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晔的身体被冰海吞噬后，他的灵魂从水中升起。
他和我一样，变成了一缕虚无的的魂体。
他看到了我。
在他的灵魂脱离肉体的那一刻，他终于能够看见我了。
“暖暖”
他眼中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
他朝我伸出手，想要像从前那样，将我拥入怀中。
可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牢牢地禁锢在原地，让他无法再靠近我分毫。
“暖暖！真的是你！你没走！”他激动地语无伦次。
“太好了，太好了”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的脸上，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一片虚无。
“暖暖，你看着我啊，你跟哥说句话好不好？”
他急切地恳求着，眼中充满了悔恨和痛苦。
“哥哥知道错了，哥把他们都杀了，哥为你报仇了！”
“哥哥也下来陪你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他以为，杀了那三个人，再用自己的命来偿还，就可以抵消他犯下的罪孽。
他以为，死亡，是赎罪的终点。
可他错了。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我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过往。
我想起了六岁那年，我被邻居家的大狗追着咬，是他拿着一根木棍，像个小英雄一样挡在我面前，冲着那条比他还高的狗大吼。
“不许欺负我妹妹！”
结果，他的腿被狗咬了一口，缝了七针。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却笑着摸我的头说：
“傻丫头，别哭了，哥哥是男子汉，不疼。”
我十二岁那年，我第一次来例假，弄脏了白色的校服裙，窘迫得不知所措。
是顾晔脱下自己的外套，系在我腰上。
回家后，他立马为我熬红糖水，比我自己还要在乎自己的身体。
十五岁那年，我暗恋隔壁班的男生，却不敢表白。
是他假装无意地创造了无数次我们偶遇的机会，甚至还帮我递了那封我写了又改了无数遍的情书。
他说：“我们家暖暖这么好，谁要是敢拒绝你，我就打断他的腿。”
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全世界最爱我的哥哥，不见了呢？
是从林芊芊出现开始。
“暖暖你还记得吗？”顾晔的声音哽咽了。
“小时候，你说你最喜欢北极光，长大了，一定要让哥哥带你来看。”
“哥哥做到了，哥哥带你来了，可是，可是哥却亲手把你”
他说不下去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暖暖，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求求你，不要这样不理我”
他卑微地乞求着，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哪怕是恨意，也好过这死一般的沉寂。
我缓缓地抬起眼，终于正视着他的灵魂。
我看到了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悔恨，看到了他灵魂深处的痛苦与煎熬。
可是，那又如何呢？
我的生命，永远地定格在了十八岁。
我再也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再也吃不到喜欢的甜品，再也无法完成我成为一名优秀画家的梦想。
而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