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当晚,老公周明把一沓工资卡和存折推到我面前。
老婆,你是银行的金牌理财经理,我们家的钱交给你,我一百个放心。我得专心考研,没精力管这些。
他握住我的手,语气诚恳：
我爸妈的退休金卡也给你,他们的钱你顺手做个理财,还能帮你冲业绩。我可不想像我那些哥们一样,管着钱被老婆说不信任,我得做个新时代好男人。
他一番体贴的话让我倍感甜蜜,我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便接下了这个甜蜜的负担。
五年里,他成功上岸,读上了心仪的博士。
而我,也成了全家的提款机。
他弟弟要结婚,婆婆直接在饭桌上对我下通知：你弟弟结婚,你这个当嫂子的,先拿80万出来给他买房付首付。
我差点被嘴里的汤呛到。
妈,我们哪有80万这几年周明读书开销也大,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一直埋头吃饭的周明啪地放下筷子,冷冷地看着我：
你当了五年客户经理,连这点账都算不明白我爸妈退休金加起来一个月两万,五年就是一百二十万,你现在说连八十万都拿不出来
1.
我叫姜瓷。
此刻,客厅里暖黄色的灯光,落在我身上,却没有半分暖意。
对面的沙发上,坐着我结婚五年的丈夫周明,还有他的父母。
他们三个人,像三座沉默的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周明的话,每一个字都砸在我的心上,沉重,且冰冷。
一百二十万。
他算得真清楚。
五年,六十个月,每个月两万,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二十万。
可他,还有他们,难道忘了吗
这五年,周明脱产考研,没有任何收入。
家里的所有开销,物业水电,人情往来,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钱
他父母年纪大了,三天两头上医院,保健品成箱地往家搬,这些难道是风刮来的
我张了张嘴,试图解释：周明,爸妈,家里的开销一直都很大,而且钱放在银行里理财,收益率是浮动的,不可能……
够了！
婆婆尖锐地打断我,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刻薄。
姜瓷,我们家当初让你管钱,是看你是个银行经理,觉得你专业,是信你！
你现在跟我们说钱不够
我们老两口省吃俭用,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就是想给孩子们攒点家底。
你倒好,现在我小儿子要结婚,你连八十万都拿不出来！
她越说越激动,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捶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儿媳妇,你是不是把钱都贴补给你娘家了！
这盆脏水,泼得又快又狠。
我感觉一股血气冲上头顶。
我娘家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从不向我开口,逢年过节,我还得找各种理由塞钱给他们,生怕他们过得不好。
这五年,我给娘家的钱,加起来不超过五万块。
妈,我没有。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你说没有就没有那你把账本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公公一直没说话,此刻一开口,就是最后通牒。
他扶着激动的老伴,脸上布满威严,我们家的钱,每一分是怎么花的,你给我们说清楚。
我看向周明,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当初满心欢ě喜嫁的人。
我希望他能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
哪怕只是一个维护的姿态。
他却避开了我的求助,只皱着眉,语气里满是不耐。
姜瓷,你就把流水给我们看看吧,看了大家就都清楚了。
这样不清不楚的,我爸妈心里不踏实,我也跟着着急。
他的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把钝刀,在我心口来回地割。
他不是在调解,他是在站队。
他和我,从来都不是我们。
好,看流水是吧我从屈辱和心寒中逼出一点力气。
家里的电脑里有我做的电子账单,每一笔都有记录,我现在就去拿。
这是我作为客户经理的职业习惯,每一笔账都清清楚楚。
我相信,只要数据摆在面前,所有的污蔑都会不攻自破。
我起身走向书房。
周明却先我一步,挡在了书房门口。
你想干什么他问。
不是要看账单吗我拿电脑出来。
他摇了摇头,脸上是一种我看不懂的表情,混杂着失望和冷漠。
不用了,姜瓷。
我不想把事情闹得那么难看。
你直接告诉我们,钱去哪了
2.
周明的话让我如坠冰窟。
他不是要看账单。
他只是要我认罪。
周明,你什么意思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账目很清楚,为什么不看
清楚他嗤笑一声,五年,一百二十万的进账,现在连八十万都拿不出来,这叫清楚
你当我是傻子,还是当爸妈是傻子
婆婆的哭声适时地又响了起来,更大,更凄惨。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辛苦一辈子的钱,就这么没了啊！
周阳可是你亲弟弟！她转向周明,哭喊道,他要是结不成婚,我们老周家的脸往哪儿搁！你这个当哥的,对得起谁
周明被她哭得心烦意乱,他转过头,面色阴沉地对着我。
姜瓷,我再问你最后一遍,钱,到底在哪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损的投资输了多少现在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要是……你拿回娘家了,也不是不行,让你爸妈先还回来,解了周阳的燃眉之急再说。
他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姿C态,好像给了我一个天大的台阶下。
可这台阶,是用我的尊严和清白铺成的。
我一旦承认,无论哪一种,都坐实了私吞或挪用公款的罪名。
我没有。我一字一句地重复,我没有做亏损投资,更没有把钱拿回娘家。
所有的钱,都用在了这个家里。
不信,就去看账！
我的坚持,彻底激怒了他。
好,好,好！周明连说三个好字,语气里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他不再跟我废话,直接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张主任吗我是周明,姜瓷的爱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
张主任,是我们银行分行的行长。
对,有点家事想跟您反映一下。姜瓷她……可能在外面做了一些不太合规的投资,把家里的积蓄都亏空了。
数额比较大,我们现在也很着急。
您看,这会不会影响到她在银行的工作毕竟她经手的客户资金也很多,我们担心……
他在说什么
他在向我的领导举报我！
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企图毁掉我的职业生涯！
我冲过去想抢他的手机,手腕却被他死死抓住。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骨头生疼。
周明,你疯了！我低吼。
我疯了我看是你疯了！他压低声音,表情狰狞,你不是最在乎你这个‘金牌客户经理’的名声吗
我倒要看看,一个连自己家钱都管不好的经理,银行还敢不敢用你！
电话那头,张主任的声音隐约传来,带着公式化的关切和严肃。
周明还在添油加醋地描述着我的罪状。
他说我最近情绪不稳,精神恍惚。
他说我背着家里欠了巨额债务。
他说他很担心那些信任我的客户。
每一句话,都是一把插向我职业命脉的刀。
挂断电话,他把手机揣回兜里,整了整衣领,恢复了那副斯文的样子。
仿佛刚才那个恶毒的人不是他。
姜瓷,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他看着我,像在看一只已经被关进笼子里的猎物。
或者,你希望我明天直接去你们单位,当着所有同事和客户的面,再谈
3.
公开场域下的羞辱。
这是他给我设下的另一个陷阱。
我能想象那个画面。
周明,一个刚刚考上名校研究生的青年才俊,带着一对愁容满面的退休老干部父母,出现在我工作的银行大厅。
他们不用喊,不用闹。
只需要站在那里,摆出那副被儿媳亏空了养老钱的可怜模样,就足以引来所有人的围观和同情。
而我,将会成为那个众矢之的。
不孝,贪婪,手脚不干净。
这些标签会牢牢贴在我身上。
我的解释,在他们声泪俱下的控诉面前,会显得无比苍白无力。
到时候,无论真相如何,我的职业生涯都完了。
没有哪家金融机构,会用一个有诚信污点的客户经理。
周明太了解我了。
他知道这份工作对我有多重要。
这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是我唯一的铠甲。
现在,他要亲手扒掉它。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很简单。周明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姿态闲适。
他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两张纸和一支笔,推到我面前。
一张,是离婚协议。
另一张,是自愿承认挪用家庭资金八十万的悔过书。
把这两份东西签了,我们就好聚好散。
周阳的婚事不能等,你签了字,我们拿着悔过书,至少能找亲戚朋友借到钱。
至于你,我们不会真的去告你,毕竟夫妻一场。
婆婆停止了哭泣,用红肿的眼睛怨毒地看着我。
公公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仿佛多看我一眼都觉得肮脏。
原来如此。
这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他们不仅要钱,还要我净身出户,并且背上所有的黑锅。
这样,他周明就可以摆脱我这个污点,毫无负担地开始他的研究生新生活。
而他的家人,则可以用我的悔过书作为博取同情的工具,解决他弟弟的婚事。
好一招一石二鸟。
好一个精于算计的家庭。
我看着那两张薄薄的纸,感觉它们有千斤重。
签了,我的人生就毁了。
不签,我的事业马上就毁了。
他们把我逼进了一个死胡同。
如果我不签呢我问。
周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那我就只能执行B计划了。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姜瓷,你知道的,我有很多同学是做媒体的。
你说,一个《名校研究生惨遭拜金妻子掏空家底,年迈父母养老金不保》的新闻,会不会很有爆点
到时候,别说你的工作,你在整个城市,都别想抬起头来做人。
我的身体开始发冷,从指尖一直蔓M延到心脏。
这不是威胁,这是宣告。
他真的会这么做。
为了他自己,为了他的家人,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把我推向深渊。
这五年,我为这个家付出的一切,在他眼中,原来一文不值。
我以为的相濡以沫,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以为的家人,不过是一群披着亲情外衣的豺狼。
把我的手机给我。我低声说。
周明以为我妥协了,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他把我的手机递给我：想通了要给谁打电话借钱吗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
我没有理他。
我解锁手机,打开了录音软件。
然后,我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周明,你刚刚说的那些话,能再重复一遍吗
就是威胁我,要去我单位闹,要找媒体毁了我那些话。
我没听清楚,想再听一遍。
周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身后的公婆也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手。
短暂的错愕之后,周明的脸色变得铁青。
他猛地扑过来,想抢我的手机。
姜瓷,你敢算计我！
我早有防备,侧身躲开,将手机紧紧护在怀里。
客厅里顿时乱作一团。
婆婆尖叫着上来撕扯我的头发。
公公指着我的鼻子大骂贱人。
周明则像一头暴怒的野兽,一次次试图抢夺我手中的那个小小铁证。
混乱中,我的头不知道被谁狠狠撞在了门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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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一阵剧痛袭来,我眼前发黑,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
手机从我无力的手中脱落,摔在地板上,屏幕碎裂。
周明捡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一脚踩了上去。
清脆的破裂声,像是我心脏碎掉的声音。
蠢货。他吐出两个字,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我。
你以为,这就拿住我的把柄了
他蹲下来,用那只踩碎我手机的皮鞋,拍了拍我的脸。
动作轻蔑,侮辱性极强。
姜瓷,你太天真了。
就算你录了音又怎么样我可以说是在气头上说的胡话,我甚至可以反告你非法取证。
法律是保护聪明人的,不是你这种蠢蛋。
婆婆冲过来,对着我蜷缩的身体又踢又打。
你这个扫把星！丧门神！还敢录音！我打死你！
我抱着头,承受着雨点般的殴打。
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原来,我嫁的不是一个人,是一个魔鬼。
他们一家,都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不知道闹了多久,他们终于打累了。
公公喘着粗气,指着门口：滚！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周明把我从地上拎起来,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把我拖到门口。
他打开门,把我所有的东西,衣服、包、化妆品,一件件地从屋里扔出来。
散落了一地,狼藉不堪。
最后,他把我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也扔了出来。
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给你留点体面。
这些东西你拿走。但那两份文件,你必须签。
我给你三天时间,带着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和悔过书,还有八十万,回来找我。
如果三天后我看不到东西,后果自负。
砰的一声,大门在我面前重重关上。
世界,清静了。
我躺在冰冷肮脏的楼道里,周围是我散落一地的家当。
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黏住了我的头发。
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火辣辣地疼。
我像一个被人丢弃的垃圾。
不,连垃圾都不如。
过了很久,我才撑着墙壁,慢慢地站起来。
我一件一件地,把我的东西捡起来,塞进包里。
动作很慢,很机械。
我没有哭。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拖着残破的身体和一颗已经死去的心,我走下了楼。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拉长我孤独的影子。
我该去哪
我还能去哪
我掏出被周明踩碎的手机,万幸,它还能开机。
我翻出通讯录里唯一能求助的号码,拨了出去。
喂,宋怡……
我的声音一出口,就带上了无法控制的哽咽。
电话那头,是我最好的朋友。
瓷瓷你怎么了你在哭吗
一句话,就让我强撑的防线彻底崩溃。
我蹲在路边,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5.
宋怡开着她那辆骚包的红色跑车,在午夜的街头找到了我。
看到我额头的伤和一身的狼狈,她什么都没问,直接把我塞进车里。
回到她的单身公寓,她把我按在沙发上,拿出医药箱,熟练地给我处理伤口。
周明打的她问,声音里压着火。
我点了点头。
还有他爸妈。
宋怡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骂了一句脏话。
那家人,简直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她给我倒了杯热水,让我捧在手里。
到底怎么回事慢点说,不着急。
我看着杯子里升腾的热气,断断续续地,把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从八十万的勒索,到毁我事业的威胁,再到最后的殴打和驱逐。
宋怡越听,脸色越沉。
等我说完,她直接一拳砸在了茶几上。
欺人太甚！姜瓷,这婚必须离！但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我们报警！告他们家暴！告他们勒索！
我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没用的,宋怡。
我没有证据。家里的监控,周明今天早上刚借口说坏了,拆了下去。
我录的音,手机也被他踩碎了。
就算报警,顶多是家庭纠纷,调解一下就完了。他们不会伤筋动骨,反而会狗急跳墙,真的把事情捅到网上去。
我比谁都清楚,对付这种人,常规的手段,只会让他们更加嚣张。
宋怡气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让他们白白污蔑你,抢走你的钱,还把你打成这样
当然不。
我放下水杯,抬起头。
泪水已经流干,剩下的,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们不是要钱吗
他们不是觉得我亏了他们的钱吗
那我就让他们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宋怡愣住了：瓷瓷,你什么意思
我扯了扯嘴角,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很疼。
周明他们只知道我帮他们管着那张存退休金的卡。
他们不知道,我自己的工资卡和奖金,都放在另一个账户里。
这五年,我除了帮他们做理财,我自己的钱,也没闲着。
作为银行的金牌客户经理,我接触到的投资渠道和信息,远比普通人多。
高风险的我不敢碰,但一些稳健的、内部的优质项目,我还是能拿到的。
这五年,我自己的积蓄,在我的精心打理下,已经滚成了一个他们无法想象的数字。
这是我最大的底牌,也是我最后的退路。
我从没告诉过周明,因为我始终觉得,夫妻之间,也应该保留一些个人的空间和秘密。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救了我的命。
宋怡,借你的电脑用一下。
宋怡立刻把她的笔记本电脑抱了过来。
我打开电脑,登录了我的个人网银。
当那一长串数字出现在屏幕上时,宋怡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靠……姜瓷,你是个隐藏的富婆啊！
我看着那个数字,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
这些钱,是我本来打算和周明一起,用来改善生活,用来孝敬双方父母,用来规划我们未来的。
现在,它成了我反击的武器。
周明让我三天之内,拿出八十万,再签了那份屈辱的协议。
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他不是要公开羞辱我吗
那我就让他在所有亲朋好友面前,身败名裂。
6.
接下来的三天,我没有联系周明。
我待在宋怡家里,一步也没有出门。
第一天,我在养伤,并冷静地规划我的反击计划。
第二天,周明的电话和信息开始轰炸我的手机。
我一概不接,不回。
他大概是慌了,怕我真的跑了,他的如意算盘落空。
信息的内容,从最开始的威胁恐吓,慢慢变成了虚伪的关切。
姜瓷,你去哪了我很担心你。
那天晚上是我们太冲动了,你先回来,我们好好谈。
爸妈也很后悔,他们年纪大了,你别跟他们计较。
看着这些文字,我只觉得恶心。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他给我的最后期限。
我的手机彻底安静了。
我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失去了耐心,准备执行他的B计划了。
果然,下午的时候,宋怡把手机递给我,脸色难看。
瓷瓷,你快看业主群。
我接过来一看,一个名叫心碎的退休老人的账号,在群里发了一篇声泪俱下的长文。
文章的主角,就是我,姜瓷。
一个处心积虑嫁入他家,骗取他们信任,五年间将他们毕生积蓄一百二十万挥霍一空,如今逼得小儿子无法结婚,两个老人走投无路的恶毒媳妇。
文章写得声情并茂,细节满满。
说我如何用专业术语哄骗他们。
说我如何背着他们购买奢侈品。
说我如何将钱一笔笔记地转给我贫困的娘家。
每一条,都足以让我万劫不复。
文章下面,还配了几张照片。
一张是婆婆在医院打点滴的憔悴照片。
一张是公公愁眉不展地抽着烟的背影。
还有一张,是周明弟弟和他女朋友的合照,两个年轻人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与老人的愁苦形成鲜明对比。
最后,是一张周明学生证的照片,证明他是一个前途光明的名校研究生。
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都被妻子骗得团团转,可见这个女人心机之深。
这篇小作文,堪称典范。
瞬间就在业主群里炸开了锅。
平时跟我点头之交的邻居们,此刻都化身成了正义的使者。
天啊,真没看出来,那个姜经理平时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心思这么歹毒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周家老两口多好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这种女人就该浸猪笼！快报警抓她啊！
@姜瓷,你还是人吗快出来给周家人一个交代！
我的微信头像和名字,被他们一遍遍地@。
辱骂和诅咒,像潮水一样涌来。
宋怡气得浑身发抖：这帮人,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瞎起哄！我要下去跟他们理论！
别去。我拉住她,你现在下去,只会被他们的口水淹死。
那怎么办就让他们这么骂你
让他们骂。我把手机还给她,表情平静得可怕,骂得越凶越好。
他们现在站得有多高,待会儿就会摔得有多惨。
我的反击,也该开始了。
我用宋怡的电脑,登录了一个我许久不用的邮箱。
给一个人,发了一封邮件。
这个人,是周明的小叔,在市纪委工作。
也是周家唯一一个,让我觉得还算正直的人。
邮件的内容很简单。
我没有哭诉,没有辩解。
我只附上了一个加密的压缩包,和一句话。
小叔,周明和他父母正在用您的名义,向我勒索八十万。这是他们涉嫌金融诈骗和职务侵占的部分证据。如果您不希望周家的声誉彻底毁掉,请于明晚七点,到幸福路社区活动中心一见。
7.
发送完邮件,我开始准备第二步。
我给我的行长张主任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张主任的声音很严肃：小姜,你这几天去哪了电话也不接。
你爱人周明反映的那些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任,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我的声音很平静。
家里的事情,有点复杂。我能处理好。
我希望您能给我一天时间。明天晚上,我会给您,也给所有关心这件事的人,一个完整的交代。
还有,周明所说的一切,都是污蔑。我请求分行暂时冻结我的一切职务权限,并对我任职期间的所有账目进行内部审查。
我以我的职业生涯和个人名誉担保,我没有做过任何违规、违法的事情。
张主任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他大概是没料到我会如此坦荡,甚至主动要求审查。
好,小姜。我相信你。他最后说,我等你明天的交代。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把能动用的关系,都动用起来了。
接下来,就是准备最终的战场了。
我联系了幸福路社区的王主任,以我们银行要举办一场老年人防金融诈骗公益讲座的名义,借用了明晚的社区活动中心。
王主任很高兴地答应了,还表示会帮忙邀请社区里的老人们都来参加。
而这个社区,正是周明家所在的社区。
那些在业主群里对我口诛笔伐的邻居们,明天,都会成为我的观众。
一切准备就绪。
我给周明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明晚七点,幸福路社区活动中心,我们做个了断。
他几乎是秒回。
你想通了
带上钱和签好的文件。
别耍花样。
我没有再回复。
宋怡看着我一步步地布置,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兴奋的矛盾情绪。
姜瓷,你这是要搞一出大戏啊。
你确定那个小叔会来吗他要是跟周明他们一伙的怎么办
他会的。我很有把握,他那个人,最重名声和原则。周明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他绝对不能容忍。
而且,我给他的,是‘部分证据’。
这四个字,足以让他坐立不安。
至于明天的现场,可能会很失控,你……
我陪你去！宋怡斩钉截铁地说,我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闯龙潭虎穴。大不了,我帮你打架！
我笑了,是这几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不用打架。
明天,我们文明地,解决问题。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们丑陋的嘴脸。
我要让他们亲手种下的因,结出最苦的果。
8.
第二天晚上六点半,我和宋怡到达了社区活动中心。
活动中心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是社区里的中老年人,都是冲着防诈骗讲座来的。
王主任正在热情地招呼着大家。
看到我,她迎了上来：姜经理,你们行长也来了,在那边坐着呢。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张主任正和几个我不认识的人在交谈,神情严肃。
他显然也把我的交代,当成了一件需要严肃对待的公事。
我点了点头,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宋怡紧张地握着我的手,手心冰凉。
别怕。我反手拍了拍她。
六点五十分,周明一家三口,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
他们身后,还跟着周明的弟弟周阳,和他那位未过门的妻子。
婆婆看到满屋子的人,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大概以为这是我特意为她准备的道歉大会。
她拉着周明,走到我面前。
姜瓷,东西带来了吗婆婆颐指气使地问。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几桌的人都听见。
不少人向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周明也皱起了眉,他显然也没料到这个阵仗。
你搞什么鬼他压低声音问我。
不是你要我给个交代吗我平静地回答,今天当着各位街坊邻居,还有我们行长的面,我把事情一次性说清楚。
免得大家再误会我。
周明脸色一变,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但他还没来得及发作,一个穿着中山装,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就走到了我们面前。
周明。男人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周明看到来人,像是老鼠见了猫,一下子就蔫了。
小……小叔,您怎么来了
婆婆和公公也变了脸色,局促地站了起来：大哥……
周明的小叔,周建国。
他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把目光投向我。
你就是姜瓷
我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回答：小叔,您好,我是姜瓷。
周建国点了点头,拉开一张椅子,在我对面坐下。
你说你有证据。拿出来吧。
他的出现,像一颗定心丸,让我彻底镇定了下来。
也像一根引线,点燃了周明一家的恐慌。
小叔,您别听她胡说！周明急忙辩解,这个女人心思歹毒,她是在报复我们！
对啊大哥,她亏空了我们一百多万,我们逼得紧了,她就狗急跳墙,想来污蔑我们！婆婆也跟着哭喊起来。
周围的邻居们又开始窃窃私语,对着我指指点点。
周建国一拍桌子。
都给我闭嘴！
全场,瞬间安静。
他看着我：姜瓷,说。
我深吸一口气,拿出我的笔记本电脑,连接上活动中心早就准备好的投影仪。
各位叔叔阿姨,各位邻居,还有我的领导。
我知道,这两天因为我家的事,在业主群里引起了很多议论。
很多人骂我,说我贪了婆家的钱,是个不孝的恶媳。
今天,我不想辩解什么。我只想让大家看一些东西。
我按下了播放键。
屏幕上,出现了一份制作精美的Excel表格。
表格的标题是：《周家2018-2023年家庭财务收支报告》。
9.
这是我为周家做的五年财务记录。每一笔收入,每一笔支出,都有详细的记录和分类。
我的声音通过话筒,清晰地传遍活动中心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大屏幕上。
大家可以看到,这五年,周明父母的退休金总收入,是122万元。这与周明说的基本一致。
周明和他父母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探的得意。
但是,我话锋一转,这五年,我们这个家的总支出,是多少呢
我按下了翻页键。
屏幕上出现一个巨大的饼状图。
生活开销、医疗保健、人情往来、子女教育支持……每一项都标注了清晰的金额和占比。
五年总支出,96.8万元。
也就是说,到今天为止,账上的理论结余,应该是25.2万元。
这个数字,和我今天早上从银行打印出来的账户余额,完全一致。
我将一张银行流水单,展示在摄像头下,让所有人都能看清上面的最终余额。
全场一片哗然。
怎么可能五年才花了九十多万他们家周明不是没上班吗
是啊,还有老人生病,这开销不可能这么少啊……
周明也急了：胡说八道！你这账是假的！五年怎么可能才花这么点钱！
账是真是假,每一笔都有对应的银行流水和消费凭证,经得起任何审查。我冷冷地看着他。
至于为什么花销看起来‘少’,那是因为……
我再次翻页,屏幕上出现了另一份表格。
《姜瓷个人收入及对周家财务支持明细》。
因为这五年,这个家里超过一半的开销,都是由我个人承担的。
周明考研的学费和资料费,是我付的。
公婆每年去疗养院的费用,是我出的。
甚至周阳上大学时每个月的生活费,大部分也是我给的。
这五年,我总共为这个家,补贴了超过110万元。
我的工资流水,转账记录,信用卡账单,一条条,一笔笔,清晰地罗列在屏幕上。
铁证如山。
整个活动中心,鸦雀无声。
之前那些骂我骂得最凶的邻居,此刻都低下了头,脸上火辣辣的。
婆婆的脸,已经从涨红变成了惨白。
她指着屏幕,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明也彻底傻了。
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过,我竟然把账,算得这么清楚。
更没有想过,我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
他一直以为,他父母的退休金,就是这个家的天。
而我,只是个免费的账房先生。
周建国的脸色,已经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着自己的弟弟和弟媳,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现在,我们来谈谈这八十万。我继续说道,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周明,你和爸妈,口口声声说我亏空了家里的钱,让我拿出八十万,给周阳买房付首付,是吗
周明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可是,你们真的缺这八十万吗
我按下了最后一个按钮。
屏幕上,出现了一系列银行转账记录。
是那张由我保管的,周家父母的退休金卡。
上面清楚地显示着,在过去三年里,每个月都会有一笔固定金额的钱,被转入另一个陌生的账户。
金额从一开始的几千,到后来的上万。
总计金额,78.6万元。
这张卡一直由我保管,但我只有查询和理财的权限,转账需要U盾和密码,这些,都在你们自己手里。
我想请问,这近八十万的钱,转去了哪里
我把目光,死死地钉在周明身上。
这个收款账户,户名叫林晚晚。周明,你认识她吗
10.
林晚晚。
当这个名字从我口中吐出时,周明的身体,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他身边的周阳和他女朋友,脸上也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只有公公婆婆,还一脸茫然。
显然,这件事,他们并不知情。
林晚晚是谁周建国开口问,声音像是从冰窖里发出来的。
她是周明的研究生同学。我替他回答。
也是他谈了三年的,女朋友。
轰的一声。
人群炸开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外星人的表情看着周明。
结婚五年,妻子在家里操持家务,赚钱养家,供他读书。
他却在外面,用父母的养老钱,养了另一个女人三年。
这是什么人渣中的战斗机
婆婆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猛地转向周明,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你个畜生！你对得起姜瓷吗！
这一巴掌,打得又响又亮。
也把她自己,从这场闹剧中,摘了个干干净净。
她立刻从一个恶婆婆,变成了一个被儿子欺骗的可怜母亲。
公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周明,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叫救护车的,掐人中的,指责周明的。
而周明,从始至终,都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他的计划,他的未来,他的脸面,在这一刻,被我撕得粉碎。
周建国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孩子,是我们周家,对不起你。
这件事,叔给你做主。
我看着眼前这出荒诞的闹剧,心里没有半分报复的快感。
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悲凉。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我只是想要一个公道。
现在,我得到了。
以一种最惨烈,最难看的方式。
救护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
周家人,连同他们一地鸡毛的烂摊子,被一同拉走了。
活动中心的人群渐渐散去,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从鄙夷变成了同情和敬佩。
张主任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姜,委屈你了。
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你的审查申请我驳回了,你的能力和人品,我们信得过。
明天,分行会有一个去总公司交流学习的名额,为期一年,你去吧。
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我抬起头,看着这位一直很器重我的领导,眼眶有些发热。
谢谢您,主任。
这是我应得的,也是我最需要的。
宋怡走过来,抱住了我。
瓷瓷,你太牛了！
你是我见过最酷的女人！
我靠在她的肩膀上,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是啊,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11.
我和周明的离婚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在周建国的介入下,周明几乎是净身出户。
那套我们住了五年的婚房,原本是婚前周家买的,但也自愿转到了我的名下,作为对我这五年付出的补偿。
我知道,这是周建国为了保全周家最后一点脸面,做出的决定。
至于那八十万的去向,周建国亲自去查了。
结果比我想象的还要肮脏。
周明和那个林晚晚,不仅用这笔钱吃喝玩乐,还背着所有人,在另一个城市付了一套小公寓的首付,房本上写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他们早就计划好了。
等周明一毕业,就跟我摊牌离婚,然后和林晚晚双宿双飞。
而逼我要那八十万,不过是想在离开前,再从我身上榨取最后一笔价值。
真是,算盘打得噼啪响,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周建国把所有证据都摆在了周明父母面前。
据说,婆婆当场就哭晕了过去。
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医院,把还在装病的公公骂了个狗血淋头。
原来,公公对周明在外面的事,并非一无所知,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帮着打掩护。
他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名校研究生,前途无量,我一个普通银行职员,配不上他。
找个更好的,也是理所应当。
至于我这五年的付出,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应该的。
这个家,从根上,就烂透了。
周家的名声,在他们那个不大的圈子里,彻底臭了。
周建国亲自压着周明,去林晚晚那里,把房子和钱都要了回来。
林晚晚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闹得天翻地覆,最后还是周建国动用了一些关系,才把事情压下去。
周明的研究生,也读不下去了。
学校知道了这件事,虽然没有公开开除他,但也对他进行了严肃的约谈。
他在学校里,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最后,他自己受不了那种指指点点的环境,选择了退学。
一个天之骄子,就此陨落。
而我,在拿到离婚证的第二天,就拖着行李箱,登上了去总公司的飞机。
我没有去和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告别。
也没有再关注他们的任何消息。
他们往后的生活,是鸡飞狗跳,还是一地狼藉,都与我无关了。
我的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
12.
在总公司交流学习的一年,是我成长最快的一年。
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新的知识和技能。
我参加了最前沿的培训,接触了最顶尖的团队,也见识了更广阔的的的天地。
我的专业能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
一年后,我回到原来的城市。
分行直接给了我一个部门副总的职位。
我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可以俯瞰这座城市最繁华的街景。
宋怡为我举办了庆祝派对。
她看着我,感慨万千：瓷瓷,你现在真是女王本王了。
我笑了笑,举起酒杯。
敬过去,也敬未来。
敬那个曾经卑微到尘埃里的自己。
也敬这个,从废墟里重新站起来的新生。
有一次,我在商场偶然遇到了我的前婆婆。
她老了很多,头发白了大半,背也驼了,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和刻薄。
她提着一个菜篮子,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想从我身边绕过去。
我没有拦她,也没有和她打招呼。
我们之间,早已无话可说。
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听到她低低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我脚步未停,径直向前走去。
对不起
太晚了。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我不会原谅他们,永远不会。
但我,已经放过了我自己。
走出商场,阳光正好。
我戴上墨镜,开着我的新车,驶向我崭新的人生。
后视镜里,那个佝偻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就像我生命里,那段不堪的过往。
彻底,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