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腐气混着金属的锈味,是第七区地下掩体永恒的背景香氛。
这气味渗入每一寸混凝土,每一根锈蚀的钢筋,甚至每一个挣扎求生的灵魂。它不像味道,更像一种触觉,黏腻地附着在皮肤上,钻进肺叶深处,提醒着你身处何地——文明废墟之下,被遗忘的深渊。
镜头灯啪地亮起,灼热地烙在脸上,驱散了角落粘稠的昏暗。我的皮肤立刻绷紧,不是因为热,而是条件反射。这盏灯是审判之光,每一次开启,都是一次对底线的探底。
【叮！您关注的主播蜗牛已上线！】
老旧光屏上,弹幕开始蠕动,像黑暗中苏醒的蛆虫。
来了来了！今天挺准时！
蜗牛今天气色好像更差了,心疼…
主播坚持住！我们与你同在！为了第七区的荣耀！
荣耀个屁,能活过今天就不错了…省点力气吧。
我对着摄像头,努力扯出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虚弱的笑,感觉嘴角干裂的皮肤快要渗出血珠。大家…下午好。声音沙哑得像是生锈的金属片在摩擦,今天…的‘营养糕’看起来…格外‘丰盛’。
我拿起那块灰扑扑、粘糊糊的方砖,特写镜头推上去,清晰照见表面几截僵直的、深褐色的节肢动物腿脚,甚至还有一小块破碎的翅膀嵌在里面。弹幕瞬间密集了些。
呕！又是蟑螂膏！能不能换点别的！
知足吧,听说第五区连这个都限量了,在吃混合土了。
打赏了打赏了,蜗牛妹子别吃这个了！去买个合成蛋白棒也好啊！
【用户掘地三尺打赏了：压缩饼干x1！】
谢谢…谢谢‘掘地三尺’…我适时地咳嗽起来,肩膀耸动,显得脆弱不堪,但大家…别破费…我、我吃这个就好…不能浪费…
闭上眼睛,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小心翼翼咬下一小口,缓慢而痛苦地咀嚼,喉头艰难地滚动,咽下。脸上表情管理恰到好处,混合着生理性的厌恶和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坚韧。
哭了！蜗牛太坚强了！
我们第七区的骄傲！
看着都胃疼…主播真是我每天的活下去的动力之一…
【用户地下蚁民打赏了：纯净水500ml！】
【用户绝望守望者打赏了：辐射净化药片x3！】
拿起旁边锈迹斑斑、边缘甚至有些变形的金属罐,里面晃荡着浑浊发黄的水,底部沉淀着一层不明的絮状物。今天的水…好像沉淀得不错。我对着镜头的光源照了照,那光线穿过水液,显得更加污浊。仰头,抿了一小口。一股浓烈的金属腥气和刺鼻的化学药剂味瞬间在口腔炸开,直冲颅顶。我猛地偏头,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无法控制地飙出,生理反应真实无比。
这辐射水喝多了真要命啊！肝脏迟早烂掉！
管理员呢给主播调点净化资源啊！艹！
蜗牛坚持住！打赏了！去买净化药片！至少能撑一阵子！
听说上面又要削减我们的净化配额了！狗娘养的！
哭声,感谢声,咳嗽声,混成一片。光屏上的打赏特效和鼓励弹幕几乎没停。业绩不错。心里冷静地计算着：今天收到的打赏和捐赠,折算成贡献点,又能让花园的生态循环系统多运行一周,或许还能额外兑换一点新鲜水果。脸上却愈发凄楚悲凉,眼神放空,仿佛在忍受巨大的苦难。
直播进行到一半。我正捧着金属罐,准备再次挑战饮用那致命的液体。
突然——
头顶那盏昏黄的白炽灯猛地闪烁起来,电流发出滋滋的不稳定噪音。面前的老旧光屏剧烈抖动,画面撕裂。
【警告：区域网络波动…尝试重新连接…】
弹幕刷过一片问号。
怎么回事
卡了
蜗牛那边故障了
是上层区又在搞什么鬼维修吧
我心里猛地一紧,但脸上瞬间切换成茫然和惊慌,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设备…好像又出问题了…声音无助地颤抖,带着哭腔,大家别走…我看看…可能是线路老化了…
话未说完。
啪！
灯光彻底熄灭。一切陷入绝对的黑暗。
但几乎就在同一毫秒,房间内柔和的、模拟自然光的暖白色光源无声地亮起,亮度适中,完美照亮整个空间,却丝毫不刺眼。
那面巨大的、原本播放着虚假裂缝墙壁投影的全景屏幕,黑屏了一瞬,又瞬间重新亮起。
画面清晰得可怕,分辨率远超第七区任何民用设备所能达到的极限。
不再是逼真但虚假的裂缝墙壁和锈蚀操作台。
屏幕外,是真实的景象——原木打造的书架整齐排列,上面塞满了纸质书和资料芯片盆。翠绿的绿萝从书架顶端垂落,生机勃勃。宽大舒适的沙发,旁边小几上一杯热茶正袅袅冒着白气。房间角落,几个未拆封的银白色金属箱格外醒目,上面印着清晰的黑色字体：IV级辐射防护服
-
‘方舟’标准制式。
而我,坐在一张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人体工学椅上,穿着干净柔软的灰色家居服,脸上的那些污迹还在,但皮肤光滑健康,毫无长期营养不良的菜色和辐射灼伤的痕迹。手里那罐辐射水,分明是一个线条流畅、闪着哑光的合金水壶,里面泡着几片柠檬和黄柠,清澈的水珠凝结在壶壁。
死寂。
弹幕区空了整整三秒。
仿佛所有终端后面的人,大脑都同时被这巨大的、超乎想象的真相冲击得宕机。
然后。
第一颗血红色的、巨大无比的问号炸出！
紧接着,海啸般的弹幕瞬间淹没了一切！
！！！！！！！！
那是什么！绿植！是真的绿植！
书！他妈的是纸做的书！
她穿的什么衣服！那料子…那干净程度…
辐射水那他妈是果茶吧！！老子没瞎吧！
背景！！看背景！！那是虚拟投影吗！不对！那影子！那光是真实的！！
安全区！！！她绝对在安全区！！甚至可能是…‘方舟’！
老子每天啃能量棒省下口粮给你打赏！！你他妈的在喝茶看书！
叛徒！骗子！婊子！吸血虫！
我们为你省下水！省下药！你他妈的在安全屋里享受！
杀了她！！！
所有打赏的都他妈是小丑！！
@管理员！@第七区治安官！举报！
红色字体,恶毒的诅咒,咆哮,嘶吼,疯狂刷屏,速度快到几乎无法阅读。【xxx用户退出直播间】的信息像瀑布一样不断弹出。
我脸上的慌乱和惊恐,如同被擦掉的粉笔字,瞬间消失了。
看着彻底沸腾、被无尽愤怒和背叛感吞噬的弹幕,我轻轻向后靠进柔软的人体工学椅背,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充满嘲弄的弧度。
关掉了那只有着粗糙金属网罩、用来营造氛围的旧麦克风。
调整了一下隐藏在衣领下的微型高保真拾音器,声音变得清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戏谑,与之前的沙哑脆弱判若两人。
恭喜你们。
弹幕有了一瞬的停滞,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平静和变化弄懵了。
终于发现了……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缓慢地,确保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他们的心脏。
人类最后一片净土。
轰！
弹幕再次爆炸！这次不再是文字,而是无数纯粹的血红色感叹号和诅咒符号组成的铁板！愤怒已经超越了语言！
但就在这情绪的顶点——
砰！！！！
一声恐怖到极致的巨响猛然炸开！
身后那面巨大的、显示着安全屋真实景象的全景屏幕墙壁——那实际上是超合金加固的实体墙——猛地向内爆炸性坍塌！
金属撕裂的尖啸刺破耳膜！碎石和电火花如同暴雨般喷射进来！强烈的气流瞬间掀翻了小几,茶杯飞起摔得粉碎！
一台三米高、散发着幽蓝金属光泽、有着厚重履带的军用重型机器人,破墙而入！它庞大的躯体几乎塞满了破洞,冰冷的复眼传感器瞬间锁定我,一道猩红的瞄准激光十字精准地烙在我的额头正中央。电子合成音压下所有喧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坐标确认。身份锁定。
找到‘方舟计划’叛逃者,编号7-Alpha-蜗牛。
立即投降。放弃无谓抵抗。
手中精致的合金水壶,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柠檬片和水渍溅了一地。
脸上刚刚浮现的嘲弄笑意瞬间冻结,然后碎裂,崩塌。最后一丝血色也从脸上褪去,变得惨白如纸。
光屏上,疯狂刷动的弹幕也凝滞了,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他们理解范围的暴力介入吓得窒息。
死寂里,只有机器人精密部件运转的微弱嗡鸣,以及它肩部脉冲炮口能量积聚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
它的猩红复眼,死死地盯着我。
那冰冷的红点钉在眉心,仿佛能感受到其蕴含的毁灭性能量,皮下的血管突突直跳。
时间凝固。空气成了粘稠的琥珀。只有眼球还能艰难转动,余光里,光屏上那血海般的诅咒因过载和这变故开始出现卡顿,像一场无声的集体癫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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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法者庞大的身躯塞满破洞,履带碾过地上的碎渣和狼藉,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幽蓝装甲反射着房间内温暖的灯光,却只散发出冰冷死亡的气息。充能完毕的脉冲炮管进行着微米级的调整,确保一击必杀。
重复。立即投降。放下所有武器。任何异常能量波动将视为反抗,予以清除。
电子音每个字都像冰锥,砸进我的鼓膜,冻结我的血液。
投降回到方舟被拆解研究,大脑里的每一点记忆和秘密都被榨取干净然后被扔进永无天日的禁闭牢房,甚至直接成为某个实验体
胃里翻涌的不再是表演出来的酸气,而是真实的、源于恐惧的恶心。
不。
几乎能想到,光屏后,那些刚刚还暴怒欲狂的观众此刻正如何兴奋嗜血地看着这一幕。他们会在弹幕里无声地欢呼,为执法者叫好,恨不得亲眼看着我的脑袋被脉冲炮炸成碎片。
恨意,冰冷而粘稠,顺着脊椎爬上后脑。
视线缓慢地、艰难地从那冰冷的复眼移动回沸腾又卡顿的光屏。
那些恶毒的言语,此刻成了混乱而遥远的背景音。
嘴唇干燥起皮,轻轻开合。
无声。
但骨传导拾音器精准地捕捉到了那微弱的气流震动。
他们…看得过瘾吗
轻得如同叹息,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尚未断线的终端。
沸腾的弹幕猛地一滞。
仿佛疯狂的野兽被无形的手瞬间掐住了脖子。
【她在说什么】
【谁】
【他们指我们】
【死到临头还想骗！还想煽动什么！】
方舟的走狗…几乎只是气声,嘴唇几乎不动,目光却直勾勾地看向摄像头,仿佛能穿透屏幕,看到后面的每一个人,…来了。
机器人肩部的脉冲炮口蓝光骤盛！
检测到未授权通讯！最后一次警告！中断所有外部连接！立即投降！
电子音拔高,带起了尖锐的警示音效。
但它没有立刻开火。它的核心程序优先捕获。它需要我活着,需要我脑中那些关于方舟的秘密,那些我可能带出去的数据。这程序逻辑上的优先级,给了我零点几秒的喘息之机。
就是现在！
我猛地抬手！不是朝向机器人,而是狠狠拍向操作台下那个极其隐蔽的、伪装成锈蚀螺栓的紧急按钮！
嗡——！
刺耳至极的警报声瞬间拉响！并非来自这间安全屋,而是我早已黑进去的——第七区公共警报系统！声音通过尚未中断的直播信号,传了出去！
身后全景屏幕上的画面猛地一变！巨大的红色警告标志覆盖了之前的舒适景象！
【警告！检测到上层区结构严重破损！高浓度辐射泄漏！放射性尘埃沉降预警！请所有居民立即前往最近深层避难所！重复！立即避难！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
凄厉的警报声和闪烁的红光,通过直播信号,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观众的终端！
弹幕彻底疯了！
【什么！辐射泄漏！】
【第七区要完蛋了！上层区破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
【是那个机器人！是它撞破的！】
【它要把我们都害死！】
【操他妈的天杀的方舟！！他们不在乎我们的命！】
【快跑啊！】
【救命！我不想死！】
恐慌瞬间取代了愤怒。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
执法者的复眼疯狂闪烁,数据处理系统正在急速评估这个突然出现的、更高优先级的区域灾难事件是否会直接影响它的当前任务。
就是现在！
在拍下按钮的同时,我的身体已经向侧后方扑倒！不再是表演式的虚弱,而是训练有素的敏捷！扑向沙发后方！
砰！
脉冲炮爆响！一道炽热的蓝色能量束擦着我的发梢掠过,轰中我刚才所在的位置！
那张昂贵的人体工学椅瞬间汽化了一半！金属操作台炸裂开来,碎片四溅！直播用的老旧光屏闪烁了几下,最终暗下,画面定格在无数【警报】【辐射】【救命】的绝望弹幕上,然后彻底黑屏。
直播信号中断。
真正的毁灭开始了。
反抗确认。执行压制性清除程序。
电子音冰冷无情。履带碾过燃烧的狼藉,脉冲炮口再次扫描沙发区域。
我蜷缩在沙发后面,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鼻腔里满是金属熔化和电路烧焦的臭味。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凄厉公共警报,以及机器人履带碾碎地上物品的可怕声响。
完了吗
不。
还有一个最后的办法。一个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后手。
猛伸出手,在沙发底座下慌乱地摸索。那里有一个极其隐蔽的指纹锁,是这间安全屋原设计图中的应急武器箱。
执法者的传感器捕捉到了我的动作。
脉冲炮口再次移动。
砰！
又一道脉冲能量束射来！沙发被轻易撕开、点燃！高温填充物燃烧着飞溅开来！灼热的气浪将我猛地掀飞出去！
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原木书架上！
咔嚓！哗啦——！
书架不堪重击,断裂开来,沉重的书籍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砸在我的头、肩上,眼前一阵发黑。那盆翠绿的绿萝摔得粉碎,泥土和叶片飞散,混合着燃烧的碎屑。
剧痛从后背蔓延开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疼。
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我艰难地抬头。
执法者已经碾过燃烧的沙发残骸,庞大的阴影彻底笼罩了我。脉冲炮管再次对准我的脸,能量积聚的嗡鸣如同死神的低语。
一只粗壮的机械臂探出,冰冷的金属爪闪烁着寒光,精准地抓向我的脖颈。
目标已丧失反抗能力。执行捕获。
无处可逃。
手指在混乱与灼热中,没有摸到预想中的指纹锁,却意外地摸到了沙发底座一道裂缝里,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薄薄的硬物。
不是按钮。
像是一片…生物芯片。边缘异常锋利。
指尖被割破,传来刺痛。
就在碰到它的瞬间,那芯片仿佛被血液激活,亮起一道微不可见的幽蓝流光。
机械爪距离我的喉咙只有十公分。
执法者的复眼传感器猛地定格在那片突然发出异常能量波动的芯片上。
检测到高优先级‘方舟’加密信号源…信号识别…编号0…零号协议…
电子音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迟疑和停顿。
……最高权限指令
机械爪悬停在半空中。
染血的芯片在指尖灼烧。一股冰冷的能量脉冲仿佛顺着血液钻入血管,逆流而上,直冲大脑！
呃啊——！
难以形容的剧痛猛地炸开！仿佛无数冰针瞬间穿刺了我的颅骨！视野扭曲,被扭曲的色块和乱码覆盖,耳朵里的轰鸣声盖过了一切警报和嗡鸣。
零号协议…确认中…权限冲突…错误…
执法者的电子音变得断断续续,似乎受到了强烈干扰。悬停的机械爪开始不自然地颤抖,复眼疯狂地明灭闪烁,瞄准激光在我脸上胡乱晃动。
内部传来过载的闷响。
机会！
在剧痛和混乱中,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我猛地向侧面翻滚,躲开可能随时发射的炮口轨迹,扑向房间另一侧——那几个未开封的银白色金属箱！
背后传来金属撕裂的刺耳响声！
警告！系统…遭受…未知协议入侵…优先级别…重新判定…
执法者的履带在原地空转,碾碎燃烧的书籍和陶瓷碎片。机械臂开始胡乱挥舞,砸在旁边的墙壁上,留下凹坑。脉冲炮管无力地垂落下去,炮口能量明灭不定,似乎处于崩溃自爆的边缘。
它卡住了！那片芯片发出的高权限指令正在和它的原始任务指令发生剧烈冲突！它的逻辑核心在进行一场内战！
扑到金属箱前,手指因为剧痛和肾上腺素而剧烈颤抖,却找不到任何开启的卡扣或按钮。指纹密码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打开！这些是方舟的应急物资,我只是偷渡时顺手牵羊弄来的,从未想过真的要用到！
妈的！打开！打开啊！我嘶吼着,用指甲徒劳地抠着缝隙,甚至用额头去撞那冰冷的箱体！
咔哒。
一声轻响。箱盖上方弹起一个微小的针孔。
生物基因锁！
我愣了一瞬。针孔极快地探出,刺破我额头上的冷汗和血污,汲取了一滴血样。
【基因序列验证中…】
一个冰冷的电子女声响起,不同于执法者的合成音。
【欢迎使用,7-Alpha-蜗牛。应急防护装备激活。】
箱盖无声地滑开。里面根本不是IV级防护服！
那是一套闪烁着银灰色流线型微光的纳米内甲,旁边是一把造型奇特、枪管极长的脉冲手枪,以及三枚鸡蛋大小、正在闪烁红光的球形炸弹。最底下,是一副遮住半张脸的战术目镜。
这是方舟精英内部安全特勤的标配单兵装备！根本不是这个民用级别的应急箱该有的东西！谁调包了！什么时候！
头皮一阵发麻！
身后,执法者的混乱似乎达到了某个顶点,猛地沉寂了一下。内部的过载声响停止了,复眼重新稳定下来,只是光芒显得晦暗不定。那垂落的脉冲炮管缓慢地、发出齿轮转动的声音,再次抬了起来！
入侵协议…部分清除…任务优先级重载…清除叛逃者…
电子音恢复了冰冷,却多了一丝被戏弄后的暴戾。
它竟然抗住了零号协议的冲击！只是部分清除！
没有时间思考了！
我一把抓起战术目镜扣在脸上,视野立刻被淡蓝色的数据流覆盖。房间结构扫描、机器人弱点实时分析、武器状态提示…海量信息涌入,头痛再次袭来,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掌控感！
右手抄起那把脉冲手枪,冰凉沉重的触感让人心定。左手抓起那三枚球形炸弹！
执法者的炮口已经完全抬起,幽蓝的光芒稳定而致命地汇聚！
跑！
我朝着机器人撞破的墙洞方向,猛地蹬地扑出！
几乎就在同时！
轰！！！
一道脉冲能量束轰在我刚才停留的位置！那个装着纳米内甲的箱子直接被炸得四分五裂！气浪和金属破片再次将我狠狠掀飞出去！
噗——！
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战术目镜的内侧屏幕。后背传来仿佛骨头裂开的痛苦呻吟。但也借着爆炸的冲击力,我以更快的速度摔出了墙洞,重重跌落在外面的地面上！
外面不再是安全屋的宁静。
公共警报声震耳欲聋！闪烁的红光笼罩着一切！远处传来奔跑、哭喊和叫骂声！第七区彻底乱了！我胡乱拉响的辐射泄漏警报,引发了真正的末日恐慌！
叛逃者逃离！追击模式启动！
执法者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不符的速度,从破洞中冲出！履带轰鸣,朝着我追来！
我连滚带爬地起身,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跌跌撞撞地冲向
外面不再是安全屋的宁静与虚假。
公共警报声震耳欲聋,如同巨兽垂死的哀嚎,穿透层层金属和混凝土结构,回荡在狭窄、污浊的通道里。应急用的暗红色灯光疯狂闪烁,将一切染上不祥的血色,阴影随之舞动,扭曲如鬼魅。远处传来奔跑的杂乱脚步声、绝望的哭喊、愤怒的叫骂,以及某种重物拖行的摩擦声——第七区彻底乱了！我胡乱拉响的辐射泄漏警报,像一根火柴扔进了炸药桶,引爆了积压已久的恐慌和对上层区、对方舟的滔天恨意。
叛逃者逃离！追击模式启动！
执法者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不符的凶悍速度,从破洞中狂暴冲出！履带碾过燃烧的碎屑和扭曲的金属,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朝着我猛追而来！它的复眼死死锁定我的背影,那道猩红的瞄准激光再次试图在我身上找到落点。
我连滚带爬地起身,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肺部如同着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血腥味。跌跌撞撞地冲向最近的一条岔道——那是一条更狭窄、顶部管道裸露、滴着不明液体的维护通道。
目镜！地图！最佳路径！我对着战术目镜嘶吼,声音因疼痛和喘息而断断续续。
【正在扫描环境…连接第七区公共结构图（版本陈旧,可能不准确）…路径计算中…警告：检测到多处近期结构变动及封锁…推荐路径：B-7维护通道,前往下层废弃净化厂区。风险：未知。】
淡蓝色的路径线在视野中
overlay
在现实世界上,指引方向。
身后,脉冲能量束再次射来！
轰！
打在通道入口处,炸开一片电火花和碎裂的混凝土块,气浪推得我向前一个趔趄。
不能停！
我扑进维护通道,里面更加昏暗,只有闪烁的红光和偶尔短路爆出的电火花提供照明。脚下湿滑黏腻,空气混浊不堪,弥漫着机油、霉味和更浓的辐射尘埃气味。
执法者庞大的身躯被狭窄的通道口卡了一下,但它粗暴地撞开碍事的管道和支架,硬生生挤了进来！履带碾碎一切障碍,紧追不舍！
它的电子音在通道内回荡,更加冰冷迫人：放弃抵抗,7-Alpha-蜗牛。你无处可逃。
我拼命奔跑,心脏快要跳出喉咙。脉冲手枪沉重,我不知道该如何有效使用它,刚才击中履带更像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那三枚球形炸弹…该怎么用
【神经链接不稳定。建议解除链接,手动操作武器。】目镜发出警告。
不！保持链接！给我…给我武器数据！我咬牙坚持,脑仁的抽痛几乎让我呕吐,但强灌进来的战斗本能和武器知识是我唯一的依仗。
信息流再次强行涌入：脉冲手枪的能量刻度、冷却时间、三种射击模式（点射、连发、过载）；球形炸弹的引爆方式（撞击、遥控、定时）及威力预估…
过载的信息几乎让我精神分裂,但求生的欲望压过了一切。
前方通道出现一个十字路口。
【向左。】目镜提示。
就在我即将左转的瞬间,右手边的通道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愤怒的嘶吼！
那边！是那个主播！那个骗子！
她引来了机器怪物！毁了我们的家！
抓住她！把她交给机器大人！也许能换条活路！
杀了她！祭奠因她而死的冤魂！
十几个眼睛血红、手持各种简陋武器——钢管、粗大扳手、甚至还有长柄重型辐射检测仪——的幸存者,被爆炸和机器人吸引,发现了我的踪迹！恐慌和愤怒扭曲了他们的面孔,他们像一群疯狂的困兽,嘶吼着冲了过来！
前有失控的杀人机器。
后有被煽动恨意的人群。
我被夹在中间,进退维谷。
冷汗瞬间浸透了残破的家居服。脉冲手枪在手中的触感变得异常冰冷。
战术目镜内侧,血红色的警告疯狂闪烁。
【神经链接即将崩溃！强烈建议立即解除！】
【多目标威胁！建议优先处理高机动性单位（执法者）！】
执法者的炮口能量积聚达到顶点,发出死亡的蜂鸣。它似乎毫不在意那些冲来的人群,或者说,它的程序里,清除我的优先级远高于这些蚁民的性命。
幸存者冲到二十米内,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脸上狰狞的恨意清晰可见,他高举着那台长柄辐射检测仪,像是举着一把战锤。
该怎么办向人群开枪不…他们只是…被欺骗、被利用的可怜虫…
目光扫过疯狂的人群,再次锁定那男人手中的重型辐射检测仪,顶端那相对脆弱的球形传感器。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闪过脑海。
赌一把！赌这个机器人的逻辑漏洞！赌零号协议还在它系统里制造的混乱！
在脉冲炮即将发射、人群即将扑上的最后一刹！
我猛地侧身,脉冲手枪并非对准机器人,也不是对准人群,而是对准冲在最前面那个男人手中高高举起的辐射检测仪的球形传感器！凭着神经链接强灌的、极不稳定的肌肉记忆,扣动扳机！
咻！
一道纤细但极度凝聚的蓝色光束射出,精准地命中！
砰！
检测仪顶端的球形传感器猛地炸开！细小而灼热的碎片四溅！吓得那男人猛地缩手后退,也暂时阻碍了后面人群的脚步！
几乎同时,我对着战术目镜嘶吼：最大增益！定向脉冲！发射它刚才打爆炸弹时记录到的能量频率特征！朝它撞破的那个墙洞方向发射！
【警告！未经授权的频率模拟可能引发设备过载或爆炸！】
执行！立刻！我咆哮道。
嗡——！
战术目镜剧烈震动,镜片甚至出现裂纹！一道无形却强力的脉冲波束从我镜片射出,并非攻击性能量,而是极其精准地模拟了刚才球形炸弹被执法者点爆瞬间产生的独特能量频率特征,直射向远处执法者撞破安全屋墙体造成的大洞方向！
执法者的传感器猛地捕捉到这突然出现的、与刚才爆炸物完全一致的频率信号,而且信号来源方向正是它破墙闯入的缺口！它的逻辑核心正被残留的零号协议干扰,评估系统瞬间产生误判！
检测到高当量爆炸物信号！来源：入口方向！优先清除外部威胁！
它几乎本能地猛地调转炮口！对着空无一人的、它自己撞出来的破墙缺口！幽蓝的能量狂暴喷发！
轰！！！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粗大的脉冲能量束轰出！精准命中破洞边缘！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冲击波甚至让这条通道都剧烈摇晃！顶上簌簌落下更多灰尘和碎块！
那群冲来的幸存者被这突然的、近乎自残的攻击和爆炸气浪吓得猛地趴下或惊惶后退,阵型大乱！
而就在执法者调转炮口、能量发射产生的后坐力让它庞大机身微微一滞的瞬间——
我动了！
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将最后两枚球形炸弹狠狠砸向执法者前方不远的地面！不是砸它,是砸地！
砰！砰！
两声闷响,炸弹并未爆炸,而是瞬间释放出浓密无比的、灰白色的特种干扰烟雾！烟雾迅速弥漫,极快地笼罩了整个通道口,吞噬了执法者和那群混乱的幸存者！
视觉传感器严重干扰！切换热成像及声波扫描…
执法者的电子音在烟雾中响起,但带着明显的被干扰的杂音和断续。
烟雾也暂时阻隔了那些幸存者的视线和脚步,里面传来惊恐的叫骂和咳嗽声。
就是现在！
我转身,朝着目镜指示的、与人群和机器人相反的左侧那条更狭窄黑暗的岔道,全力冲去！
脚步踉跄,肺部如同风箱般嘶鸣,背后的剧痛每一次迈步都像是新的酷刑。我不敢回头,拼命冲进那片黑暗。
身后,烟雾中传来执法者履带转动、试图锁定目标的声响,以及幸存者们惊恐、愤怒又茫然的叫骂声,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变得越来越远。
暂时……甩掉了
我不敢有丝毫松懈,沿着目镜指示的路径拼命向前跑,直到拐过几个弯,身后的声音几乎完全消失,才腿一软,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滑坐在地。
剧烈地喘息,汗水和血水湿透了残破的衣服,紧紧粘在身上。心脏狂跳的声音在耳膜里轰鸣。
战术目镜屏幕闪烁,神经链接过载的剧痛还未消退,太阳穴突突地跳。
【神经链接强制解除…检测到轻度脑震荡及神经损伤…自动注射精神稳定剂及创伤缓解剂…】
一阵轻微的刺痛从目镜腿传来,一股冰凉的液体注入我的颈部血管,稍微压下了那钻心的头痛和身体的颤抖。
稍微喘匀一口气,我警惕地看向来路。
黑暗而寂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警报声和骚动。烟雾并未弥漫到这边。暂时安全了。
但执法者绝不会放弃。那些幸存者…经此一事,恐怕对我的恨意会更加滔天。第七区不能再待了。
必须离开这里。立刻。
可是去哪里方舟的势力无处不在,外面是更加危险、辐射肆虐、变异生物横行的废土世界。我能逃到哪里
那枚芯片…零号协议…到底是什么东西谁放在那里的它为什么能干扰执法者最高权限指令我到底是什么
抬起手,看着指尖那细微的、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心中充满了更大的谜团和寒意。
就在这死寂和混乱的思绪中,一个极其微小、带着明显电流杂音、却异常清晰冷静的声音,突然从战术目镜的内置扬声器里响起,直接钻进我的耳中：
协议…确认接收…身份验证通过…‘蜗牛’…
导航信标已激活…路径规划完毕…
欢迎…回家…
家
哪个家
是那个被我背叛的、冰冷的方舟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这个声音是谁它来自目镜本身还是通过目镜传来的
我猛地抬头,警惕地环顾四周黑暗的通道,心脏再次攥紧。
未知的导航信标是陷阱还是…那枚芯片所代表的零号协议指引的真正出路
身后的危险并未远离,前方的道路却更加迷雾重重。
我挣扎着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脉冲手枪。
无论前方是什么,我都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