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周巧巧被拖走了,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走廊里回荡,渐渐远去。
江召白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审讯室里,只剩下我,律师,和陷入巨大震惊的王警官。
律师已经彻底懵了,他看看我,又看看门外,嘴巴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警官端起桌上那杯凉透了的茶,猛灌了一口。
“许南音,我现在需要一个解释。”
我看着他,这个正直的警察,两辈子以来,第一个愿意听我解释的人。
我决定赌一把。
“王警官,如果我说,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你信吗?”
空气凝固了。
律师看我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精神病人。
王警官没有说话,他只是把茶杯放下,做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
我的思绪,飘回了上一世。
那是一场比现在更加惨烈的悲剧。
“上一世,我没有替周巧巧顶罪。我天真的以为,只要说出真相,法律会还我公道。”
“可我错了。我低估了周巧巧的演技,更低估了江召白的狠。”
我开始叙述,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开庭前,江召白找到了我。他没有威胁,也没有利诱,只是告诉我,他家有一门祖传的邪术,叫‘摸骨术’。”
“他说,那是一种可以交换两个人容貌的术法。”
闪回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记得那个夜晚,在看守所的医务室里,江召白是如何一边温柔的抚摸我的脸,一边用那双修长的手,在我脸上的骨骼上按压、挪移。
那种骨头错位的、令人牙酸的“咔哒”声,我到死都记得。
“他把我的脸,像捏一块泥一样,捏成了周巧巧的样子。他当时说,‘南音,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这张脸太优秀,天生就该属于胜利者,而你,不配。’”
“然后,周巧巧顶着我的脸,当庭翻供,声泪俱下的指认我这个‘凶手’。而我,顶着她的脸,百口莫辩。”
“我被判了十五年。”
王警官的呼吸变的粗重,他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这还没完。”我的声音依旧平静,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脏在滴血。
“周巧巧顶着我的脸,继承了我的一切。我的北大名额,我的市状元光环,甚至我的父母。”
“她太会演了,她把我父母哄的团团转,让他们相信,我才是那个不学好的坏女儿,而她,是拯救我们全家的天使。”
“他们甚至把家里的房子卖了,把钱全都给了她,让她去‘打点关系’,好让我这个‘杀人犯’在牢里少受点苦。”
“最后,她为了骗取一份巨额人身意外保险,设计了一场车祸。一场刹车失灵的‘意外’,我爸妈当场死亡。”
我闭上眼睛,那封狱警递给我的、用血写成的遗书,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那是我爸用尽最后力气,在我妈手心里划出的三个字。
“我收到他们血书的时候,在狱中活活气死了。再睁眼,就回到了案发的那天晚上。”
我说完了。
审讯室里,落针可闻。
律师已经石化了,他张着嘴,像是听了一段天方夜谭。
王警官死死的盯着我,过了很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的意思是,周巧巧这次自首,根本不是为了保命?”
“当然不是。”我睁开眼,所有的脆弱和悲伤都已敛去,只剩下焚尽一切的恨意。
“她要的,是再一次接近我的机会。在看守所,或者监狱医院,她和江召白,会故技重施。”
“所以,王警官,你现在明白了吗?”
我站起身,戴着手铐的双手撑在桌上,凑近他。
“周巧巧进来,不是结束。”
“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