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驾照。”
这五个字，像五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李明的大脑皮层。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握着那根塑料教鞭的手，瞬间变得无比沉重。
这他妈已经不是赔钱的问题了。
无证驾驶，肇事逃逸……虽然当时她没跑，但如果自己报警，这丫头的性质就完全变了。拘留？罚款？她这辈子都可能留下案底。
李明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突然明白了。
这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
或者说，苏小小这个女人，拥有把所有意外都变成对自己有利的局的恐怖能力。
她用自己的身体撞了他的车，现在，她又用自己的秘密，撞进了他的生活。
她把他从一个单纯的、愤怒的受害者，变成了一个握着她把柄的、尴尬的知情者。
而现在，她还要拉着他一起，跳进这个肮脏又来钱快的泥潭里。
“操……”
李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直播间的弹幕还在疯狂滚动，那些文字像一群嗜血的蚂蚁，爬满了屏幕。
“大叔快动手啊！磨磨蹭蹭的干嘛呢！”
“龙哥的火箭都凉了，你还没举起来？”
“是不是不行啊？不行换我来！”
苏小小趴在桌子上，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屏幕，然后又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李明说：“大叔，你还在犹豫什么？你报警，我去蹲几天，你一分钱拿不到，车还得自己修。你现在动手，几分钟，钱就到手了。我们是双赢。”
双赢？
李明想笑。
这算哪门子的双赢？
这是把他三十五年建立起来的道德观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他看着苏小小那个纤细的背影，那个微微撅起的、充满挑衅意味的臀部。她就像一个伊甸园里的女妖，递过来的不是苹果，而是一根沾满了铜臭味的教鞭。
“龙哥：再刷十个火箭，我要看大叔爆发！”
屏幕上，又是十个虚拟的火箭呼啸而过。
一万块。
就这么几秒钟，一万块钱。
李明的心脏被这个数字狠狠地攥了一下。
他想起了房东大妈的催租电话，想起了手机里那可怜的四位数余额，想起了HR那张冰冷的脸。
尊严？
一个失业的中年男人，一个被老婆踹了的失败者，一个连下个月房租都付不起的穷光蛋，还有资格谈尊严吗？
“快点！”苏小小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急躁，“龙哥耐心有限！”
李明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他举起了手里的教鞭。
他的动作很僵硬，像一个生了锈的机器人。手臂抬起的高度，都经过了内心的反复计算和挣扎。
然后，他挥了下去。
“啪。”
那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拍掉了一只蚊子。
教鞭落在苏小小身上，甚至没能让她T恤的布料产生一丝像样的褶皱。
“啊——”
苏小小非常配合地尖叫了一声，声音婉转动听，带着恰到好处的颤音，演技堪称影后级别。
直播间瞬间高潮了。
“哦哦哦哦！打了打了！”
“好！大叔威武！”
“再重点！没吃饭吗！”
但是，榜一大哥显然不满意。
“龙哥：就这？给我挠痒痒呢？”
苏小小看到这条弹幕，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她飞快地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李明一眼。那眼神，跟刚才那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判若两人。
她用口型，无声地骂了一句。
“废、物。”
李明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两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了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废物。”
前妻离婚时，就是这么骂他的。她说他不懂生活，不懂浪漫，守着一份破工作，像个没用的废物。
“性价比低。”
HR辞退他时，用的词虽然客气，但潜台词也是这个。三十五岁，没冲劲了，加不动班了，是个没用的废物。
一股邪火，毫无征兆地从李明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妈的。
他死死地盯着苏小小。
苏小小似乎也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又用那种挑衅的、轻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嘲弄。
她又趴了回去，对着麦克风，用更加委屈的语气说道：“大叔，小小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演。
还在演。
李明的理智，在那一刻，彻底崩断了。
他胸中积攒了整整一天的憋屈、愤怒、羞耻、不甘，在此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再次举起了那根教鞭。
这一次，手臂上青筋暴起。
“呼——”
风声。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爆鸣，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炸开。
这一记，结结实实，没有一丝水分。
“啊！！！”
苏小小的尖叫声瞬间撕裂了，那不是演的。
是真的疼。
她整个身体都绷直了，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直播间彻底疯了。
屏幕被“火箭”、“嘉年华”和各种礼物的特效塞满，几乎看不到画面。
“我操！我操！这才对味！”
“大叔牛逼！这才是真男人！”
“龙哥：好！非常好！继续！不要停！”
又是二十个火箭。
两万块。
李明看着屏幕上那些疯狂的数字，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他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手，看着手里那根细细的塑料教鞭。
刚才，他做了什么？
他打了一个女孩。
虽然是在一个荒唐的直播场景里，虽然是她要求的，但……他确实动手了，而且用了力。
一种强烈的自我厌恶感，像是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苏小小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耸动。
过了好几秒，她才缓缓抬起头，透过摄像头，露出了一个混杂着痛苦和兴奋的、极其诡异的笑容。
“谢谢……谢谢龙哥的火箭……”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谢谢哥哥们……小小……会乖的……”
这场荒诞的直播，又持续了十分钟。
李明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机械地重复着抬手，落下的动作。
他已经麻木了。
终于，苏小小对着镜头，挥了挥手，结束了直播。
当补光灯熄灭，房间重新陷入昏暗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空气中，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苏小小慢慢地从桌子上直起身，她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屁股，脸上再也没有了刚才那种妩媚和委屈。
“我操……大叔，你他妈来真的啊？”她骂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充满了怨气，“差点给我打出心理阴影了。”
李明没有说话。
他把那根教鞭扔在地上，像是扔掉了一件什么脏东西。
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钱。”他吐出一个字，声音沙哑。
“急什么。”苏小小走到他面前，拿起手机操作了几下。
很快，李明的手机“叮”地一声。
银行短信通知：您的账户入账4300.00元。
钱到了。
目的达到了。
可李明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
他感觉自己像是出卖了灵魂的浮士德，而眼前的这个粉毛丫头，就是那个诱惑他的魔鬼。
他转身就走。
“站住。”
苏小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李明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大叔。”苏小小走到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仰着头，看着他。昏暗的光线下，她那张画着浓妆的脸，显得有些模糊。
“你的演技，太烂了。”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李明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她话锋一转，嘴角又勾起了那种熟悉的、玩味的笑容，“你最后那几下，爆发力不错。龙哥很喜欢，他刚才私信我，说下次还想看你。”
她把手机屏幕亮给李明看。
上面是她和那个【龙哥】的聊天记录。
龙哥：【这个大叔不错，很有感觉，下次直播还找他，我给你刷个超级嘉年华。】
李明感觉一阵恶寒。
“这跟我没关系。”他冷冷地说，“钱货两清，我们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苏小小笑了，笑得像只小狐狸，“大叔，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她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
“我有你参与直播的全部录像，高清无码的哦。你说，我要是把你这段‘家庭教育’的视频，发给你前妻，或者你以前公司的同事……会怎么样？”
李明的身体一僵。
“而你呢，”苏小小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胸口，“你知道我无证驾驶。我们现在，是共犯了。”
她退后一步，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这里，来钱很快。你不是失业了吗？房租，生活费，你拿什么付？”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李明最脆弱的神经上。
“跟我合作吧，大叔。”
苏小小向他伸出手，脸上带着甜美又危险的笑容。
“我们一起，把榜一大哥的口袋，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