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桑战场的深处,那片被战火蹂躏得面目全非的焦土村巨坑之底,一片死寂笼罩着这片曾经生机勃勃的土地。浓稠如墨的归墟气焰,曾经狂暴地翻涌咆哮,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殆尽,然而此刻,它却如同一只濒临死亡的巨兽,气息奄奄,呼吸沉重而滞涩地起伏着,将中心那个蜷缩成一团、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身影紧紧包裹其中。
燕无锋的躯体在剧烈地痉挛,每一次抽搐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撕扯,牵扯得周身那灰黑色的气焰明灭不定,发出如同湿柴将熄时的、令人牙酸不已的滋滋声响。那声音在空旷的巨坑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他的心口处,那一点碧绿色的血魂引幽芒,却趁着他心神剧烈动荡、防线濒临崩溃的绝佳时机,光芒大盛,仿佛一只贪婪的毒虫,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噬他的灵魂。
冰冷!刺骨!这并非单纯的寒意,而是一种带着强烈寄生与腐蚀意念的诡异力量,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顺着那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嘶吼所撕开的裂痕,疯狂地钻向他意识的最深处!无数充满亵渎与贪婪的邪恶意念,如同跗骨之蛆,伴随着这股力量涌入,要将他残存的自我彻底污染、覆盖,拖入一个冰冷粘稠、充满无数窥视目光的黑暗深渊!
呃…啊……燕无锋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仿佛灵魂在绝望中发出的最后哀鸣。他的识海已然天翻地覆,一片混沌。一边是归墟之力失控带来的、毁灭一切的狂暴欲望,如同燃烧的岩浆,汹涌澎湃,试图将一切都焚毁殆尽;另一边是血魂引侵入带来的、冻结灵魂的冰冷寄生,如同万载玄冰,冷酷无情,试图将他的意识彻底冻结。这两股截然相反却同样可怕的力量,以他的肉体和灵魂为战场,疯狂地绞杀、侵蚀,仿佛要将他撕成碎片!
剧痛早已超越肉身所能承受的极限,那是灵魂被寸寸撕裂、又被强行塞入异物缝合的极致折磨。无数混乱的幻象走马灯般闪现:江北千里焦土,流民绝望的眼神,鹰愁涧崩塌时赵莽最后的怒吼,胡骑狞笑的弯刀,幽冥道黑袍人空洞的眼眸,还有…那一声刺破混沌的、微弱却尖锐的婴儿啼哭……
婴儿的哭声!
这细微的声音,此刻却像一道微弱却坚韧的闪电,在彻底黑暗的识海中顽强地亮起了一瞬!伴随着这哭声浮现的,是那妇人死死护住怀中襁褓的、绝望而坚定的身影!那身影如同黑暗中的一盏明灯,虽然微弱,却为他指引着方向。
不……能……湮灭……
一个残破的、几乎被狂暴与冰冷彻底淹没的意念碎片,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微弱地挣扎了一下。那是燕无锋!是那个在尸山血海中搏杀、背负着截胡令沉重期望的燕无锋,最后的一丝清明!
这丝清明带来的,是更深刻的痛苦。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在归墟之力失控下,将那胡骑连人带马彻底湮灭的场景,也感受到了自己对那些流民如同蝼蚁般的漠然!毁灭的力量带来近乎神祇般的掌控感,却也同时将他拖离了人的范畴,向着非人的怪物滑落!
而血魂引的入侵,则是一种更阴毒、更彻底的剥夺。它不仅要他的力量,更要将他变成一具只知杀戮、被遥远操控的傀儡行尸!
这两种命运,他哪一种都不要!
吼——!
一声混合着极端痛苦、不甘与挣扎的咆哮,再次从灰黑色的气焰茧中爆发出来!这一次,那狂暴的归墟之力似乎被主人这强烈到极致的抗拒意志稍稍撼动,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而就在这凝滞的刹那,那丝清明的意念碎片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疯狂地催动着某种深藏的本能——不是去驾驭那庞大的、已然失控的归墟之力,而是…收缩!固守!
如同巨兽负伤后蜷缩回巢穴舔舐伤口,那弥漫坑底、蠢蠢欲动的灰黑色气焰,竟开始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内收敛,重新龟缩回燕无锋的体内,死死缠绕护住那濒临崩溃的心脉和识海核心,形成一层厚厚的内茧,顽强地抵抗着血魂引的进一步侵蚀和寄生!
这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代价是彻底放弃对外界的一切掌控,将身体的主导权暂时让渡给那无孔不入的血魂引标记,却也暂时避免了被归墟之力彻底吞噬神智、或立刻被血魂引完全控制的结局。
坑底翻滚的气焰渐渐平息,只剩下燕无锋蜷缩的身影在微微颤抖,体表覆盖着一层凝固琥珀般的灰黑色硬壳,心口那点碧绿幽芒依旧顽固地闪烁着,如同嵌入黑曜石中的恶毒眼睛。他陷入了一种极其危险的僵持与沉眠,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之上,任何一丝外界的扰动,都可能打破这脆弱的平衡,将他彻底推向毁灭或傀儡的深渊。
坑外,一片无边的黑暗荒野蔓延开来,仿佛连天际都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在这片死寂的荒野中,七盏幽幽闪烁的碧绿引魂灯突然间一顿,仿佛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瞬间冻结。灯芯处那原本稳定燃烧、指向坑底的磷火,像是被一阵无形的风猛烈吹动,开始剧烈地摇曳起来,光芒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嗯
远处阴影中,一个高瘦的黑袍人缓缓现身,他的半边脸颊已被归墟之力无情腐蚀,露出森森白骨,显得格外狰狞恐怖。这位黑袍人正是幽冥道此次行动的引魂使。他猛地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低哼,声音中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他手中托着一个巴掌大小、表面刻满诡异符文的黑色罗盘,罗盘中心,一根同样碧绿的指针正在疯狂地左右摆动,时而指向坑底方向剧烈震颤,时而又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干扰般想要偏离原本的轨迹。
血魂引波动…急剧增强…但又…受到强烈抑制!
引魂使空洞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宿主意识…竟未立刻沦陷还在顽强反抗归墟之力…也未彻底暴走…反而…内敛固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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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况,简直是前所未见!按照常理,被血魂引标记的目标,尤其是在心神失守、力量失控的刹那被命中,几乎会在瞬间被标记中的邪念侵蚀神智,沦为只知杀戮、等待他们前去收割的完美容器。然而,此刻罗盘的反馈却显示,坑底那个宿主,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同时对抗着归墟的反噬和血魂引的寄生!
使者,是否立刻动手收割旁边一个黑袍人低声请示,语气中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的急切。在他身后,影影绰绰地站立着超过二十名幽冥道众,他们无声肃立,目光锐利如刀,如同等待扑食的饿狼,随时准备出手。
蠢货!引魂使低声呵斥,声音中透出一丝寒意,此刻强行收割,若引动他体内内敛的归墟之力再次爆发,你是想再尝一次被化为齑粉的滋味吗还是想惊动可能潜伏在附近的‘耳目’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远处黑暗中几个不易察觉的、细微的能量波动点。这片战场,从来不止他们一拨人在暗中窥探。那些波动极其隐晦,带着佛门的祥和、道家的清静、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极其厌恶的煌煌正气,显然都是被之前那场剧烈的归墟爆发和幽冥道现身的气息吸引而来的。
猎物已入彀中,血魂引既已种下,他便插翅难飞。引魂使摩挲着手中剧烈摆动的罗盘,声音恢复了冰冷的漠然,此刻他状态诡异,强行收割风险太大。传令,‘幽影障’布置加强,彻底隔绝此地气息!所有人分散潜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深坑半步!我们…等!
等手下有些不解,眉头微皱。
等他自己彻底耗尽最后那点挣扎的力气;等血魂引慢慢磨灭他的意识;或者…引魂使空洞的目光望向更遥远的南方,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等那些被玉矿和归墟气息吸引而来的‘鱼儿’们…先替我们去试探一下,这头陷入沉睡的凶兽,到底还剩几分牙口!
是!众黑袍人低声应命,身影如同鬼魅般迅速散开,融入更深的夜色之中。七盏引魂灯的光芒也随之缓缓黯淡、隐去,只留下无形的、更加浓稠的幽影障如同一个倒扣的巨大碗,将这片死亡区域与外界暂时隔绝,仿佛一切都被封印在这片黑暗之中,等待着最终的爆发。
几乎在幽冥道众隐去的同时,仿佛一阵无形的波动悄然掠过,带走了他们所有的气息。
山桑战场的边缘地带,一处相对较高的断崖之上,地势险峻,视野开阔。这里仿佛是天地间的一处静谧角落,远离了战场的喧嚣与杀戮。
空间在这一刻微微波动,犹如平静的水面被轻风拂过,泛起层层涟漪。就在这涟漪之中,两道人影凭空浮现,仿佛他们一直就站在那里,只是之前被某种神秘的力量遮蔽,此刻才显现于世人眼前。
左侧的那人,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僧衣,衣衫虽然简朴,却透出一股不染尘埃的清雅。他的身形枯瘦,仿佛历经风霜,面容清癯苍老,皱纹深深刻满了额头与眼角,每一道皱纹都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沧桑。然而,他的双眼却异常澄澈,如同初生的婴儿般纯净,同时又深邃如同包含了星海生灭的奥秘,悲悯地凝视着远处那片被无形屏障笼罩的死亡区域。他手中缓缓捻动着一串看似普通的木质佛珠,每一颗珠子都温润如玉,隐有微光流转,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右侧的那人,则是一位女冠。她的云鬓高耸,发髻上插着一根简单的乌木簪,显得古朴而典雅。她身着月白色的道袍,衣袂在夜风中微微飘动,仿佛不沾染丝毫尘埃,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她的面容看似不过三十许,秀丽绝伦,肌肤如玉,然而她的眼神却清冷沉静,带着超越年龄的沧桑与洞察,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虚妄。她背负着一柄连鞘古剑,剑柄古朴,隐隐有雷纹缠绕,透露出一股不凡的气息。
好浓郁的寂灭死气…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幽冥邪秽…女冠微微蹙眉,声音清越如山涧流泉,悦耳动听,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归墟之力失控至此…竟还有幽冥道掺和其中…了缘师兄,此番劫数,恐非寻常。
那被称为了缘的老僧缓缓颔首,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阿弥陀佛。归墟之力,源于天地寂灭之隙,本非正非邪,然人力有穷,妄动此力,必遭反噬。此子煞气缠身,杀孽甚重,然其心脉深处,却尚存一丝悲悯未泯,方才那声婴儿啼哭引动的意识挣扎,骗不过人。只是…如今他被幽冥道‘血魂引’标记,内外交困,如残烛曝于狂风,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或永堕幽冥傀儡之道,万劫不复。
师兄欲插手女冠的目光转向老僧,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与担忧,须知幽冥道行事诡秘阴毒,牵扯甚广,更与…某些不可言说之地或有牵连。且此子身负归墟,乃天地间一等一的凶险因果,贸然沾染,恐为山门引来大祸。
了缘大师沉默片刻,澄澈的眼眸中倒映着远处那片死寂的黑暗,缓缓道:清净莲华,亦出自淤泥。见众生沉沦,而我等独善其身,恐非我佛如来真意,亦违道祖慈心。然时机未至。此刻他心防未开,内外交迫,我等强行介入,非但救他不得,反而可能加速其崩毁。且让那幽冥道众暂且‘守护’片刻吧。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遥远的距离,看到了更广阔的景象:凉州路断,天下将乱。归墟现世,幽冥出行。种种迹象表明,一场席卷江湖乃至天下的浩劫正在酝酿。此子…或许是劫中之劫,或许…也是破劫之钥。静观其变,待时而动吧。
女冠闻言,不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清冷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仿佛在测算着什么天机变数,心中暗自思忖,这场浩劫的走向,以及他们所能做的,究竟是什么。
与此同时,在会稽东山的别业之中。
密室内灯火通明,然而室内的气氛却比窗外那淅淅沥沥的夜雨更加沉重压抑。
谢安与葛洪相对而坐,案几之上,除了那块从山桑战场带回的墨黑色、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碎片外,还摆放着几片龟甲、一束蓍草,以及几张画满玄奥符箓的黄纸。
葛洪仙风道骨,平日里总是气定神闲,但此刻却眉头紧锁,指尖萦绕着一缕淡淡的清气,正小心翼翼地探查着那块碎片。那缕清气一触及碎片表面的暗银色纹路和那点暗绿色污迹,立刻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仿佛被某种力量污染一般,迅速变得灰暗无光。
错不了!葛洪猛地收回手,脸色极其难看,仿佛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这纹路,正是上古‘幽都’禁符的变种!而这污迹…更是蕴含着幽冥死秽之力,能够污人法宝,蚀人神魂!确是‘幽冥道’那群不见天日的魑魅魍魉无疑!
他转头看向谢安,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与凝重:安石,此事比老道预想的还要棘手得多!幽冥道并非寻常江湖门派,传说他们信奉上古幽冥之神,行走于阴阳两界缝隙之间,专司窃取生灵寿元、炼化强者魂魄以为己用,更擅长各种诅咒、寄生、操控的邪法!其道主行踪诡秘莫测,麾下的‘引魂使’‘勾魄使’皆非易与之辈!他们盯上燕无锋,绝不仅仅是为了他这个人,更可能是为了他体内那失控的归墟之力!此力对他们而言,乃是无上大补的珍宝!
谢安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最坏的情况。仙翁,那‘血魂引’又是何物
血魂引…葛洪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乃是幽冥道最为核心的秘术,极其阴毒狠辣!需以秘法炼制生灵精魄,混合幽冥死秽之力,形成一种类似‘魂毒’的烙印。一旦被打入体内,便会如同活物般寄生在宿主魂魄本源之中,不断释放邪念侵蚀神智,更会形成一个无法摆脱的‘道标’!
他加重了语气,声音中透出一丝寒意:无论宿主逃到天涯海角,幽冥道都能通过特殊的‘引魂灯’和罗盘,精准定位其所在!而且,这‘血魂引’会不断吞噬宿主的生命精元和力量,反馈给施术者,宿主变得越强,施术者得到的好处就越大!直到宿主彻底失去利用价值,或被完全操控,他们便会前来‘收割’,将其连皮带骨,炼化成提升功力的丹药或傀儡!
谢安倒吸一口凉气,指尖冰凉,如此邪术,闻所未闻!燕无锋此刻,岂不是如同被圈养的牲畜,时刻被窥视、被蚕食
必须尽快找到他,设法除去这‘血魂引’!谢安断然道,声音中透出一丝决绝。
难!难如登天!葛洪连连摇头,脸上满是无奈与忧虑,血魂引与宿主魂魄纠缠极深,强行剥离,轻则魂魄重创变成白痴,重则当场魂飞魄散!除非能找到修为远超施术引魂使、且精通神魂之道的高人,辅以至阳至刚的宝物或秘法,方有一线可能!而且…他话锋一转,忧心忡忡,幽冥道既然种下此引,必然在左近窥伺,绝不会让我等轻易得手!一旦爆发冲突…
后果不堪设想!谢安自然明白。幽冥道神秘诡异,实力深不可测,与其正面冲突,绝非明智之举。
就在这时,密室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进来。谢安沉声道。
灰衣人再次闪入,脸色比之前更加焦急,甚至带着一丝惶恐:公子,葛仙翁!刚收到多方急报!江湖…彻底乱了!
各地黑市,归墟玉矿的出现如同扔进滚油里的冷水,瞬间沸腾!嵩阳宗得到玉矿后立刻封山,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现在几乎所有大门大派、世家豪强都在疯狂打探玉矿来源!几家实力仅次于嵩阳宗的大派已经放出风声,愿倾尽所有换取玉矿,甚至暗示不惜动用武力!
更麻烦的是,前凉张祚似乎得知了玉矿之事,竟也派使者潜入中原,声称玉矿乃凉州流失之国宝,勒令各方立刻上交,否则便是与凉州为敌!其使者态度嚣张跋扈,已与荆州王氏的子弟发生了冲突,死了好几个人!
还有…灰衣人喘了口气,艰难道:江北传来消息,胡人各部似乎也听闻了中原武林得到一种能克制他们萨满邪术的‘神石’(他们如此称呼玉矿),前燕、前秦的胡人高手活动骤然频繁,多有潜入江南的迹象!似乎…也是冲着玉矿,或者…冲着可能拥有玉矿的燕无锋而来!
此外,各地因物资匮乏引发的火并愈演愈烈!但…但也出现了奇怪的现象。灰衣人语气变得有些困惑,我们的人发现,在几处冲突最激烈的地方,事后总会出现一些身份不明的游方郎中、说书先生甚至樵夫渔翁,他们并不显山露水,却总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向冲突双方或者围观的江湖人散播‘止杀’‘互济’的言论,效果似乎…还不错至少暂时压下了好几场眼看就要爆发的死斗。这些人行动隐秘,手法老练,背后似乎有高人组织,绝非自发。
谢安与葛洪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异。有人在暗中推动止杀会是谁目的为何
局面已然彻底失控!归墟玉矿成了点燃整个江湖贪婪之火的引信,前凉张祚、江北胡人纷纷介入,局势复杂程度远超想象。而燕无锋,这个身怀归墟之力、被幽冥道标记的关键人物,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如同一个随时可能引爆所有矛盾的火山口!
谢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雨夹杂着寒风瞬间涌入,让他纷乱的思绪为之一清。
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那片被幽冥道封锁的山桑战场,看到了那个在生死边缘挣扎的身影,看到了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的阴影。
传令下去。谢安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第一,动用一切力量,查清那些散布‘止杀’言论之人的底细,是敌是友,务必分明。可尝试接触,但需极度谨慎。
第二,严密监控各方势力动向,尤其是前凉使者和胡人高手的行踪。他们若有所异动,即刻来报。
第三,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让我们的人,将‘燕无锋可能携大量归墟玉矿,重伤隐匿于山桑战场某处’的消息,用最‘自然’的方式,悄悄透露给那几个最贪婪、最按捺不住的宗门和世家。记住,要做得不着痕迹,仿佛是他们自己‘意外’探知的。
灰衣人猛地抬头,眼中充满震惊:公子!这…这是要把所有饿狼都引向燕大侠他如今状态…
置之死地,或可后生。谢安打断他,语气沉凝,水已被搅浑,索性就让它更浑!幽冥道不是想躲在暗处等待收割吗我便将更多的变数投入局中!让那些利欲熏心的‘正道栋梁’们,先去替我们敲敲山,震震虎!我们…才能在一片混乱中,找到那一线救人的生机!
那…燕大侠他…灰衣人仍不放心。
我会亲自去一趟。谢安缓缓道,目光落在葛洪身上,还需劳烦仙翁,与我同行。或许…那战场之上,还有你我未曾发现的转机。
葛洪沉吟片刻,重重点头:善!老道也想会会那幽冥邪术!
计议已定,谢安再次望向窗外无边的夜雨,目光幽深。
山雨已来,狂风满楼。而这漫漫长夜,一根残烛微弱,却倔强地亮着,试图照亮更深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