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这件事情只有得没有失,沈大人就放我们这一次吧!”那人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却又难掩心虚,双手不自觉地搓动着,目光游移不定。
沈砚白眸光微凝,冷冷地看向说话的两个人。
那两人还想再说什么,却在接触这目光的一瞬间变怂,多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其中一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另一人则低下头,不敢与沈砚白对视。他们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在这无声的威压下消散得无影无踪。
见他们都不做声,沈砚白身边的小厮朝墨上前一步,声音清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家的驯马师皆是京城翘楚,这事无需外人插手。都散了吧。”
这话一说完,众人像是得了赦免一样,连忙七手八脚地抬起受伤的孙启明,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苏和卿也想趁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轻轻挪动脚步,却突然感到腰间一紧——白虹不知何时已经凑近,正用牙齿轻轻咬住她腰间那个用马尾鬃毛编织而成的络子,不肯松开。
就在这一停步之间,朝墨便转过身来,面露嫌弃地冲着苏和卿道:
“这位小姐,请你不要再继续牵着疾风了,这不是你的马。”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明里暗里全是瞧不上她的傲慢。朝墨甚至没有正眼看她,目光轻蔑地扫过她简素的衣着,嘴角带着一丝讥诮。
刚刚那股热闹劲过去,厌恶的情绪也开始从苏和卿心里涌了上来。她想起前世在沈府为妾时,就连最低等的仆役都敢用这种眼神看她,仿佛她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牵着它了?”苏和卿不耐地反问,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莫非沈府的下人都是这般信口开河之辈?”
现在在她面前的这三个人,全部都是沈家人,沈家人骨血里都流淌着如出一辙的傲慢。
沈朗姿傲慢,瞧不上身世低微的她又舍不得放手,所以强纳她为妾;沈砚白也看不上她,所以可以准许他的小厮对她大放厥词。
她们沈府中人究竟和她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谁来都想踩她一脚?
苏和卿越想越气,说话也就毫不客气起来。
“是这马不让我走的!既然你们沈府的驯马师是京城翘楚,那叫他来让这马松嘴!”
驯马师闻言上前,额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白虹,先是轻柔地抚摸马的耳朵,又试探性地摸了摸马的眼睛,试图让这匹倔强的马松口。然而白虹只是不耐烦地甩了甩头,牙齿却依然紧紧咬着那缕络子。
“疾风,好疾风,”驯马师紧张地吞咽一下,声音都有些发颤,“你就松开吧。”
白虹无动于衷,甚至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热气,仿佛在嘲笑驯马师的无能。
“切,”苏和卿嘲讽一笑,笑声清脆却带着刺,“瞧着你们沈家也不是样样都出众,以后少高高在上的看人。”
苏和卿说着,直接上前一步,毫不畏惧地掰开马嘴。将络子从它口中拿出来后,转身就走。
只是走了几步她又停了下来。阳光洒在她纤细的背影上,投下一道倔强的影子。
这沈家人前后恶心了她两世,她不还回去出不了这口恶气!
苏和卿转身,看向面色不好的沈朗姿和一如既往平淡的沈砚白,忽然笑了笑。
“沈大人可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好的驯马师都训不了你的马吗?”
苏和卿不等他回答,直接就说:“因为你的马取得名字不好。”
沈砚白知道她是在对自己说话,微微挑眉,顺着她的话问她:
“苏小姐有何高见?”
“叫它小黑,它准保就应。”
苏和卿说完吹了声口哨,声音清脆悠扬,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她朝着白虹招手:“小黑过来。”
令人惊讶的是,原本站着谁都不理的马儿竟然真的听话地迈开步子,哒哒哒地跑到苏和卿身前,甚至还亲昵地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掌。
“看到了吧?”苏和卿挑眉,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名字取得太雅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今日我取得这个名儿权当送给你们了,不用谢。”
苏和卿说完这些,心里积压的郁气总算消散了些。她拍了拍小黑的脖颈,转身离开时的脚步轻快了许多,甚至带着几分少女的雀跃,裙摆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身后,朝墨气得脸都红了,握紧了拳头,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而沈朗姿也面色难看,手中的扇子被攥得几乎变形。
只有沈砚白一如既往的平静,他伸手摸了摸白虹的脑袋,声音淡然无波地吩咐驯马师:“就这么改吧,它以后的名字就叫小黑。”
*
马场边缘,苏和卿刚走没几步就遇见了前来迎她的婢女小冬。
小冬一脸喜气,高兴地手舞足蹈,几乎是跑着迎上来的。
“真解气!”她开心地说,眼睛亮晶晶的,“小姐,你没瞧见你转身就走时,那两人的脸都阴成什么样了!特别是那个朝墨,气得都快冒烟了!”
苏和卿被她这话逗得笑了好一阵,才打趣她:“快别说瞎话了,你离得那么远怎么看到的?”
“我眼神儿可好了!”小冬冲苏和卿眨眨眼睛,“而且耳朵也好使,你说的话我可都听得一清二楚!那个沈大人最后还真把马名改成了小黑,真是笑死人了!”
说完这话,她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小姐,我刚开始看到小黑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以为是谁把家里的小白绑过来了呢!它们长得可真像!”
苏和卿面上的笑意深了几分。
“我猜,小黑是小白的姐妹。”她轻声说道。
“啊?”小冬张大嘴巴,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怪不得它俩长得那么像。不过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苏和卿指了指腰间的络子——这是用小白尾巴上的鬃毛编成的。临行前,她舍不得这匹从小陪伴她的马,便精心剪下一绺马尾,编织成这个精致的络子带在身边。
其实苏和卿最开始下马的时候还十分疑惑。
这匹马其实并未做出太过激烈的挣扎,仅是轻巧地跃动了两下,随即迈开步伐奔跑起来。
它的这番举动,并未给她带来预想中的重重困扰,反倒与人们口耳相传的那些惊险故事大相径庭。当时她就觉得奇怪,一匹连京城最好驯马师都驯服不了的烈马,怎么会如此温顺地让她骑乘。
但是当这马走过来轻咬自己络子的时候,苏和卿就立刻反应了过来——
它不挣扎是因为认出了小白的气息,所以苏和卿才能这样毫无阻碍地骑它跑了一圈。想必这匹马与小白天生就有某种血缘联系,才能隔着这么远就嗅到亲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