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祭祖,我给爷爷烧了个纸扎手机。
当晚临睡前,大门突然被人砰砰敲响。
我从猫眼向外望,一片漆黑。
就在转身要回房时,门外人突然急切地砸起门来,还大力地拧动着门把手。
我心中一股无名火窜起,大声咒骂了一句:
操!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
就在拧下门把手的前一秒,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
【禹衡,我是爷爷,千万别开门!有人要杀你!】
......
1
中元节,爷爷的坟前。
纸钱不断燃烧,火焰跳跃。
手机呢爸爸清点着祭品,给你爷爷准备的纸扎手机怎么没烧
我抓了抓被飞起的纸灰撩痒的脸。
爸,爷爷去世前连智能手机都没见过,烧了他也不会用啊。
混账!爸爸朝我一脚踢过来,祭祖的规矩是儿戏吗该烧的八大件都得烧齐,你爷爷在地下过得好,才能保佑我们一家人。
我忍不住嗤笑出声:爸,爷爷都去世了,就别让他操心我们一大家子了。
话刚说完,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卷起。
地上那堆将熄的纸灰突然再次燃起,顺着风力在我周边盘旋,焦枯的味道呛入口鼻。
看!说错话惹你爷爷不高兴了,赶紧把手机烧了!
爸爸手上动作不停,一边烧着祭品一边念念有词,眼里混杂着严肃和敬畏。
回到独居的小公寓时,夜已深。
我躺上床,正要关机睡觉,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新短信。
发件人是我没见过的未知电话号。
【禹衡,我是爷爷。】
我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准是那几个狐朋狗友趁着中元节故意整蛊我呢。
我直接一个电话打给张昊。
电话一接通,我破口大骂:
张昊你这狗儿子,大半夜装神弄鬼给我发短信,还模仿我爷爷,缺不缺德
电话对面传来张昊莫名其妙地回怼。
你发什么病呢我和我爸妈在放河灯呢,谁有空给你发短信。
说罢,张昊发来一段视频,只见他和家人正忙着将纸制河灯一个个放入水里。
张昊发来语音:你别疑神疑鬼的,大晚上赶紧睡吧。
我看着手机里的消息,莫名感到一阵心颤。
神经病。我嘟囔着删除那条恶搞短信,手机扔到床头,翻了个身。
叮咚!叮咚!
回过神来,砸门声还在继续,连着门板都震颤起来。
我回拨那个未知号码,听筒里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忙音。
【你到底是谁】
我飞快地打字,指甲在屏幕上嗒嗒叩出声响。
却没有回应。
砰!砰!砰!
砸门的人没有要停下的迹象,反而越来越用劲。
报警!
这个念头划过我的脑海。
我刚按下11两个数字。
叮——
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房子里也藏了人!不安全!】
一瞬间,我按手机的手猛地一顿,全身冰冷。
屋里……有人
2
砸门声无征兆地停了下来,门外传来渐离渐远的脚步声。
客厅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
我透过猫眼再次往外看,声控灯还是暗的,一片漆黑。
想起那条短信,我猛地一扭头,视线惊恐地扫过客厅每一个角落。
被风吹起的窗帘后,沙发背面,厨房里……
每一处都好像藏着一双窥视的眼睛,注视着我。
不管发短信的人到底是谁,内容是真是假。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假装镇定,陡然提高音量:
我的钱包呢记得放客厅了啊。
打开玄关柜门,我轻轻拿出一把扳手,一步步挪动。
来到储物间门前,空的。
掀开窗帘,空的。
检查卫生间和卧室床底、衣柜,还是空的。
没有,什么都没有。
难道真是恶作剧短信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并未消失,如芒在背。
我躲进卫生间,在手机上快速编辑短信报警。
【您好,我需要紧急报警!江风小区三栋1单元702室。有不知名人员一直砸我家门,我还怀疑有人已经潜入我家里。请求火速出警!】
发送完报警短信后的下一秒。
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了。
但这一次,不再是疯狂地砸门,而是变得极其克制且有规律。
可我的心却跳得更厉害了。
三声一顿,门外人似乎带着一种刻意的礼貌和耐心。
一个低沉的男声透过门板传来:
有人吗物业的。刚有业主投诉您家有噪音,麻烦开一下门,我们了解一下情况。
我松了口气,原来是物业。
刚准备拧动门把手开门,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瞬间僵住。
我留了个心眼先打开了业主群,可群里并没有邻居反映噪音问题。
而且就算是邻居私聊了物业,砸门的人前脚刚走,物业的人后脚就到了
这速度,完全不符合他们以往拖延磨蹭的尿性。
就像是......提前知道一样!
不对!
门外的人,不是物业!
我这儿没什么噪音。太晚了,我要休息了,你们可以走了。
我对着门外的人说道。
门外的物业似乎失去了耐心,装都不再装了。
我听见密码锁被按响的嘀嘀声,一次又一次。
紧接着是毫无感情的电子提示音:密码错误,请重试。
他竟然想开门进来!
我赶紧反锁房门,握紧了手里的扳手。
警察出警还需要15分钟,在这之前我必须保护好自己。
妈的!
每一次错误提示后,门外的人都气急败坏地咒骂。
那声音充满戾气,和我记忆中的物业管理员声音根本对不上号。
我的心跳随着每一次密码错误提示音而剧烈起伏,手心里的汗又冷又黏。
终于,在一连串的骂娘声后,门外的人重重地一脚踹在门上。
然后,脚步声响起,逐渐远去,消失在楼梯间。
他走了
安静重新降临,我大口喘着气。
可手依旧紧紧拉住门把手,一下都不敢松懈。
不知过了多久。
叮咚。
门铃又响了。
我心脏猛地一颤,又来了
小衡,小衡,你在家里吗开门,是爸爸。
3
竟然是爸爸来了。
巨大的安全感瞬间安抚了我。
我连忙冲到门边,打开锁扣,转动门把。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爸爸,他还穿着下午祭祖时的那件衬衫。
我飞快地朝门外左右看了一眼,把爸爸拉进家里,迅速反手关门。
爸爸看着我紧张兮兮的样子,一脸不解:
怎么了慌什么呢
爸!我声音带着颤抖,把刚才经历的恐怖事件向他讲述了一遍。
我选择性隐去了爷爷发来短信的事情,怕爸爸觉得我对死去的爷爷不敬。
爸爸听了,眉头紧锁,抬手拍了拍我的后背。
他的手掌带着凉意,拍打的力道也有些沉。
爸,大晚上你怎么突然来了
回过神来后,我才疑惑爸爸为何突然来访。
今天给你爷爷烧完纸钱,回到家里右眼总是突突直跳。我放心不下,怕你有什么事,就赶紧过来看看。
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意:爸,还是你惦记我。
自从妈妈死后,就剩我和爸爸弟弟相依为命。弟弟生病后,爸爸更是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来了你就放心睡吧。
爸爸接过我手里的扳手,开口说道,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和心不在焉。
他的目光并没有集中在我身上,反而不经意地扫视着屋里。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我身体的肌肉下意识地绷紧,爸爸也明显感觉到了,拍着我后背的手停住。
怎么了爸爸的声音压低了些。
没,没什么……可能是警察的回复。
我下意识撒谎,慢慢侧过身,用身体挡住爸爸的视线,掏出了手机。
屏幕亮起,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短信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却像一把冰冷的刀插进我的心脏。
【小心你爸!】
我头皮一阵发麻。
小心我爸为什么
我猛地抬头,正好对上爸爸的视线。
他还在盯着我,平时那双温和的眼睛,此刻在灯光下却显得有些异样。
谁的信息爸爸向前微微迈了一步,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压迫感。
我的大脑差点宕机:是张昊,他问我明天去不去打球。
爸,我有点内急,刚才憋半天了,先去上个厕所。
我强装镇定地说完,不等爸爸反应,快速地冲向了旁边的卫生间。
关上门,立刻反锁。
外面没有任何动静。
这反常的安静反倒让我更加怀疑。
我强迫自己冷静,屏住呼吸,慢慢地俯下身,看向门板与地面之间那道狭窄的缝隙。
视野有限,我只能看到门外走廊上的一小片光影。
一双脚站在卫生间门外,是爸爸。
他为什么一直站在外面
我的眼睛突然瞪大,在爸爸的脚旁边,阴影里,竟然多出另一双脚!
爸爸不是自己来的,还有另一个人。
难道这个人就是短信里说的藏在我家里的人
他们一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蹲守猎物的野兽!
而我,就是那头待宰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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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急速蔓延。
透过门缝,那两道阴影中的手清晰可见。
爸爸手里攥着一捆绳子。而旁边那个人,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注射器。
厕所狭小的空间瞬间成了牢笼。
我猛地直起身,开始四处寻找转机。
窗口!厕所上方有个半米大的窗口,刚好可以容一个人爬出!
我以最快的速度行动起来,动作轻得不能再轻。
踮起脚,颤抖着手拧开厕所窗户的插销。
窗外冰凉的夜风灌进来,让我不由得一颤。
楼下是黑黢黢的夜色,我顺着窗口爬到侧面的粗大雨水管道上,开始攀爬。
门外,爸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脚步声靠近。
小衡,还没好吗他的声音带着关切,却让我周身更加寒冷。
没有时间耽搁了。
我手脚并用,双手死死抱住管道。
就在我重心开始朝着楼下下滑的瞬间,厕所门被猛地撞开。
砰!
显然,我的沉默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我再也顾不得压低声音,管道摩擦着我的胳膊和衣服,火辣辣地疼。
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快逃!
头顶上的窗户里传来爸爸惊怒的吼声:
他从窗户跑了!快追!
我重重地落在楼下柔软的草地上,顺势一滚。
顾不上疼痛,我爬起来就向着小区外那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夜市狂奔。
站住!陈禹衡,你给我站住!
爸爸的声音撕去了所有伪装,只剩下气急败坏的愤怒。
另一阵沉重而快速的脚步声传来。
是那个拿针筒的男人,他追赶的速度快得超乎我的想象。
听到人声了!
我飞快地奔跑着,希望就在眼前!
只要冲进去,有人群在,他们就不敢乱来。
五十米、三十米……
突然,一只大手从侧后方猛地伸来,死死捂住了我的嘴。
唔——所有的呼喊都被堵了回去。
一只强壮的胳膊勒住了我的脖子,拖得我双脚离地。
爸爸也喘着粗气从后面追了上来,脸色铁青。
他的眼里再也没有一丝一毫往日的慈爱,只有一种令人胆寒的狠绝。
他迅速拿出那捆绳子:快,把他弄晕!
爸爸低吼着,协助那个男人压住我。
注射器的寒光在我眼前闪过。
随着一股尖锐的刺痛从脖颈处传来,冰凉的不明液体注入我的体内。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眼皮慢慢变成沉重。
在最后的感知里,我被他们拖拽着上了车。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白色无菌布的病床上。
手腕和脚踝被束缚带死死固定着,勒得发疼。
一个普通工厂车间里,竟然有一个面积不大却设备齐全的无菌手术室。
旁边的医用推车上,摆放着各种手术器械和监测仪器。
那个陌生男人穿着蓝色的无菌服,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我嘶吼着,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男人不回应,只是拿着一支采血针走过来,冰凉触感后,血液被抽出。
接着,他又给我注入了一支抗凝血剂,然后快步走进了隔壁的化验室。
5
就在他离开之后,我疯狂地扫视四周。
我的手机,在旁边器械推车的下层。
我憋着全身的力,猛地低头用牙咬住了勒在左手腕的束缚带搭扣。
咔嗒!
老天开眼,搭扣竟然真被咬开了。
左手恢复了自由,我马上用左手去解右手和脚踝的带子。
我猛地从手术台上滚落在地,四肢乱攀地爬起来,抓起手机就往外冲。
男人反应过来,赶紧追了上来。
呼啸的风刮过我的耳边,男人愤怒的吼声也随之传来。
我在工厂外的荒地上一路狂奔。
突然,月色中,我隐隐瞧见一个熟悉的地方。
我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冰冷的空气灌入喉咙。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追赶声渐弱,我才敢稍微慢下脚步,剧烈喘息。
抬起头,借着清冷的月光,我看清了周围的景物。
井然排列的墓碑、在夜风中摇曳的杂草。
就在离我不远的一座坟冢前,还留着下午刚烧完的纸灰。
上面刻着我无比熟悉的名字,是爷爷的安息之处。
我竟然逃到了,爷爷的坟前。
嗡——
寂静的坟场里,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我心头一震,掏出手机。
那个自称是爷爷的陌生号码,又发来短信了。
冷白的月光照射在墓碑上,将影子拉得老长,如同绰绰鬼影。
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指引
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在这一刻,竟然给了我一丝别样的慰藉。
【小衡,你在哪里】
我颤抖着手指,几乎握不住手机,用最快的速度回复着。
【爷爷,我在你的坟前!救救我,我爸和另一个人要害我!】
短信发送成功的那一秒,我下意识地看向爷爷的坟头。
难道给爷爷烧的纸扎手机,真的到了爷爷的手里
他隔着时空,给我传来了救命的信息
手机再次震动,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躲到我的坟后,爷爷会保护你。】
我头皮瞬间炸开,猛地抬头看向爷爷的坟冢。
坟场边缘的树林一片漆黑,在夜风里微微晃动。
我连忙躲到爷爷那块巨大的花岗岩墓碑后,蜷缩起身体。
咔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踩断枯枝的声音,从坟场外围传来。
我的心脏骤然紧缩。
紧接着,两个模糊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树林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如同鬼魅般,他们的轮廓带着令我恐惧的恶意。
是爸爸和那个男人!
爸爸手里拿着一个类似探测器的东西,屏幕亮着微光。
他不停地低头搜寻,又不时抬头四处张望。
那个男人缓缓扫过一座又一座坟包。
他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在月光下反射出金属的冷光。
信号最后定位在这附近。
爸爸压低了声音,但在无比安静的坟场里,还是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
分头找,他肯定跑不远。
爸爸的脚步声停在了爷爷的坟前。
我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紧张到几乎窒息。
爸爸似乎犹豫了一下,他在爷爷的坟前静静地站了几分钟,像在感受着什么。
接着,他转过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去那边看看,他可能往公路那边跑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
我依旧不敢动弹,浑身都被冷汗浸湿。
阴冷的风再次拂动坟场上的枯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看来爸爸和男人真的走了。
我小心翼翼地,从爷爷的墓碑边缘探出一只眼睛。
空无一人。
得救了,我必须赶紧报警。
我颤抖着摸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按下那三个救命的数字。
就在指尖即将按下拨号键的那一刹那。
果然在这里。
一个熟悉到令我血液冻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6
爸爸手里的强光手电筒啪的一声打开,光柱直直打在我脸上,我下意识闭上了眼。
那个男人站在他侧后方,死死地盯着我。
他们根本没走!
爸爸缓缓上前一步,伸出了手,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把手机给我。
手电筒的光柱让我的眼睛感到强烈不适。
爸爸的身影在逆光中显得异常庞大且狰狞。
把手机给我。他重复道,声音冷硬。
巨大的绝望和被亲人背叛的愤怒终于冲垮了我的理智。
我没有交出手机,把它死死握在胸前,大声嘶吼:
为什么爸,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既然你叫我爸,为什么不能顺我心意
爸爸的嘴角扯动着,弧度冰冷僵硬。
陈禹衡,你弟弟都快死了!从你身上拿点东西救他的命,你就这么不愿意吗
他往前逼近一步,光柱晃得我眼睛生疼。
你弟弟陈禹远,他才十九岁啊!老天为什么对他这么不公,让他得了肝癌……
亲属活体移植是最好的办法,我苦苦求你,你却推三阻四。那是你亲弟,你为什么不救他!
爸爸的声音因为激动而不断颤抖,带着一种怨恨的指责。
我如遭雷击,弟弟生病我是知道的,甚至多次转账支付医疗费。
但是捐肝,这是多大的事情,甚至会影响我的一生,我怎么能随便答应。
冰冷的绝望感渗透了我的四肢百骸。
原来爸爸这一切疯狂的举动,都是为了弟弟。
我也是你的儿子啊!我声音破碎,带着哭腔。
爸,你怎么能为了救一个儿子,就要牺牲另一个活体移植也是有风险的!你考虑过我吗
闭嘴!爸爸厉声打断我,脸上闪过毫不动摇的决心。
你的肝,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怪异:
别说那些没用的。我倒是很好奇,你在家的时候是怎么察觉到不对逃跑的
事到如今,没有必要再隐瞒。
是爷爷给我发了短信。我脱口而出,带着一种气愤的决绝。
祭祖回来,他发信息警告我有人要杀我,他一直都在帮我。
我激动地举起手机,想要证明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然而,爸爸并没有预想中的震惊或恐惧。
他愣了几秒,古怪的表情慢慢演变成了狰狞大笑。
哈哈哈!他笑得弯下了腰,你说我那个死了的老爹,给你这个外人的孙子,发短信
他直起身,擦掉眼角笑出的眼泪,用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我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什么叫外人的孙子
爸爸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根本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你妈怀着你的时候,你的生父就意外去世了,她后来带着不到一岁的你嫁给了我。
他指了指我脚下的坟冢:
至于这里面躺着的,是我陈国梁的亲爹。跟你,没有一丁点的血缘关系。
你觉得,一个跟你非亲非故的老头子,死了还会给你发短信救你
7
爸爸,不对,是陈国梁。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匕首,捅进我的心然后残忍地搅动。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二十多年来,我以为的亲生父亲,成了没有血缘关系的继父。
整个世界,在我面前彻底崩塌。
现在,你明白了吗陈国梁的脸上带着寒冷的嘲讽。
我不是他的儿子,爷爷也不是我的爷爷。
所有的亲情都是虚假的,所有的信任都在此刻化为泡沫。
陈国梁上前一步,与那个男人一起将我围住。
求生的本能让我从悲伤的情绪中瞬间清醒。
我猛地向侧后方一窜,那里是坟场更深处。
抓住他!陈国梁低吼一声,和那男人同时扑了上来。
我拼命地向黑暗深处逃去。
冰冷的枝桠抽打在我的脸上,划出血痕,但我顾不上疼痛。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才一头栽倒在一丛灌木后面。
我被全世界抛弃了。
甚至没有一个死去的爷爷再会给我庇护。
就在彻骨的绝望即将把我吞噬时。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竟然又一次震动了起来。
我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气愤、荒谬,还有一丝卑微的希望。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小衡,你在哪里他们找到你了吗】
熟悉的文字,此刻却让我有了一丝抗拒和防备。
他不是我爷爷,他到底是谁
我敲击着手机屏幕,愤怒灌进文字:
【你到底是谁陈国梁说我不是他亲生的,你根本不是我爷爷,你到底想干什么】
发送。
我死死盯着屏幕,等待着回复。
几分钟的沉默后,短信到来。
【我确实不是你爷爷,但我能帮你。告诉我你的位置。】
帮我
一个连真实身份都不敢告知,躲在手机后的人,怎么帮我
站住!
陈国梁的声音撕裂了安静的黑暗。
他发现我了!
他和男人飞奔过来,就在我以为下一秒就会被扑倒在地时。
一道刺眼的白光骤然亮起。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划破天际,一辆黑色的SUV一个急刹,横拦在我与陈国梁之间。
哥!快上车!
一个急切而熟悉的声音大吼道。
我几乎无法思考,求生的本能让我扑向敞开的车门。
我重重摔在后座上,头晕眼花。
几乎在同一瞬间,引擎发出轰鸣,车子急速窜了出去。
直到后视镜里,陈国梁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的道路尽头,我才缓过劲来。
我慢慢转过头,看向驾驶座。
那是一张苍白消瘦,却无比熟悉的脸。
我的弟弟,陈禹远。
小……小远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是你
黑色的SUV在夜色中穿行,随后拐进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
小远熄了火,伏在方向盘上,大口喘着气,单薄的肩膀大幅度耸动着。
小远,你怎么样我着急地问。
眼前的弟弟,病痛将他折磨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他缓缓抬起头,努力平复呼吸:
哥,对不起。他开口,声音微弱,那些短信,其实是我发的。
8
我猛地怔住,大脑一时无法处理这个信息。
你发的你为什么要假冒爷爷给我发那些信息
我偷听到了爸和那个医生的计划,所以想了这个办法引起你的警觉。我不能用你的健康去换我的命。
我看着小远的眼睛,轻声问: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不是爸的亲生儿子
小远转头看着我,眼神恳切:
妈临走前告诉我的,她让我以后一定要和你相互扶持。
小远又剧烈地咳嗽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
哥,爸他不是真的想害你,他只是太想救我了。
他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手指冰凉却用力:
我求求你,不要报警。如果他坐牢了,这个家就真的散了,我也会活不下去的。
我目光一冷,挣脱开小远的手。
他不顾父子亲情,绑架我强迫我捐肝,这是犯法的!我为什么还要顾念他
小远眼里全是哀求:
我答应你,我会说服他等待肝源,放弃强迫你捐肝的念头。哥,就算看在我帮了你的份上,你不要告发他,我求你……
我看着小远,心中五味杂陈。
面对眼前这个生命已不知还剩多少日子,却拼命保护我的弟弟,所有怨恨都堵在了喉咙口。
沉默了十几分钟,我闭上眼,声音沙哑:
好,我答应你,不报警。
小远听到我的回答,几乎要哭出声:谢谢你……哥。
窗外掠过凄厉的风声。
突然,小远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整个人趴倒在方向盘上,失去了意识。
小远!我心头一紧,急忙探身扶住他。
没有回应。
巨大的恐慌瞬间将我淹没。
小远,坚持住!我手忙脚乱地把他扶到副驾驶位,接着快速朝医院的方向开去。
到了医院,医护人员迅速把弟弟推进了抢救室。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面色凝重的医生从抢救室里走了出来。
医生,他怎么样我赶紧上前询问。
医生摘下口罩,摇了摇头:
你是病人家属吧,他肝功能已经彻底衰竭,情况非常不乐观。
如果不尽快进行肝移植手术,他恐怕只剩一个月时间了。
一个月,这三个字像冰冷的绞索,让我呼吸停滞。
我看着医院外灰蒙蒙的天空,想起母亲临终前拉着我和弟弟的手,眼里满是不舍和牵挂。
我深吸一口气,内心默默下了决定。
几乎同时,陈国梁也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
看到他的一瞬间,我下意识地后退闪躲。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声音急促:
小远呢!他怎么样了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神冰冷:
医生说他只剩一个月的时间了。
陈国梁面色一僵,瘫坐在地。
虽然并不想顺他心意,但弟弟毕竟是我的亲弟弟。
犹豫片刻,我还是说出了口:我同意捐肝。
陈国梁猛地抬头,定定地看着我,脸上瞬间爆发出难以掩饰的喜悦。
小衡,太好了!爸爸知道你不会眼睁睁看着弟弟死的。
我不是为了你。我打断他,每一个字都带着疏离。
我是为了妈,也是为了小远。但你对我做的事,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捐完肝以后,我们恩断义绝,再无父子情分。
陈国梁心里早就没有我这个儿子,这话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他假意难过,颓然地低下头:
好,只要你愿意捐肝给你弟弟,你想怎么样都行。
手术前的准备环节十分繁琐,我被安排开始禁食。
陈国梁忙着去办理各种手续,病房里暂时只剩下我一人。
小远的手机就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屏幕偶尔会因为医院的通知而亮起。
鬼使神差地,我拿起那部手机。
我尝试输入了弟弟的生日,解锁成功。
原本只是想看看他生病以后的病况记录。
然而,一个极其隐蔽的定位追踪软件突然闪烁,吸引了我的注意。
它的追踪目标,竟然是我的手机!
9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我的脑海。
我点开了他的聊天软件,找到了和陈国梁的对话窗口。
看着那些文字,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冰冷,彻骨的寒意灌入心脏。
【爸,哥不会听你的,他那么自我,怎么可能同意捐肝。】
【小远你别管,爸自有办法让他做手术。】
【爸,我不想你为了我触犯法律。而且哥如果知道你害死了他的亲生父亲,更不可能善罢甘休。】
【他不罢休我养他这么大,对他是天大的恩情!当初要不是他爸吵着要举报我挪用公款,我也不至于制造意外让他永远闭嘴。】
【我会用我的方式让哥自愿捐肝的,我不能再让你犯罪了。】
【你能有什么办法好好待着养病就是了,一切交给爸。】
【我只要救了他,他欠我一条命。以他的性格,一定会还给我的。】
嗡——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神经被无数只蚂蚁啃噬一般。
原来真相比我知道的更加丑恶。
不仅爸爸算计我,连亲弟弟都在算计我。
所谓的苦苦筹谋救我性命,所谓的兄弟情深,全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我自愿捐肝,保住他的父亲。
而我的父亲,不是意外离世,是被陈国梁谋杀的!
我几乎站不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
陈国梁办完手续走了进来:小衡,都安排好了,你准备准备。
他看到了我手里拿着他儿子的手机,话音戛然而止。
陈国梁。我第一次直呼其名,这三个字着实令我犯恶心。
我亲生父亲的意外死亡,是不是你设计的
他身体猛地一震,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小衡,你听我解释,那都是小远他病糊涂了胡说八道的。
回答我!我猛地打断他,近乎咆哮,你如果不想你儿子死,就给我说实话!
最后的侥幸被彻底粉碎。
陈国梁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起来,伪装的慈父面孔彻底撕裂,取而代之的是狗急跳墙般的狰狞。
是我干的,又怎么样他猛地抬起头,那个男人,他凭什么拥有她他还想举报我他该死!
陈国梁喘着粗气,脸上甚至浮现出一种癫狂的快意。
那场意外天衣无缝,你妈到死都以为是你爸运气不好。
你这个畜生!陈国梁肆无忌惮地承认彻底激怒了我。
我攥紧手里的手机,声音斩钉截铁:这肝,我不会捐了。你们父子,我一个都不会原谅。
陈国梁猛地堵在病房门口,眼神阴狠得像条毒蛇。
不捐你以为你走得出这家医院吗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折叠刀,为了小远,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慢慢站直身体,当着他的面,掏出了那只一直保持着录音状态的手机。
你说的每一个字。我冷冷地开口,包括你是怎么谋杀我父亲,怎么威胁我的,我全都录下来了。
我顿了顿,看着他瞬间变得煞白的脸,决定给予最终一击。
而且,我早就已经报了警。现在,警察应该已经到了。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
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迅速冲进来,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
是谁报的警为首的警官问道。
是我。我上前一步,将录音手机递了过去。
警官。这个人,陈国梁,亲口承认二十多年前制造车祸谋杀我亲生父亲,并绑架我强制我做捐肝手术,证据都在这里面。
冰冷的手铐开合声在病房里响起。
陈国梁被带离病房的那一刻,依旧目光恶毒地看着我。
我没有回避,只是冷漠地回视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一切都结束了。
等待陈国梁的将是法律的审判。
而陈禹远还在重症监护室里,靠着仪器维持所剩不多的生命时间。
而我,不再有义务去牺牲自己拯救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