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尊,当世剑道第一人,一剑可斩万里山河。
但他现在正死死拽着我的袖子,躲在一根糖葫芦的杆子后面,瑟瑟发抖。
就因为那个卖菜的大婶多看了他一眼。
长生,她、她是不是觉得我这身白衣沾了泥点,不配当剑仙师尊沈听澜的声音带着哭腔,通过秘法传音,在我脑子里疯狂刷屏。
我叫顾长生,此刻的身份,是天下第一剑仙的亲传弟子,以及……人形弹幕处理器。
我面无表情地对卖菜大婶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同样用传音回复师尊:师尊,你想多了,大婶只是觉得你长得俊,想把她三姑家二外甥的女儿介绍给你。
什么!沈听澜的音量瞬间拔高,吓得糖葫芦杆子都晃了三晃,相亲比、比跟魔尊打架还可怕!我们快走!买菜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为师去前方高地探探路!
话音未落,一阵风刮过,我师尊已经瞬移到了百米开外的茶楼屋顶上,只留下一个背影,假装在看风景。
我叹了口气,熟练地从怀里掏出钱袋子。
这就是我的日常。
别人家的师尊,要么在闭关悟道,要么在指点江山。
我师尊,沈听澜,唯一的爱好,就是待在绝云峰顶,对着一朵云彩发呆。下山不可能的。方圆十里内出现第二个活人,他能当场表演一个原地飞升。
宗门大比,别的峰主都端坐高台,威风凛凛。我师尊,躲在后山最高的树杈上,用一片叶子遮住脸,偷偷看。别人问起,我就得说:师尊云游四海,莫问归期。
有魔道巨擘打上山门,点名要挑战他。我师(物理意义上)地动山摇,山门差点被拆了。最后是我提着剑出去,对着那魔头说:家师说了,他认输,但请你立刻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否则……
魔头大笑:否则怎样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细如发丝的剑气,从我师尊闭关的洞府里悄无声息地射出来,擦着魔头的头皮飞过去,将万米之外的一座山头削成了平地。
魔头当场跪了,磕了三个响头,哭着跑了。
从那以后,修仙界都知道,绝云峰的沈剑仙有个宝贝徒弟顾长生,说一不二,他的话,就是沈剑仙的意志。
他们都以为我是师尊最宠爱的弟子,被寄予厚望。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就是个翻译、传声筒、挡箭牌,以及……社恐专用人形拐杖。
长生,白菜五文钱一斤,青菜三文,别被坑了。还有,买块豆腐,要嫩的。师尊的传音又来了,带着一丝指点江山的运筹帷幄。
我一边跟大婶讨价还价,一边腹诽:您老人家指挥砍价倒是挺在行的啊!
买完菜,我提着篮子,走在青石板路上。师尊悄无声息地从屋顶飘下来,落在我身后三步远的安全距离,亦步亦趋。
师尊,您好歹是天下第一,能不能有点高人风范我无奈道。
高人,都是独来独往的。他理直气壮地传音。
那您跟着我干嘛
……你不是人,你是我徒弟。
我竟无言以对。
就在我们一前一后,保持着诡异的默契穿过集市时,我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街角一个摆摊的老头,摊位上杂七杂八地放着些古董玩意儿,其中有一块黑漆漆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扭曲的魔字。
不知为何,看到那块令牌的瞬间,我感觉师尊在我身后,呼吸猛地一滞。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沈听澜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除了害怕和发呆之外的第三种表情。
那是一种混杂着厌恶、警惕和一丝……痛苦的神色。
他没有传音,而是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对我说了三个字:
天魔殿。
2
我是怎么拜沈听澜为师的
说起来,纯属意外。
五年前,我还是山下那个小村里的一个普通少年。有一天,我上山采药,迷了路,误打误撞闯进了绝云峰的后山。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白衣男人,正蹲在一条小溪边,对着水里自己的倒影,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什么。
你、你好……我叫沈听澜……请问,你知道怎么下山吗
他对着倒影,结结巴巴地说完一句,然后立刻换上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用另一种声线回答:在下不知。
接着,他又变回那个羞涩的样子,苦恼地挠了挠头:唉,不行不行,太生硬了。万一别人不理我怎么办
我当时就看傻了,心想这人长得跟神仙似的,怎么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可能是因为我只是个凡人少年,气息微弱,没什么威胁。他自言自语了半天,才发现了我。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啊地一声,像只受惊的兔子,原地消失了。
我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结果下一秒,他就出现在我身后的一棵大树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紧张地看着我。
你……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他问。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他听完,似乎松了口气,然后又陷入了深深的苦恼。
按理说,凡人闯入仙家禁地,轻则驱逐,重则抹去记忆。可这两件事,都需要跟人接触。
他纠结了半个时辰,最后,我看着他从树后走出来,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那个……顾长生是吧他问。
我点点头。
我,沈听澜,绝云峰之主。我看你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修仙奇才,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我当时就懵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是觉得我骨骼清奇,他是觉得,收我为徒,以后再有外人闯进来,就可以让我去交涉了。
于是,我就成了天下第一剑仙的唯一弟子。
我的修仙之路,跟别人也完全不一样。
没有严厉的教导,没有刻苦的修炼。师尊扔给我一本基础心法,让我自己看。
看不懂的地方去问他,他会把注解写在纸上,递给我,全程不发一言。
练剑的时候,他会站在百米之外,用剑气在地上划出招式轨迹,让我自己跟着学。
我一度以为,他是个哑巴。
直到有一天,我把饭做糊了。他尝了一口,那张俊美的脸皱成了苦瓜,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长生,这……是不是有点太焦了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跟我进行非必要的交流。
我忽然明白,他不是高冷,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跟人说话。
从那以后,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拉着他聊天。我说,他听。我问,他用点头或摇头回答。
渐渐地,他能跟我说一些简单的词了。
吃饭。
练剑。
很好。
再后来,就变成了传音。因为他说,传音不用张嘴,没有面对面的压迫感。
我成了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连接。
而此刻,这个连接,似乎就要被那块名为天魔殿的令牌,强行切断。
师尊,那是什么我低声问。
沈听澜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块令牌,平日里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却像是结了冰的深渊。
一群……苍蝇。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身上的气息开始变得不稳定,一丝丝锐利无匹的剑意,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割得我皮肤生疼。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连地上的青石板都凝结出了一层薄霜。
那个摆摊的老头,一个凡人,被这股气息一冲,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我知道,师尊的情绪要失控了。
他这种状态,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方圆百里,恐怕会瞬间化为剑下废墟。
我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冰冷得像一块万年玄冰。
师尊!我大喊一声,冷静点!这里是集市!
我的声音,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他即将爆发的火山上。
沈听澜身体一颤,眼中那骇人的杀意,像是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茫和后怕。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拉着他,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直到远离了那条街道,他的身体才慢慢回暖。
长生……他用传音叫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管的颤抖,刚才,我……
我知道。我打断他,您只是看到了不喜欢的东西。
我没有问天魔殿是什么,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我知道,他不想说。
他沉默了很久。
直到我们快要回到绝云峰的山脚下,他才再次传音给我。
长生,那块令牌,你替我去拿回来。
为什么
上面……有那些苍蝇的气息。我想知道,他们来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这是五年来,他第一次,主动要求我去处理一件与麻烦有关的事。
天魔殿,一个在修仙界销声匿迹了近百年的名字。
我回到宗门,翻阅了藏书阁里最隐秘的卷宗,才找到了关于它的零星记载。
那是一个信奉混乱与杀戮的魔道组织,行事诡秘,手段残忍。百年前曾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后来被正道仙门联合剿灭。
据说,当时出手终结这场浩劫的,就是一位神秘的剑仙。
卷宗上没有记载那位剑仙的名字,但我猜,八九不离十,就是我那个社恐师尊。
怪不得他反应那么大,原来是老仇人。
可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偏远的小镇
带着疑问,我再次下山,来到了那个集市。
摆摊的老头已经不见了,我花了几块灵石,从旁边的小贩口中得知,老头只是个收破烂的,那令牌是他从城西一座废弃的宅子里捡来的。
我赶到那座宅子。
宅子荒废已久,院子里长满了杂草。
我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一股阴冷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走进院子,立刻就感觉到不对劲。
空气中,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与白天在令牌上感受到的气息,同出一源。
这里,曾经是天魔殿的一个据点。
我小心翼翼地在宅子里搜索起来。
就在我推开一间厢房的门时,异变突生!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从门后一左一右地扑了出来!
速度快如闪电,出手狠辣无比,直取我的要害!
我心中一惊,但反应不慢。这五年,师尊虽然没怎么开口教我,但剑招喂得可不少。我脚尖一点,身体如一片落叶般向后飘去,同时拔出背后的长剑,一式云开见月,清冷的剑光在身前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将两道黑影的攻击尽数挡下。

其中一个黑影发出一声轻咦,似乎很惊讶我能挡住他们的偷袭。
我定睛看去,是两个穿着黑衣的蒙面人,修为都在筑基后期,比我高出一个小境界。
你是何人为何闯入此地左边的黑衣人冷声问道。
我心里飞速盘算着。硬打,我肯定不是对手。
得想办法把师尊摇过来。
可师尊社恐啊,让他来这种人多眼杂(虽然只有三个人)的场合,比杀了他还难。
我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我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淡淡道:此地此地乃家师清修之所,尔等魔崽子,竟敢在此撒野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
右边的黑衣人喝道:胡说八道!此地分明是我天魔殿的分舵!你师父是谁报上名来!
家师名讳,也是尔等配问的我冷笑一声,将剑尖斜指地面,傲然道,家师绝云峰沈听澜,尔等若识相,速速跪下受死,或可留个全尸。
沈听澜!
听到这个名字,两个黑衣人同时身体一震,眼中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显然,他们听说过我师尊的威名。
左边的黑衣人强作镇定:不可能!沈剑仙百年未出绝云峰,怎会在此地清修小子,你少在这里狐假虎威!
信不信由你。我撇了撇嘴,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他们听,唉,本来不想麻烦师尊他老人家的。没办法,谁让徒弟不争气呢师尊——
我故意拉长了声音,对着天空喊道:徒儿无能,碰上两个不开眼的魔崽子,还请师尊出手,将他们挫骨扬灰!
我喊得中气十足,其实心里慌得一批。
师尊啊师尊,您可千万要给力啊!好歹吱一声啊!
两个黑衣人被我这番操作搞得有点懵,他们紧张地四处张望,神识铺天盖地地散开,想要找出沈听澜的踪迹。
然而,周围一片死寂。
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右边的黑衣人恼羞成怒:臭小子,你敢耍我们!
说罢,他提着刀就向我冲来。
我心说完了,这下装逼装过头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懒洋洋的,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还有点紧张的声音,突兀地从我头顶的房梁上传了下来。
吵死了。
那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道惊雷,在两个黑衣人耳边炸响。
他们猛地抬头。
只见房梁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
他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晃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写满了你们打扰到我了和我好想回家。
正是沈听澜。
他居然真的来了!而且还学会抢答了!
两个黑衣人吓得魂飞魄散,当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
沈……沈剑仙饶命!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这就滚,这就滚!
师尊皱了皱眉,似乎很讨厌他们发出的声音。
他没有说话,只是屈指一弹。
他手中那根脆弱的狗尾巴草,瞬间化作一道绿色的剑芒,以一种超越了他们理解的速度,洞穿了两人的眉心。
没有鲜血,没有惨叫。
两个筑基后期的魔修,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化为了飞灰。
做完这一切,师尊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从房梁上飘了下来,躲到我身后,拉着我的袖子,用传音小声说:
长生,我刚才……是不是很凶
我感觉自己快要分裂了。
一方面,我得维持住自己沈剑仙代言人的高冷形象,对着那两堆飞灰,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另一方面,我得安抚我那个社恐发作的师尊。
不凶不凶,我用传音温柔地哄他,师尊您刚才威风八面,神勇无敌,那两个魔崽子见了您,吓得屁滚尿流,死而无憾。
沈听澜似乎被我这通马屁拍得有点舒服,情绪稳定了不少。
那……我们回家吧他小声问。
回,马上就回。我一边说,一边走到那两堆灰前,蹲下身子,从里面扒拉出两个储物袋。
神识一扫,里面除了些魔道功法和灵石,还有一封密信。
信上的内容,让我脸色一变。
信是天魔殿舵主写给总坛的,上面说,他们追查了百年,终于在青州地界,发现了剑心残片的线索。
剑心残片我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师尊,您知道这个吗我把信递给沈听澜。
他只是扫了一眼,脸色就变得比纸还白。
他一把夺过信,指尖燃起一团白色的火焰,瞬间将信烧成了灰烬。
走!
他抓住我的胳膊,不等我反应,已经发动了缩地成寸的神通,一步就跨回了绝云峰顶。
回到他熟悉的洞府,他才像是活了过来,长长地松了口气。
但他看我的眼神,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挣扎,有犹豫,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痛苦。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强烈的情感波动。
师尊我试探着叫他。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又要开始对着墙壁发呆了。
然后,他缓缓地,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传音给我。
长生,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记在心里。
我心中一凛,知道他要说的是天大的秘密。
我,并非生来就是剑仙。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愣住了。
百年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剑修。一次秘境探险,我无意中得到了一样东西——就是信上说的,剑心残片。
那是一块上古仙人陨落后,其剑心所化的碎片。谁能融合它,谁就能拥有世间最纯粹的剑道力量,一步登天。
我融合了它。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我能想象,那过程必然是九死一生。
我成功了,也失败了。
我获得了无上的力量,一剑可平山海,一念可斩日月。天魔殿,就是被我亲手覆灭的。
但我也付出了代价。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涩然。
剑心残片,它不止给了我力量。它还给了我一种……诅咒。
融合了它,我的五感,尤其是神识,被放大了千百倍。我能听到风的声音,能看到光的轨迹,也能……感受到方圆百里,所有生灵的情绪。
我倒吸一口凉气。
感受到所有生灵的情绪那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喜、怒、哀、乐、贪、嗔、痴……无数种情绪,像潮水一样,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涌进我的脑子。尤其是恶意、贪婪、嫉妒这些负面情绪,对我来说,就像是无数根针,在扎我的神魂。
在人多的地方,那些声音和情绪,会把我逼疯。
所以,我只能躲起来。躲在这个没有人烟的地方。
所谓的社交恐惧,只是因为……我承受不住。
我终于明白了。
我一直以为的社恐,竟然是这样一个残酷而悲伤的真相。
他不是害怕与人交流,他是被这个世界的声音,折磨了整整一百年。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来。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被誉为天下第一,却孤独地将自己囚禁了百年的男人。
他该有多痛苦
师尊……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天魔殿的余孽,他们想要的,就是我体内的剑心残片。沈听澜继续说道,他们以为,只要把它挖出来,就能占为己有。他们不知道,剑心残片早已和我的神魂融为一体,强行剥离,我死,它也会跟着毁灭。
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既然查到了青州,就一定会想尽办法把我逼出来。
而你,他看着我,眼神无比凝重,是我唯一的破绽。
他们打不过我,就会对你下手。
长生,从今天起,你不要再下山了。待在绝云峰,哪里都不要去。
他用的是命令的语气。
我却从那命令中,听出了一丝……恐惧。
他不是怕自己会死,他是怕我,会因为他而出事。
接下来的一个月,绝云峰前所未有的平静。
师尊像是要把这五年欠我的课都补回来一样,开始疯狂地给我开小灶。
当然,是用他独有的方式。
他不再只是划出剑招让我自己学,而是会亲自下场,用一根树枝,将修为压制到和我同等境界,跟我喂招。
他不出声,但每一招每一式,都清晰地将剑道的至理,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的剑术,一日千里。
他也开始教我各种法术神通,依然是写在纸上给我。那些在外界足以引起腥风血雨的顶级功法,在他那里,就像是大白菜一样,随手就扔给了我。
我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
他想让我在最短的时间里,拥有自保的能力。
这让我心中既感动,又不安。
这份平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压得我喘不过气。
天魔殿,就像是一把悬在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可能落下来。
这天,我正在练剑,一个纸鹤晃晃悠悠地飞上了绝云峰,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是宗门传讯的纸鹤。
我解开纸鹤,看到上面的内容,脸色瞬间变了。
长生,回家一趟,娘病重。
字迹,是我爹的。
我的家,就在山下那个小村。拜师之后,我每隔一年,都会回去探望一次父母。算算时间,距离上次回去,也快一年了。
娘病了
我心急如焚,立刻拿着纸鹤去找师尊。
沈听澜正在洞府里打坐,听到我的脚步声,睁开了眼睛。
我把纸鹤递给他。
他看完,沉默了。
洞府里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师尊,我……我艰难地开口,我想回去看看。
是陷阱。他直接打断我,语气斩钉截铁。
可是……
没有可是。他的声音冷硬如铁,天魔殿的人,在逼你下山。
我当然知道这很可能是陷阱。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为人子女,我不能赌。
师尊,我知道有危险。但我必须回去。我看着他,眼神坚定,哪怕是陷阱,我也要闯一闯。
你去了,会死。
那我也认了。
沈听澜死死地盯着我,眼中风暴汇聚。
这是我第一次,违背他的意愿。
我们对视了很久。
最终,他眼中的风暴,化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罢了。他传音给我,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枚白玉剑佩,递给我。
这个你拿着。里面有我三道本命剑气,遇到危险,捏碎它。
我接过剑佩,入手温润,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师尊,谢谢您。
去吧。他挥了挥手,转过身去,不再看我,早去早回。
我对着他的背影,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然后,转身,御剑下山。
我没有看到,在我转身之后,沈听澜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抬起手,似乎想叫住我,但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
洞府里,只剩下他孤单的背影,和无声的叹息。
我一路疾驰,心急如焚。
不到半个时辰,我就回到了那个生我养我的小村庄。
村子,和记忆中一样,宁静祥和。
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我松了口气。看来,是我想多了。
我快步走到家门口,推开了那扇熟悉的木门。
爹,娘,我回来了!
屋子里,爹正坐在桌边抽着旱烟,娘在厨房里忙活着。
看到我,他们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长生回来啦!快坐快坐!
娘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从厨房里走出来,嗔怪道: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看着她红光满面的样子,哪里有半点生病的迹象
我心中咯噔一下。
娘,您……没生病
生病好端端的,我生什么病娘奇怪地看着我。
我爹也掐灭了烟袋,疑惑道:谁说你娘生病了
我拿出那个纸鹤:这是您写的啊。
我爹接过纸鹤,看了一眼,脸色大变:这不是我写的!我的字哪有这么好看!
陷阱!
真的是陷阱!
我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爹,娘,快走!这里危险!我一把拉住他们,就想往外跑。
然而,已经晚了。
桀桀桀……
一阵阴冷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村子的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罩子,将整个村庄都笼罩了进去。
十几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了我家的院子里,将我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血色长袍,没有眉毛的阴鸷中年人。
他的修为,我根本看不透。
金丹还是元婴
顾长生,血袍人舔了舔嘴唇,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我们等你很久了。
为了请你回来,我们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模仿你父亲的笔迹。
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否则,这个村子,就要给你陪葬了。
6
我爹娘,都是手无寸铁的凡人。
他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脸都白了,躲在我身后,瑟瑟发抖。
我握紧了手中的剑,将他们护在身后,死死地盯着血袍人。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血袍人笑了笑,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只是想请你去我们天魔殿做客,顺便,请你师尊……也一起来。
果然,他们的目标,是我师尊。
我跟你们走。我深吸一口气,说道,放了他们,放了这个村子。
可以。血袍人很爽快地点了点头,只要你乖乖束手就擒,不耍花样。
他话音刚落,我爹就从我身后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砍柴刀,挡在我面前,对着那些魔修,声色俱厉地吼道:
你们这些妖怪!不准伤害我儿子!
我爹只是个普通的庄稼汉,一辈子老实本分。
但此刻,他瘦弱的身体,却像是一座山,挡在了我的面前。
爹!我目眦欲裂。
血袍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不知死活的蝼蚁。
他随手一挥。
一道黑气,如同毒蛇一般,射向我爹。
我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眼看就要被黑气击中。
就在这危急关头,我毫不犹豫地捏碎了师尊给我的剑佩!
嗡——
一道清越的剑鸣声,响彻天地!
白玉剑佩化为一道璀璨的白光,在我面前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那道黑气挡了下来。
紧接着,一道白衣身影,从光幕中缓缓浮现。
那身影,身姿挺拔,剑眉星目,面容冷峻,宛如神祇。
正是沈听澜!
他的一道剑气化身,降临了。
血袍人看到沈听澜的身影,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沈听澜……你果然还是来了。
滚。
沈听澜的化身,只说了一个字。
那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威能。
血袍人脸色一变再变,他能感觉到,眼前这道化身虽然只有本体不到一成的力量,但也不是他能抗衡的。
我们走!
他当机立断,带着手下,化作十几道黑光,冲天而起,想要逃离。
想走
沈听澜的化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抬起手,并指如剑,对着天空,轻轻一划。
一道百丈长的恐怖剑气,横贯长空!
那十几道黑光,在剑气面前,就像是脆弱的泡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湮灭在了剑光之中。
一剑,团灭。
做完这一切,沈听澜的化身,身影开始变得虚幻。
他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
有责备,有担忧,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然后,化身消散了。
笼罩在村子上空的黑色罩子,也随之破碎。
危机,解除了。
我爹娘都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扶起他们,心中一阵后怕。
还好,师尊的剑气够强。
还好,他们没事。
我决定,立刻带爹娘离开村子,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好,再回绝云峰。
然而,我还是把天魔殿想得太简单了。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我身后响了起来。
精彩,真是精彩。不愧是沈剑仙的剑气,果然名不虚传。
我猛地回头。
只见那个血袍人,竟然没死!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子的角落里,身上虽然有些狼狈,但并没有受到致命伤。
刚才被杀的,只是他的一个替身!
你……我脸色大变。
很惊讶吗血袍人微笑着,一步步向我走来,我承认,我打不过沈听澜的剑气。但是,他的一道化身,也只能发出一击而已。
现在,你还有什么底牌
我心里一片冰凉。
师尊给了我三道剑气,我用掉了一道,还剩两道。
可看样子,这个血袍人,是个元婴期的老魔头。一道剑气,根本杀不死他。
你到底想怎样我咬牙问道。
不想怎样。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说了,请你去天魔殿做客。
他伸出手,向我抓来。
我下意识地想要反抗。
但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一股恐怖的威压就降临在我身上,让我动弹不得。
差距太大了。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我的时候。
一个瘦弱的身影,挡在了我的面前。
是娘。
她张开双臂,像一只护崽的母鸡,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血袍人。
不准……不准你碰我儿子!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
血袍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又来一个送死的。
他眼中杀机一闪,一掌拍向我娘的天灵盖。
不——!
我目眦欲裂,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我疯狂地想要挣脱那股威压,想要捏碎第二块剑佩。
可是,来不及了。
一切都太快了。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魔爪,离我娘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面,没有出现。
在血袍人的手掌,即将落下的前一刹那。
时间,仿佛静止了。
一道叹息,仿佛从九天之外传来,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唉……
紧接着,一道白色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我娘的身前。
他背对着我,一袭白衣,纤尘不染。
正是沈听澜。
是他的本体!
他竟然……亲自下山了!
他不是害怕与人交流吗他不是承受不住那些情绪的冲击吗
他为什么会来
血袍人看到沈听澜的瞬间,脸上的表情,比见了鬼还要惊恐。
他想也不想,转身就逃。
然而,沈听澜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对着他的背影,轻轻一点。
没有剑气,没有光芒。
那个不可一世的元婴老魔,身体就在半空中,无声无息地,寸寸碎裂,化为了最原始的尘埃,随风飘散。
真正的,形神俱灭。
秒杀。
这就是天下第一剑仙的真正实力。
解决了血袍人,沈听澜慢慢地转过身。
我看到他的脸,瞬间呆住了。
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此刻没有丝毫血色,苍白得吓人。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
他不敢看。
他不敢看这个世界,不敢看周围的人。
他强忍着神魂被无数情绪冲击的剧痛,来到了这里。
只是为了,救我。
师……师尊……我的声音,哽咽了。
他没有回答我。
他闭着眼睛,身体晃了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我娘看着这个突然出现,救了自己一命的神仙,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个善良的妇人,看沈听澜脸色不好,下意识地就想上前扶他一把。
仙长,您没事吧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沈听澜的衣袖时。
沈听澜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向后退了一大步。
他紧闭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
那是痛苦的泪水。
我心中一痛,连忙上前,挡在了他们中间。
娘,别碰他!
然后,我转向沈听澜,用最快的速度传音给他:师尊,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家,我带您回家!
我扶住他的胳膊。
他的身体,冰冷而僵硬。
我能感觉到,他在极力地压制着什么。
我不敢耽搁,架着他,冲天而起,向绝云峰飞去。
身后,传来我爹娘担忧的呼喊声。
我没有回头。
我怕我一回头,眼泪就会掉下来。
回到熟悉的洞府,沈听澜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倒在了石床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长生……他闭着眼睛,虚弱地传音给我,我……还好吗
您很好,师尊。我跪在床边,握着他冰冷的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您救了我,救了我爹娘。
那就好……那就好……
他喃喃自语,然后,就昏了过去。
他太累了。
为了救我,他透支了自己所有的心神。
我守在他的床边,一夜未眠。
第二天,他醒了过来,精神好了很多。
但他看我的眼神,却多了一丝疏离。
长生,他传音给我,你走吧。
我愣住了。
师尊,您……您说什么
我说,你走吧。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离开绝云峰,不要再回来了。
为什么!我激动地问,是因为我给您惹了麻烦吗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他沉默了。
许久,他才缓缓说道: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弱点。
只要你待在我身边,天魔殿就会无穷无尽地来找你,利用你来对付我。
我能救你一次,救不了你一辈子。
我不想……再看到你因为我而陷入危险。
所以,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忘了我,忘了绝云峰,去做一个普通人。
他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我的心上。
我明白了。
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我。
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再次回到那无边无际的孤独里,也不愿意让我受到一丝伤害。
我不走!我红着眼睛,倔强地看着他,师-尊,您别赶我走!我不怕危险,我只想陪着您!
糊涂!他第一次,对我用了严厉的语气,你留在这里,只会害了你自己!
我不怕!
你!
他似乎被我气到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你走吧。
他挥了挥手,一股柔和但无法抗拒的力量,将我推出了洞府。
轰隆一声。
洞府的大门,在我面前,缓缓关闭。
将我,和他,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8
我被师尊赶出了绝云-峰。
我跪在洞府门口,求了三天三夜。
洞府大门,再也没有打开。
我知道,师尊是铁了心了。
心灰意冷之下,我离开了绝云峰。
我没有去做一个普通人。
因为我知道,只要天魔殿还在一天,我就永远不可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他们不会放过我,更不会放过师尊。
我要变强。
强到足以保护自己,强到……足以站在师尊的身边,替他挡下所有的风雨。
我开始在修仙界历练。
我走遍了青州的千山万水,斩妖除魔,磨砺我的剑。
没有了师尊的庇护,我的一切都得靠自己。
我受过伤,中过毒,被追杀过,也曾在生死边缘徘徊。
但每一次,我都咬着牙,挺了过来。
因为我心中有一个信念。
我要回去。
回到绝云峰,回到师尊的身边。
这天,我正在一处山脉中追杀一只妖虎,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山洞。
山洞里,竟然别有洞天。
那是一个上古修士留下的洞府。
我在洞府中,找到了一本手札。
手札的主人,竟然就是当年留下剑心残片的那位上古剑仙!
我欣喜若狂,连忙翻阅手札。
手札中,记载了那位剑仙一生的传奇经历,以及他对剑道的感悟。
更重要的是,手札的最后,记载了关于剑心残片的秘密!
原来,剑心残片,并非完整。
它一分为二,一半为阳,一半为阴。
师尊得到的,是阳片。所以他获得了至刚至阳的剑道力量,但也因此,神魂被无尽的情绪所灼烧,痛苦不堪。
而另一半阴片,则遗落在世间的某个角落。
手札上说,阴片拥有着截然相反的力量,它可以抚平神魂的创伤,隔绝外界的纷扰。
如果能将阴阳两块残片融合,不仅力量会达到一个全新的境界,所有的副作用,也都会消失!
而手札的最后,附着一张地图。
地图上,标记着阴片,可能存在的几个地点!
我的心,狂跳了起来。
希望!
我看到了治好师尊的希望!
我小心翼翼地收好手札和地图,离开了洞府。
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按照地图上的标记,踏上了寻找阴片的旅途。
第一个地点,是极北之地的万年冰川。
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穿越了风雪,战胜了冰原上的妖兽,终于找到了地图上标记的地方。
那里,只有一个空空如也的冰洞。
阴片,不在这里。
或者说,曾经在这里,但已经被人取走了。
我不甘心,继续前往第二个地点。
第二个地点,是东海之滨的归墟之眼。
那是一处连通着异次元空间的恐怖漩涡。
我九死一生,闯入归墟,在里面寻找了半年,依旧一无所获。
我没有放弃。
第三个,第四个……
一年,两年,三年……
整整五年过去了。
我走遍了地图上所有的地点,却连阴片的影子都没看到。
我的修为,在这五年的生死历练中,突飞猛进,已经达到了金丹后期。
在年轻一辈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
但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找不到阴片,我就没脸回去见师尊。
这天,我来到了地图上标记的最后一个地点。
南疆,十万大山深处的,毒龙潭。
如果这里再没有,那我就真的……绝望了。
毒龙潭,顾名思义,潭中盘踞着一条剧毒的妖龙。
那妖龙,有元婴期的修为。
我根本不是对手。
但我没有退路了。
我潜入潭底,躲避着妖龙的探查,一点点地向潭中心靠近。
在潭底的最深处,我看到了一座小小的祭坛。
祭坛上,供奉着一块黑色的,散发着幽幽寒气的碎片。
那气息,与师尊身上的气息,截然相反,却又同出一源!
是阴片!
我找到了!
我欣喜若狂,不顾一切地向祭坛冲去。
然而,就在我的手,即将碰到那块碎片的时候。
吼——!
一声愤怒的龙吟,在我身后炸响。
那条妖龙,发现了我!
9
元婴期的妖龙,其实力有多恐怖
我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撞在我的后背上,整个人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喷着血倒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潭底的岩壁上。
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妖龙猩红的巨眼,在黑暗的潭底,像两盏巨大的灯笼,死死地锁定了我。
它张开血盆大口,一股腥臭的毒液,向我喷来。
我知道,我躲不掉了。
就在我闭目等死的时候。
异变再生!
那块祭坛上的阴片,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吸力!
那股毒液,竟然被它尽数吸了进去!
紧接着,阴片化作一道黑光,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射入了我的眉心!
冰冷,刺骨的冰冷。
这是我的第一感觉。
紧接着,一股庞大而精纯的能量,在我体内轰然炸开!
我的经脉,我的丹田,我的神魂,都在被这股力量疯狂地改造,洗涤!
金丹后期的瓶颈,瞬间破碎!
金丹巅峰!
元婴初期!
元婴中期!
我的修为,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一路飙升到了元婴中期,才缓缓停了下来!
我因祸得福,融合了阴片!
那妖龙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愣在了原地。
我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心中豪气顿生。
孽畜,受死!
我长啸一声,提剑冲了上去。
一场大战,在潭底爆发。
最终,我以重伤为代价,成功斩杀了这条元婴期的妖龙。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爬出毒龙潭,仰天大笑。
五年了。
我终于,有了回去的资格!
师尊,我来救你了!
我没有片刻停留,立刻御剑,向着青州,向着绝云峰的方向,飞去。
然而,就在我飞越一处雄关时,却被拦了下来。
数十名穿着统一制式的修士,组成剑阵,挡住了我的去路。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为首的一名将领喝道。
我皱了皱眉,从这些修士的服饰上,认出了他们的来历。
大夏皇朝,镇魔司。
专门负责处理修仙界与凡俗纠纷的官方组织。
在下顾长生,有要事在身,还请行个方便。我客气道。
那将领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冷声道:顾长生不认识。如今是非常时期,青州地界,所有修士,一律不准通行!
非常时期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将领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天魔殿余孽,死灰复燃,正在青州大肆作乱。镇魔司奉命清剿,封锁全境。
天魔殿!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们,终究还是来了!
我乃绝云峰弟子,家师沈听澜。我必须立刻赶回去!我急道。
听到沈听澜三个字,那将领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但他依旧摇了摇头:沈剑仙的大名,我等自然如雷贯耳。但军令如山,没有统帅的手谕,谁也不能过!
我心急如焚。
师尊一个人在绝云-峰,他……他会不会有事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得罪了!
我身上气势一放,元婴中期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
那些镇魔司的修士,脸色大变。
他们没想到,我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恐怖的修为。
剑阵,瞬间就被我的气势冲垮了。
我化作一道流光,从他们头顶飞了过去。
身后,传来那将领惊怒交加的吼声。
我没有理会。
我只有一个念头。
快一点,再快一点!
师尊,您千万不要有事!
当我终于看到那座熟悉的,云雾缭绕的山峰时,我的心,却沉入了谷底。
绝云峰,不再是以前那个宁静祥和的仙境。
整座山峰,都被一股冲天的魔气笼罩着!
无数的魔修,像蚂蚁一样,正在围攻绝云峰的护山大阵!
而在绝云峰的顶端,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听澜。
他独自一人,站在山巅,白衣飘飘。
他的脚下,是一个巨大而复杂的阵法,散发着莹莹白光,艰难地抵挡着下方无穷无尽的攻击。
他以一人之力,对抗着整个天魔殿!
而在他的对面,虚空中,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帝袍,面容邪异的男人。
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比我杀的那条妖龙,还要恐怖十倍,百倍!
是天魔殿主!
沈听澜,放弃吧。天魔殿主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耳,响彻天地,你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你的那个宝贝徒弟,已经死在了外面,你唯一的弱点,没有了。
data-fanqie-type=pay_tag>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听到这句话,我如遭雷击。
他们以为,我死了
山巅之上,沈听澜听到顾长生已死的消息,身体,明显地晃了一下。
他脚下的护山大阵,光芒也随之暗淡了一分。
他的心,乱了。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痛苦。
哈哈哈!天魔殿主大笑,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他一个金丹期的小辈,如何能逃得掉
沈听澜,受死吧!
天魔殿主不再废话,他双手结印,一尊万丈高的恐怖魔神虚影,在他身后缓缓凝聚成形。
那魔神,一拳向着绝云峰的护山大阵,狠狠地砸了下去!
大阵,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沈听澜,危在旦夕!
10
师尊!
我发出一声怒吼,化作一道剑光,从天而降,狠狠地撞向了那尊魔神的虚影!
轰——!
一声巨响。
魔神的拳头,被我硬生生地撞偏了轨迹,擦着护山大阵的边缘,砸在了旁边的山谷里。
整个大地,都为之震颤。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天魔殿主,也停止了攻击,皱眉看向我这个不速之客。
你是何人
我悬浮在半空中,挡在了绝云峰的前面,挡在了沈听澜的前面。
天魔殿主,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五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喜欢,说废话。
天魔殿主瞳孔一缩。
是你!顾长生!你……你没死!
托你的福,还活着。我冷冷地看着他,而且,活得比以前更好。
元婴中期!天魔殿主感受着我身上的气息,失声惊呼,不可能!短短五年,你怎么可能……
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
我打断他,然后,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那座山峰,那个白衣身影,轻声说道:
师尊,徒儿不孝,回来晚了。
山巅之上,沈听澜呆呆地看着我的背影,那双万年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第一次,泛起了泪光。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了一声,带着无尽喜悦和心安的,轻唤。
……长生。
师尊,您先歇着。我说道,接下来的事,交给徒儿。
说罢,我转过身,直面天魔殿主。
来吧,我将剑尖,指向了他,让我看看,你这个缩头乌龟,这五年,长进了多少。
找死!
天魔殿主被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彻底怒了。
他身后那尊魔神虚影,再次咆哮着向我扑来。
米粒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我冷哼一声,融合了阴片之后,我对力量的理解,早已今非昔比。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那股与师尊同源,却又截然相反的力量。
一阴一阳,一生一死。
我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剑。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也没有华丽无比的招式。
只是简简单单地,一剑刺出。
一道黑色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的剑气,从我的剑尖射出。
那剑气,看似缓慢,却瞬间就穿越了空间的距离,印在了魔神虚影的胸口。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
那尊万丈高的魔神,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一剑,破神通。
天魔殿主,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这……这是什么力量!这不是沈听澜的剑意!
这是我的剑意。我平静地说道。
我提着剑,一步步地,向他走去。
每走一步,我身上的气势,就强盛一分。
天魔殿主,竟然被我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
他怕了。
撤!全军撤退!
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那些围攻绝云峰的魔修,如蒙大赦,纷纷化作魔光,四散而逃。
想跑我笑了,问过我手中的剑了吗
我将手中的剑,高高举起。
天地,在这一刻,都失去了颜色。
只剩下我手中的剑,和那无尽的,黑色的剑意。
一剑,送尔等……归西。
我一剑,斩下。
一道横贯天地的黑色剑幕,以我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那些逃跑的魔修,无论飞得多远,无论躲在哪里,都被这道剑幕,一一追上。
然后,悄无声息地,化为虚无。
一剑,清场。
做完这一切,我才转过身,看向山巅之上,那个从始至终,都在默默地看着我的男人。
我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师尊,我回来了。
11
护山大阵散去。
我落在山巅,落在沈听澜的面前。
我们对视着,相顾无言。
五年未见,他还是老样子,一袭白衣,风华绝代。
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我从未见过的,浓烈的情感。
喜悦,激动,还有……一丝委屈
长生……
他终于开口,叫了我的名字。
不是传音,是真正的,用嘴说出来的。
声音有些沙哑,有些生涩,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
师尊。我笑着应他。
下一秒,他做出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这还是我那个社恐到连跟人对视都不敢的师尊吗
他竟然,主动抱我
他的身体,依旧有些冰冷,还在微微地颤抖。
但我能感觉到,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反复地,喃喃着这句话。
我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浸湿了我的衣衫。
他哭了。
这个像神祇一样强大的男人,哭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这五年,他一个人,到底承受了多少压力和孤独
我反手,也抱住了他。
师尊,我再也不走了。
我们就在这山巅之上,静静地相拥着。
许久,他才松开我,情绪也平复了下来。
但他依旧不敢看我的眼睛,微微撇过头,脸上还带着一丝可疑的红晕。
你……元婴了他有些不自然地问。
嗯。我点点头,将这五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他。
包括上古剑仙的洞府,手札的秘密,以及阴片的存在。
当我告诉他,我已经融合了阴片,有办法可以治好他的病时。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我肯定地说道,只要我们将两块残片的力量,阴阳调和,不仅能根除副作用,还能让您的实力,再上一个台阶。
沈听澜的眼中,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神采。
那是对自由,对正常生活的,渴望。
被折磨了百年,他终于看到了,摆脱诅咒的希望!
然而,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我们。
咳咳……感人肺腑的师徒重逢。只可惜,你们没有机会了。
是天魔殿主。
他竟然,又回来了。
而且,不是一个人。
在他的身边,还站着四个气息同样恐怖的黑袍人。
五大高手,将我们团团围住。
顾长生,我承认,我小看你了。天魔殿主看着我,眼神怨毒,没想到,你竟然融合了另一半剑心残片。
不过,这样也好。他贪婪地看着我和沈听澜,只要杀了你们,把两块残片都弄到手,本座,就是下一个,不,是超越上古剑仙的存在!
我将师尊护在身后,冷声道:手下败将,也敢言勇
哈哈哈!天魔殿主大笑,你以为,我还会跟你单打独斗吗
布阵!
他一声令下,那四个黑袍人,连同他自己,同时掐诀。
一座血色的,充满了邪恶与不详气息的大阵,瞬间成形,将我们二人,困在了里面。
此乃我天魔殿的镇派大阵,‘九幽戮仙阵’!天魔殿主得意地说道,别说你们两个,就算是真正的大罗金仙来了,也休想出去!
我感受着阵法中传来的恐怖压力,脸色凝重了起来。
这阵法,确实厉害。
它能隔绝灵气,压制神魂,还能不断地,从九幽之下,召唤出无穷无尽的魔头,来消耗敌人的力量。
长生,别怕。
师尊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头,看到他已经站直了身体,脸上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变得无比坚定。
区区一个残阵,还困不住我。
他伸出手,一柄古朴的,仿佛由光芒凝聚而成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那是他的本命仙剑,斩尘。
师尊,您……
你护了我五年,他看着我,嘴角,第一次,勾起了一抹真正意义上的,温柔的笑意,接下来的路,我们一起走。
12
九幽戮仙阵中,魔气翻涌。
无数形态各异的魔头,从血色的阵壁中爬出,嘶吼着,向我们扑来。
师尊,我来开路!
我大喝一声,黑色的剑意,冲天而起。
我手中的剑,化作一道道黑色的闪电,将那些扑上来的魔头,尽数斩碎。
然而,那些魔头,悍不畏死,杀之不尽。
我杀了一批,又涌上来一批。
没用的,顾长生。阵法外,传来天魔殿主得意的声音,在‘九幽戮仙阵’里,魔头是杀不完的。我倒要看看,你的法力,能撑多久!
我皱了皱眉。
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
我的法力,迟早会被耗光。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是沈听澜。
长生,退后。
他的声音,很平静。
我依言,退到了他的身边。
他往前走了一步,独自一人,面对着那无穷无尽的魔潮。
他手中的斩尘剑,发出了清越的剑鸣。
他闭上了眼睛。
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剑。
一剑,光寒十九州。
他轻声念道。
一道白色的,纯粹到了极致的剑光,从他的剑尖,绽放开来。
那光芒,不刺眼,却让整个血色的阵法空间,都亮如白昼。
那些狰狞的魔头,在接触到白光的瞬间,就像是遇到了烈日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一剑,万魔皆灭。
整个阵法空间,为之一清。
阵法外,天魔殿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怎……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沈听澜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眸里,不再有迷茫,不再有恐惧。
只剩下,身为天下第一剑仙的,无尽的骄傲与锋芒。
阳为生,阴为死。
阴阳合,天地开。
他转头,对我说道:长生,助我。
我立刻会意。
我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我举起了我的剑。
他也举起了他的剑。
一黑一白,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出一源的剑意,冲天而起。
在半空中,交织,融合。
轰——!
一股超越了这方天地理解极限的力量,轰然爆发!
整个九幽戮仙阵,在这股力量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瞬间破碎!
天魔殿主,连同那四个黑袍人,都被这股力量的余波,狠狠地掀飞了出去,口喷鲜血,萎靡倒地。
我与师尊,从破碎的阵法中,缓缓走出。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宛如神祇。
天魔殿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我们,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两种相克的剑心,怎么可能完美融合……
因为,你根本不懂。沈听澜看着他,淡淡道,剑,是杀人的利器。但握剑的人,可以有情。
是情感,是羁绊,让这两种力量,达到了完美的平衡。
天魔殿主,状若疯癫。
情哈哈哈!简直是笑话!强者,是不需要感情的!
他嘶吼着,燃烧了自己的神魂,化作一道血光,向我们冲来。
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
执迷不悟。
沈听澜摇了摇头。
他没有再出剑。
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
这最后一击,他要我来。
我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力量,尽数灌注于手中的剑。
然后,一剑,挥出。
天魔殿,该落幕了。
血光,湮灭了。
13
天魔殿覆灭了。
这个为祸修仙界百年的魔道组织,连同它的主人,都化为了历史的尘埃。
我与师尊,并肩站在绝云峰顶,看着云卷云舒。
师尊,我开口道,您的‘病’……
已经好了。沈听澜的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阴阳合一,剑心圆满。那些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我现在,能清清楚楚地,听到你的心跳声。
他的目光,清澈而温柔。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一红。
他似乎很喜欢看我这副窘迫的样子,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如同冰雪初融,清泉流响。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如此开怀的笑声。
长生,谢谢你。他认真地说道。
师尊说得哪里话。我连忙道,若没有师尊,长生早就死了。
不一样的。他摇了摇头,你给了我,重新活一次的机会。
一个能走出洞府,能看一看这山,这水,这人间烟火的机会。
我们沉默了片刻。
师尊,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我问。
他想了想,说道:我想……去山下看看。
好啊!我欣喜道,我陪您去!
嗯。他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们一起下山了。
没有了社恐的困扰,师尊就像是一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孩子。
他会饶有兴致地,看街边的糖人怎么画。
他会买一串糖葫芦,然后,笨拙地,喂到我的嘴边。
他会在茶楼里,静静地,听着说书先生,讲着关于绝云峰沈剑仙的传奇故事。
每当听到精彩处,他都会转过头,对我露出一个得意的,像是在求表扬的眼神。
我看着他,心中充满了温暖。
这才是他本该有的样子。
而不是那个,将自己囚禁在孤独里,痛苦百年的囚徒。
我们在山下的小镇,住了下来。
师尊,开始学着,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他学着自己去买菜,虽然还是会紧张,但已经不会再躲到糖葫芦后面了。
他学着跟邻居打招呼,虽然只是简单地点点头。
他学着,去感受这个,他曾经无比畏惧的世界。
而我,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的信。
信,是大夏皇朝的镇魔司统帅,亲自送来的。
信上,只有一句话。
顾道友,可愿为这天下苍生,出一份力
14
我将信,拿给了师尊看。
他看完,沉默了。
你想去吗他问我。
我点了点头:想。
这五年,我在外历练,见过太多的妖魔作乱,生灵涂炭。
如今,我有了力量,我想,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好。他没有丝毫犹豫,说道,我陪你去。
师尊,您……
你不是说,要陪我看这人间烟火吗他笑了笑,守护这人间烟火,也算是,看的一种吧。
于是,我与师尊,一起加入了镇魔司。
我的身份,是镇魔司的客卿长老。
而师尊,他给自己,要了一个最普通的,巡查使的职位。
他说,他想从最基层做起,多跟人……接触接触。
我们的生活,变得忙碌了起来。
今天,去东海之滨,斩杀作乱的蛟龙。
明天,去南疆密林,捣毁害人的邪修洞府。
我们走遍了大夏皇朝的每一个角落。
师尊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他会跟我讨论,哪个城池的风景最好。
他会跟我抱怨,镇魔司的伙食,没有我做的好吃。
他会在我受伤的时候,紧张地,为我疗伤。
他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剑仙。
修仙界,渐渐流传起一个新的传说。
传说,镇魔司里,有两个神秘的强者。
一个,是年纪轻轻,剑法超群的顾长老。
另一个,是跟在顾长老身边,长得比仙人还好看,但总是不太爱说话的……跟班。
每当听到这个传言,我都会哭笑不得。
而师尊,则会假装没听见,默默地,把我的碗里,夹满我最爱吃的菜。
三年后。
大夏皇朝,海晏河清,妖魔绝迹。
我与师尊,也到了,该功成身退的时候。
我们向镇魔司统帅,递交了辞呈。
统帅极力挽留,但最终,还是尊重了我们的选择。
离开的那天,统帅问我:顾长老,你与沈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看了看身边的师尊。
师尊也正看着我,眼中,带着笑意。
我说道:我们,打算去云游四海,看遍这世间的,万千风景。
15
我们再次回到了绝云峰。
但这一次,我们没有在山顶停留。
而是将整个绝云峰,都逛了一遍。
我们去了师尊曾经练习说话的小溪边。
我们去了他曾经偷偷看宗门大比的那棵大树下。
最后,我们回到了那个,我住了十年的洞府。
洞府里,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石床,石桌,石凳。
简单,而又干净。
长生,师尊突然开口,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你,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想了想,说道:以前,我的梦想,是能让爹娘过上好日子。
后来,我的梦想,是治好您的‘病’。
那现在呢现在你的梦想,是什么他追问道。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比星辰还要明亮的眼睛。
我笑了。
现在的梦想啊……
就是能一直陪着师尊您,看遍这世间的,万千风景。
他愣住了。
然后,他也笑了。
笑得,灿烂如阳。
好。
他说。
只有一个字,却比任何誓言,都来得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