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一名太监躬身入内,低声禀报:“皇上,文渊阁呈上来一份辽东军函,言称大捷。”
“大捷?”淳化帝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浓厚的兴奋取代,自他登基以来,辽东多是溃败、失地、求饷的噩耗,大捷二字是真陌生,他放下手中的奏本,坐直了身子:“呈上来吧。”
一旁,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亲自接过军函,将其中的那份军报取出,以及那份内阁关于贾景家世履历的条子,恭敬地放在御案之上。
淳化帝几乎是立刻就将那份军报抓了过去,迫不及待地展开,起初,眉头还习惯性地微蹙着,带着对辽东军情的审慎与怀疑。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那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好!好!好!”淳化帝连说三个“好”字,一声比一声高亢,手掌猛地拍在紫檀木御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王大伴!你看到了吗,辽南大捷啊!收复失地百里,斩首数百级!朕自登基以来,辽东从未有过如此大胜!”淳化帝将那页薄薄的军报递给一旁伺候的王安,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王安连忙躬身,双手接过那页薄纸,稍微瞟了一眼后,脸上堆满了由衷的欣喜笑容,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恭喜主子,贺喜主子!此乃主子登基十年以来励精图治、圣德感召所致,天佑我大乾,方有此酣畅淋漓之大胜!辽东将士们仰赖主子天威,建此不世奇功,实乃社稷之福,万民之幸啊!”
王安的表现看起来十分夸张,但淳化帝极为受用,畅快地大笑起来,多日以来辽东千里尽失的的阴霾似乎被一扫而空,负手在御案前踱了两步后:“不错!天佑我大乾!此番要重重的犒赏有功将士!尤其是这个贾景!以孤军深入敌后,竟能创此伟绩,实乃将才!朕要”
说着,淳化帝的目光扫过御案,看到了王安一同放下的、那份关于贾景家世履历的条子,话语微微一顿,但兴奋的神色未减,但顺手将那份条陈也拿了起来。
“这是贾府的后辈吗,不输昔日荣宁二公呀。”淳化帝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愉悦的心情浏览着上面的文字。
然而,随着目光看向纸张上的“贾恺之后”、“削爵”、“罪裔”、“荣宁二府”淳化帝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淳化帝的思绪回到十年前,那应该是永靖四十一年。
那时,太上皇久不视朝,深居西内,一味沉溺于丹鼎祥瑞,大事营建,挥霍无度,朝政日益糜烂,而他的大哥,当时的东宫太子,已在储位上枯坐了将近三十年,眼看国事日非,父皇却丝毫没有交权之意,甚至屡有易储的风声传出。
在绝望与野心下,大哥联合了部分对太上皇不满的勋贵以及一些试图从龙之功的文官,策划了一场仓促的夺门之变。
回忆中的画面混乱而血腥,夜半宫门的喊杀声、火光中晃动的兵刃影子、父皇惊怒交加的苍白面孔、大哥失败后那绝望而不甘的眼神。
太上皇经此一吓,身体彻底垮了,虽保住了帝位,却再也无力掌控朝局,不久便不得不静养,大哥被废为庶人,圈禁至死,而那些参与其中的勋贵文武,则被毫不留情地削爵夺职,抄家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