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振兴农场大门紧闭,火坑里架着木柴,燃烧出来的火焰照亮了周围。
职工们打着哈欠,围成一团。
“这是干啥啊,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就是,你们这些坐办公室的干部倒是无所谓,我们这拖家带口的,明天一早还得下地干活呢。”
“嘘,都少抱怨几句,你们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啊,大姐,你跟我们讲讲呗。”
林玉书扒拉着眼前这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妈,真诚发问。
大妈特地多看了她几眼。
齐肩短发,灰黑色列宁服,瞧着年纪轻轻的只怕个干事,说话态度也不由得好上不少。
“瞧见外面这么大阵势没有,听说是西边的劳改的那些人跑出来了,正在到处抓人呢。”
林玉书抬头瞧了一眼。
大妈口中的西边,正好是她们逃出来的方向。
佯装不解道,“农场有劳改犯不是很正常,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咱们农场情况很是复杂,跟其他农场不一样,以后你就明白了。”
提起这个,大妈讳莫如深,又仔细瞧了瞧林玉书几眼。
“小同志,你是咱们农场哪个部门的,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叫刘玉书,刚从我堂姐刘玉兰手里换到了农场榨油房那边的工作,听说这个岗位油水多,很多人花钱都没法进来。”
大妈一听是榨油房那边的,顿时露出个一言难尽的神色。
看向她的眼神像是看傻冒般柔和,谁不知道榨油房那边的工作最脏最累,水最深,也就这种涉世未深的愣头青稀罕了。
职工人群里的抱怨声很快消停下来。
一个眉眼上带着刀疤的男人挨个开始检查工作证,轮到林玉书的时候,她两手一摊。
“我是新来的,工作证还没办下来,我堂姐说让我来农场这边等她办好了立马让我入职,我都等了一下午了也没见着人影子。
同志,天都黑了,什么时候能开门放我回家啊?”
刀疤男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你堂姐叫什么名字?”
“她叫刘玉兰,是榨油房的职工。”
旁边刚才搭话的大妈也帮着她证明,“刘玉兰我认识,确实是榨油房的。”
她曾和刘玉兰打过几次交道,那就是个两面三刀的主儿,见不得别人比她好。
倒是她这个堂妹,瞧着过于天真单纯了些,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刀疤男旁边站着的,正好就是榨油房的工人之一。
见状狐疑道,“你撒谎也不提前打听清楚,刘玉兰早就去海城学习去了。”
“你才撒谎。”
林玉书大声争辩,“我堂姐是去海城大学学习了不假,但她在里面犯了事被警察抓去了,好像是什么偷窃罪。
学校在她档案里做了开除处分,她丢不起这个人,没脸再回来,我花了五百块钱从她手里换来了这个工作。”
亲戚间彼此互换工作的事并不奇怪,再加上她说的都是事实,只是稍加润色而已。
待她说完,周围的人就信了大半。
“我就说刘玉兰手脚不干净,你们这些大老爷们还帮着人家说话,这下打脸了吧?”
“少在这里马后炮,你之前跟她一起骂婆婆的时候不是关系挺好的嘛。”
“再提这事儿,信不信老娘抓花你的脸。”
林玉书成功转移了话题,刀疤男也没再将此事放在心上。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已经跑进深山老林里的人,还能重新回到他们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