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过了几天,傅寒烟给我举办了葬礼。
以妻子的身份。
她向法院驳回了我们离婚的诉求,以当时不知我患病为由。
葬礼声势浩大到,整个连城的人都来了,包括之前一直跟在傅寒烟身边嘲讽我的那些。
傅寒烟的好姐妹。
她们一个个劝傅寒烟往前看,不要太难过。
其实我觉得不用劝,她自己便会往前看的。
毕竟我可不觉得,她会为了我忍耐孤独寂寞,也就做做样子好了。
徐知白也来了,短短几天时间,她像生了一场大病,一场憔悴。
整个人再也没有了那种光鲜亮丽的感觉。
她想过去找傅寒烟,被林微拉住了,“知白,以寒烟现在的心情,你不适合去见。”
徐知白嘴角带着苦涩的笑,“难道我连看一面的资格都没有了吗?好歹我们也认识那么久了。”
林微没再说话,徐知白也没进去。
葬礼上的气氛是沉重的,肃穆的。
我听到有人感慨,“唉,年纪轻轻就没了,太可惜了。”
“是啊,都离婚了女方还能帮忙办葬礼,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世事无常啊。”
这点确实
我没想到傅寒烟还会帮我办葬礼。
毕竟当时我们处于离婚状态,她完全可以不管我的。
不把我抛尸荒野就不错了。
没想到,她对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感情的。
葬礼结束,送走一位位吊唁的来宾,我的尸体被送去了火化。
最后只剩下一捧灰。
我的墓碑被立在了外婆的旁边,紧紧相依。
往后几天,傅寒烟每天抱着我的骨灰,坐在墓碑旁跟我说话。
无论刮风下雨,她都不为所动。
后来,她来的次数越发频繁,身形也越发消瘦。
再没有了当初意气风发的感觉,头发乱糟糟的,眼眶泛红。
嘴唇干涩皲裂,眼睛底下两团乌青。
“姚泉,我又来看你了。”
她扯了扯嘴角,喉咙发出沙哑的、极其轻微的声音。
这几天我的身形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我想,我也快要离开了。
她在我的墓碑前坐下,掏出一瓶小酒,边喝边说了起来。
“姚泉,你怎么能走了呢,怎么能这么快就走了呢。”
“你知道吗,其实我早就不想跟你斗了,我想跟你好好过日子,可那时的我太混蛋了,我当时为什么不愿妥协,为什么要那么快就答应离婚,把你一个人留在那。”
“我明明知道你只剩我了,我还是把你丢下了。”
“我真混蛋!!”
说着,傅寒烟扇了自己一巴掌。
三十多岁的女强人哭成了泪人,涕泗横流。
萧瑟的秋风冻得她鼻子通红,她却像感应不到一般。
疯狂扇着自己巴掌。
徐知白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的情况并不比傅寒烟好,整个人身形消瘦,摇摇欲坠。
他冲上前去阻拦傅寒烟,“寒烟,别打了,这并不是你的错,你也不知道他生病了啊。”
“再说你们十年婚姻了,就算姚泉离开,也说明你们的感情到头了。”
“你应该向前看的。”
傅寒烟一把甩开了他,“你来做什么?我早就说过了,我们只是逢场作戏。”
“钱也给了,你该走了。”
徐知白脸色一僵,然后变得异常难看。
“寒烟,我!”
徐知白还想再说些什么,林微拉住了他,“知白,我们先走吧,寒烟她需要安静。”
徐知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跟着林微离开了。
傅寒烟就这么坐在我墓碑前,像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偶尔眼珠子转一转,神情麻木。
她从早上坐到晚上,再到早上,直到墓园的工作人员来劝。
她的思绪好像才随风从很远的地方飘回来,过了一夜,瓶中的酒已经凉透。
她还是义无反顾端起来畅饮了一口。
这才抱着我的骨灰晃晃荡荡起身。
身后的墓园工作人员在感慨,“这夫妻俩感情是真深啊,丈夫离世,妻子在墓地整整坐了一天一夜。”
“是啊,世间这样真挚的情感再也难得。”
是吗?可惜他们想错了。
世间多是久处生厌,人在时不珍惜,都死了再怎么装有什么用。
后来的后来,我的骨灰被傅寒烟撒进了大海。
因为我曾跟她说过,我向往自由,如果死后,务必把我的骨灰撒入大海。
随着远方的海鸥一起飘摇。
骨灰撒去后,我也就消失了。
死后不过化作一场虚无,一切都没有了。
世上再无姚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