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柳拂衣疯了。
这个消息，我并不意外。
经历了七日的人间地狱，又眼睁睁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将自己弃如敝履，最后还要承受和我一样的痛苦。
以她的心性，不疯才怪。
霍阳说，她被霍决送回了老家，每日疯疯癫癫，只会重复一句话：“我不是故意的别扎我”
真是可悲又可笑。
霍阳走后，我的生活恢复了平静。
我重新开张了药庐，每日为人看病问诊，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只是，那个会跟在我身后，甜甜地叫我“姐姐”的少年，再也不在了。
霍决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我知道，他每日都在承受着怎样的折磨。
京城里流言四起，都说大将军身染恶疾，命不久矣。
曾经门庭若市的将军府，如今门可罗雀。
树倒猢狲散，世态凉薄，一向如此。
这天，我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正准备关门。
一个人影，却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跪在了我的面前。
是霍决。
他瘦得脱了形，往日的英武挺拔荡然无存，只剩下一身的落魄和病气。
他穿着最普通的布衣，头发散乱，哪里还有半分大将军的模样。
“晚萤”他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和卑微的祈求，“放过我吧”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一下一下地磕着头，额头很快就见了血。
“我把命给你，好不好？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你，让我死个痛快”
蛊毒的折磨，已经彻底摧毁了他的骄傲和意志。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霍决，你还记得星落吗？”我问。
他身体一僵，磕头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弟弟临死前，一定也很痛苦吧。”
“他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在心疾发作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你现在这样，求着别人救救他？”
“可惜，他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我的声音很平静，却让霍决的脸色，一寸寸化为死灰。
“你碾碎他的药时，有没有想过，你碾碎的，是一个少年全部的生机？”
“你把他扔进焚化场时，有没有想过，那是他留在世上，最后的体面？”
“霍决，你没有资格求我。”
“你的痛苦，不及星落的万分之一。”
我不再看他，转身就要关门。
他却疯了一样，死死扒住门框。
“晚萤！别走！”
“我把我的心给你！我用我的命换星落的命！求你！求你再看我一眼！”
他哭得涕泪横流，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累。
恨一个人，原来也需要力气。
而我的力气，早在星落离开的那一天，就用光了。
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扔到他面前。
“这是解药。”
他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每日一粒，七日后，蛊毒自解。”
“为什么”他喃喃地问。
“因为，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霍决，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死生不复相见。”
“我苏晚萤，以我弟弟苏星落之名起誓，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说完，我用力关上了门。
将他所有的哭喊和哀求，都隔绝在了门外。
我靠在门板上，缓缓滑落。
窗外，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
很美。
我摸了摸胸口，那里，曾经为一个人跳得热烈。
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
霍决，我放过你了。
也放过了，我自己。
这世间，再无苏晚萤，也再无霍决。
我们之间，早就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