而我,却误会了她,说了那么多伤害她的话。
对不起。我低下头,声音沙哑,卿卿,我错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良久,她叹了口气。
李承衍,你走吧。
我不走。我抬起头,固执地看着她,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你觉得,我们还回得去吗她问。
回得去。我握住她的手,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回得去。我会废了后宫,我会罢免林尚书,我会把所有让你不开心的人和事,都处理掉。我会做一个好皇帝,也会做一个……好夫君。
她看着我,眼中似乎有水光闪动。
李承衍,你说的这些,若是早半年,我可能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可是现在……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
她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
是一张诊断书。
上面写着：身中奇毒,药石无医,命不久矣。
这是……我的心猛地一沉。
还记得你登基那晚,喝的那杯酒吗她平静地叙述着,那杯酒里,有毒。是我,替你喝了。
这些年,我一直用珍贵的药材吊着命。可是,已经到极限了。
我离开皇宫,不是因为恨你,也不是为了什么自由。
我只是……想在死之前,过几天自己想过的日子。
我不想死在你面前,让你看见我最狼狈的样子。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是一句空话。
她真的,用她的命,换了我的命。
而我,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我把她的真心,踩在脚下,践踏得一文不值。
噗——
一口鲜血,从我口中喷涌而出。
李承衍！她惊呼一声,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看着她焦急的脸,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报应……这都是我的报应……
我紧紧地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我的骨血里。
卿卿,别怕。朕不准你死,朕命令你,不准死！
朕是天子,朕富有四海,朕一定能找到救你的办法！
我们回宫,朕把全天下的名医都找来！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
她没有再推开我,只是静静地靠在我的怀里。
李承衍,你知道吗
什么
我给你画的那顶绿帽子,颜色……我特地挑了最好看的石绿。你生气的时候,脸都绿了,跟那帽子,还挺配的。
她说完,虚弱地笑了起来。
我抱着她,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决堤而下。
我这一生,从未哭过。
可是在这一刻,我哭得像个孩子。
我赢了天下,却输了她。
我终于明白了她要的是什么。
可我,再也没有机会给她了。
我抱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走在江南的烟雨里。
长街寂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她。
苏晚卿,我的皇后。
黄泉路上,你慢些走。
等我处理完这俗世,就来陪你。
这一次,换我来爱你。
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