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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冷笑,继续加码。
“大人您太谦虚了!我听说您府上家风甚严,子孙贤孝,想必也是您言传身教,德行高尚的结果吧!”
“那是自然!我王家的子孙,绝不会有那等纨绔之辈!”王御史一脸的骄傲。
他话音刚落。
一个家丁突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血色尽失。
“老老爷!不好了!”
家丁扑到王御史脚下,哭嚎道。
“大大公子他他为了跟人抢一个花魁,当街打死了人!现在被京兆尹府的人给抓走了!”
“什么?!”
王御史的笑脸瞬间僵住,手里的酒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整个宴会,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面如死灰的王御史身上。
我低下头,掩去嘴角的笑意。
而主位上的谢景渊,正端着酒杯,隔着人群,遥遥地向我举了举。
他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赏。
王御史的倒台,比想象中更快。
他儿子打死的人,是兵部侍郎的独子。
两边都是朝廷大员,谁也不肯让步,闹上了金銮殿。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结果,不仅查出了王御史的儿子横行霸道,草菅人命,还顺藤摸瓜,查出了王御史本人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的累累罪证。
他所谓的“两袖清风”,不过是个笑话。
最终,王家被抄家夺爵,王御史被判了个斩立决。
朝堂之上,少了一个最大的政敌。
谢景渊重新获得了皇帝的信任,兵权也回到了他的手上。
而我,纪萝,成了他手中最锋利,也最隐秘的武器。
他开始有意识地带我出席各种场合,见各种人。
我只需要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一样,用最天真烂漫的语气,说出最热情洋溢的赞美。
然后,静静地等待“好运”降临。
被我夸过的人,轻则破财倒霉,重则家破人亡。
渐渐地,京城里开始流传一个说法。
说相爷身边那位神秘的表小姐,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有金口玉言之能。
被她称赞,是天大的福气。
只有我知道,那是催命的符咒。
我游走在权贵之间,看着他们一个个在我面前倒下,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快意。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而线的另一头,握在谢景渊手里。
直到那天,反贼头子的人,又找到了我。
这次,他们没有威胁,也没有恐吓。
他们带来了一个人。
一个被五花大绑,堵住了嘴,浑身是伤的人。
那个人,是我爹。
信使的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
“纪姑娘,我家主上知道你现在是相爷面前的红人。所以,想请你再帮个小忙。”
他递给我一个小小的瓷瓶。
“把这个,下在谢景渊的酒里。事成之后,你父亲,安然无恙。”
“或者,”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阴毒,“你也可以选择,当着谢景渊的面,用你最拿手的方式,夸他。”
“夸他万寿无疆,夸他千秋万代。”
“我们想看看,是你爹的命硬,还是他谢景渊的命硬。”
我看着我爹苍老的脸,和他眼中痛苦又绝望的神色,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我没有选择。
我拿着那个小小的瓷瓶回到相府,魂不守舍。
谢景渊很快就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那天晚上,他屏退了所有下人,只留我们两人在书房。
“出什么事了?”他问。
我看着他,这个将我从深渊边缘拉出来,又亲手把我推向另一个深渊的男人。
我忽然觉得很累。
我把那个瓷瓶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他们抓了我爹。”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不像我自己。
“他们让我选,要么毒死你,要么夸死你。”
谢景渊的脸色,在听到我父亲被抓时,就沉了下去。
他拿起那个瓷瓶,放在鼻尖闻了闻。
“鹤顶红。见血封喉。”
他看着我,眼中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所以,你选了什么?”
我自嘲地笑了笑。
“我有的选吗?”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谢景渊,如果我夸你,你会死吗?”
他沉默了。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疲惫。
“会。”
“你的言咒,无人能解,包括我。”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在我死之前,我一定会先杀了你。”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我不寒而栗。
“纪萝,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谁也活不了。”
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握住了我冰冷的手。
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
“把你父亲被关押的地点告诉我。”
“什么?”我愣住了。
“我去救他。”
他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疯了?那是陷阱!”
“我知道。”他看着我,黑色的瞳眸里,映出我震惊的脸,“但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