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沉进水里。
第二天,段里的处理通报贴了出来,后勤副科长和化验科临时工玩忽职守,造成燃煤质量事故,予以开除。
老郭头意外身亡,段里给予其家属一定抚恤。技术革新项目测试成功,予以通报表扬。
通报写得滴水不漏。
有人唏嘘,有人暗喜,有人不平,但很快都被新的工作淹没。
陈锋的名字在表扬通报里,他没去看,他忙着跑人事科办转干手续,跑局里送技术报告备案。
等他忙完回到四合院,天已经黑透了。
刚进院门,就听见中院贾家传来哭喊声,比以往更凄厉。还夹杂着傻柱暴躁的吼声和易中海无奈的劝解。
“又闹什么?”陈皱眉,看向蹲在门口收拾白菜的阎埠贵。
阎埠贵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白菜差点掉了,压低声音:“陈…陈主任您回来了…是棒梗…那小子…被抓了!”
“被抓了?”陈锋一怔。
“白天扫厕所的时候跑的!一天没见人影!刚街道来人通知,说…说棒梗跟社会上的青皮混在一起,偷了东西,被…被派出所抓了!”阎埠贵声音发颤,“这次怕是…怕是真要送工读了!”
贾家屋里,贾张氏的哭嚎声撕心裂肺:“我的孙儿啊…天杀的派出所…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老贾啊…你快来看看啊…”
秦淮茹的哭声压抑绝望。
傻柱在吼:“哭顶个屁用!早干嘛去了!惯吧!往死里惯!惯进局子了吧!”
易中海在一旁长吁短叹。
刘海中背着手在院里踱步,看到陈锋,想上前搭话,又没敢。
陈锋面无表情地听了一会儿,转身就往后院走。
“陈主任!”易中海忍不住叫住他,脸上带着恳求,“您看…这事…能不能…”
“易师傅,”陈锋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冷,“街道和派出所依法办事,你找我有什么用?我是能去派出所把人要出来,还是能替他把罪受了?”
易中海被噎得满脸通红。
“他自己选的路,自己受着。”陈锋说完,不再看任何人,回了后院。
关门,落栓。
外面的哭闹声被隔绝,变得模糊不清。
陈锋点上煤油灯,拿出从段里带回来的空白信纸和钢笔。
他需要给一个人写信。
铁路局机务处的副处长,他上次去局里送报告时,那位处长对他的锅炉改造方案很感兴趣,多问了几句,还留了个办公室的通信地址。
当时只觉得是领导关心,现在想来,或许是个机会。
他不能总指望孙振山。
安全科的路,孙振山能铺,但未必十拿九稳。他需要更多的筹码和更上面的视线。
信的内容不能急功近利,主要是汇报项目成功后的感想,请教几个技术规划问题,不着痕迹地展现自己的能力和思考深度。
灯花噼啪轻响,笔尖在信纸上沙沙滑动。
陈锋写得很慢,字斟句酌。
体制内的第一步,除了狠和稳,还得学会抬头看路,给自己多铺几条线。
窗外的哭闹声不知何时停了,死一样的寂静笼罩着四合院。
只有后院的窗户上,映着一个伏案疾书的剪影。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