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重生:从青楼到龙榻 > 第一章

十六岁那夜,
青楼火光里,我攥着金步摇抵向脖颈,
从王冲魔爪下逃出生天。
没人知道,
这具花魁躯壳里,
藏着个从三十岁阴冷柴房爬回来的魂。
我踩着老鸨的软肋入宫,
顶着救命恩人的幌子,
成了皇帝萧洛心尖上的月妃。
他为我废后,为我诛人,
可铜镜映出的,
是前世知道被乔薇卖入青楼的时,
翻涌的恨。
直到御书房那夜,
乔薇摔出异族奸细的罪证,
我才惊觉——这场以爱为名的复仇局,
原来我和他,已不复当初。
1
喉间的腥甜还未散去。
我挣扎着睁眼,
入目的是曾经熟悉的青楼闺房。
这不是我临死前那间阴冷的柴房。
咚!咚!咚!
粗暴的踹门声震得窗棂发抖,
门外传来郎中令儿子王冲那令人作呕的浪笑:
小美人儿!别躲了!今天你注定是老子的人!
这是……青搂……十六岁。我回到了十六岁,成为花魁,
被这畜生夺走清白的那天!
开门!
王冲的声音更近了,
门板已经开始松动,
再不开门,老子砸了这破地方!
死死攥住拳头,
现在的我,
身边没有任何可用之人,
而门外是身强力壮的王冲和他带来的恶仆。
眼角瞥见桌角那盏燃着的油灯,
我心一横。
就在门板即将被撞开的瞬间,
我扑过去狠狠一推!
哗啦——
灯盏落地,
滚烫的灯油泼在旁边的锦被上,
火苗腾地窜起,
浓烟瞬间呛得人睁不开眼。
着火了!快救火啊!
我故意尖声惊叫,
趁着王冲等人手忙脚乱的空档,
拼尽全力冲到后院尽头那间屋子——老鸨的卧房。
身后传来王冲的怒骂:
抓住她!别让这小贱人跑了!
我反手锁死房门,
后背抵住门板大口喘气,
目光扫过屋内,
最后落在妆台上那支锋利的金步摇上。
抓起步摇,
转身对着刚从里间出来、
满脸惊愕的老鸨,
将尖锐的簪尖紧紧抵住自己的脖颈。
妈妈,
我的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发颤,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您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我现在的身价。
老鸨看清我手中的步摇,
脸色骤变。
姑娘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王冲要强占我,您若让他得逞,
我看着她的眼睛,
一字一句道,
您之前在我身上花的心思、
全成了泡影。
与其到时候被人随意践踏,
不如现在死在您这儿,
也好让王大人看看,
他儿子是怎么逼死您这儿的头牌的!
王冲的踹门声从外面传来,
老鸨的脸色变了几变,
眼神飞快地转着。
2
让开!
王冲已经撞开了外间的门,
粗哑的声音就在门外,
老虔婆,再拦着老子连你一起收拾!
我凑到她耳边,
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我知道,你那卷款私逃的情人藏在那儿。
换我今夜平安,他的下落归你。
老鸨捻佛珠的手猛地一顿,
眼底闪过狠厉。
她突然掀开房门,
指着王冲骂道:
你个杀千刀的!
花魁开市要走仪式,
你强闯民宅已是罪过,
若逼死了人,
御史参你一本,
你爹的乌纱帽还想不想要了
王冲被骂得一怔,
看到我脖子上的血和老鸨坚决的态度,
终于悻悻地啐了一口:
晦气!
带着人摔门而去。
房内只剩我和老鸨,
她用帕子擦着我脖子上的血,
你最好没骗我。
我从不说谎。
我看着铜镜里那张苍白却绝美的脸,
16
的花魁揽月,
眼底藏着
30
年的血海深仇,
妈妈,我还有笔更大的买卖跟你做。
三日后,
老鸨果然在酒馆抓到了她情人,
据说打断了他三条腿。
她提着食盒来见我时,
脸上堆着从未有过的热络:
姑娘有什么吩咐
我慢条斯理地沏着茶:
我知道当年把你卖入青楼的那个远房表哥,现在在京城做禁军统领。
老鸨的手猛地一抖,
茶水溅在袖口上。
我要去京城。
我抬眼看向她,
让你背后的东家引荐我,
我能为他赚十倍百倍的银子。
作为交换,
你表哥的罪证,我双手奉上。
她沉默了半炷香,
终于咬牙道:
成交。
3
两个月后,
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烟雨楼里,
我一袭白衣弹着琵琶,
台下的看客为争一个听曲的座位打破了头。
老鸨没骗我,
这里的东家果然手眼通天,
而我要等的人,
就快出来了。
中秋那天,
我特意把自己的衣着打扮与皇帝救命恩人一样。
我算准了时辰,
去了城郊的护城河边。
一身青衫的他站在柳树下,
身形挺拔,
眉眼间的疏离藏不住龙章凤姿——当今圣上——萧洛,曾经的楚王。
即使不看他身边的护卫,
也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身份非凡。
我款款上前,
装作不知他的身份,
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
是你
萧洛诧异地回头,
就见一个容貌绝美,
穿着素衣的女子,
身段纤弱的提着裙子翩翩而来。
让人心生怜爱。
一个侍卫想要上前阻拦,
萧洛摆手
我低下头,
装作不好意思的撩了撩鬓边的头发,
露出好看的侧颜
当年在苏州,
我见你受伤晕倒在破庙里,
便帮你包扎好伤口,
想着给你拿一些食物结果你突然不见了,
害我担心了好久。
不曾想今天居然在这京城遇见。
萧洛眼底划过一丝疑惑。
感觉好似的确在什么地方见过。
公子!
救你那天我不小心丢了我娘给我的玉佩,
上面刻了一个月字,
不知你有没有见到过。
我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这些细节,
是前世辗转于权贵之间闲聊时记下来的,
此刻却成了我最大的帮手。
萧洛盯着我看了许久,
我还以为要露馅时,
他终于开口:
请问姑娘芳名
揽月
老鸨给我的名字与那个女子一样带月字,
真是幸运!
你的玉佩被我捡到了,
并没有带出来,
你住在何处,我派人送到你家。
我已经……没有家了。
我故作轻松的语气
公子!我的玉佩是我娘留给我,
送给未来夫婿的,
我如今的近况,
这玉佩已经无用,就给公子做个纪念,
若是公子不喜就把它扔了吧!
说完我不等他挽留,便径自离开,
留下萧洛站在原地,
满含不解。
萧洛,
等你知道我给你的真相,你会有什么感受。
真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烟雨楼的烟花在夜空绽放,
4
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
将烟雨楼花魁
——揽月。
名声传遍京城,
连深宫里的人都知道,
这里有位色艺双绝的揽月姑娘,
比京城里的第一美人还要美。
我算准了皇帝查出她身在青楼,
一定会好奇,
故意选了最热闹的上元节,
穿着一身的红衣,
抱着琵琶坐在二楼栏杆边。
果然,
他来了。
楼下突然起了争执。
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借着酒劲要抢我的琵琶,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我死死护着琴身,
指尖被他推搡得发红,
却咬着唇不肯示弱
——这副倔强又柔弱的模样,
最能勾起男人的保护欲。
住手。
清冷的男声像碎冰落进沸水里,
人群瞬间安静。
我惊慌地抬头,
正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
他换了身藏青色锦袍,
却掩不住周身的贵气。
我连忙低下头,
假装不想让他看见的样子肩膀微微颤抖。
不过是个青楼女子,怎么你要跟本公子只抢不成
侍郎公子显然没认出皇帝,
语气带着不屑。
萧洛没理他,
径直走到我面前,
目光落在我发红的手腕上:
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
声音细若蚊蚋:
多谢公子解围,……
跟我来。
他打断我的话,
语气不容置疑。
进了雅间,
他拿出刻着月字的玉佩:
你为什么会在青楼
我难过地捂住嘴,
靠着门边腿一软,
滑了下去,
眼泪恰到好处地涌出来:
当年你受伤太重,
最深的那道离心口只差一寸,
我就去给你抓药,
回来你就不见了,
之后我被人迷晕卖进了青楼……。
是因为我!
他扶起我的时候,
指尖有些发颤。
别怕!以后有我。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
我说了些青楼里听来的市井趣闻,
我看见他嘴角微弯,
眉眼似乎都比之前见到时要柔和一些。
临走时,
他忽然问:
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抬起泪眼朦胧的脸:
公子,我只是一个青楼女子……
朕是当今圣上。
他看着我的眼睛,
朕想给你一个家。
说完他扯下腰间的玉佩,
他递出的突然,
我下意识的接过。
玉佩触手温润。
既然你的玉佩已经给了我,
那这块玉佩就给你,相信朕!
5
入宫那天,
红墙高耸入云,
我穿着繁复的宫装,
踩着绣鞋一步步踏上白玉阶。
乔薇在坤宁宫设宴,
说是为我接风,
实则摆足了皇后的架子。
月妃妹妹初来乍到,不懂宫里的规矩也正常。
她端坐在上首,
笑得温婉,
眼底却无一丝笑意,
按例,新人该给本宫行三跪九叩大礼。
周围的妃嫔们窃窃私语,
目光里满是看好戏的意味。
这是下马威,
我故作茫然地看向一旁的萧洛:
陛下,臣妾出身微贱,不懂礼仪,还请陛下责罚。
萧洛握住我的手,
掌心温热:
皇后不必多礼,月妃身子弱,心意到了就行。
他看向乔薇,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以后月妃就住承乾宫东侧殿,离朕近些。
乔薇的脸色瞬间白了,
却只能强笑着应下。
我垂着眼,
掩住嘴角的冷笑。
可后宫的日子远比青楼更难捱。
乔薇明里暗里的刁难从未断过,
我的份例总要被克扣一些,
送来的炭火都是湿的,
连贴身宫女都被她收买。
我从不抱怨,
只在皇帝来的时候,
装作无意地咳嗽几声,
让他看到我冻得发红的指尖。
之后,
宫女故意把滚烫的参汤泼在我手背上,
我疼得差点叫出声,
却死死咬住唇,
在他掀开帘子时,
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这是怎么了
皇帝的目光落在我红肿的手背上,
瞬间沉了下来。
宫女吓得扑通跪地,
语无伦次地辩解。我轻轻摇头:
不关她的事,是臣妾自己不小心。
查。
皇帝只说了一个字,
眼神冷冽。
很快,
宫女被杖毙,
乔薇宫里的掌事太监被拉去慎刑司。
皇帝握着我缠着纱布的手,
语气坚定:
以后谁再敢欺负你,朕诛她九族。
那晚,
他留在了我的偏殿。
我为他揉着额角,
听他说,
朝堂上的官越来越不听话了,
居然弹劾朕宠妾灭妻。
我没说什么大道理,
只给他讲了几个前世听来的笑话,
逗得他难得笑出了声。
阿月,还是你这里清净。
他叹了口气,
把我揽进怀里,
若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嗯!
有那么一瞬间,
我想着把一切都告诉他。
可话到嘴边,
又咽了回去。
6
我找到曾在丞相府当差的刘嬷嬷。
她起初抵死不从,
直到我拿出一箱金银,
又派人将他远在乡下的妻儿接到京城妥善安置,
她才松了口。
二小姐,您确实是丞相府的人。
刘嬷嬷跪在地上,
声音发颤:
大小姐,
也就是皇后娘娘,
从小就嫉妒您,说您抢了她的福气。
八岁那年,
她骗您去城外玩,把您交给了人贩子……
相爷当年查过,
可被夫人拦了下来,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我顺着刘嬷嬷提供的线索,
找到了乔薇将我卖入青楼的证据,
但是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丞相要查丞相夫人为什么要拦着,
这里面到底还有什么
皇帝对我的宠爱日益深厚,
连御书房都允许我随意出入。
可越是亲近,
我心里的不安就越重。
那天他批阅奏折到深夜,
我端着一碗莲子羹过去,
与我闲聊时他却突然抬头:
阿月,
当年你救我时……我记得你手腕上有一串小铃铛,
这么久了为何不见你带过
当初我留了一封信给你,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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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早点看到,
或许我们就可以早点相遇了
都怪那些该死的人贩子,朕要下旨收拾他们。
语气里满满的遗憾。
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手一抖,
羹汤洒了出来。
我慌忙应道:
陛下!那个铃铛被我弄丢了……
那封信虽然没看到,
但是我们依然相遇了,
或许这是老天注定的,
陛下的决定,
一定可以使天下少很多妻离子散的事情。
我虽然搪塞了过去,
但萧洛眼底的疑虑并未消失。
而我却没有任何办法,
我的身份迟早会暴露,
我必须抓紧时间,
年底,
皇帝要举办宫宴我借着宫宴邀请官员女眷的机会,
席间,
我状似无意地提起:
臣妾幼时好像有个名字,
叫——乔梦,
和皇后娘娘的名字相似,
不知丞相夫人怎么看。
话音刚落,
丞相夫人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乔薇厉声呵斥:
放肆!月妃!你也配姓乔难道想攀附丞相府吗!
我看向台下的丞相,
他始终低着头,
一言不发,
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为什么呢
无人知道的角落,
一滴泪缓缓滑落。
晚上,
我派去跟踪丞相夫人的人回来禀报,
听到她对林嬷嬷说:
当年就该让她和那个贱人一起死,
省得现在回来作祟!
我让人抓了林嬷嬷,
在她面前摆上她儿子的手指。
她果然吓得魂飞魄散,
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二小姐,
您是相爷和丫鬟翠儿所生。
夫人多年不孕,
为了阻止老夫人想给丞相纳妾,
夫人就安排丫鬟翠儿趁老爷喝醉后侍寝,
没想到夫人和翠儿同时怀孕,
夫人打算去母留子,
生下男孩就说是自己生的,
你一出生夫人就把翠儿勒死,
本来想连你一起,
结果老夫人跑到门外守着,
夫人没办法只好说自己生的是双胞胎。
您就成了嫡出小姐,
记在夫人的名下。
最后还和当初的楚王,如今的陛下定下了婚约原来如此。
呵!
难怪乔薇一直说我抢了她的婚约,
既然如此,
以后我不仅抢她的恩宠她的一切我都要抢过来。
每一笔我都要向她讨回来
7
萧洛对我的宠爱,
让我在宫中安插了很多人手,
查到乔薇残害皇嗣妃嫔的线索,
乔薇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
御花园的桃花树下,
她拦住我的去路,
手里拿着一叠纸,
上面是一个女子的画像的画像。
妹妹这救命恩人的名头,倒是响亮。
她笑得刻薄,
陛下要是知道,
他他天天捧在手心里的人,
其实是个骗子,你说会怎样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
皇后娘娘不妨试试。
我凑近她耳边,
声音轻得像叹息,
你敢说我假冒恩人,
我就敢告诉陛下,
我是被你亲手扔进青楼的亲妹妹
——丞相府的二小姐乔梦。
你猜!
陛下会怎么看你
乔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手里的画像散落一地。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
指着我慌乱地摇着头
是你!
你是乔梦,不可能!
我把她卖的远远的,还让人特地关照,
你怎么可能是她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就像世人眼中贤良淑德的皇后,
居然会把自己的妹妹扔进青楼,
谁叫你抢了我与陛下的婚约,
与陛下有婚约的本来就该是我这个嫡女,
你不过是一个丫鬟生的贱种,
有什么资格!
你就应该是个青楼里被千人尝万人枕的贱人。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
她的情绪就平复了下来,
恢复成原来端着的样子告诉你,你就是把这些都说出去,
你觉得陛下会把我废了吗
如今我是高高在上的皇后,
你不过是一个青楼妓子,
你给我等着!
她转身离开前,
冷冷的瞪了我一眼。
我看出了她眼底的忌惮与杀意。
我最大的软肋,
就是那个关于救命恩人的谎言。
可乔薇为什么会知道我是假冒的
前世陛下的救命恩人从未出现过,
苏州距离京城很远,
来回都要半年。
况且还要查几年前的事情,
连陛下都不知道救命恩人长什么样子,
她又是从哪里来的画像
看来这件事情只能从乔薇身边下手了。
乔薇本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身边的侍女和太监日子都不好过。
我贿赂了乔薇的贴身侍女,
就得知,
当年真正救了皇帝的村姑,
在三年前居然被乔薇派人杀死了。
而经手那件事的,
正是乔薇的心腹侍卫。
更让我心头震颤的是侍卫的供词。
皇后娘娘说,谁让那个村姑惹得陛下那般在意,留着就是祸害。
他蜷缩在阴影里,
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额上的冷汗顺着蜡黄的脸颊往下淌,
小的……小的当时就在场。
她让人勒死村姑后,
从枕下找到陛下写的一封信,
当场就点了火。
我的心猛地一沉,
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用力。
可……可她没留意,烧到一半的信纸被风吹到了地下。
侍卫忽然抬起头,
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的光亮,
小的当时吓得魂都没了,
趁她转身吩咐埋尸,
偷偷捡起那半张残纸塞在了袖中。
我……我有个相好的,
也是在皇后宫里当差的宫女兰香,
我们俩都怕哪天被她灭口,
就把那半张纸给了她,
想着留着或许能当个防身的凭证。
那半张纸现在在哪
我盯着他躲闪的眼神,
放心!
你应该知道,
我更想让你好好活着。
指尖已按捺不住地发颤。
是……是在……在小的家里。
他咽了口唾沫,
我攥着那包从侍卫家中搜出的药渣,
想出了神,
没想到居然还有意外之喜。
贤妃当年怀的龙胎,
就是被这掺了麝香的安胎药断送的。
8
我将所有罪证分门别类,
装在一个紫檀木匣里,
指尖反复摩挲着冰凉的匣面。
御书房里,
皇帝前几日为了西北战事彻夜难眠,
好不容易战事结束,
此刻正是找他的最好时机。
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襟,
镜中的女子褪去了青楼的媚态,
一身素雅宫装衬得眉眼愈发沉静,
可眼底翻涌的情绪却比任何时候都烈。
成败在此一举。
姑娘,御书房那边传来消息,说陛下刚打发走朝臣。
贴身宫女青禾端来一盏热茶,
语气里难掩紧张,
过了今夜,总能还姑娘一个公道。
我望着她发红的眼眶,
不置可否,
这宫里的人,
谁不是踩着刀尖过日子
提着食盒走到御书房外,
廊下的宫灯在风里摇晃,
将我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刚要叩门,
却见乔薇的贴身太监从角门绕出来,
眼神警惕地扫过四周。
我心下一凛。
闪身躲进拐角后。
果然,
没过片刻,
乔薇便提着裙摆走来,
鬓边的凤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她没有直接进去,
反倒在廊下站定,
像是在等什么人。
我握紧木匣,
正想绕开她,
青禾却突然从阴影里走出来,
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低声对乔薇说了句什么。
乔薇接过锦盒,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余光恰好瞥见假山后的我。
妹妹深夜至此,是有要事找陛下
她扬声开口,
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惊讶,
正好,臣妾也有东西要呈给陛下。
我从假山后走出,
微微一笑:
皇后娘娘不妨先回去,
我要说的事,关乎人命。

乔薇挑眉,
推门走进御书房,
那更要一起听听了。
皇帝正埋首于奏折中,
见我们一同进来,
皱了皱眉: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来了
乔薇率先跪下,
将锦盒高举过头顶:
陛下,臣妾查获逆党罪证,
月妃身边的青禾,
竟是异族派来的奸细!
9
青禾
我早有预料地回头,
见青禾早已跪在地上,
浑身颤抖地磕头:
陛下饶命!
是月妃娘娘指使奴婢与异族通信,
她说……说要颠覆大齐,
为她的姐妹报仇!
还挺像那么回事。
青禾早就被策反了。
看来。乔薇今天准备的很充分
你胡说!
我厉声反驳,
将木匣打开,
陛下,
这才是罪证!
乔薇毒杀贤妃,谋害您的……!
月妃,你越来越离谱了!
乔薇直接打断了我的话,
从锦盒里取出几封信:
妹妹这是慌了
这些信上的字迹,分明是你的笔迹。
你假冒恩人入宫,本就包藏祸心,
如今勾结异族,更是罪该万死!
不是这样的!
我扑到皇帝面前,
将那半张烧焦的信纸递过去,
陛下您看……
够了!
他猛地将信纸扫落在地,
声音因愤怒而嘶哑。
从京城的偶遇,到烟雨楼的相救,再到入宫后的种种……
你接近朕的每一步,都是算计好的,是不是
注视着他通红的眼睛,
我不想再说什么,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
既然决定了,
就不能更改,
罢了。
他少年时被兄弟背叛的旧事,
一直像一根毒刺扎在心头。
此刻这些所谓的证据,
无疑是将那根刺狠狠剜了出来。
陛下,我对您的心意是真的!
我抓住他的龙袍,
泪水汹涌而出,
身份是假的,可陪您看星子、为您熬汤药的日夜,难道都是假的吗
朕不想再听!
他猛地甩开我的手,
转过身,
极力压抑着什么。
将这个欺君罔上的女人,
赶走!我不想再见到她!
侍卫上前架住我的胳膊,
我挣扎着回头,
看见乔薇站在皇帝身后,
嘴角噙着胜利者的微笑。
青禾低着头,
肩膀却在微微颤抖。
我自请去了冷宫。
冷宫的墙。
比我想象中更冷,
没有炭火,
没有锦衣,
只有发霉的稻草和刺骨的寒风。
我蜷缩在墙角,
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
忽然觉得怅然,
——哪怕今天的这一切,
早有预料,

——还是会觉得难受。
三日后的深夜,
我被一阵浓烟呛醒。
门缝里透进火光,
伴随着看守大监的狞笑:
皇后娘娘有令,送月妃娘娘上路。
10
我摸了摸墙角的地砖。
那块青石板比别处松动半分。
早在半个月前,
我就找到了一条密道
——这冷宫原是前朝废弃的佛堂,
地下藏着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
是当年太妃们为避兵祸挖的。
我掀起地砖,
密道里的冷风卷着土腥味扑面而来。
接应的人早已候在下面,
手里捧着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卷宗
——那是我花了三个月整理的罪证,
比呈给皇帝的那盒更全,
连乔薇给青禾的封口银单都拓了下来。
按计划死囚的尸体从侧门运进来,
我走后把密道填了。
姑娘放心,都安排好了。
我钻进密道前,
回头看了一眼燃着熊熊大火的冷宫。
火光舔舐着雕花窗棂,
将我的影子映在墙上。
把这个交给李大监,
我将卷宗递过去,
声音平静无波,
陛下,
这是我最后给你的东西。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
我拦下一辆马车,
一路换乘,
又走水路。
终于来到江南。
将所有过往都抛在了身后。
后来听南下的商人说,
冷宫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
只找到一具烧焦的尸体,
皇帝下令厚葬,
却没有追封任何名分。
再后来,
我在江南的茶馆里听到,
有个跑船的商人,
他说京城这阵子闹翻了天
——皇帝拿着我留下的卷宗,
在御书房枯坐了三天三夜,
然后突然下令彻查。
侍卫的供词、
贤妃的药渣、
青禾的证词,
还有那半张烧焦的信纸,
将乔薇牢牢定死。
据说她被押到皇帝面前时,
还在尖叫着
臣妾是被冤枉的,
直到皇帝将那些罪证摔在她脸上,
她才瘫在地上,
眼神疯癫。
她哭喊着自己是丞相府嫡女,
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却忘了那些年她是怎么毒杀妃嫔、
怎么将我扔进青楼、
怎么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的。
皇帝没杀她,
只是废了她的后位,
把她关进了冷宫。
有意思的是,
那把火之后,
冷宫本就残破,
如今更是连扇完整的窗都没有。
寒冬腊月里,
她穿着单薄的囚服,
蜷缩在草堆上,
据说常常半夜哭喊,
一会儿叫父亲救我,
一会儿骂,揽月,
你这个贱人。
后来听人说,
废后疯了。
整天抱着一块冰冷的石头,
说那是皇帝当年送她的定情信物,
逢人就笑,
笑完了又哭,
哭自己怎么就成了这样。
丞相府也倒了。
丞相夫人受不了打击,
一病不起;
丞相告老还乡,
在老家守着空荡荡的宅子,
再没踏出过城门半步。
那些曾经巴结他们的人,
如今都绕着走,
生怕沾染上半分晦气。
我听到这些时,
心里没有快意,
也没有波澜,
就像听了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那些缠绕我两世的恨意,
终究被江南的风,
吹成了过眼云烟。
11
我在小镇住了下来,
化名阿月,
靠刺绣为生。
这里的阳光很暖,
河水很清,
没有人知道我曾是宫里最受宠的月妃。
直到那个细雨绵绵的午后,
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站在我的绣坊门口,
眉眼间的沧桑掩不住熟悉的轮廓。
阿月。
他轻声唤道,
声音里是我从未听过的疲惫与温柔。
我握着绣花针的手猛地一颤,
针尖刺进了指尖。
血珠落在绣绷。
他站在雨幕里,
青衫被打湿,
狼狈得像个落难的书生。
看他一步步走近,
终究没把那句
你走说出口。
小镇的日子忽然多了个人影。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会笨手笨脚地帮我劈柴,
会蹲在河边洗我换下的衣裳,
会在我绣到深夜时,
默默端来一碗热粥。
镇上的地痞来闹事,
他想也没想就挡在我身前。
你不必这样。
夜里纳凉,
我看着他手臂上的淤青,
语气平淡。
他却忽然握住我的手,
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阿月,
我知道我欠你太多,
你对我的关心和陪伴,那些都不是假的。
是我伤了你的心
我猛地抽回手,
眼眶却有些发热。
我抬头问他:
若我仍是苏州青楼里的揽月,你还会要我吗
他沉默片刻,
声音喑哑:
我要的,从来只是你。
我一直在等你,
我真的很怕你不来。
那年秋天,
京城的圣旨送到了小镇。
他遣散了所有妃嫔,
废除了选秀,
昭告天下此生唯我一人。
当他捧着圣旨跪在我面前时,
眼里只有我一个人。
阿月,这是我能给你的全部。
他说,
平等、尊重、唯一。
我看着他鬓角新添的白发,
终于点了点头:
好!
回宫那天,
百姓沿街跪拜,
山呼万岁。
我穿着皇后的朝服,
站在他身边,
接受百官的朝贺。
无视所有人的非议,
萧洛握着我的手,
在金銮殿上宣告:
此后六宫无妃,
唯皇后一人,与朕共治天下,
亦同享寻常烟火。
后来的日子,
我们像对寻常夫妻。
又是一年中秋,
他带我登上城楼看月亮。
月光洒在我们身上。
我靠在他肩上,
听着满城的喧嚣,
感受着此刻身边人的温度,
他低头吻我,晚风带着桂花的甜香。
阿月,
他说,
往后余生,有我。
我笑着点头,
这一世,
我不仅赢回了自己的人生,
更抓住了属于我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