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玥用肩膀顶开门,跌撞进去。
房间不大,像是值班医生的简易办公室兼处置室。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药品柜,一个不锈钢处置台,甚至角落里还有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简易病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她小心翼翼地将袁倩倩平放在病床上。触手所及,冰冷依旧。
打开药品柜。谢天谢地,虽然是基础药物,但种类还算齐全。抗生素、退烧针剂、生理盐水、葡萄糖、绷带、碘伏……甚至还有几支肾上腺素。
凌玥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冰冷的精准。她撕开一次性注射器的包装,抽取生理盐水稀释抗生素,找到袁倩倩手臂上几乎看不见的血管,一针推入。接着是退烧针。然后挂上生理盐水瓶,调整滴速。
让完这一切,她拉过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坐在床边,掀开袁倩倩身上依旧潮湿冰冷的毯子,开始用自已脱下的、已经有些回暖的冲锋衣用力摩擦她的四肢,促进血液循环。
房间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摩擦衣物发出的窸窣声。袁倩倩毫无生气地躺着,像个破碎的瓷娃娃,只有输液管内液l一滴滴落下,证明时间还在流逝。
凌玥的动作近乎粗暴,带着一种压抑的焦躁和……恐惧。
她怕。怕这微弱的努力唤不回这条即将熄灭的生命。怕自已费尽心思撬开的宝库,最终只成为一座华丽的坟墓。
“袁倩倩,”她一边用力搓着那双冰冷的手,一边低声吼,声音沙哑,“听见没有?别睡!你他妈给我醒过来!”
没有回应。只有苍白的脸颊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透明。
凌玥的动作停了一瞬,她看着那张脸,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袁倩倩也是这样苍白着脸,躲在宿舍卫生间里偷偷哭,因为她养的那盆宝贝栀子花被某个追求者送的名贵香水熏死了。那时凌玥只觉得她矫情。
可现在……
她猛地站起身,走到药品柜前,又拿了一支肾上腺素。针尖对准袁倩倩的心口位置时,她的手第一次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就在针尖即将刺下的瞬间——
“咳……咳咳……”
极其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咳嗽声。
凌玥的手猛地顿住,针管差点脱手。她霍然低头。
病床上,袁倩倩的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挣扎着要掀开沉重的帷幕。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极轻的气音。
“冷……”
凌玥几乎是扑到床边,丢掉针管,一把抓住她冰冷的手,用力握住。“袁倩倩?袁倩倩!”
那双紧闭的眼睛,艰难地、一点点地睁开了一条缝隙。瞳孔涣散,蒙着一层高烧带来的水雾,茫然地对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极其缓慢地、聚焦到凌玥焦急的脸上。
她的视线模糊地定格了几秒,似乎在辨认。然后,那毫无血色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弯了一下。
“……吵死了……”她的声音气若游丝,破碎得厉害,“凌玥……你……嗓门……还是……这么大……”
凌玥死死盯着她,抓着她的手用力到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胸腔里那股堵了不知道多久的、冰硬的东西,在这一刻,骤然松动,裂开一道缝隙,涌出滚烫的、几乎是灼痛的情绪。
她张了张嘴,想骂人,想吼她,想质问她到底瞒了多少事。
最终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干巴巴的、带着劫后余生颤抖的话。
“……饼干……以后每天……分你一整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