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考研成绩公布的那天早上,我正在出租屋里泡着五毛钱的方便面。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爸。
我差点把面条喷出来。
三年了,他主动给我打电话
林浩,你考得怎么样电话那头,老爸的声音有些急促。
398分,专业第二。我如实回答。
好好好,那就行。他连说三个好,然后话锋一转,儿子,爸有个事要跟你商量。
我心里咯噔一下,每次他说商量,最后都是我妥协。
你看,你也考上研究生了,马上就要自立了。家里那套学区房,爸想卖了换个大点的。
学区房我握紧手机,爸,那不是我考研住的房子吗你当初说等我考上了就给我住。
现在不是考上了嘛。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而且爸现在急需用钱,你小弟要上重点中学,需要买个学区房。
小弟
我脑子嗡的一声。
三年前爸妈离婚后,我跟着妈妈过。老爸说是因为生意失败才离的婚,我一直以为他这些年一个人过得很艰难。
原来是有了新家庭
爸,小弟是谁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哦,就是...他支支吾吾半天,就是爸现在的儿子,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几个字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
那套房子的首付,不是妈妈给的钱吗我问。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房本上写的是我的名字。他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而且你妈妈现在也同意卖房子。
不可能。
妈妈绝对不会同意的。
她为了给我买那套学区房,把自己父母留下的老房子都卖了。那套房子对她来说比命都重要。
爸,我想跟妈妈确认一下。
你妈妈现在身体不好,在医院住院呢,别打扰她了。他快速说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周就把房子挂出去。
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愣愣地看着手机,脑子里一片空白。
妈妈住院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我立刻给妈妈打电话,关机。
给她的闺蜜张阿姨打电话。
小浩啊,你终于打电话了。张阿姨的声音很急,你妈妈前天晚上心脏病发作,现在在市人民医院ICU。
什么我腾地站起来,面条撒了一地,严重吗
很严重,医生说需要手术,但是手术费要五十万。张阿姨哽咽着说,你爸爸说没钱,让你妈妈自己想办法。
五十万。
我银行卡里只有三千块钱。
张阿姨,我马上回去。
我订了当天下午的高铁票,一路上心急如焚。
到了医院,看到妈妈躺在ICU里,身上插着各种管子,我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妈...我趴在玻璃窗上,声音颤抖。
小浩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看到爸爸西装革履地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女人,怀里抱着个七八岁的男孩。
女人长得挺漂亮,看起来比我妈妈年轻至少十岁。男孩白白净净的,眼睛很像我爸。
爸。我喊了一声,目光落在那个女人和孩子身上。
这是晓雯,这是小宝。爸爸介绍道,语气很自然,小宝,叫哥哥。
哥哥好。男孩乖巧地叫了一声。
我心里五味杂陈,勉强点了点头。
医生怎么说我问。
需要手术,但是费用太高了。爸爸叹了口气,咱家现在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
拿不出钱
我想到了学区房。
爸,那套学区房现在能值多少钱
他脸色微变,房子不能卖,小宝要用。
小宝用我声音提高了八度,妈妈快死了,你还惦记着给别人的孩子买房
别人的孩子女人晓雯不乐意了,小宝是你爸的亲儿子,怎么是别人的孩子
那我呢我盯着我爸,我也是你的亲儿子！
你都这么大了,能自立了。他避开我的目光,小宝还小,需要照顾。
需要照顾
我从七岁开始就一个人上学放学,十二岁开始自己做饭,十八岁开始打工赚生活费。
现在他跟我说需要照顾
爸,我最后问你一次,房子卖不卖
不卖。他态度坚决。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林浩,你去哪儿他在身后喊。
我没回头,直接走出了医院。
第二章
我在医院门口站了很久,脑子里乱成一团。
妈妈需要五十万手术费,爸爸有钱但不愿意出。那套学区房,现在市价至少八十万,卖了完全能救妈妈的命。
但他宁愿让妈妈死,也要给小三的儿子留学区房。
我点了根烟,狠狠吸了一口。
手机响了,是张阿姨。
小浩,你在哪儿医生说你妈情况不太好,让家属签字。
我连忙跑回医院。
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表情严肃。
患者现在情况很危险,必须立即手术。他看着我们,但是手术风险也很大,而且费用...
费用不是问题。我打断他,医生,请您一定要救救我妈妈。
医生点点头,拿出手术同意书,那请家属签字。
我正要接过笔,爸爸突然伸手拦住了我。
等等。他看着医生,医生,这个手术成功率多少
百分之六十左右。医生如实回答。
那就是说,有百分之四十的可能性,钱花了人也救不回来
医生愣了一下,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但是不手术的话...
不手术会怎么样爸爸继续问。
不手术的话,患者最多只能维持三五天。
听到这话,我的手开始发抖。
爸,你什么意思我盯着他。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晓雯,然后对医生说：医生,我们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我一把抢过手术同意书,我签字！
你签字没用,你不是直系亲属的监护人。爸爸冷冷地说,我才是。
我愣住了。
对,法律上确实是这样。虽然爸妈离婚了,但妈妈没有再婚,爸爸仍然是她的紧急联系人。
爸,她是我妈妈！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也是我的前妻。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刀子,五十万不是小数目,我要对我现在的家庭负责。
现在的家庭。
我明白了。
在他心里,妈妈和我早就不是家人了。
晓雯在旁边抱着小宝,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林浩是吧她突然开口,阿姨跟你说句心里话,你妈妈年纪也不小了,就算这次救过来,以后还会有各种病。你爸爸现在有了新的家庭,不可能一直为她买单。
你闭嘴！我瞪着她。
我说的是实话。她丝毫不怯场,而且你也大了,应该学会承担责任了。你要是真想救你妈妈,自己想办法筹钱去。
自己想办法筹钱
我一个刚毕业的学生,上哪儿去弄五十万
爸。我最后看向他,声音已经哑了,我求你了,救救她吧。房子卖了,我以后加倍还给你。
他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林浩,爸爸也不容易。小宝要上学,晓雯怀孕了,家里处处都要用钱。那套房子是小宝的学区房,不能卖。
怀孕了
我看向晓雯的肚子,果然有些显怀了。
你们还要生我不敢置信。
当然要生。晓雯摸摸肚子,一脸幸福,这次是女儿,正好凑成好字。
凑成好字。
我苦笑一声。
原来在他们眼里,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才叫完整的家。
而我和妈妈,只是前任留下的负担。
医生,我们决定保守治疗。爸爸对医生说。
保守治疗,就是等死。
不！我冲上去抓住医生的胳膊,医生,我同意手术！钱我来想办法！
可是手术同意书需要监护人签字...医生为难地看着我们。
我签！我大声说,她是我妈妈,我有权利为她做决定！
法律上来说,你父亲才是监护人。医生摇摇头。
我绝望地看着爸爸,他的表情依然冷漠。
就在这时,妈妈的主治医生急匆匆跑过来。
家属在哪儿患者情况恶化了,需要立即抢救！
我们几个人赶紧跟着医生跑向ICU。
透过玻璃窗,我看到几个医生围在妈妈身边,各种仪器发出急促的警报声。
妈妈...我趴在玻璃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回头一看,是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挺眼熟的。
你是小浩吧他微笑着说,我是你妈妈的律师,姓王。
律师
妈妈什么时候请了律师
第三章
王律师递给我一份文件。
这是你妈妈半年前委托我起草的遗嘱。他说,按照遗嘱,她名下所有财产都由你继承,包括那套学区房的一半产权。
一半产权
我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
原来,那套学区房虽然房本上写的是爸爸的名字,但买房的首付款是妈妈出的,按照婚姻法,离婚时妈妈有权分割一半产权。
只是当时妈妈为了让我有地方住,主动放弃了分割,让爸爸承诺房子给我住。
但现在看来,那个口头承诺根本不靠谱。
这份遗嘱法律效力如何我问。
完全有效。王律师点点头,而且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你妈妈其实还有其他财产。
其他财产
我疑惑地看着他。
你妈妈这些年一直在做投资,股票、基金都有。王律师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一份文件,总价值大概四十万左右。
四十万
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那我现在可以动用这笔钱吗
理论上需要等遗嘱生效,但是...王律师看了一眼ICU的方向,特殊情况可以特殊处理。你妈妈之前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提前授权我处理。
他拿出一张银行卡,这里有三十万,你先拿着应急。剩下的手续我会尽快办完。
我接过银行卡,手都在颤抖。
有钱了！妈妈有救了！
等等。爸爸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什么遗嘱什么财产
王律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林先生,您前妻的财产分配,与您无关。
怎么无关爸爸的脸色变了,那些钱是婚内财产,我有分割权！
您已经离婚三年了。王律师说,这些投资都是离婚后的收益,与您没有任何关系。
不可能！爸爸激动起来,她哪来的钱投资
林女士这些年一直在做保险销售,收入不错。王律师平静地说,而且,她还有一笔保险理赔金,二十万。
保险理赔金
我看向王律师,不明白什么意思。
你妈妈两年前被诊断出心脏病后,保险公司给了一笔重疾理赔金。王律师解释道,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一直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原来妈妈这些年过得比我想象的要好。
她没有向我诉苦,也没有向任何人求助,而是默默地为自己和我准备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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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有钱了,医生,马上安排手术！我对医生说。
好的,我们立即准备。医生点点头。
慢着！爸爸突然拦住医生,我不同意手术！
你凭什么不同意我瞪着他。
我是她的监护人！他理直气壮地说,而且那些钱是婚内财产,应该我来管！
林先生,请您搞清楚。王律师冷笑一声,您前妻的财产,您无权处置。而且关于监护人的问题...
他拿出另一份文件,这是您前妻签署的监护人变更协议,她指定林浩为自己的医疗监护人。
什么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份文件。
原来妈妈早就想到了这一切。
她知道爸爸靠不住,所以提前把监护权转给了我。
这...这不合法！爸爸急了,监护人怎么能随便改
完全合法。王律师说,成年人有权指定自己的医疗监护人,只要程序合规就有效。
我看着手里的文件,眼眶湿润了。
妈妈到底为我考虑了多少
她明知道爸爸不会救她,所以早就做好了所有准备。
医生,现在可以手术了吗我问。
可以,请您签字。医生把手术同意书递给我。
我毫不犹豫地签上了名字。
爸爸在一旁气得脸色发紫,但已经无能为力了。
晓雯拉了拉他的袖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他的表情更难看了。
林浩。他突然开口,咱们是父子,有话好好说。你妈妈的钱,咱们一家人一起用,不好吗
一家人
现在又想起一家人了
爸,我们早就不是一家人了。我冷冷地说,你有你的一家人,我有我的妈妈。
小浩,你不要这样说话。晓雯在旁边劝道,血浓于水,你们父子怎么能...
血浓于水我打断她,刚才我妈妈快死的时候,怎么没见血浓于水
她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而且。我看着爸爸,我想问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妈妈那笔钱
什么钱他装糊涂。
学区房的首付款。我说,三十万,按现在的利率,三年利息也有十万了。
他的脸色彻底变了。
原来他以为那笔钱可以一直赖着不还。
现在有了律师在场,他赖不掉了。
王律师也适时开口：林先生,关于这笔债务,我们会通过法律途径追讨。
什么债务爸爸还想狡辩,那是夫妻共同财产！
您们已经离婚了。王律师说,而且这笔钱有明确的借贷关系,您前妻有收据为证。
爸爸彻底慌了。
他想不到,妈妈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手术很成功,患者暂时脱离了危险。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妈妈得救了。
第四章
妈妈手术后的第三天,她终于醒了。
看到我坐在床边,她虚弱地笑了笑。
小浩,你怎么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
妈,你吓死我了。我握住她的手,以后别瞒着我了,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她点点头,然后看了看病房,你爸爸呢
他...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了,爸爸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束花,脸上堆着笑容。
醒了感觉怎么样他关切地问。
妈妈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我给你买了花。他把花放在床头柜上,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
林建国。妈妈开口了,声音虽然虚弱,但很坚决,我们已经离婚了,你不用装关心。
爸爸的脸色有些尴尬,咱们虽然离婚了,但毕竟是小浩的父母...
小浩的父母妈妈冷笑一声,前几天我快死的时候,你这个父母在哪儿
我...他张嘴想解释,但又说不出什么。
行了,你走吧。妈妈闭上眼睛,我不想看到你。
妈妈,你别激动。我赶紧安慰她。
这时,晓雯也推门进来了,还带着小宝。
建国,怎么样了她问。
看到晓雯,妈妈的脸色更冷了。
把她们带走。妈妈对我说,我不想看到她们。
阿姨,您别这样说。晓雯笑着走近病床,我们都是一家人,应该互相关爱。
一家人妈妈突然睁开眼睛,眼神锐利,你们是一家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妈妈,您消消气。晓雯仍然在装,建国一直很担心您,这几天都睡不好觉。
是吗妈妈看向爸爸,担心我死了,没人还你三十万
爸爸的脸一下子红了。
什么三十万晓雯疑惑地问。
当初买学区房的首付款。妈妈说,我借给他的。
借的晓雯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建国,你不是说那套房子是你全款买的吗
爸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建国！晓雯的脸色变了,你骗我
我没骗你。他急了,那钱确实是我出的,只是临时找她借了点。
临时借妈妈冷笑,三年了,连利息都没还过一分钱。
晓雯瞪着爸爸,眼神能杀死人。
建国,你给我说清楚！她拽着他的袖子,那套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家再说。爸爸想拉着她走。
不行！晓雯甩开他的手,现在就说清楚！小宝的学区房怎么办
看到他们内讧,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但同时也有些悲哀。
这就是我的爸爸,为了一个外人,连亲生儿子都不要了。
妈妈,您休息吧。我对妈妈说,我送他们出去。
妈妈点点头,小浩,以后不要让他们再来了。
我把爸爸他们送出病房,在走廊里停下。
爸,妈妈需要静养,你们以后别来打扰她了。我说。
小浩,爸爸知道错了。他突然抓住我的胳膊,你看,咱们都是一家人,那笔钱的事...
什么事我冷冷地看着他。
能不能...宽限一下他的声音很小,你也知道,爸爸现在不容易,小宝要上学,晓雯又怀孕了...
不容易我冷笑,妈妈心脏病手术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容易
那不是...
那不是什么我打断他,那不是你老婆那不是你儿子
他被我说得哑口无言。
林浩！晓雯在一旁炸了,你怎么跟你爸爸说话的
我怎么说话我转向她,那你们是怎么对我妈妈的她快死的时候,你们在想什么
我们...
你们在想,她死了最好,省得还钱了。我一字一句地说,对不对
晓雯的脸一下子白了。
被我说中了心思。
小浩,你不要这么想。爸爸还在挽救,爸爸怎么可能希望她死
是吗我拿出手机,翻出一条录音,要不要听听你们在医生办公室说的话
他们的脸色同时变了。
录音里清楚地传出爸爸的声音：反正她也活不了几年了,与其花五十万救她,不如留着给小宝买房子。
还有晓雯的声音：对啊,而且她死了,那些投资的钱不还是得给小浩小浩是你儿子,钱早晚都是咱家的。
听到录音,走廊里一片安静。
连小宝都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母。
小浩,你...你什么时候录的音爸爸结结巴巴地问。
当时你们以为我走了,其实我就在门外。我收起手机,我把所有的话都录下来了。
晓雯脸色苍白,你想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干。我说,只要你们以后别来打扰我妈妈就行。
那钱的事...爸爸还不死心。
钱我冷笑,王律师会跟你们算清楚的。本金三十万,三年利息十万,一共四十万。
四十万晓雯尖叫起来,哪来这么多钱
民间借贷的利息就是这么算的。我说,而且妈妈仁慈,没有按高利贷的标准算。
爸爸脸色发青,四十万...我上哪儿去找四十万
那是你的事。我转身往病房走,给你们一个月时间,过期不候。
身后传来晓雯的哭声和爸爸的叹息声。
我心里没有一丝同情。
这就是因果报应。
第五章
一个月后,爸爸真的把钱还了。
不过不是现金,而是把那套学区房过户给了我。
房子现在市价九十万,抵掉四十万债务,他还倒欠我十万。
但我没有再追究。
毕竟血浓于水,我不想真的把他逼上绝路。
妈妈出院后,我们搬进了那套学区房。
房子不大,但很温馨。
妈妈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又开始做保险销售的工作。
我则开始准备研究生入学。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有一天,爸爸突然找上门来。
小浩,爸爸有事求你。他站在门口,神情憔悴。
什么事我没让他进门。
小宝生病了,需要做手术。他的声音很焦急,医生说要二十万。
我皱了皱眉,那你找医院啊,找我干什么
我...我没钱了。他低着头,房子卖了,存款也没了,实在没办法了。
没钱我冷笑,当初我妈妈需要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没钱
小浩,求你了。他突然跪了下来,不管怎么说,小宝也是你弟弟。
看到他跪在我面前,我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曾经高大威严的父亲,现在为了另一个儿子,跪在我面前。
妈妈怎么说我问。
她...她不愿意见我。他苦笑,我想直接找你。
我沉默了一会儿,小宝得的什么病
白血病。他的声音很轻,医生说如果及时治疗,治愈率很高。
白血病。
这确实是很严重的病。
虽然我恨爸爸,但小宝是无辜的。
你等着。我转身进屋。
妈妈正在客厅看电视,看到我进来,问：谁来了
爸爸。我说,小宝得了白血病,需要二十万手术费。
妈妈的表情变了,他来找你借钱
嗯。
妈妈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这孩子无辜,你看着办吧。
我知道妈妈心软了。
虽然她恨爸爸,但不会恨一个孩子。
我回到门口,对爸爸说：钱我可以借给你,但是有条件。
他的眼睛一亮,什么条件
第一,这是借款,不是赠与,要还的。
好,我还。
第二,利息按银行贷款利率计算。
没问题。
第三,从今以后,我们断绝父子关系。
他愣住了,什么
我们在法律上断绝父子关系。我冷冷地说,你有你的家庭,我有我的妈妈。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小浩,你不要这样...他的声音颤抖。
这是我的条件。我说,你同意就借钱,不同意就算了。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我同意。
看到他答应,我心里反而有些难过。
为了另一个儿子,他可以放弃我这个亲生儿子。
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我给他转了二十万,他接过手机,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小浩,爸爸对不起你。他哽咽着说。
不用对不起,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说,走吧,以后别来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空落落的。
从今以后,我真的没有爸爸了。
第六章
三年后,我研究生毕业了。
凭着优异的成绩,我进入了一家知名的投资公司工作。
妈妈的身体完全恢复了,保险销售的业务也做得很好。
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
但有时候,我还是会想起爸爸。
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小宝的病治好了吗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请问您是林浩吗电话里是个女人的声音。
我是,你是谁
我是市人民医院的护士,有个叫林建国的病人,在病危通知书上填了您的联系方式。
林建国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我爸的名字。
他怎么了我问。
肝癌晚期,已经在ICU住了一个星期了。护士说,他一直在等您来看他。
肝癌晚期
我的手开始发抖。
虽然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三年了,但听到这个消息,我还是很震惊。
他...还有多久我问。
医生说最多一个星期。护士的声音很轻,您要来看看他吗
我沉默了很久,最后说：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后,我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三年了,我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
但听到他要死了,我心里还是很痛。
我请了假,直接去了医院。
ICU门口站着晓雯,她憔悴了很多,眼睛红红的。
看到我,她愣了一下,然后走过来。
小浩,你来了。她的声音很哽咽。
他在里面我问。
嗯。她点点头,医生说,可能这两天就...
她说不下去了,开始哭泣。
我看着ICU里的爸爸,他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各种管子插在身上。
很难想象,三年前还那么强势的男人,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
医生说,他这病是因为长期酗酒造成的。晓雯在旁边说,自从小宝生病后,他就开始喝酒,越喝越厉害。
我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ICU里的人。
小浩,你爸爸一直在等你。晓雯继续说,他说有话要跟你说。
小宝呢我问。
在家里。她擦擦眼泪,他的病治好了,但是知道爸爸的情况后,一直很伤心。
这时,医生走了过来。
林先生吗他问我,患者现在意识还算清楚,您可以进去跟他说说话。
我点点头,换上隔离服走进了ICU。
爸爸看到我,眼睛突然亮了。
小浩...你来了...他的声音很微弱。
嗯。我走到床边,您感觉怎么样
不好...快不行了...他苦笑了一下,小浩,爸爸对不起你。
别说这些了。我不想听他道歉。
不,我必须说。他努力撑起身子,这三年,我想了很多...我错了,错得很离谱。
我沉默不语。
我为了晓雯和小宝,伤害了你和你妈妈。他继续说,我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个好丈夫。
过去的事就算了。我说。
小浩,爸爸求你一件事。他抓住我的手,小宝还小,晓雯一个人带不了他...你能不能...
我明白了。我打断他,您是想让我照顾他们
他点点头,眼里满含期待。
我看着这个临死还在为别人着想的男人,心情复杂得说不出话。
爸,我问你一个问题。我说,如果时光倒流,妈妈再次需要救命钱,你会怎么选择
他愣住了,眼神闪烁。
过了很久,他才小声说：我...我不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我彻底死心了。
到死,他还是优先考虑晓雯母子。
我和妈妈,永远排在第二位。
我不会照顾他们的。我冷冷地说,您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后果。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小浩,你恨爸爸吗
我不恨你,但我也不爱你。我说,对我来说,你就是个陌生人。
听到这话,他的眼泪流了下来。
爸爸...真的对不起你...
我看着他哭泣的样子,心里没有任何波动。
三年前他选择放弃我的时候,我们的父子情就已经死了。
现在他后悔,已经太晚了。
第七章
爸爸在第二天晚上去世了。
我没有参加他的葬礼,只是委托王律师送了个花圈。
晓雯给我打过几次电话,说小宝想见见我,但我都拒绝了。
我不是冷血,只是我们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了。
爸爸的死没有对我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我依然按部就班地工作,照顾妈妈。
但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快递。
里面是一本相册和一封信。
相册里都是我小时候的照片,从出生到高中毕业,每一张都保存得很好。
信是爸爸生前写的：
小浩,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爸爸已经不在了。
这些照片是爸爸这些年一直保存的,每一张都有美好的回忆。
爸爸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也知道你永远不会原谅我。
但爸爸想告诉你,你永远是我的儿子,是我心中最大的骄傲。
这些年,每当我看到你的成就,我都会默默地为你高兴。
虽然我没有资格,但我依然为有你这样的儿子而自豪。
小浩,爸爸不求你原谅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好,过得开心。
妈妈是个好女人,你要好好照顾她。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那套学区房其实一直都是为你准备的。
从买房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决定要留给你。
只是当时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差点做错事。
幸好最终还是纠正了错误。
小浩,无论如何,爸爸都爱你。
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爸爸绝笔
看完这封信,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个男人,直到死都在为我着想。
虽然他曾经伤害过我,但父爱从来没有消失过。
我拿着相册回到家,把信给妈妈看了。
妈妈看完后,也默默流泪。
其实,他一直都爱你的。她轻声说,只是爱得不够明智。
妈妈,你恨他吗我问。
不恨了。妈妈摇摇头,人都死了,恨有什么用
我们默默地翻看着那些老照片,回忆着过去的美好时光。
照片里的一家三口笑得很开心,那时候我们真的是一家人。
可惜,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第八章
又过了一年,我在公司里升职了,成为了投资部的经理。
薪水很不错,妈妈也不用再工作了,可以在家享受退休生活。
就在我以为生活会一直平静下去的时候,晓雯又出现了。
她带着小宝来到我的公司,说是想见我一面。
小宝长高了不少,看起来健康活泼,白血病应该已经完全治愈了。
林哥哥。他见到我,有些害羞地叫了一声。
小宝长得真快。我摸摸他的头,身体好吗
好了,医生说完全治好了。他高兴地说,谢谢林哥哥。
我心里一暖。
不管怎么说,这孩子是无辜的。
晓雯,你找我有什么事我问。
小浩,阿姨想跟你说声谢谢。她的神情很真诚,如果没有你的钱,小宝可能就...
都过去了。我打断她,小宝没事就好。
还有一件事。她有些犹豫,你爸爸走之前,给小宝留了一笔钱,说是让小宝长大后还给你的。
她拿出一个存折,这里有十万块,是你爸爸这些年攒下的。
我看着存折,心里很复杂。
爸爸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还是想着要还我的钱。
这钱你们留着吧。我推回存折,给小宝上学用。
不行,这是你爸爸的意思。晓雯坚持要给我,而且,我们也不想欠你们的。
看她态度坚决,我只好收下了存折。
晓雯,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我问。
我想回老家,给小宝找个好学校。她说,这里的生活成本太高了。
那也好,小地方环境好,适合孩子成长。
我们聊了一会儿,她就带着小宝走了。
临走前,小宝突然跑回来抱了抱我的腿。
林哥哥,我会想你的。他说。
看着他们母子俩离开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不管怎么说,小宝还是我的弟弟。
也许,血缘关系真的是割不断的。
第九章
两年后,我结婚了。
妻子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我们在朋友聚会上认识的。
婚礼很简单,只请了双方的亲朋好友。
就在婚礼即将开始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意外的礼物。
快递员送来一个包裹,寄件人是小宝。
里面是一幅他亲手画的画,画的是我们一家四口：爸爸、妈妈、我和他。
画得很稚嫩,但能看出很用心。
画的背面写着几行字：
林哥哥,祝你新婚快乐！
虽然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我永远记得你是我哥哥。
爸爸在天堂也会祝福你的！
你的弟弟小宝
看到这幅画,我的眼眶湿润了。
这孩子还记得我,还记得我们是兄弟。
我把画装裱起来,挂在了新房的书房里。
妻子问我这是什么,我告诉了她我和小宝的故事。
你们是亲兄弟,为什么不联系呢她不解地问。
事情很复杂。我说,等以后有机会,我会去看看他的。
妻子点点头,没有再问。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不会强迫我解释。
这也是我爱她的原因之一。
婚后的生活很幸福,我和妻子相爱相敬,妈妈身体健康,工作也很顺利。
我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但命运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
三年后,妻子怀孕了。
就在我们全家都沉浸在即将迎来新生命的喜悦中时,妈妈的旧病复发了。
这次比上次更严重,医生说她的心脏已经承受不了手术了。
只能保守治疗,但时间不会太长。
妈妈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消息。
小浩,妈妈已经很知足了。她握着我的手说,能看到你结婚成家,妈妈就没有遗憾了。
妈妈,您别说这些。我安慰她,医学这么发达,一定还有办法的。
傻孩子,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她笑着说,妈妈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有你这样的儿子。
看着妈妈躺在病床上,我想起了三年前爸爸去世的场景。
人生就是这么无常,没有人能预料明天会发生什么。
妈妈,有什么话您想说的吗我问。
她想了想,说：小浩,妈妈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妻子和孩子。
我会的。
还有...她犹豫了一下,如果有机会,去看看小宝吧。
妈妈我惊讶地看着她。
他毕竟是你弟弟,血浓于水。她说,而且他还小,不应该为大人的恩怨买单。
我没想到妈妈会说这话。
这些年她从来没有提过爸爸和小宝,我以为她还在恨着他们。
妈妈,您不恨他们了
恨有什么用她摇摇头,人心都是肉长的,那孩子一直记着你,说明他心里有你这个哥哥。
可是...
没有可是。她打断我,小浩,妈妈希望你能活得轻松一些,不要被仇恨束缚住。
看着妈妈慈祥的笑容,我心里暖暖的。
她这是在教我如何放下,如何宽恕。
第十章
妈妈在一个月后安详地去世了。
她走得很平静,脸上带着微笑,像是睡着了一样。
办完丧事后,我整理妈妈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盒子。
盒子里有很多小宝寄来的贺卡和照片。
原来这些年,小宝一直在给妈妈寄东西,而妈妈都保存得很好。
照片里的小宝一年年长大,从一个瘦弱的病童,变成了健康活泼的少年。
每张照片背后都有他稚嫩的字迹：
奶奶好,我是小宝,谢谢您救了我。
奶奶,我考试得了第一名！
奶奶,我长高了五厘米！
奶奶,妈妈说您身体不好,我为您祈祷。
......
看着这些照片,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原来妈妈一直在关注着小宝的成长,即使我们断绝了关系,她心里还是有这个孩子的。
最后一张照片是今年的,小宝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的少年。
照片背后写着：奶奶,我今年考上了重点中学,谢谢您当年的救命之恩。我永远不会忘记您和林哥哥对我的好。
看完这些照片,我终于明白了妈妈临终前的话。
她希望我能放下仇恨,重新接纳这个弟弟。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晓雯的电话。
喂,是小浩吗晓雯的声音很惊喜。
嗯,是我。我说,我想见见小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晓雯哽咽的声音：小浩,你...你终于想通了。
我妈妈走了。我说,她临终前说想让我照顾小宝。
什么奶奶...奶奶走了晓雯的哭声传了过来。
我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在安慰她,应该是小宝。
妈妈,怎么了这是小宝的声音。
小宝,是...是林哥哥。晓雯哽咽着说。
林哥哥小宝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真的是林哥哥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小宝,是我。
林哥哥！他在电话那头高兴得大叫,我想你想了好久！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听到他纯真的声音,我心里的那堵墙终于倒塌了。
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而且他一直把我当作亲哥哥,从来没有忘记过我。
小宝,哥哥想去看看你,可以吗我问。
可以可以！他高兴得语无伦次,林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我好想见你！
这个周末,哥哥就去找你。
太好了！妈妈,林哥哥要来看我了！他对晓雯说。
听到他们母子的对话,我突然觉得心里很温暖。
也许,这就是妈妈希望看到的结果。
一个星期后,我带着妻子和刚出生的女儿,来到了小宝所在的城市。
在机场,我远远地就看到了举着牌子等我们的母子俩。
小宝长得很高,和我有七分像,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
林哥哥！他看到我后,激动地跑了过来。
小宝,你长这么高了。我抱住这个失散多年的弟弟,眼眶湿润了。
林哥哥,我好想你。他紧紧抱着我,声音哽咽。
哥哥也想你。我拍拍他的后背,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旁边的晓雯也在哭泣,我的妻子则温柔地看着我们兄弟相认。
从那天开始,我们真正成为了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