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铮看着林承,沉声问道:“这些内鬼,如此有组织、有预谋地集中行动,目标明确。林顾问,在你前世的记忆中,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吗?”
林承放下平板,摇了摇头:“没有。”
“我前世在这段时间还只是普通人。就算当时有内鬼被抓,只要国家不进行全国通报,我大概率也不会知道。”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肯定,“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顾言午这个人,前世绝对没有掀起这么大的风浪。他要么是老老实实当他的教授,要么是早就因为别的原因被处理了。绝没有像现在这样,成为一个标志性事件。”
冯铮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将这些信息串联起来,一个清晰的脉络浮现出来。
“我明白了。”
他得出结论,
“以顾言午为首的人是他们的‘文攻’,而这些间谍是他们的‘武斗’,目的都是一个——【希望-1号】。这背后,必然有一个统一的指挥者,想来是他们那边的某个财阀代表,我们这边倒也不算是毫无头绪。”
说到这里,冯铮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凛冽的杀气。
“既然他们都自己跳出来了,那就别回去了。我会让【利剑部】把网收紧,一网打尽,连根拔起!绝不能让任何一份样本流落出去!”
然而,就在冯铮杀气腾腾地做出决定时,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声音响了起来。
“别,”林承略有些急切地发言道,“千万别杀太快了,他们要,就给他们啊。”
“唰——!”
一瞬间,指挥中心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林承身上。
甚至有几位定力不那么强的小同志,视线特别热切的同时,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这总顾问给现场拿下。
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语在当前语境下有多么容易引起误解,林承连忙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的意思是,鱼……已经咬钩了,我们不能急着提竿,甚至,必要时还要多放一些线,让他们觉得自己快要成功了。”
“我们目前对西盟的策略是什么?是让他们在迷茫和混乱中,通过研究我们让他们研究的东西,一步步认识到这个世界已经变了。等到他们撞得头破血流,就是彻底摊牌一切的好时机,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他们都不得不信了。”
在场众人都点了点头,这是既定方针。
这就像对待关系不那么好的邻居。我们既害怕他过得太惨,天天来找我们借米;又害怕他过得太好,突然就开上了路虎,心态膨胀了,开始在院墙上跟我们搞小动作。
冯铮的表情微微一动。
“林顾问的意思是,这【希望-1号】疫苗,其实不涉及绝密技术,属于可以送给对面的那类东西?”
这和他的认知还是有些不符,毕竟这东西的开发,耗费了华夏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
所以之前压根想都没想,就觉得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不能被西盟偷走哪怕一支。
这个时候,林承补充说明道:
“说不涉及绝密技术倒也不是,单纯是我觉得对面拿到手了应该能研究出一些东西,但要真研究出一些东西却不太可能,完美符合我们现在的基本方针。”
不过说是这么说,实际情况还是向实际的研究人员确认一番比较妥当。想到这里,他当场联络了问道部的部长陈培院士。
“陈老,请教一个问题。”林承开门见山,“如果我们不提供任何理论支持,不告知‘神识’、‘灵根’等核心概念,只给西盟一份完整的【希望-1号】原始样本,以他们的科技水平,能逆向破解出什么?”
屏幕那头,陈培院士几乎没有任何思索,便断然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身为顶尖科学家的绝对自信。
“我和西盟那边的几个老朋友打了一辈子交道,太清楚他们的思维模式了。【希望-1号】的本质,是基于一套全新的,甚至可以说是颠覆性的生命科学理论架构。它根本不是我们现有物理和生物学框架下的线性延伸。”
“没有总顾问提供的这套理论,他们面对样本,就像我们最开始面对灵石一样。他们能检测出它的所有物理成分,能分析出它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但他们永远无法理解‘神识’这个‘钥匙’的存在。”
“他们会用尽超级计算机去模拟,会用对撞机去轰击,最终得出的结论也只会是‘未知高能稳定态粒子’或者‘无法理解的生物活性因子’。”
“他们能研究出一些东西,但想触及核心,无异于让一个只懂得四则运算的小学生,去推导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方向错了,知识体系都不在一个维度上。”
没有林承带来的“道”,或者说,没有前世人类花费百余年总结出的“道”,显然,这【希望-1号】给他们,不足为惧。
真正的壁垒,总归是思想,是理论,是华夏已经率先掌握的,对新世界规则的认知。
冯铮眼中的困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皱眉沉思。
说是“给他们”,但也不能真就主动送过去。
现在,对于华夏而言,最大的难点其实仅仅只在于,如何将收益最大化。
第一,需要借此机会,将他们安插在我们内部的钉子,尽可能多地引出来,一劳永逸地解决对应的内部隐患;
第二,要选择一个尽可能完美的时机,卖一个破绽。什么时候是完美时机?就是在他们投入了海量资源,动用了大量卧底,反复尝试却屡屡失败,已经快要接近绝望,甚至准备收手放弃的那个临界点;
要让他们觉得,这是他们自己拼尽全力、牺牲了无数精英才侥幸拿到的胜利果实。这样,他们才会对这份样本深信不疑,才会更加疯狂地投入进去,在我们为他们划定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要通过一次“失败”的保密,来换取一场战略上的完胜。我们要让他们的间谍,成为我们递送鱼饵的邮差,这之后再来秋后算账。
换言之,要来一次战略欺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