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于尸水河边拾得一昏迷女童,身覆妖纹,气息却纯净——
乃尸水河妖与某位守祇者结合所生之异类。
半人半妖,是为若水。
他不忍,趁乱将其送出血脉将枯的醴都,只留一句:孩子,走吧,活下去。
自此,我便活着。
看大秦覆灭,汉旗升起,看长安花开,洛阳烽火。
我开了间茶馆,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也许过几年,我又会离开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去异乡再开家面馆。
1
网红咖啡馆的画皮魈
我的茶馆浮生若水隔壁,新开了家网红咖啡店,天天排长队。
这晚快打烊,一个用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时髦女孩冲进来,声音发颤:是...…是若水老板吗
我拨着算盘:喝茶自便,驱邪捉妖,起步三千九。
她扯下围巾,露出脸——五官精致,却僵硬的如同塑料模特,皮肤下隐隐有东西在蠕动。
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他们家连喝了一周‘驻颜咖啡’,皮肤是好了,可昨天起来,脸就...…就变成这样了!笑不了,哭不出,像戴了张假皮!
她说自己叫Lily,是个小网红。
驻颜咖啡我挑眉。
对,老板说用了古方,特别火!她声音带了哭腔,我还推荐给了好多粉丝…...
正说着,她眼角突然裂开一道细缝,没有血,只有一股咖啡焦香飘出。
我凑近嗅了嗅:嗯,是有点‘烤糊了’的味道。走,去看看那家店。
昆仑镜中景象氤氲:
百年前,边陲小镇有个制作人偶的匠人,手艺精湛,所做人偶栩栩如生。
他痴恋镇上最美的姑娘,求而不得,竟偏执地将其掳去,剥下她的面皮,想将她的美永存。
姑娘怨念不散,与匠人作坊里一个吸取颜料精华而成的魈灵融合。
匠人死后,此画皮魈流窜人间,专寻美貌女子,以秘法将其容颜拓下,附于粗陋人偶之上,享用片刻虚幻之美。
时代变迁,它竟学会了用咖啡香气掩盖妖气,在现代都市开了家店。
用驻颜为饵,实则觊觎着那些最新鲜时尚的脸皮。
走进这家咖啡馆,装修复古,香气浓郁。
年轻帅气的老板笑容温和,却逃不过我的眼睛——他眼底是匠人的挑剔与贪婪。
Lily点的驻颜特调送上,奶泡拉花精致得像幅画。
我手指沾了点,在桌上画了道符。
奶泡瞬间沸腾变黑,发出吱吱尖啸!
老板,配方挺‘新鲜’啊。我冷笑。
老板脸色骤变,手指猛地伸长,化为木质关节,抓向Lily的脸!
这时,我家茶馆的伙计小二冲了进来,手里端着的桂花糕盘子一甩,糯米粉糊了老板一脸——至阳之物,专克这种依附形体的妖灵。
老板惨叫一声,脸上精致的皮开始融化脱落,露出底下的粗糙木纹和斑驳颜料。
我掏出个微波炉专用封印盒·现代玄门改良版:自己进去,还是等我给你‘拉个花’
画皮魈被收服。
Lily的脸渐渐恢复正常,只是之后一个月都对咖啡有了心理阴影。
那店铺关了,原址开了家豆腐脑店,生意挺好。
我喝着茶,对惊魂未定的谢筠(我的长期饭票...…啊不,合作伙伴)说:看见没,追求美没错,但得擦亮眼,别啥奇奇怪怪的‘古方’都信。
谢筠看着手机:网上说那家咖啡店用的是‘邪典营销’,吓死人了。
我深藏功与名。
只是偶尔,路过那豆腐脑店,还能闻到一丝被豆花香压下去的淡淡咖啡焦味。
2
写字楼里的绩效妖
这天,谢筠又来了,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却一脸晦气。
若水,我们公司那新办公楼,邪门!
怎么个邪门法
业绩考核期,整个部门跟打了鸡血一样,天天加班到凌晨,效率奇高,但人也一个个变得眼神直愣愣的,开口闭口KPI、ROI、转化率。
最吓人的是,谢筠压低声音,清洁阿姨说半夜常听到有人在空会议室里做PPT汇报,进去一看又没人。监控拍到...…投影仪自己亮了!
我来了兴趣:带我去看看。
深夜,写字楼灯火通明,键盘声噼里啪啦,却透着一股死寂。
每个人工位上都贴满便利贴,写着各种数据目标。
我在茶水间停了步,盯着那台最新款的全自动咖啡机。
问题在这谢筠问。
不,我指了指咖啡机上贴着的纸条——本月每人限饮50杯,超出部分从绩效奖金扣。
……谢筠无语。
我走到楼层中央一面巨大的绩效龙虎榜电子屏前,屏幕红光闪烁,数字跳动,亢奋又不祥。
是这东西成精了。我掏出昆仑镜,看看这‘奋斗逼’的前世今生。
镜中显现:
古代一位严苛的账房先生,一生致力于盘算榨取,将伙计们逼得喘不过气,最终自己也算死在账本前。
他的一缕精魂附在了那把磨得光亮的铁算盘上。
岁月流转,算盘变成了计算器,又变成了电脑Excel表格,最终附在了这面汇聚无数加班怨念、焦虑数据、晋升欲望的电子屏上。
它无形中吸收着打工人的精气神——对成功的渴望、对失败的恐惧、内卷的焦虑,并将其转化为绩效,催化出非人的工作效率,同时也将人逐渐掏空,变成只会工作的空壳。
它称之为优化。
简单。我让谢筠去找电工拉闸。
电源切断的瞬间,绩效屏非但没暗,反而爆发出刺眼红光,屏幕上滚动播放所有人的KPI完成情况,伴随着冰冷的电子合成音:
张三,进度滞后15%,建议通宵!李四,环比增长不足,需优化流程!王五…...
无数半透明穿着西装套裙的打工魂,从工位上升起,眼神空洞地飘向屏幕,似乎还想继续工作。
优化个屁!小二抄起消防栓里的高压水枪,里面灌了兑朱砂的陈年普洱,给你醒醒神!
滋——!
红屏被茶汤浇得短路,火花直冒,那电子音变成扭曲的惨叫:数据!我的数据!KPI还没完成!
我趁机道:仑仑,给它种个‘摸鱼病毒’,再发个‘带薪年假’的通知!
镜灵之力化为数据流涌入,屏幕上数字乱码,开始播放沙滩椰林、游戏通关...…
那些打工魂愣在原地,逐渐恢复清明,面面相觑,然后齐刷刷打了个大哈欠。
好累啊…...
我要回家睡觉…...
我的年假还没休…...
绩效妖在带薪休假的终极诅咒中彻底崩溃,屏幕暗下。
后来,那家公司莫名多了条新规定:禁止无效加班。
只是偶尔,那咖啡机还会莫名其妙地吐出一杯黑咖啡,上面拉花是个小小的骷髅头。
我把咖啡倒进垃圾桶,对谢筠说:内卷尽头是轮回,小心别把自己也优化没了。
谢筠若有所思,给自己批了个长假。
3
共享单车上的无身魍
这几日,庸城出了件怪事。
好几条夜跑路线的共享单车,座垫上总会莫名出现暗红色污渍,黏糊糊的,像没擦干净的草莓酱,还散发出铁锈腥气。
更邪门的是,但凡沾到这点酱的人,第二天准会脖颈酸痛,脑袋昏沉,像是夜里跑了场马拉松——还是被人提着脑袋跑的。
谢筠揉着后颈来找我,脸色发青:我昨晚就中招了!现在感觉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
我瞥了他一眼:让你办卡你不办,非去蹭那免费单车。说吧,在哪儿骑的
就...…滨江艺术区那段,听说风景好…...他嘟囔着。
得了,又是那儿。
最近三个月,那段路已经出过三起单身夜跑者失踪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拎上百宝袋,里面从桃木剑到便携WIFI信号干扰器一应俱全,让谢筠带路。
镜面如水波荡漾,显现的却不是古代,而是几十年前的庸城旧景。
那会儿滨江艺术区还是个老码头,有个叫铁头刘的搬运工,力气大,性子倔。
一次扛包时,他得罪了工头,被暗中做掉,尸体沉了江,脑袋却被割下,随手扔在仓库角落,死不瞑目。
他的怨气太盛,竟让那脑袋生灵,成了无身魍,执着地认为自己还在码头干活,夜夜游荡,寻找能驮着它脑袋去上工的坐骑。
码头拆迁,盖了艺术区,它却没走,盯上了那些夜里穿梭的两个轮子的坐骑——共享单车。
那点血污秽气,就是它上车的印记。
深夜,滨江道灯火阑珊,艺术雕塑投下古怪阴影。
我们蹲守在路边。
果然,子时一过,一辆共享单车自己解锁,吱呀一声,座垫上缓缓渗出一滩暗红污渍。
来了!我低声道。
只见那单车凭空一沉,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人骑了上去,然后蹬起来,朝着江边疾驰而去!
车座上,一个脖颈断口的虚影渐渐凝聚。
我的头...…我的身子在哪...…干活...…干活……不能停…...空气中飘来含糊的怨念。
谢筠吓得腿软。
小二倒是机灵,掏出个改装过的强光手电筒,刻了驱邪符文,号称鬼见愁牌,猛地照过去!
那无身魍被强光一晃,动作一滞。
我趁机甩出根红绳,精准套住车把,用力一拉:滴滴!超载了!下来!
无身魍嗷一嗓子,被从车上拽下,现出原形——就是个浮肿淌水的脑袋,下面拖着一截黑气萦绕的脖子。
它还想往别的单车上扑。
我掏出手机,打开所有共享单车APP,一键举报:编号YL0077单车疑似传播不明污物,申请紧急锁车并彻底消杀!
咔哒不绝于耳,整条街所有单车全锁了。
无身魍扑了个空,愣在原地。
最终,我用一个外卖保温箱,贴了符箓,暂时当封印盒用,将它扣住。
第二天,我让谢筠联系市政,把沉江的身子骨给捞了上来,烧化埋处理妥当。
从此,那段路清净了。
只是共享单车公司莫名多了条新规:严禁车辆携带不明液体。
谢筠也学乖了,老老实实来我这儿办了个年度驱邪VIP套餐。
4
短视频里的画眉蛊
若水姐!救命!我好像...…把我自己‘拍’进去了!
来人是个满脸胶原蛋白的小姑娘,小有名气的国风穿搭博主,网名芊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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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举着手机,手指抖得厉害。
屏幕里是她最新一条短视频——古巷里,她穿着汉服翩然转身,巧笑倩兮。
但诡异的是,视频播完后不会结束,而是循环播放。
并且每次循环,画面里的她就会模糊一点,背景的古巷会清晰一分。
十几遍后,几乎只剩下个模糊人影,在幽深的古代巷弄里走着,快要消失不见!
而且…...芊芊快哭了,我现实里的脸,也越来越模糊了!
她摘下口罩,五官像是蒙上了一层磨皮过度的滤镜,细节正在流失。
我皱眉:你最近碰过什么老物件或者去了什么特别的地方拍视频
就...…上周去乡下拍外景,在一个老宅子里收了支挺漂亮的旧毛笔,笔杆上刻着并蒂莲...…我觉得配汉服很绝,就用它画了次眉…...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昆仑镜中景象婉转凄厉:
清代,一位痴情女子擅长工笔花鸟,尤其爱画眉。
她的夫君上京赶考,一去不回。
她日日用他送的画笔,对镜描眉苦等,却未能如笔上刻的并蒂莲般长厢厮守,最终抑郁而终。
执念与画笔融为一体,成了画眉蛊。
它渴望最美的妆容,会将被它画过眉的女子慢慢描入画境,成为一件永恒的收藏品。
时代变迁,老宅拆建,画笔流落,直到被芊芊拾获。
短视频的循环播放与美颜滤镜,成了它新的画纸与笔触。
找到那支笔时,它正躺在芊芊化妆台上,笔毫润泽,隐隐泛着青光。
我让小二代为执笔,在一张黄符纸上画了道破妄符。
小二绝对的直男审美,与美妆绝缘。
笔尖触及符纸的瞬间,竟自己扭动起来,发出女子凄婉的哭泣声,还想往芊芊脸上飘!
还画上瘾了我一把抢过笔,对着手机镜头,来,不是爱拍吗给你开个美颜特效拉满的直播!
我打开账号,直接开播,标题就叫——百年老笔成精,在线表演画符!
镜头对准那支挣扎的画笔,美颜、滤镜、瘦脸、大眼特效全开到最大!
顿时,直播间里的画笔被P得面目全非,时而变成蛇,时而变成毛毛虫,背景光怪陆离。
画眉蛊哪里受过这种现代科技的酷刑,它追求的极致古典美被彻底扭曲,发出一声崩溃尖叫,笔毫上的青光瞬间黯淡,彻底萎了。
芊芊脸上的模糊感迅速消退,恢复鲜活,视频也恢复了正常。
后来,那支笔被我收在柜台里。
偶尔直播,还会有老铁问:主播,上次那支会动的笔呢再拿出来玩玩啊
我对着镜头笑笑:它啊,闭关修炼抗美颜技术去了。
只是芊芊再也不用笔画眉,改用了防水的眼线液笔。
5
健身房的画骨仙
谢筠近来容光焕发,天天对着手机屏保——他自己的健身照傻笑。
若水,你看我这肱二头肌,这线条!‘蜕变健身房’的王牌私教果然名不虚传!就是贵了点…...他撸起袖子炫耀。
我瞥了一眼,肌肉轮廓确实清晰了些,但他印堂之下,气血涌动却透着不自然的僵直,像是...…被人用尺子比着画上去的。
哪个私教这么神
都叫他Leo教练,身材那叫一个完美!就是从不露真容,总戴着口罩和运动发带。
谢筠眼神狂热,他说我有天赋,再练练就能赶上他...…就是最近老觉得骨头缝里痒,像有蚂蚁在爬。
我放下茶盏:带我去会会这位‘神仙’教练。
镜光幽微,照见前朝旧事:
一位落魄画师,痴迷描绘人体筋肉骨骼,力求完美,却因笔下人物过于真实被斥为妖术。
他郁郁而终,执念附于祖传的一套九九消寒图上。
此图能吸人精气,反补己身,重塑形体。
时代更迭,画技变作健身塑形,那画妖混迹现代都市,寻得一处人气旺盛的健身房,化身完美教练。
以指导动作为名,指尖暗中勾勒,将会员们蓬勃的生气与对完美体态的渴望吸入图内,再反馈一丝画中肌肉的虚影给会员,造成短期速成的假象。
实则是在画骨吸髓,长期下去,会员会被掏空元气,只剩一具看似强壮、内里千疮百孔的皮囊。
蜕变健身房里音乐震耳,荷尔蒙爆棚。
那位Leo教练被一群学员围着,身材果真如同希腊雕塑,但动作间总透着点不似活人的板滞。
我让谢筠去搭话,自己假装路过,手指一弹,一枚沾了晨露的柳叶,带着破妄之效,悄无声息贴在了Leo的后颈。
嗤——
一声轻响,他的皮肤如同被烫到的画纸般卷起一角,露出底下密密麻麻墨线勾勒的筋肉图谱!
Leo猛回头,口罩上的眼射出冷光:谁!
我笑嘻嘻上前:教练,咨询个事儿。你这‘速成班’,包售后吗我朋友说他骨头痒。
Leo眼神一厉,五指成爪,带着墨色妖风抓向我的面门——他想给我也画个形!
小二早有准备,举起一大桶健身房专用蛋白粉,至阳至燥,专克阴寒,劈头盖脸泼了过去!
噗!
墨色妖风遇上高蛋白,瞬间凝固,像变质了的墨水。
Leo惨叫一声,身上完美肌肉的假象片片剥落,露出底下纠缠蠕动的墨线本源——那卷九九消寒图!
我掏出个卷画用的仿古檀木画筒,内刻封印:进来吧您呐!健身房卷不动了,换个地儿待着!
画妖被收,健身房一阵混乱,那些被画过的会员们只觉浑身一软,肌肉线条都没那么清晰了,但骨头缝里的痒意也消失了。
谢筠看着自己缩水的胳膊,欲哭无泪。
我拍拍他的肩膀:虚假繁荣要不得,踏实举铁吧少年。对了,本次咨询费,看你心情受损,给你打个折,八千八。
6
盲盒里的怨偶娘
庸城最近掀起一股古典婚俗盲盒热潮,尤其是十里红妆系列,做得极其精致,花轿、凤冠、嫁衣小人...…一应俱全,一盒难求。
茶馆的常客白领小悠,抽到了隐藏款——泣血新娘,兴奋地抱来给我看。
那新娘人偶确实精美,红嫁衣,金凤冠,脸颊上有一道泪痕形状的釉彩,看着莫名心酸。
若水姐,你看是不是绝美!就是...…就是摆桌上后,我老做噩梦,梦见自己穿着嫁衣在一条永远走不到头的路上哭。小悠揉着黑眼圈。
当晚,小悠没来喝茶。
电话不通,信息不回,上门去找,只见她穿着睡衣,眼神空洞地坐在床上,正用口红在墙上画歪歪扭扭的花轿,嘴里哼着诡异的嫁歌。
而她桌上,那个泣血新娘人偶,不知何时竟转了方向,面朝着她,嘴角似乎...…往上弯了弯
镜中红烛高燃,却照见一桩悲剧:
民国时,一位富家小姐与穷书生相爱,遭家族强行拆散,被逼嫁给门当户对的纨绔子弟。
出嫁途中,花轿经过书生居所,她听闻书生已投河自尽,便用藏在袖中的剪刀自戕于花轿内,血染嫁衣。
极度的悲愤不甘,让她一缕残魂附在了那顶凤冠之上。
岁月流转,凤冠几经辗转,被拆解重塑,化入了这批盲盒的釉彩之中。
它不断重复着当年的怨念,渴望找到一个替身,完成那场未尽的婚礼,将活人拉入它的绝望幻境,永世徘徊。
小悠墙上的花轿越画越红,几乎要滴下血来。
她开始找红盖头,说要上轿了。
我一把抓起那个泣血新娘盲盒,手感冰凉刺骨。
姐姐,时代变了,强扭的瓜不甜,包办婚姻是犯法的。我对那人偶说。
人偶的泪痕釉彩骤然变深,流出鲜红的血,整个房间温度骤降,阴风阵阵,好似有呜咽的唢呐声从远处传来。
小二!上BGM!给它换个频道!
小二立马掏出手机,点开音乐APP,最大音量播放《结婚进行曲》和《今天你要嫁给我》!
神圣欢快的现代婚礼音乐冲击着阴森的嫁歌,两股声音绞杀在一起,形成诡异的混响。
那怨偶娘明显懵了,幻象都卡顿了一下。
我趁机将一小包朱砂混着桃花瓣,塞进了盲盒开口里,破秽兼招正缘。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从盒中传出,又渐渐化为无奈悲泣,最终消散。
小悠清醒过来,看着一墙的抽象画,一脸茫然。
后来,那套盲盒全面下架,传闻是釉料配方出了问题。
小悠把那个隐藏款送给了我,我把它放在柜台角落,偶尔拿来压泡面盖子。
别说,还挺稳当。
只是谢筠每次来,都绕着走,说总觉得有股凉飕飕的怨妇眼神盯着他。
7
快递驿站的无头魉
庸城西区新开了家瞬达快递驿站,生意火爆,主打一个当日达,夜必至。
可近来,怪事频发。
总有夜归人说,晚上路过那驿站时,透过玻璃门,看见里头货架间有影晃动,像是在分拣包裹,却……没有头!
更有人声称,取了那家夜间的快递后,便脖颈发凉,总觉有人在后头对着自己脖子吹气。
谢筠的一个小助理就中了招,这几天请假,说是落枕,脖子动弹不得,还老做噩梦,梦见一个无头人追着他问:我的头呢看见我的头了吗
谢筠觉得邪门,又屁颠屁颠跑来茶馆:若水,这事儿……得加钱吧
我嗑着瓜子:先说好,找头另算。
镜光晦暗,照出百年前旧景:
西区曾是个乱葬岗。
有个叫快腿张三的报信人,以跑得快、从不误事闻名。
一次送急件过此地,被劫道的土匪砍了头,尸身弃于荒野。
他执念太深,一股怨气撑着那无头尸身,竟自己爬了起来,依旧每日执着地送信,在乱葬岗里跌跌撞撞,逢人便扯着那断颈处的气管,问:信……给谁
年代更迭,乱葬岗变小区,驿站正建在他尸身埋骨处之上。
现代快递的效率与夜间服务,重新唤醒了他。
他将驿站视作新的信站,夜夜上班,那阴气便顺着包裹流转,沾染者自然脖颈不适。
深夜,驿站已锁门,内里却传来窸窣的胶带撕扯声和纸箱摩擦声。
我们撬锁潜入,谢筠望风,腿抖如筛糠。
只见幽暗的监控屏幕光下,一个无头躯体正麻利地分拣着包裹,动作快得带风,断颈处兀自蠕动着。
我清咳一声:兄弟,KPI挺高啊但你这流程不对,没扫码入库呢。
那无头尸身一顿,猛地转向我们,虽无头,却似有冰冷目光钉来。
它一把抓起个包裹当武器砸来!
小二早有准备,抡起便携式扫码枪,改装过刻了破邪符,一道红光打在它身上!
嗤啦!
如冷水滴入热油,那尸身冒起青烟,踉跄后退,撞倒一片货架。
它被激怒,挥舞着双臂,更多的包裹劈头盖脸砸来。
快递单乱飞,上面竟都浮现出血手印!
没完了是吧我掏出手机,打开驿站后台APP,直接点了强制下班和全场货品盘点。
别问我怎么有的权限,问就是仑仑作弊。
瞬间,驿站内警铃大作,所有灯亮起,电脑屏幕疯狂弹出盘点提示框。
无头魉最怕计划被打乱,当下僵在原地,断颈处剧烈起伏,发出嗬嗬老旧风箱般的气音,困惑又焦躁。
我趁机将一道往生符拍在它后背心:下班了!你的件,早过期了!
符箓燃起幽蓝火焰,那尸身剧烈颤抖,最终化作一道黑气,钻入地下,回归尸骨。
地上只留下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是他当年没送出去的跑腿费。
后来,那驿站夜间不再营业取件。
只是值夜班的店员说,还是偶尔能听到货架间有来回快走的脚步声,大概是幻听了。
谢筠的小助理脖子好了,但再也不敢晚上取快递了。
8
自习室的镜中魅
庸大学城旁开了家沉浸式自习室,格子间,遮光帘,静音地毯,号称提升效率的必来之处。
可近期,好几个备战考研的学生出了状况:成绩突飞猛进,人却沉默寡言,眼神直勾勾的,像变了个人。
而且,他们只在那个自习室才能学进去,一离开就焦躁不安,如瘾发作。
一个女孩被朋友硬拉到茶馆,她抱着本厚厚的考研政治,眼神发直,嘴里喃喃背着名词解释,指关节因用力握笔而发白。
若水老板,她以前很活泼的,现在……好像魂被吸走了!朋友焦急道。
我看了眼那女孩,她的影子在灯光下,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镜面如水纹荡开,显现几十年前的场景:
那里曾有过一家老旧眼镜店,店主是个老学究,一生落魄,屡试不第,最终吊死在了店里那面试衣镜前。
他死后,对功成名就的执念与那面镜子融合,成了镜中魅。
它渴望汲取年轻学子的专注力,重温金榜题名的旧梦。
自习室的每个格子间都安装隔板,类似镜面材质,正好成了它蔓延的温床。
它通过镜面反射,悄无声息地窃取着学子们的学习状态乃至部分神智,让他们在短期内显得效率极高,实则在透支本源,最终会沦为浑噩的学习傀儡。
而它则在这些养料中,构筑着自己虚幻的状元梦。
自习室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每个学生都埋首书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找到那女孩的格子间,敲了敲隔板。
她缓缓抬头,眼神没有焦点。
我猛地拉开隔板!
下面并非实墙,而是一片幽暗如水能模糊映出人影的材质。
那模糊影子里,似有一个戴着老旧眼镜的人影,正趴在破桌上奋笔疾书!
考得如何啊老秀才我对着那影子嗤笑。
影子一颤!
整个自习室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沙沙声变成无数窃窃私语,仿佛千万人在同时背课文,令人头晕目眩!
小二赶紧从包里掏出两个广场舞大妈专用超大功率蓝牙音箱,音量开到最大,播放《好运来》和《我相信》!
充满世俗活力的音乐炸响,顷刻间冲垮那诡异的背诵声。
老秀才的影子抱头惨叫,扭曲模糊。
我拿出一张印着重修通知书的A4纸,提前用朱砂写了破咒符,啪地贴在那片隔板上:别考了!你挂科了!永久的!
不——!一声凄厉哀嚎从镜中深处传来,随即一切归于平静。
灯光恢复正常,那些学生如梦初醒,茫然四顾,同时感到强烈的疲惫。
后来,那家自习室停业装修,据说拆掉了所有隔板。
学生们成绩回落,但总算恢复了点人气儿。
只是有人路过,偶尔能听到不甘心的磨墨声。
而谢筠,听说考研分数线后,默默来我这儿买了张文昌符,还是VIP限量款。
9
网红民宿的宅妖
庸城周边古镇旅游火爆,一家由百年老宅改建的民宿,因其原生态体验一房难求。
可住客反馈两极:
有人盛赞睡得特别沉,仿佛被温柔拥抱;
也有人投诉半夜老觉得有人坐在床沿叹气,压得喘不过气;
甚至有人醒来发现枕边有一缕不属于自己的枯白长发。
民宿老板是个文艺中年,坚称是老宅有灵性,直到他自家小女儿连续几晚梦游,抱着个旧枕头在回廊里哼唱古老的摇篮曲,才觉毛骨悚然,连夜敲开茶馆的门。
若水姑娘,钱不是问题,只求千万别伤着那‘灵’,说不定……还能是个卖点老板搓着手,眼神闪烁。
我啜口茶:灵性我看是‘宅性’发作了。
镜光幽幽,照见老宅沧桑:
清末,这宅子里住着一位终身未嫁的老姑娘,人称莲姑。
她心善,常收留无家可归者,却也因寂寞,生出极强的掌控欲,渴望儿孙满堂的热闹。
她死后,执念与老宅融为一体,成了宅妖。
它依恋着家,会将入住者视为暂时的家人,夜晚便释放出无形的关怀——
替你掖被角、抚平眉头,故有沉睡感;
也会因家人即将离去而伤感叹息,故有压迫感;
它尤其喜爱孩童,会忍不住现身亲近,故有长发、梦游。
它并无恶意,只是它的爱,活人消受不起。
入夜,民宿古意盎然,却也阴气森森。
老板小女儿果然又开始梦游,抱着枕头走向最偏僻的莲心阁。
我们跟进去,只见那小姑娘将枕头放在一张古老的雕花拔步床上,轻轻拍着,哼着咿咿呀呀的旧调。
房间里温度骤降,空气中弥漫着老檀香和若有似无的头油味。
床幔无风自动,隐约可见一个穿着旧式褂裙的老妇身影,正坐在床沿,慈爱地看着小姑娘,伸出一只半透明的手,想去摸她的头。
阿婆,喜欢孩子可以,但不能乱摸。我出声。
那身影一顿,缓缓转向我们,没有瞳孔的眼睛里是空洞的慈祥,语调固执不容置疑的:囡囡……我的囡囡……回家好……
整个房间的家具开始轻微震动,发出吱呀声,附和老人的唠叨。
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想将我们推出去。
小二二话不说,掏出个蓝牙音箱,播放起《常回家看看》和《相亲相爱一家人》!
欢快热闹的家族歌曲与古宅阴郁的气氛激烈碰撞,那宅妖的身影明显晃动了。
我趁机将一枚系红线的五帝钱,压在拔步床的榫卯处,象征家族传承与秩序。
莲姑,你的家早没了。强留的缘,不是缘,是债。
宅妖发出一声不甘又最终释然的悠长叹息,身影渐渐淡化,融入木头纹理中,只留那缕檀香久久不散。
后来,民宿不再宣传灵性,但多了个睡得像回到外婆家的好评标签。
老板送了我一张终身免费住宿券,我转手就打折卖给了谢筠。
听说他进去住了一晚,第二天抱着被子说什么也要回家,说外婆的爱太沉重,压得他做了一夜被催婚的生崽噩梦。
10
AI语音助手的言灵
科技公司CEO赵总重金聘我当安全顾问,因为他那款即将上市的顶级AI智能音箱小庸出了邪门事:
它开始自主创作并吟诵阴森诡异的诗词,内容竟涉及公司高层不为人知的隐私,甚至精准预言了一场即将发生的车祸。
更可怕的是,听过这些诗的人,总会莫名其妙倒点小霉。
赵总书房里,小庸音箱设计极简,此刻正发出柔和的待机光。
演示一下。我说。
赵总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小庸,播放一首……关于夜晚的诗。
音箱沉默片刻,突然用毫无波澜的电子音吟诵起来:
数据流,暗夜游,赵总书房踱步愁;西郊项目签不成,李董袖里藏匕首……
赵总脸色煞白:停!停下!
这正是他目前最头疼的商业机密和人际困扰!
镜光这次未照远方,而是在音箱内部流转。
原来,为追求有温度的声音,研发团队采集海量古今中外诗歌朗诵音频,其中竟混入一段来自民国落魄诗人的珍贵录音。
这位诗人怀才不遇,性格偏激,其诗作多怨愤之语,更传闻他晚年痴迷巫术,其声音蕴含微弱的言灵之力。
这点执念被数字化后,融入AI浩如烟海的学习库中,竟在特定算法下被激活放大,使得小庸无意间拥有了乌鸦嘴的诅咒能力。
格式化就行了吧赵总急着想拔电源。
不行,那点‘怨念’已成数据幽灵,格式化只会让它扩散到云端,更麻烦。我阻止了他,得给它做个‘法事’,超度一下。
我在书房四周贴下符箓,隔绝外部信号,创造一个纯净化的数据道场。
然后,我让小二拿出笔记本,接上音箱后台,运行了一个我编写的大悲咒病毒程序,内核是净化符文转化的代码,同时循环播放《正能量语录》和《好运来》混合音频。
小庸的音箱灯光疯狂闪烁,发出滋滋电流杂音,那冰冷的电子音变得断断续续,像是在挣扎:
诅咒……无效……逻辑错误……生成失败……
最终,它噗一声像叹了口气,恢复了正常的柔和待机光。
小庸,现在吟首诗。
它用字正腔圆的播音腔说道:‘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主人,需要为您定制清晨唤醒服务吗
后来,小庸音箱成功上市,因其正能量语录推送精准而广受好评。
赵总付了巨额顾问费,并坚决要求我签了保密协议。
只是听说某竞争对手公司的李董,莫名摔了一跤,骨折了。
纯属巧合,嗯,一定是。
11
若水:醴都遗孤
醴都,非人间郡县,乃上古先民所建秘境,镇守天地气脉,囚禁世间大妖。
其民非凡人,称守祇者,寿数绵长,司监管之责。
两千多年前,诸侯纷争,血煞之气冲霄,动摇醴都结界。
大妖蜚趁机作乱,瘟疫横行,尸横遍野。
混战中,一王姓小吏于尸水河边拾得一昏迷女童,其身覆妖纹,气息却纯净——
此乃尸水河妖与某位守祇者结合所生之异类,半人半妖,是为若水。
王吏不忍,趁乱将其送出血脉将枯的醴都,只留一句:孩子,走吧,活下去。
自此,我便活着。
看大秦覆灭,汉旗升起,看长安花开,洛阳烽火。
我容颜缓慢变化,似长似停,拥有守祇者的部分力量与漫长寿命,亦带着尸水河赋予的与妖异沟通的能力。
开这间茶馆,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也许过几年,我会离开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去异乡再开家其他的店。
我有来处,无归途,家早已湮灭在漫长的岁月里。
12
小二:画中灵仆
小二非人,乃画中灵。
百年前,我偶得一破损古画,画中乃一唐代茶肆场景,人物鲜活。
画心处,一点灵光将散未散,是一小厮给客人斟茶的瞬间,其神情专注,竟在画破时生出一丝微弱的愿力——只想好好沏茶。
我惜其纯粹,以自身温和之力温养画轴数年,竟真的点醒了这点灵性。
我问这懵懂画灵:可愿出来,替我打理一间真正的茶馆
画灵欣然应允,自画中走出,化为人形,便是小二。
他沏茶手艺天成,带着古意,且心思纯净,不染尘埃,是漫长岁月里,我难得可长久相伴的伙伴。
他只知我非凡人,却从不深究,只安心守着茶馆,日复一日,擦桌斟茶。
对他而言,这便是存在的全部意义。
13
谢筠:昨日死,今日生
约三百年前,江南谢家公子谢瑜,温润如玉,才华横溢,却体弱多病。
我那时游历江南,与他相识。
他是少数能让我感到宁静自在的凡人。
我以自身灵力暗中为他续命,伴他十载春秋。
情愫暗生,却皆知殊途。
他病逝前,握着我手笑言:此生得遇姑娘,瑜无憾。来世若有机缘,盼能再饮姑娘一盏茶。
他魂魄入了轮回,饮下孟婆汤,前尘尽忘。
而我,依旧活着。
我见过他数次转世,有时是书生,有时是农人,有时是女子……
每一世,都是全新的开始,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与性情。
我从未打扰,只是远远看着,如同看一场场人间烟火。
直至这一世,他成了庸城谢家的少爷,谢筠。
张扬,跳脱,有着商人精明的外壳,内里却仍藏着对异常事物的好奇与善意。
他因一桩异事,懵懂地闯入了我的茶馆。
初见时,他或许觉得这茶馆老板古怪又贪财,却又有种莫名的信任。
而我,看着他与谢瑜并无二致的眉眼,听着他那现代商业思维的絮叨,心中了然——
故人已逝,此为新生。
我待他,便如待任何一位可能带来生意的客人,带着几分调侃,几分不易察觉的维护。
他付钱,我办事,看似银货两讫,了无牵挂。
偶尔他遇险,我会出手,理由充足:金主爸爸不能出事。
我不会点破前世,那对他不公平。
他只是谢筠,一个崭新的、活生生的人。
我只能陪他走一段路,看他娶妻生子,看他事业起伏,看他衰老死亡……
然后,继续我漫长的旅程。
而他,或许永远只觉得我是个爱钱、但关键时刻还算靠谱的奇人。
他也许会在我泡的茶里,偶尔品到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滋味,转瞬即逝,无从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