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低头看了半天，说：“那时候镇财政缺人，他是被老镇长叫去帮工的，不是正式编。他也不懂项目，只是帮忙送送材料，做做财务对账。”
“这张付款单，钱到他账上了。”
“我知道。”苏晚晴的语气里带着咬牙，“他没动那笔钱，转给了施工队。但那时候这些事不留痕，账面上，确实是他收的。”
张浩东坐在椅子上没动，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我爸那年差点出事，就是因为这张单。”苏晚晴低声说，“他后来回家整整关了一年，不出门，不看电视，不说话。”
“他怎么不说明？”
“谁信他？连收款回执都没有。”
张浩东抬头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要查，就查。”苏晚晴的声音一下抬高，“我也想把这事说清楚十年了。”
档案室门外，脚步声一阵紧一阵，王有福探头进来：“书记，督审组进镇了，带了移动扫描仪，说要直接在库里过件。”
张浩东点了点头，“让他们进，先查立面项目那一批。”
王有福愣了一下，“这”
“就那一批，先拿出来给他们看。”
“行。”
人走了，屋里只剩下两人。
苏晚晴没动，过了好一会才说：“你信我爸没贪那笔钱吗？”
张浩东说：“我不信人，我信账。”
“那你翻吧。”
她说完这句，扭头就走了，步子硬的跟踩铁一样。
张浩东坐在原地没动，把那份付款记录重新按到灯下，挨个核对收款笔迹。
档案组的人搬着设备进来，一边在门口登记一边小声讨论：“听说这镇上现在风头正紧，书记亲自开库，我们都的小心。”
没人吭声。
张浩东把那份“立面工程项目”资料交到督审组手上，“这些都在一类目录，去年清点过，页码完整。”
组长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翻了几页，点点头，“查的挺紧。”
张浩东回了句：“我们镇上最近，账都的紧点。”
组长笑了下，没多说。
两个小时后，初审完毕，督审组只在记录上写了句“纸账与入库信息吻合，后续需调旧合同底件进一步核实”。
张浩东送他们出门，回身的时候，在走廊口碰见了苏晚晴。
她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张复印单，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张浩东走过去，说：“你爸那份材料，没进初审结论。他算清了这账。”
苏晚晴把复印单叠好，塞进文件夹里。
“我不是为了他清，我是想让你知道——他被别人叫过去签字，是因为信任。可那种信任，出了事，一点用也没有。”
张浩东看着她，没说话。
“你现在也这样。”她说，“别人听你的，是因为怕你。可你不怕他们，就要有人替你担着。”
她说完，走了。
张浩东站在走廊口，风从对面窗户灌进来，吹的纸袋哗啦响。
那一刻，他没看纸，也没动手，就是站着。
那批立面工程的旧账，是翻完了。
可接下来的事，还多着。
他往档案室走了几步，脚下踏着那块灰白地砖，踩出一串响声。
“这一块，”他说，“我的先把自己家的账也算清。”
张浩东刚把档案室那批旧账归好，王有福那头电话又追进来了。
“书记，有个信访件下来了，县里转过来的，说有人举报你干扰工程建设，说你越权冻结企业资质，造成项目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