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突然宣布,他两个儿媳妇要一起生孩子,然后,把月子中心的工作全推给了我。
他指望我一个再婚五年的老伴,能像专业月嫂一样,不眠不休地伺候两个产妇和新生儿。
我看着他眼中那份理所当然,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我没争辩,只是平静地拿出手机,在全家人的注视下,拨通了一个电话。
把房子卖了,去养老院。您自己伺候吧。我挂断电话,拖着行李箱出门。
他大概没想过,我会用这种方式,彻底断绝关系。
01
晚饭的油腻气味还滞留在空气里,混合着电视机里传出的廉价笑声,熏得人头昏脑涨。
王德福清了清嗓子,将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他两个儿子,王强和王兵,立刻停下筷子,正襟危坐地看着他。
大儿媳李慧和小儿媳张琳也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就是王家的规矩。
王德福,这个家的皇上,要颁布圣旨了。
我垂着眼,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嘴唇,心里一片冷然。
有个事,跟大家说一下。王德福呷了一口酒,脸上泛着油光和红光,显得志得意满。
慧慧和琳琳的预产期差不多,就这几天了。我寻思着,咱们家这是双喜临门,得好好庆祝。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个儿媳妇明显隆起的腹部,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那道目光,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落在了我的身上。
晚晴啊,这段时间,你就辛苦一下。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是通知。
慧慧和琳琳生完,你就搬到医院去住,两个月子,你一起伺候了。请月嫂太贵,外面的人哪有自家人尽心你经验足,又是她们的长辈,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理直气壮。
仿佛这是我的天职,是我无上的荣光。
大儿媳李慧立刻接话,声音甜得发腻:是啊妈,我早就跟王强说了,有您在,我什么都不怕。我听说月子中心的鸡汤都是拿粉冲的,哪有您亲手炖的有营养。
她嘴上说着妈,眼神里却没有半分尊敬,只有算计和索取。
小儿媳张琳也怯生生地附和:妈,到时候麻烦您了。
她看似柔弱,垂下的眼睑却掩盖不住那份同样的理所当然。
我抬起头,环视着这一家子。
王德福脸上是我为你省了一大笔钱的得意。
两个儿子脸上是我老婆孩子有免费保姆了的轻松。
两个儿媳妇脸上是未来两个月可以当甩手掌柜的窃喜。
他们构成了一幅和谐美满的家庭画卷。
而我,是那个提供颜料和画纸,最后却被排除在画框外的工具人。
再婚五年,我伺候他,伺候他生病的母亲,用我的退休金补贴他两个儿子的家用。
我以为我的付出能换来一丝尊重,到头来,只是让他们愈发觉得我廉价。
现在,他们甚至想让我透支我这把老骨头,去同时伺候两个月子。
一天二十四小时,两个产妇,两个新生儿。
这是要把我往死里用。
我看着王德福,看着他那张因为酒精和自私而显得格外油腻的脸,忽然觉得一阵恶心。
我笑了。
不是温婉的笑,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带着悲凉的冷笑。
你们觉得,这很合理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刺破了客厅里虚伪的和谐。
王德福的脸色沉了下来。
林晚晴,你这是什么态度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给你安排点活儿,你还不乐意了
对啊妈,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可都是您的晚辈。李慧立刻帮腔,语气里带上了指责。
我没再看他们。
我只是平静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在他们错愕、不解、愤怒的目光中,我找到了那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
喂,是陈律师吗我是林晚晴。
我开了免提,清冷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
对,是我。之前跟您说的事情,可以启动了。
把房子卖了,我决定去养老院。
手续您那边都齐全,尽快处理吧。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连电视机里的笑声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
王德福的脸色从错愕转为铁青,嘴巴微张,像一条缺氧的鱼,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李慧和张琳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那份算计和窃喜变成了惊恐和不可置信。
我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回口袋。
然后,我弯下腰,从沙发底下拖出一个行李箱。
那个箱子,我已经准备了很久。
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我最喜欢的几本书,还有我的证件和银行卡。
林晚晴!你这是在干什么你疯了!
王德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怒吼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了调。
我没有理会他。
我拉着行李箱,站直身体,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
然后,我抬眼,看着这个我生活了五年的男人。
房子我已经委托律师处理了,首付和大部分月供都是我出的,我有处置权。养老院我也联系好了。
我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却字字诛心。
您,好自为之。
妈!你不能走!谁来伺候我们坐月子!李慧尖叫起来,声音刺耳,充满了即将失去免费劳动力的恐慌。
我终于将目光转向她,扫过这一家子贪婪而丑陋的嘴脸。
我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燃尽所有希望后的疲惫和决绝。
你们不是最讲孝道吗
现在,轮到你们自己孝顺了。
我拉着行李箱,走向门口。
王德福的咆哮,李慧的尖叫,张琳的啜泣,都变成了我身后的背景音。
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坚定。
我在告别这五年荒唐的人生。
王德福疯了一样冲过来想抓住我,但我比他快了一步。
我拉开门,门外,一辆我早已约好的出租车正缓缓停下。
我坐上车,关上车门。
透过车窗,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所谓的家,和里面那群面目狰狞、手足无措的人。
王德福冲到门口,对着远去的车尾破口大骂。
林晚晴你个毒妇!你不得好死!
骂声里,除了被羞辱的愤怒,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车子转弯,将那个地方彻底甩在身后。
我靠在座椅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里,有五年的委屈,压抑,和不甘。
呼出去之后,只剩下解脱。
02
出租车在夜色中平稳行驶,窗外的霓虹灯光影交错,在我脸上投下斑驳的色彩。
我拿出手机,屏幕上已经堆满了来自王德福和他两个儿子的未接来电和信息。
我没有点开看,只是面无表情地,将他们的号码一个个拖进了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我给陈律师发了条短信:一切按计划进行。
很快,我收到了回复:放心吧,林老师,后续我会处理好。
我关掉手机,靠在车窗上,看着这个城市的夜景。
五年前,我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带着对晚年幸福生活的憧憬,搬进了王德福的家。
我以为,两个经历过失败婚姻的人,会更懂得珍惜彼此。
我以为,我用真心付出,能换来一个和睦的家庭。
可我错了。
在王德福眼里,我不是伴侣,只是一个带薪的保姆。
我的退休金,是他们家的备用提款机。
他儿子买车,首付不够,王德福眼都不眨地从我这里拿走了五万,说:一家人,别分那么清,以后让他孝顺你。
他母亲生病,需要人日夜照顾,两个儿媳妇躲得比谁都快,王德福又对我说:晚晴,你是长辈,辛苦一下。
于是,我在医院陪护了三个月,端屎端尿,衣不解带。
而他的儿子儿媳,只是偶尔提着果篮来看一眼,拍张照片发朋友圈,配文奶奶要快点好起来,我们都爱您。
这个家里所有的家务,都是我的。
买菜做饭,洗衣拖地。
我一个退休的中学语文老师,硬生生被他们逼成了一个十项全能的家政工。
我不是没有反抗过。
有一次我实在太累,晚饭做得晚了些,王德福就把碗筷摔在桌上。
你现在是越来越懒了!连个饭都做不好,我娶你回来干嘛的
当着他儿子儿媳的面,他就是这样吼我的。
那一刻,我所有的尊严都被他踩在了脚下。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这个男人,这个家,不值得。
我开始为自己做准备。
我搜集了所有我为这个家付钱的证据,咨询了律师,联系好了养老院。
我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让我彻底爆发,让他们再也无法绑架我的时机。
今晚,他们亲手把这个时机送到了我的面前。
出租车停在了一家环境清幽的养老院门口。
这里是我精挑细选的地方,有花园,有图书馆,还有各种兴趣班。
我拖着行李箱,办理了入住手续。
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有一张柔软的床,和一个能看到月光的窗户。
我将行李箱里的几件衣服挂进衣柜,把那几本书摆在床头。
然后,我去公共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水流冲刷着我的身体,也仿佛冲刷掉了我这五年积攒的所有疲惫和屈辱。
换上干净的睡衣,我泡了一杯清茶,靠在窗边。
手机开机后,又开始疯狂震动。
我瞥了一眼,是各种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还有铺天盖地的短信。
林晚晴你敢卖房那房子也有我的一半!你休想!
你个老不死的,你良心被狗吃了!马上给我滚回来!
妈,我们知道错了,您先回来好不好有什么事我们好好商量。
咒骂,威胁,假惺惺的求和。
我看着这些信息,内心毫无波澜。
我能想象到王家此刻的混乱。
两个即将临盆的产妇,突然失去了她们预定好的免费月嫂,会是怎样的歇斯底里。
王德福,那个习惯了对我颐指气使的男人,发现自己失去了对我的控制权,会是怎样的气急败坏。
他们大概会因为谁去做饭,谁去洗碗而争吵不休。
他们大概会因为即将到来的、需要亲力亲为的月子生活而互相指责。
真好。
这锅粥,就让他们自己慢慢熬吧。
我屏蔽了所有陌生来电,将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一边。
窗外的月光皎洁如水,洒在房间的地板上,一片静谧。
我躺在床上,盖上柔软的被子。
这五年来,我第一次,在没有油烟味,没有争吵声的环境里入睡。
梦里,没有王德福的呼噜声,没有李慧的抱怨声,也没有张琳的假意奉承。
只有清风,花香,和久违的安宁。
03
第二天,我是在鸟鸣声中醒来的。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暖洋洋的。
我在养老院的食堂吃了顿清淡可口的早餐,然后去花园里散了会儿步。
几位同住的老人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我们聊了聊天气,聊了聊彼此的过往。
这里没有算计,没有索取,只有平和与尊重。
上午十点,我接到了陈律师的电话。
林老师,律师函已经通过快递送达王德福先生本人签收了。
好的,辛苦您了。
另外,他今天早上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情绪非常激动,一直在咒骂,说房子是他的,您无权出售。
我轻笑一声:他会这么说,我一点也不意外。
您放心,房产证上有您的名字,而且您保留了大部分首付和还贷的转账记录,法律上您占绝对优势。我已经明确告知他,如果他不配合,我们将向法院提起诉讼,申请强制执行。
嗯,一切按程序走。
挂断电话,我继续悠闲地散步。
而此时的王家,早已是天翻地覆。
王德福捏着那封轻飘飘的律师函,气得浑身发抖。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他将律师函撕得粉碎,纸屑像雪花一样飘落在地。
这房子是我的!是我们王家的!她一个外人凭什么卖!
他对着两个儿子怒吼,唾沫星子横飞。
王强和王兵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焦急。
爸,现在怎么办律师函都来了,看样子妈是来真的了。王强皱着眉说。
什么妈!她也配!王德福怒不可遏,当初买这房子的时候,我就不该心软,就该只写我一个人的名字!
他这话一出,李慧和张琳的脸色都变了。
李慧忍不住开口:爸,当初不是您说,让妈多出点钱,房产证上写你们两个人的名字,这样她才有归属感,才会死心塌地为这个家付出吗
这话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王德福的脸上。
他当初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以为用一个名字,就能套牢我一辈子。
他以为我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能再找到一个有房有退休金的男人,就该感恩戴德,任他拿捏。
他算计了一辈子,却没算到,我这只被他视为温顺的绵羊,身体里还藏着狼性。
你给我闭嘴!王德福恼羞成怒,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还不赶紧想办法把那个女人给我找回来!
怎么找电话拉黑了,信息不回,我们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王兵丧气地说。
就在这时,王强的手机响了。
是陈律师打来的。
王强开了免提,陈律师冷静而公式化的声音传来。
王强先生吗我是林晚晴女士的代理律师。关于房产出售事宜,再次跟你们沟通一下。根据相关法律规定,林女士作为房屋共有人,有权提出分割并出售房产。考虑到你们是家庭内部事务,我们建议协商解决。如果王德福先生拒不配合,我们将立刻启动诉讼程序。届时,法院可能会对房产进行强制拍卖,拍卖所得价格通常会低于市场价,而且你们还需要承担全部的诉讼费用。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王家人的心上。
强制拍卖
价格更低
还要承担诉讼费
王德福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的恐慌。
他意识到,林晚晴不是在赌气,不是在吓唬他。
她是有备而来,每一步都算计得清清楚楚,就是要和他彻底切割。
爸,要不……要不就服个软吧王兵小声说,先把妈劝回来,房子的事先拖着。等慧慧和琳琳生完孩子,有孩子绊着,她还能跑到哪儿去
王德福的脸上阴晴不定。
让他去跟林晚晴服软
他这辈子都没低过头!
可是,房子……那可是他唯一的安身立命之所,是他将来留给两个儿子的最大资本!
我再想想……他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
而我,正在养老院的图书馆里,捧着一本张爱玲的小说,享受着没有争吵、没有算计的午后时光。
阳光正好,岁月安稳。
真好。
04
平静的日子过了没两天,王家的第一颗炸雷就响了。
大儿媳李慧,羊水破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和几个新认识的棋友下象棋,养老院的护工突然过来找我,说有人打了前台的公共电话,指名道姓要我接。
我猜到是王德福,本不想理会。
但护工说,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了,说家里出大事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是王德福气急败坏又带着哭腔的声音。
林晚晴!你还有没有良心!慧慧要生了!家里乱成一锅粥,你赶紧给我滚回来!
我把听筒拿远了一些,等他咆哮完,才淡淡地开口:生孩子是喜事,恭喜你,要当爷爷了。
我恭喜你个头!你人呢你死哪儿去了现在医院里什么都要人,我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那是你的儿媳妇,你的孙子,不该你忙吗我反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
是啊,他自己的儿媳妇,自己的孙子,凭什么要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后老伴来忙前忙后
晚晴……算我求你了,你先回来帮帮忙,行不行等这阵子忙完了,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他的语气软了下来,充满了哀求。
我听着他虚伪的承诺,只觉得可笑。
我的要求,就是卖了房子,去养老院。这个要求,你答应吗
王德福又一次被我噎住了。
你……你非要这么绝情吗
王德福,当初你母亲生病,我一个人在医院伺候了三个月,你和你的好儿子们来看过几次现在轮到你了,才知道不容易了
我挂断电话,将听筒放回原位。
棋友问我:家里有事
我笑着摇摇头:没事,一个推销电话。
那一晚,我睡得格外香甜。
而王德福,正在经历他人生中最混乱的一夜。
医院里,李慧痛得死去活来,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王德福和王强身上。
你们两个大男人有什么用!待产包呢医生要的东西呢都找不齐!
我渴了!我要喝水!不是这种凉的,我要温的!
护士和医生也把王德福训得狗血淋头。
你是产妇的谁啊她对什么药物过不过敏你都不知道
病历本呢产检报告呢怎么什么都没准备
王德福被骂得抬不起头,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这辈子,何曾受过这种气
在产房外焦急等待的时候,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画面。
林晚晴是如何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林晚晴是如何在他母亲生病时,细心地记录下所有用药时间和注意事项的。
林晚晴是如何在他们一家人回家前,就准备好热腾腾的饭菜的。
那些他曾经视而不见的付出,此刻都变成了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他的心。
他终于明白,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免费的保姆。
李慧在第二天凌晨,生下了一个六斤重的男婴。
王德福看着那个躺在襁褓里、皱巴巴的小生命,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茫然。
产后的李慧更加虚弱,情绪也极度不稳,需要人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
王德福和王强两个大男人,笨手笨脚,连给孩子换个尿布都能弄得一团糟。
冲奶粉,不是太烫就是太凉。
抱孩子,姿势僵硬得像是抱着一颗炸弹。
李慧看着他们手忙脚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
废物!你们都是废物!连个孩子都看不好!
王德福被骂得灰头土脸,却不敢还嘴。
晚上,他一个人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怀里抱着哭闹不休的孙子,内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掏出手机,又一次拨打了我的电话,发现依旧是无法接通。
他转而给我发语音,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晚晴,我求你了,你回来吧……慧慧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家里真的不行了,我一个人撑不住……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是在第二天早上,才在养老院的活动室里,听到了这条语音。
当时,我正在跟着老师学打太极拳。
我点开语音,王德福那充满悔意的哭腔,和活动室里悠扬的音乐,形成了滑稽的对比。
我面无表情地听完,删除了语音。
然后,我给陈律师打了个电话。
陈律师,王德福那边,有新动静吗
他今天早上又给我打电话了,态度软化了很多,问能不能暂缓卖房,说家里出了点事。
您怎么回复的
我跟他说,这是林老师您的决定,我无权更改。
我看着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陈律师,麻烦您转告他,我的决定,不会更改。
继续推进卖房程序。
05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王德福被李慧和新生儿折磨得焦头烂额之际,小儿媳张琳,也发动了。
接到小儿子王兵打来的电话时,王德福正蹲在医院的卫生间里,用冷水洗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爸!琳琳也肚子疼,好像要生了!你快过来!
王德福感觉自己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一个就已经让他濒临崩溃,现在又来一个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他赶到张琳所在的病房,只见张琳疼得在床上打滚,王兵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王德福只能硬着头皮,凭借着前两天刚学来的那点可怜的经验,去办理各种手续,安抚张琳的情绪。
这下,他彻底成了一个陀螺。
楼上是刚生完的大儿媳和嗷嗷待哺的大孙子。
楼下是正在阵痛的小儿媳。
他必须在两个病房之间来回奔波。
刚给大孙子换完尿布,又要跑下楼去给小儿媳擦汗。
刚安抚好情绪崩溃的李慧,又要去应付医生对张琳病情的询问。
他感觉自己随时都会猝死在医院的走廊里。
更糟糕的是,两个儿媳妇之间的矛盾,也因为他的分身乏术而彻底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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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慧在病房里听说了张琳也入院待产的消息,心态彻底失衡。
爸!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张琳比我重要她一来,你就把我们娘俩扔在这儿不管了她对着刚从楼下跑上来的王德福尖叫。
我没有啊!我这不是上来了吗王德福有气无力地解释。
你上来有什么用孩子哭了半天你没听见吗我饿了你不知道吗王德福,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个偏心眼!
王德福百口莫辩,只能灰溜溜地去给李慧准备吃的。
而楼下的张琳,也因为王德福的频繁消失而怨气冲天。
人呢我爸呢我疼成这样,身边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王兵,你就是个废物!你爸也是个废物!
王德福夹在两个儿媳妇中间,两头受气,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极限。
他头发凌乱,眼窝深陷,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老了十岁不止。
他想过请月嫂。
可打电话一问,高级月嫂的价格贵得吓人,而且档期都排满了。
普通的月嫂,一听他家这情况,要同时照顾两个产妇,头摇得像拨浪鼓。
走投无路之下,他再次想到了我。
这一次,他没有打电话,而是直接找到了陈律师的律所。
他以为,当面恳求,能让我回心转意。
陈律师按照我的吩咐,接待了他。
王先生,关于房子的事,我们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买家,价格很公道。只要您签了字,马上就可以办理过户手续。陈律师公事公办地说。
王德福双眼布满血丝,面容憔悴,他扑通一声,就给陈律师跪下了。
陈律师,我求求你,你跟晚晴说说,让她高抬贵手,暂缓卖房,行不行等我儿媳妇的月子坐完了,我……我亲自上门给她赔罪!
他一个六十岁的男人,哭得涕泗横流,毫无尊严。
陈律师扶起他,然后,当着他的面,拨通了我的电话,开了免提。
林老师,王先生在我这里,他的意思,您都听到了。
电话里,传来我平静无波的声音。
陈律师,麻烦你问问他,当初我伺候他母亲,在医院住了三个月,他可曾想过让我暂缓一下他可曾问过我一句累不累
王德福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张着嘴,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我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插进了他最虚伪的心脏。
当初,他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现在,也请他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理所当然’。
我挂断了电话。
王德福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椅子上。
他知道,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最终,他颤抖着手,在房屋买卖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被彻底掏空了。
他失去了房子,也彻底失去了那个曾经被他视为囊中之物的女人。
06
房屋交易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一周后,一笔巨款打入了我的个人账户。
我看着手机银行里那一长串的数字,内心平静如水。
这不是一笔意外之财,这是我应得的。
是我用五年的青春、汗水、尊严,以及我婚前那套小公寓换来的。
我将这笔钱分成了几部分。
一部分,我一次性缴清了养老院未来二十年的所有费用,还升级了最高等级的护理服务。
另一部分,我存了定期,作为我未来的医疗和应急储备金。
剩下的一部分,我留作活用,我打算去报几个老年大学的课程,学学国画,练练书法,把我年轻时丢掉的爱好,都重新捡起来。
王德福也收到了属于他的那一半房款。
但那笔钱,在这个城市的房价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想在原来的小区附近买一套小户型,都远远不够。
更何况,他还要面对两个嗷嗷待哺的孙子,和两个怨气冲天的儿媳妇。
搬家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
王德福一个人,默默地看着搬家公司的工人将家具一件件搬上车。
那个他住了几十年的房子,那个曾经充满了他欢声笑语和威严的家,一点点被掏空。
他的心里,也跟着空了。
愤怒,后悔,无助,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李慧和张琳带着孩子出院,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家徒四壁的景象。
她们瞬间崩溃了。
爸!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家呢!李慧抱着孩子,歇斯底里地尖叫。
你把房子卖了你让我们和孩子住哪儿王德福,你是不是疯了!张琳也哭喊起来。
她们的月子都还没坐完,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安稳舒适的环境。
而现在,她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王德福被她们吵得头痛欲裂,只能一遍遍地解释:钱分我一半了,我们可以去租房子,或者……或者先去你们娘家住一阵子。
去我娘家我娘家就那么点地方,我弟弟弟媳都在,我们娘俩回去住,像话吗李慧立刻反驳。
张琳也默默流泪,她开始后悔,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进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家庭。
王德福无奈,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的两个儿子。
王强,王兵,你们看……要不,我先去你们那儿挤一挤
王强和王兵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爸,不是我们不让你住。你看,我们这儿地方也小,现在又多了个孩子,实在是没地方了。王强说。
是啊爸,孩子晚上闹腾,也怕吵着您休息。王兵附和道。
他们一人给了王德福几千块钱,让他自己去外面租个房子。
那一刻,王德福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他为了这两个儿子,算计走了自己的老婆,卖掉了唯一的房子。
到头来,却连一个能收留他的地方都没有。
他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四壁回音。
他,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而我,正在养老院宽敞明亮的画室里,戴着老花镜,一笔一画地学着画兰花。
窗外阳光正好,微风和煦。
我彻底切断了与过去的联系,没有再去打听王德福一家的任何消息。
他们的混乱,他们的痛苦,都与我无关了。
我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和宁静,感觉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07
王德福最终在城郊租了一间阴暗潮湿的老破小。
昔日那个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大家长,如今只能每天对着泡面和咸菜,生活质量一落千丈。
没有了我这个免费保姆,他连一日三餐都成了问题。
而李慧和张琳,在经历了短暂的崩溃后,只能各自抱着孩子,回了娘家。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李慧的母亲本就对她当初非要嫁给一穷二白的王强心存不满,如今看她灰溜溜地抱着孩子回来,更是没有好脸色。
当初让你别嫁,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吧月子都没坐完就被人赶出来了,我这张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李慧的弟弟弟媳也对她们母子的到来颇有微词,家里空间本就小,现在更显得拥挤不堪。
孩子半夜一哭,全家人都别想睡觉。
张琳那边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父母虽然心疼她,但家里也是一地鸡毛。
两个坐月子的女人,在各自的娘家受着不同的委屈,心里的怨气越积越深。
终于,在一次家庭聚会上,这股怨气彻底爆发了。
她们不再指责王德福,而是将矛头对准了彼此。
都怪你!李慧抱着孩子,指着张琳的鼻子骂道,要不是你非要赶着跟我们一起生,非要跟我争,妈能被气走吗平时就属你最会装乖卖巧,在爸面前说我坏话,现在满意了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张琳也不是个软柿子,她立刻反击:你还有脸说我结婚这几年,你把妈当什么了当你们家的免费保姆使唤!你买的名牌包,哪一个不是从妈的退休金里抠出来的把人逼急了,现在倒打一耙,李慧,你可真有本事!
两个女人当着所有亲戚的面,互相揭短,将王家这几年的丑事抖落得干干净净。
王德福的两个儿子,王强和王兵,也因为维护各自的媳妇而吵得不可开交。
一场好好的家庭聚会,变成了一场互相攻击的闹剧。
王德福坐在角落里,听着儿媳们的指责,儿子们的争吵,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发火,想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来镇住他们。
可他一开口,就被李慧怼了回来:你闭嘴!你个老不死的,连自己的老婆都看不住,把我们全家害成这样,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话!
王德福彻底蔫了。
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众叛亲离。
他想去看看自己的两个大孙子,可儿媳妇们都对他冷言冷语,连抱都不让他多抱一下。
别碰我儿子!晦气!
这三个字,像三把刀子,狠狠地扎进了王德福的心里。
他回想起,当初林晚晴是多么小心翼翼地照顾这个家,而他是如何对她颐指气使的。
因果报应,原来真的存在。
与此同时,我的人生却在焕发新的光彩。
我在养老院组织的国画兴趣班里,展现出了不俗的天赋。
我的第一幅作品《兰香满园》被选中,参加了养老院举办的小型画展。
画展那天,很多人都围在我的画前,啧啧称赞。
林老师,您这画得真好,意境深远。
是啊,完全看不出是初学者。
我站在人群中,听着这些赞美,脸上洋溢着久违的自信和从容。
我将画展的照片发在了我的社交平台上,配文:晚年不晚,一切正好。
很多以前的老同事、老朋友都给我点赞留言。
晚晴,为你感到高兴!
活出了我们都想要的样子!
看着这些温暖的鼓励,我眼眶有些湿润。
原来,离开那个消耗我的泥潭,我的世界可以如此广阔,如此精彩。
08
王德福的孝子人设,是他前半生最引以为傲的标签。
他时常在亲戚朋友面前吹嘘,自己是如何孝顺父母,如何将家庭关系处理得井井有条。
然而,这个标签,在我离开后,被撕得粉碎。
王德福的母亲,也就是我名义上的前婆婆,在得知儿子离婚卖房、儿媳回娘家、孙子没人带的消息后,一口气没上来,气病了。
老太太中风偏瘫,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吃喝拉撒全需要人伺候。
往常,这种事都是我来做。
现在,这个重担,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王德福这个唯一的孝子身上。
他不得不搬回老房子,亲自伺候卧病在床的老母亲。
他这才发现,照顾一个失能老人,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喂饭,一不小心就会呛到。
翻身,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最让他崩溃的,是处理大小便。
那种扑面而来的恶臭,让他好几次都忍不住冲到卫生间里干呕。
老太太脾气暴躁,因为身体不适,更是变本加厉。
饭菜不合口,骂!
水温不合适,骂!
动作慢了一点,还是骂!
王德福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不能像对我那样发火。
因为,这是他的亲妈。
他打电话让两个儿子回来帮忙。
王强说:爸,我这边要上班,还要照顾慧慧和孩子,实在走不开。
王兵说:爸,我最近项目忙,天天加班,您多担待点。
他们就像当初的李慧和张琳一样,躲得比谁都快。
王德福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
亲戚们来看望老太太,看到王德福手忙脚乱、狼狈不堪的样子,都开始在背后议论纷纷。
还说自己多孝顺呢,连个老婆都留不住,现在好了,自己受罪了吧
就是,当初林晚晴在的时候,把老太太照顾得多好,家里也干干净净的。他倒好,把人给作走了。
活该!这种自私的男人,就该有这个下场!
这些风言风语,像针一样扎在王德福的心上。
他昔日那点可怜的自尊和颜面,被剥得一干二净。
为了省钱给母亲看病,他每天只能吃最便宜的饭菜,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下去,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沧桑。
一个周末的下午,他推着母亲的轮椅去公园晒太阳。
迎面,他看到了我。
我正和养老院的几位老姐妹有说有笑地散步。
我穿着一件素雅的旗袍,化了淡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比和他在一起时年轻了十岁。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秒。
我看到了他眼中的震惊、悔恨和一丝乞求。
而我的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我没有停留,没有打招呼,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改变。
我就那样,从他和他母亲的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他伸出手,似乎想叫住我,但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
他听到我身边的老姐妹问我:晚晴,刚刚那个人,你认识
他听到我用轻快的声音回答:不认识,大概是问路的吧。
那一刻,王德福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捏碎了。
回到养老院,我继续和朋友们谈笑风生。
那次偶遇,对我而言,不过是路边的一棵树,一阵风,掀不起任何波澜。
我的世界里,早已没有了他的位置。
09
王德福的母亲病情持续恶化,最终还是住进了医院。
长期住院的费用,像一个无底洞,迅速吞噬着王德福卖房分得的那点钱。
很快,他就捉襟见肘了。
他不得不再次向两个儿子开口。
王强,王兵,你奶奶住院,钱不够了,你们一人再给我拿点。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王强才不情不愿地开口:爸,我这边手头也紧,慧慧不上班,就我一个人挣钱,孩子开销又大……
王兵也跟着诉苦:爸,我这儿也一样。再说了,您当初卖房子的钱呢怎么这么快就花完了
他们的话里,充满了埋怨和推诿。
甚至还暗示他,当初那笔钱,就不该由他一个人拿着,应该拿出来补贴他们的小家。
王德福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这两个不孝子!那是你亲奶奶!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她没钱治病吗
爸,话不能这么说。当初您要是能留住妈,哪有现在这些事家里也不至于散了,奶奶也不会气病。
儿子的话,像一把尖刀,插进了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是啊,如果林晚晴还在……
如果他当初没有那么自私,没有那么理所当然……
悔恨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开始疯狂地想念我。
想念我做的热乎饭菜,想念我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家,想念我在他生病时无微不至的照顾。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失去的,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在一次醉酒后,他鼓起所有的勇气,用医院的公共电话,拨通了养老院的前台。
他不知道我的手机号,只能用这种最笨的办法。
他报上我的名字,苦苦哀求护工,让他和我说几句话。
我最终还是接了。

听到我平静的声音,王德福瞬间崩溃了。
他哭得像个孩子,声音哽咽,断断续续。
晚晴……是我……王德福……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回来吧……求求你回来吧……我一个人真的撑不住了……奶奶也病了,她也想你……
我静静地听着他的哭诉,内心毫无波澜。
等他说完,我才淡淡地开口:王德福,你现在才说错,晚了。
你以为我是什么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保姆吗
不……不是的!晚晴,你听我解释!我会改的,我发誓我一定会改!你回来,我以后把你当祖宗一样供着,什么活都不让你干!他急切地承诺着。
我冷笑一声。
你所谓的补偿,不过是想再找回一个免费的劳动力,来帮你收拾现在的烂摊子罢了。
王德福,你从来就没有真正尊重过我。在你心里,我,甚至不如你的面子重要。
我……他被我说得哑口无言。
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林晚晴了。我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他,我现在的生活,很充实,很幸福。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更不需要你的‘补偿’。
忘了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说完,我平静地挂断了电话。
仿佛只是掐掉了一个骚扰电话。
我知道,这是我与那段不堪的过去,最后一次对话。
从今往后,我们的人生,再无交集。
10
被我彻底拒绝后,王德福崩溃了。
他将所有的怨气和绝望,都发泄到了儿子和儿媳身上。
他在医院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王强和王兵的鼻子大骂:你们两个白眼狼!不孝子!我养你们这么大有什么用!现在你奶奶病了,你们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王强和王兵被骂得脸上挂不住,也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爸!你闹够了没有!当初把妈气走的是你,现在家里乱成一锅粥,你又来怪我们
我们也有自己的家要养,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顾!我们不是你的提款机,更不是你的出气筒!
父子三人,在医院的走廊里,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最终,王强扔下一句话:这个家,早就被你作散了!以后你的事,我们不管了!
说完,他拉着王兵,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慧和张琳得知此事后,更是坚定了要和王家划清界限的决心。
她们带着孩子,彻底搬回了娘家,并向王强和王兵提出了离婚。
理由是,她们不想再跟王德福这个扫把星有任何牵连。
王德福的母亲,在医院里,因为无人精心照料,加上心情郁结,病情迅速恶化,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葬礼办得异常冷清。
王德福一个人跑前跑后,儿子儿媳们只是在出殡那天,象征性地露了个面,便匆匆离去。
亲戚们看着这凄凉的场面,都对王德福指指点点。
看看,这就是不珍惜老婆的下场。
家和万事兴,他自己把家给毁了,现在成了孤家寡人,活该。
王德福跪在母亲的墓碑前,老泪纵横。
他失去了妻子,失去了房子,失去了儿子儿媳的尊重,现在,连唯一的母亲也走了。
他真正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他开始酗酒,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身体状况急剧下降,整个人都变得颓废而邋遢。
昔日那个在家里趾高气扬的一家之主,彻底沦为了街坊邻居眼中的笑柄。
而我的生活,却像一幅徐徐展开的美丽画卷。
我组织养老院的书画社,举办了一场去郊野公园的春游活动。
我戴着鲜艳的丝巾,和老友们在花海里开心地拍照,笑声清朗。
我们的人生故事,吸引了一家本地媒体的注意。
有记者特地来养老院采访我。
我对着镜头,坦然地分享了自己如何走出失败的婚姻,追求晚年幸福的故事。
女性的价值,不应该由家庭来定义。任何时候,我们都有权利,为自己而活。
这篇报道刊登后,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我收到了很多陌生人的来信,她们说,我的故事激励了她们,让她们有勇气去改变自己的生活。
我,一个普通的退休女教师,竟然在不经意间,成了一些人心中的独立女性榜样。
这种被认可和尊重的满足感,是过去那五年婚姻里,从未有过的。
11
几年后,我从一位老同事的口中,听到了王德福的消息。
他因为长期酗酒,加上心情抑郁,身体彻底垮了,中了第二次风,住进了医院。
这一次,他身边再也没有任何人照顾。
两个儿子,只是象征性地支付了一部分医药费,便再也没有露过面。
据说,他们已经各自离婚,又组建了新的家庭,谁也不想去管这个麻烦的父亲。
王德福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大小便失禁,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同病房的病友都嫌弃他,护士也只是尽到最基本的职责。
他常常一个人,对着窗外发呆,一待就是一整天。
不知道在那个时候,他会不会偶尔回想起,曾经有一个女人,将他的家打理得一尘不染,将他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
但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人生没有回头路,他为自己的自私和愚蠢,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丝毫怜悯。
只是像在听一个与我无关的陌生人的故事,平静,淡然。
他的人生,早已从我的世界里删除了。
而我,在养老院里,过得有声有色。
我成了大家尊敬的林老师。
我教大家画画,组织读书会,还学会了用智能手机剪辑视频,记录我们的养老生活。
我的社交账号,吸引了不少粉丝,很多人都羡慕我这样充实而自由的晚年。
我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和感悟,写成了一本回忆录,取名《晚晴》。
没想到,书出版后,竟然大受欢迎,还加印了好几次。
我在书的扉页上写道:一个女人最好的归宿,不是婚姻,而是自我。
这句话,后来被很多人引用,成为了她们的座右铭。
我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还能达到这样一个高度。
我感谢那段失败的婚姻,是它让我看清了人性的丑陋,也让我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12
王德福最终在医院里孤独地离世了。
他的葬礼,只有两个儿子匆匆前来,草草了事。
没有哀乐,没有追悼会,甚至连孙子辈都没有出现。
他的一生,以一种无比悲凉和寂寥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这个消息,是我在一次基金会的活动上听说的。
是的,我用卖房的钱和后来出书的版税,设立了一个小型的林晚晴女性互助基金。
专门为那些在婚姻中受到不公对待,想要离开却又没有勇气和能力的女性,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法律和经济援助。
那天,基金会帮助的一位年轻女孩,在成功离婚并找到工作后,特地来养老院看望我。
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眼里闪着泪光。
林老师,谢谢您。如果没有您,我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那个地狱。
我看着她脸上重新绽放的光彩,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我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记住,一个人的价值,从来不取决于别人怎么看你,而是你如何定义自己。
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勇敢一点。
女孩重重地点了点头。
送走她,我一个人坐在养老院的花园里。
夕阳的余晖,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手里捧着自己写的那本《晚晴》,脸上挂着满足而宁静的笑容。
我回望过去,心里没有一丝怨恨。
只有感恩。
感恩那段经历,让我涅槃重生。
感恩那个决绝的自己,为我赢得了后半生的自由和尊严。
我的人生,不再围绕任何男人或家庭。
我的人生,只属于我自己。
属于我热爱的国画,属于我投身的事业,属于这片宁静的夕阳,和每一个值得期待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