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又是极轻的“嗒”一声。
不是错觉。
他悄无声息地滑下床,摸到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看。
院子里月光惨白,空无一人。
但刚才那声音,绝不是风吹的。
陈锋耐心等着,过了足有十来分钟,一个黑影从中院月亮门那边极快地闪了一下,看身形,像是许大茂。
那黑影没往后院来,而是贴着墙根,悄没声地往前院溜了。
陈锋皱起眉,许大茂搞什么鬼?往他窗户上扔石子?这手段也太幼稚了点。
他退回床边,重新躺下,心里疑窦丛生,许大茂绝不会干没目的的事。
第二天上班,陈锋特意留意了一下许大茂。许大茂推着自行车从后院出来,看见他,居然破天荒地笑了笑,虽然那笑有点虚。
“陈主任,早啊。”
“早。”陈锋点点头。
许大茂没再多说,蹬上自行车就走了,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一整天,陈锋都感觉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去车间,去食堂,甚至去厕所,都感觉那视线若有若无。
下午,通讯员忽然跑到技术革新办公室,手里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陈主任!你的信!局里来的!”
办公室的人都抬起头。
陈锋心里一动,面上平静地接过信。信封落款是铁路局机务处。
他拆开信,抽出信纸,是李副处长的亲笔回信!
信很短,先是表扬了他锅炉改造项目成功,肯定了报告里的几个技术点,然后笔锋一转,提到局里近期正在研讨各机务段下一步的技术革新规划,认为他的思路“很有价值”,让他“有空可以来局里聊聊”,末尾留了个办公室电话和时间。
陈锋的心跳有点快,这封信,来得太是时候了。
他不动声色地把信折好塞回口袋,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假装忙着手里的活,眼神却不住地往他这边瞟。
下班铃响,陈锋第一个走出办公室。
他没直接回家,先去段办大楼找了孙振山,把信给他看了。
孙振山看完信,手指在信纸上弹了一下,脸上露出笑容:“好!李副处长这人,眼光毒,轻易不夸人。他让你去聊,就是机会!”
“那我明天就去?”陈锋问。
“去!必须去!”孙振山斩钉截铁,“请假条我帮你批。去了别光说技术,也听听局里的风向。这对你下一步有好处。”
从段办出来,陈锋感觉脚步都轻快了些,他依旧步行,但觉得这条路似乎没那么长了。
快走到四合院胡同口时,远远看见阎埠贵和几个人站在那儿嘀咕什么,看见他过来,立刻散了。
阎埠贵迎上来,脸上堆着笑,比哭还难看:“陈主任,回来了…那个…街道王主任下午来了,说棒梗的事…初步定了,送海淀那边的工读学校,劳动教养一年。”
陈锋脚步没停:“嗯。”
阎埠贵跟着他,搓着手:“贾家…哭晕过去好几回…傻柱嚷嚷着要去找人说理,被一大爷拦住了…您看…”
“依法处理,挺好。”陈锋打断他,径直走进院子。
中院里,贾家门开着,秦淮茹坐在门槛上,眼神发直,脸上干巴巴的,没了泪。贾张氏躺在屋里床上,哼哼唧唧。
傻柱蹲在自己门口,拿着根树枝在地上乱划,看见陈锋,把头扭到一边。
易中海从屋里出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陈锋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直接穿过月亮门回了后院。
许大茂家亮着灯,窗户上映出他和他媳妇娄晓娥的身影,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陈锋开门进屋,没点灯,站在黑暗里。
李副处长的回信就是局里的门,敲开了一条缝。
但院里这潭水,底下的淤泥和暗桩,还深着呢。
他听到前院传来细微的开门声和脚步声,像是阎埠贵又溜出去了。
风声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