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房结果出来,弟弟一人独占两套黄金地段的安置房。
我作为长女,连一个平米都没有。
我没有质问,没有控诉,只是沉默地打包行李。
看着父母对弟弟嘘寒-问暖,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
整整一个月,他们对我避而不见。
直到第三十天,爸妈却突然出现在我公司楼下。
神色焦急,仿佛天塌了一般。
01
盛夏的午后,柏油路被烤得发烫,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燥热的尾气味。
我刚走出公司旋转门,一股令人窒息的热浪扑面而来。
还没等我适应,两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就跟鬼魅一样,猛地从大楼的罗马柱后窜了出来,死死堵住了我的去路。
是我妈,苏母。
她的手像一把铁钳,狠狠攥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那力道大得惊人,疼得我眉心一蹙。
我抬眼看她,被她此刻的模样惊得心头一跳。
往日里总要抹着口红、烫着精致卷发的她,此刻头发凌乱,几缕灰白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
眼眶深陷,布满血丝,那眼神里的慌乱和恐惧,是我从未见过的,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婉婉……
她一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她身后的我爸,苏父,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那张常年因为算计而显得精明的脸,此刻一片煞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发不出声音,只能一个劲地朝我使眼色,那眼神里除了焦急,还有一种更深层的、被什么东西追赶的惊恐。
我心头一沉。
大脑瞬间闪回一个月前那个同样闷热的午后。
拆迁办的人刚走,分房协议白纸黑字地放在桌上。
两套黄金地段、一百二十平的大三居,全都落在了我弟苏磊的名下。
而我,苏婉,这个家里的长女,一无所有。
当时,我妈正喜笑颜开地给我弟削苹果,嘴里念叨着:磊磊,以后这房子一装修,妈就给你张罗个好媳妇。
我爸在一旁点头哈腰地附和:对对对,咱们苏家的香火,可就指望你了。
他们没有一个人看我一眼。
我就像这个家的空气,透明,且不重要。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二十八年来,这种场景早已是家常便饭,我的心已经麻木到不会再起任何波澜。
我只是平静地回到自己那个常年堆放杂物的小房间,拉出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把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塞了进去。
离开时,客厅里还回荡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笑声。
我拉着箱子,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那扇门。
一个月。
整整三十天。
他们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信息。
仿佛我这个女儿,从未在他们的生命里存在过。
而现在,他们却以这样一副狼狈不堪的姿态,如临大敌般地出现在我面前。
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我轻轻挣开我妈的手,动作很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
有事吗
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客气又疏远。
我甚至都懒得喊他们一声爸妈,仿佛他们只是两个突然拦住我的陌生人。
我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显然刺激到了我妈。
她的情绪瞬间失控,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带着哭腔,几乎是吼出来的:苏婉!你弟弟出事了!那两套房,要保不住了!
这声嘶吼引得周围路过的同事纷纷侧目,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我心头猛地一跳,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我的视线越过她,瞥向她身后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奔驰。
车窗降下一半,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正冷冷地朝这边看着,车里似乎还有其他人影,透着一股不善的气息。
原来,是被人逼到绝路了。
我爸脸色大变,急切地打断我妈:别说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回家说!
他一边说,一边焦急地来拉我的手,想把我往那辆车里推。
他的手心全是冷汗,脸上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恐慌。
我心中冷笑。
一个月来对我这个亲生女儿不闻不问,现在天塌下来了,才想起我这个能补天的工具人
我侧身躲开他的手,语气坚决,没有留半分余地。
如果只是苏磊的事,我帮不上忙。
我爸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妈更是疯了一样,声嘶力竭地对我喊:苏婉!你怎么能这么冷血!那是你亲弟弟!那是你的家!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我重复着这个字眼,觉得无比讽刺。
我转过身,冰冷的目光直视着他们扭曲的面孔,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向他们。
我的家,早在一个月前,就没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就走,步履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02
我的决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我妈最后的希望。
她身体一软,竟毫无征兆地瘫坐在滚烫的地上,双手拍着大腿,开始嚎啕大哭。
婉婉!你不能走啊!你弟弟他……他被人给骗了啊!
他欠了高利贷!现在人家要收房抵债!你救救他!妈求你救救他啊!
她的哭喊声凄厉又绝望,引来了更多的围观者。
我停下脚步,却没回头。
阳光刺得我眼睛发酸,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荒原。
高利贷
果然。
苏磊那个被宠坏的成年巨婴,除了会闯祸,还会做什么
我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撒泼打滚的女人,和一旁手足无措的男人。
他们狼狈的样子,在我眼里就是一出无比荒诞的闹剧。
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病态的、扭曲的滑稽。
我爸见我停下,以为有了转机,连忙上前,语速极快地解释着。
原来,苏磊拿到房产证后不久,就被一群狐朋狗友怂恿,说拿房子去做什么委托经营,不仅不用自己打理,每个月还能拿到高额回报。
那个蠢货,想都没想,就把两套市值近千万的安置房,一股脑地抵押了出去。
结果可想而知,那根本就是个圈套。
对方不仅没给一分钱回报,反而拿着合同,说苏磊违约,要他立刻偿还一笔天文数字的违约金。
还不上
行,那就拿房子抵债。
我们报警了,可警察说这是经济纠纷,他们签了合同,让我们走法律程序。
我爸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可我们哪有钱打官司啊!那些人天天上门逼债,我们实在没办法了……
我眉梢微挑,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两套黄金地段的安置房,正常的银行抵押贷款都够他挥霍一阵子了,为什么要去找高利贷而且,拆迁安置房的手续那么齐全,怎么会被轻易抵押出去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说清楚
我的冷静分析,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言辞间的漏洞。
我爸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眼神躲闪,支支吾吾。
我冷笑一声,扭头就想走。
我知道,他们还有事瞒着我。
既然不肯说实话,那这出闹剧,我也没兴趣再看下去。
外婆!是因为你外婆!
见我又要走,瘫在地上的我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尖叫起来,她不顾形象地爬过来,死死抱住我的小腿。
婉婉,你不知道!当初这两套房子,有你外婆的一份!我们以为没事,可谁知道,当初你外婆去世时留下的那份附加协议,现在成了个雷啊!
外婆
我的瞳孔骤然紧缩。
这个称呼,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我记忆深处尘封的角落。
外婆去世得很早,在我十岁那年。
她是我在这个家里,唯一感受到的温暖。
可我从未听说过,她还留下了什么协议,更不知道,这拆迁房里,还有她的一份。
我爸见我妈说漏了嘴,急得直跺脚,一张脸涨得通红,却又不得不承认。
他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什么人听到似的,凑到我耳边。
那……那是你外婆临终前,背着我们,偷偷给你留的。
她……她说怕我们偏心,会把属于你的那份也给苏磊,所以立了个遗嘱,把她名下的那部分老宅面积,指定给你继承。
但……但我们想着你一个女孩子,早晚要嫁人,是外人。这房子给你也留不住,就……就一直没告诉你。想着等以后,以后再说……
轰的一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我四肢百骸都僵硬了。
原来,我不是被剥夺。
我是被欺骗,被隐瞒,被他们处心积虑地侵占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外婆留给我最后的爱和庇护,被我最亲的人,当成了算计我的工具。
我低头,看着抱着我腿痛哭流涕的女人,看着一旁满脸羞愧和恐惧的男人。
这一刻,我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血缘温情,彻底被碾碎成齑粉。
我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所以,那份所谓的‘委托经营合同’,因为产权人里少了我这个合法继承人,所以根本无法生效,对吗
我爸妈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我懂了。
全都懂了。
高利贷的人拿着合同去办过户,结果发现产权有瑕疵,根本过不了户。
所以,他们现在需要我,需要我这个被他们遗忘、被他们抛弃的女儿,去补上这个致命的漏洞。
真是天大的讽刺。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腾的恶心和恨意。
再开口时,我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冰冷的笑意。
想让我签字,可以。
但在此之前,所有过往的账,我们得一笔一笔地,算清楚。
03
我跟着他们回到了那个所谓的家。
一个临时租住的老破小公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外卖馊掉的酸腐味和浓重的烟味。
客厅里一片狼藉,烟头、泡面桶、脏衣服扔得到处都是。
我那个宝贝弟弟苏磊,正像一滩烂泥似的瘫在沙发上。
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听到我们进门,只是不耐烦地掀了掀眼皮。
看到我,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只有那种从小到大,早已刻进骨子里的理所当然和不耐烦。
仿佛我天生就该为他的愚蠢和错误买单。
客厅的另一头,坐着两个男人。
为首的是个光头,脖子上一条金链子粗得能拴狗,手臂上纹着过肩龙,正一脸不耐烦地抖着腿。
他身后站着一个黑衣保镖,双臂环胸,满脸横肉,眼神凶狠地打量着我。
这就是所谓的高利贷了。
人带来了
光头男看到我,连眼皮都懒得抬,语气嚣张地对我爸说,钱凑得怎么样了别他妈跟老子耍花样,今天再拿不出钱,老子就让你们全家睡大马路!
我爸妈吓得噤若寒蝉,连连点头哈腰。
我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茶几前,拿起了那份被揉得皱巴巴的协议。
我一目十行地扫过去,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份协议的条款极度苛刻,处处是陷阱。
最关键的是,在最后一页,有一条手写的补充条款,字迹潦草。
……关于该‘家族共同房产’的任何处置行为,若存在产权争议,需经由所有具备合法继承资格的家族成员一致书面同意,方可生效。
我的视线,就定格在这句话上。
光头男见我看协议,不屑地嗤笑一声:你看得懂吗小丫头片子,这破事儿跟你没关系,赶紧让你爹妈凑钱才是正事,别在这儿多管闲事。
我抬起头,迎上他轻蔑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浑浊的水潭,字字清晰。
我叫苏婉,是苏家的长女,也是这份协议里提到的‘家族共同房产’的合法继承人之一。
所以,你说这事儿,跟我有没有关系
没有我的签字,这份协议,从法律上来说,根本就是一张废纸。
光头男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旁边的黑衣保镖也皱起了眉头,显然没想到半路会杀出我这么个程咬金。
你他妈唬我光头男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他死死地盯了我几秒,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最后从随身的包里,又拿出了一份文件,用力拍在桌上。
那是一份房产的原始档案复印件。
在继承人那一栏,除了我爸的名字,果然还有一个用红笔圈出来的名字——我的外婆。
而在文件的附件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纸,那应该就是我爸妈口中,外婆留下的那份附加协议。
上面用娟秀的钢笔字迹,清晰地写着:本人名下位于XX路XX号老宅的全部产权份额,在我身故后,由我的外孙女苏婉一人继承,任何人不得干涉。若该房产未来涉及任何形式的交易、抵押或转让,必须经由苏婉本人亲笔签字确认,否则,任何相关协议均属无效。
我爸妈的脸色,已经惨白得看不见一丝血色。
他们当初为了独吞房产,自作聪明地隐瞒了我的存在,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却没想到,正是他们这个小聪明,被高利贷的人抓住了空子,设下了这个局。
因为产权人信息不完整,这份抵押协议从一开始就存在致命的法律漏洞,导致产权根本无法真正转移。
我看着他们俩那副悔不当初、又惊恐万分的模样,心里没有丝毫的快意,只有无尽的悲凉和嘲讽。
所以,我转头,再次看向那个脸色铁青的光头男,语气里带着一种掌控全场的压迫感,现在的情况是,这份合同,需要我补上我的签字,才能真正生效。否则,这两套房子就会因为产权不明确,被法院冻结查封,你们谁也拿不走,对吗
光头男的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他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嘴上依旧不肯服软,恶狠狠地威胁我:小姑娘,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龙兴社’可不是好惹的!你乖乖签字,大家相安无事。你要是敢耍花样,后果自负!
我无视他的威胁,眼神平静地扫过我的父母,和我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
然后,我提出了我的条件。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掷地有声。
要我签字,可以。
第一,这两套房产的产权,必须立刻去房管局重新公证。属于我外婆留给我的那一份,必须完整地过户到我的名下。从此,这套房子跟你们苏家,再无任何关系。
第二,苏磊签下的所有债务,是他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我不会为他还一分一毫。剩下的那套房子,你们是卖是留,自己想办法解决。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从今天起,我苏婉,与你们苏家,恩断义绝。从此以后,互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你们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04
我的条件一出口,整个屋子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苏磊第一个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指着我的鼻子就吼:苏婉你疯了!那是我的房子!我的!你凭什么要分走一套!
光头男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恶狠狠地瞪着我爸妈:你们家的破事,自己解决!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我要是拿不到钱,或者看不到这份签了字的有效合同,你们就等着给这个败家子收尸吧!
说完,他带着保镖,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我爸妈同时一哆嗦。
苏磊彻底失态了,他冲过来想抓我的衣领,面目狰狞地咆哮: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你要是不出现,什么事都没有!现在房子要没了,你满意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反唇相讥:是你的房子那你为什么还需要我来签字既然是你的,你自己去解决啊,在这里冲我吼什么
你!他被我一句话噎得满脸通红。
我妈回过神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过来,又想故技重施抱我的腿。
婉婉,你不能这样啊!那可是你亲弟弟!你就忍心看着他被那些人逼死吗我们是一家人啊!
她又开始打那张她用了二十八年,百试不爽的亲情牌。
可惜,现在的我,早已百毒不侵。
我后退一步,躲开她的手,语气平静,却字字诛心。
一家人
一个月前,我拖着行李箱离开那个家的时候,你们有把我当过一家人吗
去年我发高烧急性肠胃炎住院,给你打电话,你只问我苏磊跟人打架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把我当过一家人吗
从小到大,我的生日永远只有一碗清汤面,而苏磊的生日却是满汉全席、大鱼大肉,那个时候,你们有把我当过一家人吗
我每问一句,他们的脸色就白一分。
那些被我刻意压抑、深埋在心底的委屈和不甘,此刻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我看着他们俩哑口无言、满脸羞愧的样子,心中却感觉不到一丝报复的快感,只有深入骨髓的悲凉。
我的条件,不会改变。
我留下最后一句话,如果你们不同意,就去找别人帮忙吧。反正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说完,我转身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第二天,事情果然像我预料的那样,开始失控。
高利贷的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苏磊欠下巨额债务、两套拆迁房因产权纠纷被冻结的消息,添油加醋地散播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社区都传得沸沸扬扬。
我妈的脸皮,比我想象的还要厚。
她开始在各种亲戚群、邻里群里哭诉,颠倒黑白,指责我不念亲情,见死不救,是个冷血无情的白眼狼。
她只字不提房产的真实归属,只反复强调,弟弟有难,我这个做姐姐的却趁火打劫,要抢走家里唯一的房产。
一时间,所有的指责和谩骂,都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
我没有在群里跟她争辩。
跟一个胡搅蛮缠的人讲道理,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事。
我平静地退出了所有的家族群,拉黑了所有说三道四的亲戚。
然后,我找到了当年帮外婆处理后事的一位远房表叔,从他那里,要到了外婆遗嘱公证律师的联系方式。
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跟律师详细咨询了所有情况。
律师告诉我,外婆的遗嘱确实具备法律效力,而且当年做了双份公证,律师事务所里至今还保留着备份原件。
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提起诉讼,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有了律师的保证,我心里彻底有了底。
接下来的几天,我爸妈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高利贷的人几乎天天上门,泼油漆、写大字、半夜砸门,无所不用其极。
我那个宝贝弟弟苏磊,更是被吓破了胆,整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靠酗酒和打游戏麻痹自己,已经彻底成了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终于,在第五天,我妈在巨大的压力下,彻底崩溃了。
她再次来到我公司楼下,当着所有来来往往的同事的面,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她苍老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和鼻涕,额头一下一下地磕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婉婉!妈求求你了!妈给你跪下了!
你就签字吧!只要你肯签字救你弟弟,你要什么,妈都答应你!求求你救救我们这一家吧!
她的哭喊声,凄厉,绝望,引得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对我指指点点。
我站在人群的中央,看着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的母亲。
那一刻,我心中毫无波动。
过去二十多年所受的委屈和不公,像电影快放一样,一幕幕在我眼前闪过。
那个为了给弟弟买游戏机,抢走我辛苦攒下学费的母亲。
那个因为我考试比弟弟好,就骂我是书呆子以后嫁不出去的母亲。
那个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永远选择站在弟弟身边的母亲。
现在,她跪下了。
为了她的宝贝儿子,为了那套本不属于他们的房子,她放下了所有的尊严。
真可悲。
也真可笑。
05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母,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
周围同事们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像无数根看不见的针,扎在我的皮肤上。
但我不在乎。
我的心,早已在长年累月的忽视和偏心中,被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
我缓缓蹲下身,与她保持平视,声音轻得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你说,妈什么都答应我。
那么,当年外婆的遗嘱,你们为什么要隐瞒至今你们的承诺,我还敢信吗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煞白如纸,眼神惊恐地闪烁着,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终,在我的逼视下,她崩溃地吐露了实情。
我……我是怕你拿了那份房产,就不管苏磊了……怕你嫁人之后,这房子就成了外人的……怕你……怕你以后心里就没我们这个家了……
多么自私,多么狭隘,多么可笑的理由。
在他们眼里,我这个女儿,从来就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一件可以随时为儿子牺牲的附属品。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站起身,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律师名片,递到她面前。
你和爸,去见我的律师。
我的所有条件,必须白纸黑字写清楚,一条都不能少。我们去公证处,当着公证员的面签。否则,我宁愿大家鱼死网破,一无所有。
他们别无选择。
在高利贷的步步紧逼和我的强硬态度下,他们被迫联系了我的律师。
在律师事务所,当着双方律师和公证员的面,我详细列出了我的要求,并且进行了补充。
第一,两套安置房中,产权属于外婆的那一套,必须立刻无条件过户到我的名下,并结清所有相关费用。
第二,苏磊的债务,由他和父母自行承担,剩下的那套房子如何处置,与我无关。
第三,签署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断绝关系协议。从此,双方在经济、法律、道义上,再无任何瓜葛,互不承担赡养和继承的义务。
当律师将协议内容念给他们听时,我爸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而苏磊,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彻底疯了。
他冲进律师事务所,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在我爸妈的租住处大发雷霆,将本就狼藉的屋子砸得一片稀烂。
我从李明轩那里听说了这些,他是我公司的上司,也是我为数不多可以信赖的朋友。
他告诉我,苏磊甚至叫嚣着要来公司找我拼命,被我爸死死拦住了。
那个被宠坏的巨婴,双眼通红,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我只是冷笑。
他以为,闹,就能解决问题吗
这个世界,不是他家,不会所有人都惯着他。
我没有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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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通过律师,正式向那家龙兴社发出了律师函。
律师函里明确指出了他们合同中存在的法律漏洞,并强势表明,我作为房产的合法继承人之一,有权要求判定该抵押合同无效。
我给了他们两个选择。
要么,接受我的条件,配合我们完成房产分割,他们至少还能拿回一套房子去抵债。
要么,大家就法庭上见。到时候,他们不仅可能一分钱都拿不到,甚至还会因为涉嫌合同诈骗,面临法律的制裁。
高利贷的人不是傻子。
权衡利弊之后,他们立刻改变了策略,开始反过来向我爸妈施加更大的压力,逼着他们尽快搞定我。
你们女儿要是不签字,你们儿子欠的钱,就连本带利,一分不少地全由你们俩来还!
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们生不如死!
我爸妈彻底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一边是高利贷的死亡威胁,一边是我寸步不让的强硬条件。
他们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我妈甚至开始在亲戚面前哭诉,流露出为了保全我,要放弃苏磊的念头,试图用这种苦肉计来逼我就范,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不孝女逼到绝路的悲情母亲。
李明轩把这些话转告给我的时候,我正在加班赶一份项目报告。
我平静地听完,敲下最后一个句号,然后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他们还是不懂。
他们最在乎的,是面子。那我就把他们的面子,彻底撕碎。
那个晚上,我将外婆遗嘱的公证文件复印件,连同这些年我爸妈偏心苏磊,克扣我生活费、学费的种种证据,整理成了一封长长的匿名信。
信的最后,我还附上了几张苏磊在外面花天酒地、欠下赌债的欠条照片。
我把这封信,打印了十几份,分别寄给了家族里几个平时就看不惯我父母行径、且德高望重的长辈。
做完这一切,我关上电脑,走上阳台。
城市的夜空,霓虹闪烁。
我知道,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06
匿名信像一颗重磅炸弹,在苏家的亲戚圈里,炸开了锅。
我爸妈隐瞒外婆遗嘱、侵占长女财产、如今又反咬一口,污蔑我是白眼狼的丑闻,以病毒式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家族。
他们那张经营了一辈子的、虚伪的好父母面具,被彻底撕得粉碎。
家族里辈分最高的几位叔公伯公,当即拍了桌子。
他们连夜召开紧急家庭会议,勒令我爸妈必须到场,当着所有苏家人的面,把事情解释清楚。
那场面,我没有去。
但事后,三姑六婆们的描述,比亲眼所见还要精彩。
据说,在苏家的祠堂里,我爸妈被几十个亲戚团团围住。
苏建国!你还有没有良心!那是大姐临终前留给婉婉的唯一念想,你也敢昧下!
刘玉梅!你也是女人,你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为了一个不争气的儿子,你简直是疯了!
我们苏家的脸,都被你们两个给丢尽了!
指责声、怒骂声,此起彼伏。
我爸妈站在人群中央,脸色惨白,被唾沫星子淹没,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反驳不出来。
最终,在巨大的舆论压力和羞耻感下,他们俩双腿一软,当着所有亲戚的面,跪在了祠堂的祖宗牌位前,痛哭流涕,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们哭着说自己错了,说对不起我,请求我的原谅。
那眼神里,不再有算计和绑架,只有被现实彻底击溃的悔恨和恐惧。
就在这时,苏磊那个蠢货,竟然还不知死活地冲进了祠堂。
他指着所有人的鼻子破口大骂,说我们是一伙的,合起伙来欺负他,说我是个心机深沉的毒妇,害得他家破人亡。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脾气最火爆的三叔公一个耳光扇倒在地。
你这个败家子!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苏家会出这么大的丑闻吗滚出去!
整个家族,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
这场闹剧,最终由我请的律师出面收场。
律师当着所有长辈的面,冷静而专业地出示了我拟定的那份协议。
他告诉所有人,这是解决当下困境的唯一出路。
并且,他还抛出了一个更重磅的消息——苏磊当初签下的高利贷合同里,有一条隐形的担保条款。如果他的债务无法清偿导致违约,与他有血缘关系的旁系亲属,都可能要承担连带的担保责任。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亲戚们,瞬间炸了锅。
事情已经不仅仅是我一家的丑闻,而是牵扯到了所有人的切身利益。
签字!必须签字!
建国,你们不能为了一个败家子,把整个苏家都拖下水!
长辈们为了家族的声誉和自身的利益,纷纷倒戈,开始声色俱厉地劝说,或者说是逼迫我爸妈同意我的条件。
内外交困,众叛亲离。
我爸妈所有的挣扎和算计,在绝对的现实面前,都成了徒劳。
他们彻底绝望了。
最终,在公证处,在律师和几位家族长辈的共同见证下,我爸妈颤抖着手,在那份断绝关系协议上,签下了他们的名字。
我拿过笔,冷静地签下苏婉两个字。
落笔的那一刻,我感觉压在心头二十八年的那座大山,轰然倒塌。
我妈抬起头,双眼通红地看着我,声音里充满了怨恨和无助。
婉婉,你把我们逼上了绝路,你真的……没有心吗
我回望着她,眼神冷漠而坚定。
我只是把我原本失去的东西,拿回来而已。
我的心,在被你们一点一点挖空之后,早就死了。
07
法律程序走得比我想象中要快。
在律师的强势介入和高利贷那边的配合下,属于我的那套安置房,很快就被成功地从那笔烂账中剥离了出来。
房产证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我一个人的名字,产权清晰,再无任何纠纷。
当我从房管局工作人员手中接过那本红色的证书时,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这不是一套房子。
这是我外婆留给我最后的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属于自己的根。
而苏磊那边,情况就没那么乐观了。
剩下的那套房子,虽然也被保了下来,但为了偿还高利贷那笔利滚利的巨额债务,他们不得不以低于市场价很多的价格,匆匆卖掉。
卖房的钱,还了债之后,所剩无几。
从坐拥两套千万豪宅的拆二代,到一夜之间变得几乎一无所有,还背负着一身还不清的赌债,苏磊彻底崩溃了。
他开始变本加厉地酗酒、赌博,将所有的怨气都归咎于我。
他觉得是我毁了他的人生。
我爸妈也同样如此。
他们失去了房子,失去了儿子这个养老保障,生活的希望彻底破灭。
他们开始像疯狗一样,四处败坏我的名声,指责我害得苏磊家破人亡。
他们甚至每天都跑到我公司楼下哭闹、撒泼,妄图用舆论再次对我施压,逼我就范。
可惜,我早已不是那个任由他们拿捏的软柿子。
第一次,我直接报了警。
第二次,我申请了人身安全保护令,禁止他们靠近我公司和住处一百米之内。
同时,李明轩也动用了公司的法务资源,向他们发出了严正的警告函,明确告知他们,如果再有任何骚扰行为,公司将以寻衅滋事的罪名,对他们提起诉讼。
在法律和公司的双重铁腕之下,他们终于消停了。
苏磊的报应,来得比我想象的更快。
在一个深夜,他在一个地下赌场里,因为出老千被当场抓住,与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混乱中,他抄起一个啤酒瓶,砸在了一个男人的头上,致使对方重伤。
人证物证俱在,他被当场抓获,直接被刑事拘留。
我爸妈得知这个消息后,天都塌了。
他们想尽了办法,求遍了所有能求的亲戚,却没一个人愿意帮他们。
走投无路之下,他们再次找到了我。
那天,他们等在我家小区门口,看到我时,两个人噗通一声又跪下了,哭得老泪纵横。
他们求我,求我看在血缘的份上,帮忙找找关系,花多少钱都行,只要能把苏磊保出来。
我妈甚至开始用苦肉计,说她当年生我养我多么不容易。
我冷漠地看着他们,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我与苏家,早已没有任何关系。苏磊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
你们当初放弃我,选择他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至于你们说的养育之恩,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养育的代价,就是无休止的剥夺、欺骗和伤害,那这份恩情,我不敢领受,也早已还清了。
我不会再为你们的错误,买单了。
我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小区。
任凭他们在身后如何哭喊、咒骂,我都没有再回头。
最终,苏磊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他的人生,彻底毁了。
而我爸妈,他们溺爱了一辈子的香火,他们倾尽所有去维护的希望,最终变成了一个笑话,一个阶下囚。
这,就是他们的报应。
08
我搬进了属于我的那套房子。
一百二十平米,南北通透,阳光充足。
我花光了这几年所有的积蓄,又贷了一部分款,把它装修成了自己最喜欢的样子。
简约的北欧风,大大的落地窗,舒适的布艺沙发,还有一整面墙的书柜。
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新生的气息。
我辞掉了那份不好不坏的工作,开始尝试自己创业。
我把临街的那个房间,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咖啡馆,名字就叫婉婉的暖屋。
生活虽然忙碌,却无比充实和自由。
而我爸妈的生活,则一落千丈。
失去了两套房,又没了苏磊这个唯一的依靠,他们只能搬回那个早已破败不堪的老房子。
生活的窘迫和精神的崩溃,让他们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整日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不休,家里没有一天是安宁的。
他们开始后悔了。
他们托了好几个亲戚,想联系我,希望能和我重修旧好,以后老了能有个依靠。
但我一概不见,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我不会再给他们任何伤害我的机会。
李明轩偶尔会向我转达一些他们的近况,说他们如何抱怨,如何后悔。
我只是淡淡一笑:如果后悔有用,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不公和伤害了。他们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街上派发咖啡馆的宣传单,远远地看到了我妈。
她也在发传单,是附近一家新开的超市。
曾经那个趾高气昂、精致体面的女人,此刻头发花白,身形佝偻,脸上写满了生活的疲惫和沧桑。
她也看到了我。
我们隔着一条马路,遥遥相望。
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愧疚,有怨恨,有不甘,但最终,都化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我没有走过去,她也没有。
我们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擦肩而过,从此,再无交集。
我的咖啡馆生意越来越好,我的生活也蒸蒸日上。
我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不仅还清了装修贷款,还有了可观的存款,我开始规划着属于自己的,更广阔的未来。
而我爸妈,则在无尽的争吵和悔恨中,迅速地老去。
他们相继患上了各种老年病,高血压、糖尿病、心脏病……
但苏磊还在狱中,身边没有一个人照料,生活举步维艰,甚至连支付日常的医药费都变得困难。
他们试图向那些远房亲戚求助,但当初他们为了苏磊,几乎得罪了所有人,如今,亲戚们都对他们避之不及,甚至不乏冷嘲热讽。
当初你们眼里只有儿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
自作孽,不可活啊!
最终,在社区的帮助下,他们被送进了一家条件很差的公立养老院。
据说,他们在那里过得并不好,无人问津,寂寞地等待着生命的终点。
他们为自己曾经的偏心和自私,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
而我,早已将他们,连同那些不堪的过往,彻底地,从我的人生中剔除了。
09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偶尔也会回顾自己走过的路。
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像一道道深刻的烙印,刻在我的灵魂深处,或许永远也无法完全抹去。
但正是这些伤害,磨砺了我的意志,锻炼了我的独立和坚韧,让我学会了在绝境中,依靠自己,拯救自己。
从这个角度看,我甚至应该感谢他们。
是他们的绝情,才让我变得如此强大。
我将自己的故事,用匿名的形式,写成了一篇长文,发布在了社交平台上。
我没有想到,这篇文章会引起如此巨大的反响。
它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无数的涟漪。
无数和我有着相似经历的女孩,在评论区留言,私信我,向我倾诉她们的痛苦和迷茫。
楼主,谢谢你,你的故事给了我勇气,我决定离开那个让我窒息的家。
我也是家里的长女,从小到大,最好的东西永远是弟弟的,我好像就是个错误。
看完你的文章,我哭了一整晚。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我的故事,像一束光,照亮了许多同样深陷在重男轻女家庭泥潭中的女孩。
我开始意识到,我的反击,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
它更像一种宣言,一种力量,鼓励着更多的人,去勇敢地反抗不公,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和人生。
通过这篇文章,我结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我们有一个小小的线上群组,大家在里面彼此支持,分享经验,抱团取暖,共同成长。
我们就像一群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建立起了一个全新的、温暖的家庭。
我将咖啡馆的一部分利润,拿出来成立了一个小小的公益项目。
我定期会去一些福利院和社区做义工,用我自己的经历,去帮助那些在困境中迷茫的孩子和年轻人,将我曾经承受的痛苦,转化为回馈社会的力量。
李明轩一直默默地支持着我所做的一切。
他是我最坚实的后盾,是我在经历了那么多风雨后,最温暖的港湾。
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友情,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变得更加深厚和稳定。
我开始尝试更多新的东西,去旅行,去学习插花,去考取心理咨询师的证书。
我的生命,变得前所未有的充实、丰盈和有意义。
我活出了一个全新的,精彩的自我。
我知道,真正的解脱,从来都不是报复成功时的快感。
而是当我终于可以平静地回望过去,放下所有的仇恨和怨怼,活成自己最想要的那个样子。
我,苏婉,破茧成蝶,重获新生。
10
一个寻常的周末午后,我的咖啡馆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那是一位头发花白、气质温婉的老太太,她没有点单,只是站在门口,眼神复杂地,久久地看着我。
我走上前,礼貌地询问她需要什么帮助。
她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一丝泪光,声音有些颤抖。
你……是苏婉吧长得真像你外婆年轻的时候。
我心里一动,有些警惕地问:您是
我叫陈静,是你外婆当年的老邻居,也是她最好的朋友。你可以叫我陈奶奶。
陈奶奶。
我努力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却毫无印象。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了一张已经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的女孩,笑靥如花。
其中一个,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我的外婆。
而另一个,无疑就是眼前这位陈奶奶。
我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
我请她到靠窗的位置坐下,给她泡了一杯热茶。
她握着温暖的茶杯,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孩子,我知道你这些年,受苦了。
她告诉我,外婆其实一直都知道我爸妈的偏心。
所以,她才会在临终前,瞒着所有人,偷偷立下那份附加协议,就是为了给我留下最后一道护身符,确保我的利益不被侵占。
你外婆总说,你这孩子,性子太韧,也太能忍。她怕你被他们欺负狠了,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
陈奶奶说着,眼眶红了。
接着,她又告诉我一个,让我如遭雷击的惊天秘密。
其实……苏磊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爸妈亲生的。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苏磊……不是亲生的
这怎么可能!
陈奶奶叹了口气,将那段尘封的往事,娓娓道来。
原来,我妈在生我之前,曾经有过一个儿子,但在出生后不久,就因为一场意外夭折了。
这件事,对我妈的打击非常大,她因此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精神状态一度非常糟糕。
后来,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他们从一个远房亲戚那里,收养了一个刚出生不久的男婴。
那个男婴,就是苏磊。
他们对外,一直谎称苏磊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保守了这个秘密几十年。
我瞬间回想起过去的种种蛛丝马迹。
苏磊从小就体弱多病,我妈对他总是表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紧张和溺爱。
苏磊的五官长相,其实和我爸妈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
过去所有让我感到困惑和不解的细节,在这一刻,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你外婆当年就担心,陈奶奶继续说道,你妈会把对那个夭折孩子的愧疚和补偿心理,全都转移到苏磊身上,从而完全忽视了你这个亲生女儿的存在。所以,她才留下了那份遗嘱,就是希望你将来能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他们对苏磊那种偏执到扭曲的爱,背后还隐藏着如此沉重和病态的秘密。
但这,并不能成为他们伤害我、剥夺我的理由。
我的离开和反击,不是因为苏磊是不是亲生的,而是为了割裂那种不健康的、扭曲的家庭关系,是为了完成对自我的救赎。
陈奶奶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古朴的木盒子,递到我面前。
这是你外婆留给你的,她嘱咐我,等你真正独立了,再交给你。
我打开木盒,里面是外婆的一些日记,和几张我和她年幼时的合影。
日记里,字里行间,都是她对我这个外孙女深切的期望和满满的爱。
她心疼我的隐忍,担忧我的未来,却又因为病重,无能为力。
……我的婉婉,是个好孩子。外婆只希望你,能活得像你的名字一样,温婉,且安好。要为自己而活,永远不要被任何人绑架……
看着这些文字,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一股迟到了近二十年的温暖和爱,紧紧地包裹住了我。
那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私、最纯粹的亲情。
原来,我从来都不是不被爱的那个。
只是,爱我的那个人,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11
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将外婆的日记,进行了整理,隐去了所有真实的姓名和地名,以一个普通外孙女的口吻,将外婆的故事和她对我的爱,分享给了更多的人。
我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更多人了解到,家庭情感的复杂性,以及在面对不公时,我们该如何自救和自愈。
这本名为《外婆的木盒》的小书,意外地火了。
它引起了巨大的社会反响,甚至有媒体专程前来采访我的咖啡馆。
我的故事,也因此被更多的人所知晓,我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励志榜样。
我爸妈在养老院,也从电视上看到了关于我的报道。
我不知道他们当时是何种心情,震惊悔恨还是嫉妒
但那都与我无关了。
苏磊在狱中,也从报纸上,得知了我的一切,以及,他并非亲生的这个残酷真相。
据说,他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整个人都沉默了,开始反思自己这荒唐的前半生。
我通过律师,给他寄去了一封信。
信里,我没有一句责怪和谩骂。
我只是平静地,向他解释了外婆遗嘱的来龙去脉,以及,我反击的真正原因。
我在信的最后写道:
虽然你并非亲生,但你也曾被真心疼爱过,只是这份爱,走错了方向。我希望你能真心悔改,为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你的人生还很长,出去之后,重新开始吧。
这封信,是我对过去,做的最后一次告别。
几年后,苏磊刑满释放。
他没有来找我,也没有去找养老院里的父母。
他选择了一个陌生的南方城市,找了一份最普通的工作,从零开始,默默地生活。
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里只有一张白纸,上面用生涩的笔迹,写着两个字:
谢谢。
我知道,那是他寄来的。
我释然了。
我依然会定期去外婆的墓地,带着她最喜欢的栀子花。
我会告诉她,我过得很好,开了自己的店,写了自己的书,也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
我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我不再是那个被家庭阴影笼罩的女孩。
我成为了自己的光,照亮了自己,也温暖了别人。
12
我的咖啡馆,在我的用心经营下,风生水起,成了这座城市小有名气的网红打卡点。
我和李明轩的感情,也水到渠成。
我们在一个阳光明媚的秋日,举行了一场简单而温馨的婚礼。
没有邀请任何苏家的亲戚。
到场的,都是我们最亲近的朋友和同事。
这是我为自己划下的,最后一道界线,象征着我与过去,彻底的切割。
我爸妈是从其他亲戚那里,得知我结婚的消息的。
据说,他们那天在养老院里,老泪纵横,百感交集。
或许有悔恨,但,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幸福。
我们领养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儿,我给她取名叫安安,平安的安。
我将我所有的爱和耐心,都给了她,努力弥补自己童年缺失的所有温暖。
我将外婆留给我的那套房子,变卖后,设立了一个公益基金。
这个基金,专门用于资助那些和我一样,在偏心家庭中受到伤害,却渴望独立的女孩。
我希望,我的故事,能成为她们生命中的一束光。
我的故事,后来被一家话剧社改编成了话剧,在全国巡演,激励了无数人,去勇敢地追求自我,不再被所谓的血缘和亲情绑架。
我站在咖啡馆的落地窗前,阳光温暖地洒在我的脸上。
我的丈夫在吧台后忙碌,我的女儿在不远处的草坪上和一只小猫嬉戏。
我知道,过去的黑暗已经彻底远去。
属于苏婉的全新人生,盛放如花,璀璨夺目。
我终于,活成了自己最美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