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问骨溪流 > 第一章

林远收到那封泛黄的信笺时,正为母亲的怪病一筹莫展。信是已故导师的旧友寄来的,字迹潦草如蛛网,提及滇西怒江峡谷深处一个名为石月亮的傈僳族寨子,传说那里生长着能治百病的回魂草,但警告他切勿在月圆之夜靠近溪边,更不可带走溪水中的任何东西。
母亲的病日益沉重,现代医学已然束手无策。林远收拾行囊,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踏上了前往滇西的旅程。
长途客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了整整两日,最终将他抛在一个荒凉的小镇。镇上的老人听说他要去石月亮寨,纷纷摇头。
那地方邪性得很哩,一个牙齿快掉光的老汉嘟囔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山神老爷不高兴,外人去了要倒霉的。
林远只当是山民迷信,付钱请了个沉默的向导,又骑了半日的骡子,终于在天黑前,看到了隐匿在怒江大峡谷峭壁之上的村寨。寨子依山而建,木楞房稀疏错落,最引人注目的,是远处山峰上一个巨大的穿洞,宛如一轮圆月悬于天际——那便是石月亮。
向导只肯送到寨口,指了指寨子尽头一栋相对完整的木屋:找阿普老爹,他是寨子里最老的人。说完,便牵着骡子匆匆离去,仿佛多留一刻都会沾染不详。
寨子里出奇地安静,不见孩童嬉戏,也少有炊烟。偶尔有村民从窗口探出脸来,眼神麻木而警惕,像打量一个闯入巢穴的异物。林远找到阿普老爹时,老人正坐在火塘边,叼着烟斗,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回魂草阿普老爹的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有。长在问骨溪尽头,石月亮正下方。
林远心中一喜,却听老人话锋一转,语气森然:但那地方去不得。问骨溪,问的是前世孽,断的是今生魂。山神‘米斯’守着那里,外人惊扰了清净,要遭报应的。
他尤其严厉地警告:记住,尤其不能在月圆之夜靠近溪水。无论看到溪里有什么金贵、多稀奇的东西,绝对、绝对不能从水里捡任何东西起来!那是祭品,是献给米斯的,拿了,诅咒就缠上你了。
林远表面应允,心里却只惦记着救母的草药。他借口休息,被安排到寨边一栋久无人居的空屋住下。夜里,山风呼啸,刮得木窗嘎吱作响。林远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是担心母亲病情,二是被阿普老爹的话搅得心神不宁。
突然,他隐约听到一阵奇异的声响,像是某种古老的吟唱,又夹杂着细微的铃声,缥缈而来,断断续续。他鬼使神差地起身,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循着声音向外走去。
那夜,正是月圆。皎洁的月光将山峦镀上一层银边,巨大的石月亮洞悬于苍穹,清冷神秘。吟唱声和铃声愈发清晰,正是从问骨溪方向传来。
林远蹑手蹑脚地靠近溪边,躲在一丛茂密的杜鹃花后。眼前的景象让他屏住了呼吸——
溪流在月光下泛着粼粼银光。几个身着黑色麻布衣、头戴高冠、脸上涂着赭红彩绘的傈僳尼扒(祭师),正踏着诡异的步伐,环绕溪边一块光滑如镜的黑色巨石吟诵起舞。他们手中摇晃着铜铃,铃声急促而凌乱,完全不似庙宇中的清音。
更令人骇然的是,溪水中、黑石上,竟散落着一些东西!在月光下反射出微弱光芒的,似乎是古老的银饰、玉片,甚至还有几件形状古怪、锈迹斑斑的铁器。它们看似随意散落,却又隐隐符合某种难以言喻的规律。
林远想起阿普老爹的警告,心头一凛,正准备悄悄退走,目光却被黑石边缘的一样东西牢牢吸住了。
那是一株植物!形态奇异,叶片呈诡异的墨蓝色,叶脉在月光下竟仿佛有银丝流动,与他古籍中看到的回魂草描述一般无二!它就那么静静地长在黑石与溪水相接的缝隙里,一株他梦寐以求的救命草药,近在咫尺。
理智在与强烈的欲望疯狂搏斗。阿普老爹的警告言犹在耳,但母亲苍白的面容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吟唱声越来越急促,尼扒们的舞步也越来越狂乱,仿佛在进行某种关键仪式。
最终,救母的执念压倒了一切。
林远趁着一位尼扒转身、恰好挡住其他人视线的刹那,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窜出,一把抓起那株回魂草,闪电般缩回杜鹃丛后,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腔。
几乎在他得手的瞬间,吟唱与铃声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风停了,虫鸣消失了,连潺潺的溪水声都诡异地沉寂下去。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下来。
几位尼扒猛地停下动作,齐刷刷地转向林远藏身的方向。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在彩绘下的眼睛,却透出一种非人的、冰冷的愤怒。
林远头皮发麻,冷汗瞬间湿透衣背。他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为首的尼扒缓缓抬起手,指向他所在的方向,嘴唇翕动,却没有声音发出。下一刻,所有尼扒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退入身后的密林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溪水重新开始流淌,月光依旧清冷。
林远握着那株冰凉的回魂草,却感觉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将他紧紧包裹。他连滚爬爬地逃回木屋,反锁上门,一夜无眠,耳边似乎总萦绕着那无声的诅咒。
天刚蒙蒙亮,林远就迫不及待地收拾行李,准备立刻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他推开木门,却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门槛外,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小堆东西。
正是他昨夜在溪边看到的那些银饰、玉片和铁器中的几样!它们湿漉漉的,沾着晨露,仿佛刚刚从溪水中捞起,被人刻意放置于此。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这是警告是标记还是……祭品已经送达
林远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上其他,抓着行李和回魂草,发疯似的朝寨外跑去。寨子里依旧空无一人,所有木窗都紧闭着,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消失了,又或者,正躲在窗后,冷冷地窥视着他的逃亡。
他沿着来时模糊记忆的山路狂奔,然而崎岖的山路仿佛没有尽头,周围的景物变得越来越陌生。浓雾不知何时弥漫开来,遮天蔽日,将一切染成灰蒙。他迷失了方向。
更可怕的是,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浓雾中跟着他。
不是清晰的脚步声,而是一种……缓慢而僵硬的拖沓声,夹杂着细微的、像是湿透的衣物摩擦地面的窸窣声,不紧不慢,却持续不断,无论他跑得多快,都无法摆脱。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他不敢回头,拼命向前冲,终于,在雾气稍稀薄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是来时见过的一座残破的木桥!
希望刚刚升起,下一秒就被彻底粉碎。
就在桥头,雾霭流动,一个人影缓缓显现。
他身形异常高大,却瘦骨嶙峋得不像活人,穿着完全被溪水浸透、沾满泥泞的黑色麻布衣,皮肤是一种浸泡过久的、死灰般的浮肿苍白,脸上……脸上没有任何五官的痕迹,只有一片平滑的、湿漉漉的肉色,唯有一只干枯发黑的手,死死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形状古怪的砍刀。
那东西无声无息地立在桥头,挡住了去路。
林远的血液几乎冻结了。他瞬间明白,这就是阿普老爹口中的诅咒!这就是问骨溪的山民!他拿走了祭品,山神派来了索命的东西!
他怪叫一声,转身就向另一个方向逃去。然而,另一个同样肿胀苍白、面无表情的无脸山民,正从身后的雾气中一步步逼近,动作僵硬却异常迅速,手中拖着一把沉重的铁镐。
他被包围了。
林远被迫逃向密林深处,树枝像鬼爪般抽打着他的脸。他慌不择路,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背后的拖沓声和湿漉漉的摩擦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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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脚下一空,整个人向下坠落!
他重重摔在一个浅坑里,幸运的是,厚厚的落叶起到了缓冲作用,他只是扭伤了脚踝,暂时脱离了那些东西的视线。他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痛呼,蜷缩在坑底,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浓雾在林间翻滚,能见度极低。
那缓慢、僵硬而湿重的脚步声就在坑洞附近来回徘徊,一次,两次……每一次靠近,林远的心跳都几乎停止。他甚至能闻到一种浓郁的、河底淤泥般的腐腥气味,混杂着溪水的阴冷湿气,弥漫在空气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东西似乎失去了目标,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远稍微松了口气,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那株用防水袋小心装好的回魂草。墨蓝色的叶片依旧诡异,银丝般的叶脉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闪烁。为了它,自己竟落入如此绝境,母亲还在等着它……
就在这时,坑洞边缘的泥土簌簌滑落。
一张毫无表情、只有一片死白浮肿的脸,无声无息地探了出来,俯视着坑底的他。没有眼睛,却能感受到冰冷的注视。浓烈的淤泥腐臭扑面而来。
______
林远吓得肝胆俱裂,求生本能让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手脚并用,疯狂地爬上坑的另一侧,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身后,那僵硬而迅速的脚步声和铁镐拖行的刺耳噪音立刻紧追不舍。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肺叶如同烧灼般疼痛,脚踝肿痛难忍。就在他即将力竭之时,前方雾气突然淡去,隐约出现一座依山而建的废弃村寨。残破的木楞房东倒西歪,大多已被茂密的藤蔓和苔藓吞噬,死寂得可怕。
这绝非石月亮寨!林远心中警铃大作,但回头瞥见那无脸山民愈发逼近,他别无选择,一头撞开一扇半腐的木门,跌入其中一间相对完整的木屋。
屋里布满蛛网和厚厚的灰尘,空气滞重,混合着木材腐朽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霉味。他迅速用屋里一张破旧的木桌抵住门,自己则缩在最阴暗的角落,抱紧双膝,拼命抑制粗重的喘息,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
那湿重、拖沓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一片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林远能清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
突然——
咚…咚…咚…
缓慢而沉重的敲击声从门板传来。
不紧不慢,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规律性,仿佛在悠闲地敲响死亡的门钟。门板上的积灰被震得簌簌落下。
林远死死捂住嘴巴,恐惧的泪水无声滑落。
敲击声持续了十几下,突然停了。
紧接着,一种尖锐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响起——像是某种金属在缓慢地、一遍遍地刮擦门板。这声音比直接的撞击更让人难以忍受,仿佛刮擦在他的神经上。
林远的精神几近崩溃。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尖叫出声时,所有的声音又突兀地消失了。
一切重归死寂。
他等了很久很久,门外再无声响。那东西……走了吗
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一点点挪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拨开一条缝隙向外窥视。
雾气依旧浓重,外面空无一物。
他长长舒了口气,身体虚脱般滑坐在地。或许……或许那东西真的走了
咔哒。
一声轻微的异响从屋内深处传来。
林远浑身一僵,猛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那是屋子通往里间(通常是储藏室或卧室)的一扇小门,此时,那扇原本紧闭的门,不知何时,竟然虚掩开了一条窄缝。门缝里是深不见底的漆黑。
刚才它绝对是关着的!
一种比门外更有东西时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林远。他感觉自己就像掉进冰窖,血液都凝固了。
那扇门里,有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在里面弄出了声响又是什么……打开了那扇门
他死死盯着那条幽黑的缝隙,仿佛那是一个择人而噬的洞口。屋子里原本就浑浊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粘稠、阴冷,弥漫起一股更浓郁的、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隐隐约约,似乎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水珠滴落的声响,从那片黑暗中传出。
滴答…滴答…
缓慢而规律。
林远缩在角落,一动不敢动,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巨大的恐惧感攫住了他。
那株回魂草,此刻正静静躺在他的口袋里,散发着幽幽的、墨蓝色的微光。
(未完待续...)
______
后续故事可能的发展(你可以选择告诉我你希望看到哪个方向,或者让我自行创作):
探索深寒:林远是否会被迫进入里间,发现更恐怖的真相(例如,更多被诅咒的山民,或一个古老的祭祀场所)
循环往复:他能否侥幸逃脱这个废弃村寨,却发现无论逃到哪里,那湿漉漉的脚步声和无脸的注视总会再次响起,诅咒如影随形
真相与代价:阿普老爹或寨中其他人是否会出现,揭示问骨溪、石月亮山神和这些山民的真正秘密林远要如何做才能平息山神的愤怒需要付出何种代价
救赎与和解:回魂草是否能救回母亲但使用这株沾染诅咒的草药,又会带来怎样意想不到的后果
希望这个开篇能让你感到脊背发凉。这是一个融合了民间传说、特定地域禁忌、环境恐怖和心理压迫的故事。未知和想象的空间,往往是恐惧的最佳催化剂。林远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
坑洞边缘,那张浮肿苍白、毫无五官的脸正无声地俯视着他。没有眼睛,却仿佛有冰冷的视线穿透他的灵魂;没有嘴巴,却让林远仿佛听到了来自深渊的嘶吼。浓烈的淤泥腐臭几乎让他窒息。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在那无脸山民缓慢而僵硬地探身向下,一只浸泡得发白膨大的手伸向他的瞬间,林远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嘶吼,猛地将手中紧握的回魂草连根带土狠狠砸向对方!
他根本没指望这能有什么用,纯粹是绝望下的最后挣扎。
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株墨蓝色、叶脉流淌银光的回魂草,在触碰到无脸山民皮肤的刹那,竟骤然爆发出强烈却幽冷的蓝光!光芒如同实质的水流,瞬间包裹住山民的手臂。
一声非人却能清晰感知到的痛苦尖啸在林远脑海中炸开!那并非通过耳朵听到,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嚎叫。
无脸山民像是被灼热的烙铁烫到,又或是被无形的力量猛烈撞击,整个躯体剧烈地抽搐、向后仰倒,重重摔在坑洞外的地面上。
林远来不及思考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求生的欲望驱使着他连滚带爬地翻出坑洞,发疯似的向密林深处逃去。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山民是否追来,只知道拼命奔跑,直到肺叶烧灼般疼痛,喉咙里涌上血腥味,才力竭地瘫倒在一棵巨大的、根部形成天然空洞的老榕树下。
他瘫在树洞的阴影里,浑身湿透,分不清是汗水、露水还是恐惧的泪水。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挣脱胸腔。过了许久,他才颤抖着摸索自己的口袋——那里只剩下几片扯断的根须和一点泥土。那株回魂草,他母亲唯一的希望,被他情急之下扔出去,留在了那个恐怖的山民身边。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
但为什么为什么那株草会对那怪物产生那样的反应阿普老爹的警告再次回响:……绝不能从水里捡任何东西……那是祭品,是献给米斯的,拿了,诅咒就缠上你了。
那回魂草,长在黑石与溪水相接的缝隙,从某种意义上,它也是溪水中的东西,是祭品的一部分而自己拿走了它,所以诅咒应验,引来了那些不死的无脸山民。那么,这草本身,是否也蕴含着某种……对抗或者至少是标记那种邪恶的力量
林远猛地打了个寒颤。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更可怕的错误——他不仅拿走了祭品,现在还把祭品(或者说其中蕴含的某种力量)直接泼洒到了其中一个追踪者身上。这会带来什么后果山神米斯会因此更加震怒吗
夜更深了。浓雾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更加粘稠,能见度不足五米。周围的林木变成了扭曲的、沉默的黑色剪影。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强烈了。而且,不再是一个方向。
四面八方,都开始传来那种缓慢、僵硬、湿漉漉的拖沓声和摩擦声。
它们没有因为失去一个同伴而退缩,反而……更多了。他被包围了。这片区域,这个废弃的村寨,似乎是它们某种意义上的巢穴或者猎场。
林远蜷缩在树洞里,死死捂住嘴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能听到那些声音在靠近,缓慢却坚定不移地搜索着每一寸土地。某种低沉、含混、仿佛多人重叠的哼鸣声开始在雾气中回荡,那调子诡异而古老,带着一种非人的节奏感,听得人头皮发麻,心神不宁。
他想起在石月亮寨听到的尼扒吟唱,两者有些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尼扒的吟唱虽然诡异,却带有一种仪式性的庄重;而此刻雾中的哼鸣,则充满了纯粹的恶意和饥渴。
时间缓慢得如同凝固。声音时而靠近,时而远去。有一次,一个高大的、滴着水的身影几乎就停在榕树外不足三米的地方,徘徊了足足两三分钟,才缓缓拖沓着离开。林远的精神几乎被折磨到崩溃的边缘。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被发现的瞬间,怀中的某样东西突然轻微地振动并散发出微弱的热量。
是那枚周墨云留下的蛟吟短剑!他差点忘了这个信物。此刻,这柄沾染挚友鲜血的短剑,似乎对周围的邪恶气息产生了反应。林远福至心灵,紧紧握住剑柄,那微弱的温热竟让他狂跳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丝。
突然,所有的声音——拖沓声、摩擦声、哼鸣声——戛然而止。
绝对的死寂再次降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令人窒息。
林远心中警铃大作,这种寂静往往意味着……
咚……
一声沉重、缓慢,仿佛敲击在朽木上的心跳声,从废弃村寨的深处传来。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节奏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仿佛某个沉睡已久的、更加庞大和古老的东西……苏醒了。
随着这心跳声响起,林远手中的蛟吟短剑振动得更加剧烈,甚至发出了低不可闻的嗡鸣,剑身上的血迹仿佛在黑暗中微微亮起。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雾气中开始浮现出一点一点的、幽蓝色的光芒。它们如同鬼火,漂浮不定,缓缓向着村寨中心,那心跳声传来的方向汇聚而去。
林远忽然想起秦川在问骨溪的传说中看到的十八盏白骨灯。这些光点,是否就是类似的东西它们是某种仪式的组成部分还是……被召唤的灵魂
强烈的好奇心混合着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留下,必死无疑过去,可能是自投罗网,但也可能是唯一窥见真相、找到一线生机的机会。
那心跳声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牵引着他的神经。蛟吟短剑的嗡鸣也越来越急切,似乎在催促他,又像是在警告他。
最终,林远咬着牙,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他深吸一口气,借着幽蓝光点的微光和浓雾的掩护,如同鬼魅般,向着村寨深处,那心跳与光点汇聚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去。
越往深处走,空气中的腐臭和阴冷气息就越发浓重。脚下的地面变得泥泞粘腻,每走一步都几乎要耗尽全身力气。废弃的房屋更加破败,许多已经完全被苔藓和藤蔓吞噬,只剩下扭曲的轮廓。
他跟随光点,来到村寨中央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空地上,数十个无脸山民正无声地环绕着中间一口废弃的古井。它们动作完全同步,如同提线木偶,缓慢而僵硬地绕着圈,每一步都让地面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那口古井的井口,正随着那沉重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向外喷涌着浓郁如墨的黑暗和刺骨的寒意。每一个心跳周期,井口涌出的黑暗就浓郁一分,那些环绕的幽蓝色光点就被吸入井中少许。
而就在古井旁边,林远看到了那个被他用回魂草击中的无脸山民。它并没有死,而是跪伏在地,面向古井。它的手臂——被回魂草光芒击中的地方——正散发出与回魂草同源的、却显得躁动不安的幽蓝光芒。这光芒如同活物,在其苍白浮肿的皮下扭曲、窜动,似乎正与某种力量激烈对抗。
随着井中心跳的节奏,那山民躯体上的幽蓝光芒被一丝丝地抽离,汇入井口涌出的黑暗之中。每被抽离一丝,那山民就剧烈地颤抖一下,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井中涌出的黑暗似乎就凝实一分。
它们……似乎在处理被污染的同伴或者说,在净化它身上那股来自回魂草的力量
更让林远头皮发麻的是,他注意到,在古井的另一侧,地上整齐地摆放着几件东西——正是之前被放在他门槛外的那些银饰、玉片和铁器!而其中,赫然包括那株已经枯萎发黑、却依旧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回魂草!
它们不仅找回了祭品,还在利用这口诡异的古井,进行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仪式!
就在这时,井中的心跳声骤然加剧!如同擂鼓般轰鸣!
砰!砰!砰!
所有环绕的无脸山民同时停下脚步,齐刷刷地看向井口。
井口涌出的黑暗不再扩散,而是开始向上凝聚、塑形……逐渐勾勒出一个巨大、扭曲、难以名状的轮廓。那轮廓散发出比所有山民加起来还要浓郁百倍的恶意与古老气息。
林远手中的蛟吟短剑瞬间变得滚烫,烫得他几乎要脱手,剑身嗡鸣不止,那血迹红得仿佛要滴出来。
他瞬间明白了——这口井,或许才是问骨溪诅咒的真正源头,或者至少是一个重要的节点。而这些山民,不过是守护它的奴仆。现在,因为他的闯入和污染,某个更可怕的存在正在被惊动,试图显现!
几乎在那轮廓成型的瞬间,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视线猛地扫过全场,最后牢牢锁定在了林远藏身的方向!
他被发现了!
根本来不及思考,林远怪叫一声,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那巨大轮廓发出的、无声却震彻灵魂的咆哮!所有无脸山民如同接到了指令,猛地启动,以那种僵硬却迅捷得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四面八方朝他扑来!沉重的脚步声、湿漉漉的摩擦声、还有那种令人牙酸的骨骼错动声瞬间充斥了整个迷雾!
林远慌不择路,只知道拼命向前狂奔。脚下的路越来越陌生,雾气浓得化不开,他甚至看不清一米外的景象。好几次他差点被树根绊倒,或是撞上突然出现的残垣断壁。
背后的追击声越来越近,那股冰冷的恶意如影随形。
突然,他脚下一空!
这不是之前那个浅坑,而是一个陡峭的斜坡!他整个人失去平衡,沿着长满湿滑苔藓的陡坡一路翻滚跌落,天旋地转,最后重重砸在坡底,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剧痛和眩晕中缓缓恢复意识。他发现自己躺在一条浅浅的溪流之中,冰冷的溪水浸泡着他的身体,暂时缓解了部分疼痛,但也让他冷得牙齿打颤。
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处隐蔽的谷底,雾气稍微稀薄了一些。借着透过雾气的、微弱的月光(或者即将到来的晨曦),他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这条溪流异常冰冷,溪水在乱石间潺潺流动,发出空洞的回响。而溪水两岸,以及溪底的鹅卵石之间……竟然散落着无数森白的骨头!有些是兽骨,但更多……明显是人骨!骷髅头、肋骨、肢骨……随处可见,许多都已经风化破碎。
这里……就是问骨溪或者它的某一段支流
问骨溪,问的是前世孽,断的是今生魂……阿普老爹的话再次浮现。
林远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连滚爬爬地想上岸,手心却被溪底一块尖锐的东西硌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捞起来一看——又是一枚古老的、湿漉漉的银饰,样式与他之前见过的祭品类似!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它!
就在银饰落回水中的刹那,他周围的溪水突然无声地泛起一片幽蓝色的磷光!光芒如同有生命般流淌,照亮了溪底累累的白骨,景象诡异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在这片幽蓝磷光的照耀下,林远看到,前方溪流中央,似乎有一块巨大的、光滑的黑色岩石。而岩石下方,溪水最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反射着微弱却诱人的金光……
那形状……像极了传说中蛊婆问骨时的金铃铛。
与此同时,他身后斜坡上方,传来了密集的、令人绝望的拖沓和摩擦声——那些无脸山民,已经追到了坡顶,正在缓慢而有序地向下逼近。前方是散发不祥磷光的问骨溪,溪中可能有更可怕的金铃铛禁忌;后方是无穷无尽的不死追兵。
林远被堵在了这白骨累累的溪谷之中。
幽蓝的磷光在水面跳跃,映照着他苍白绝望的脸。
他该怎么办
那金铃铛是陷阱,还是……唯一的生路
阿普老爹、秦川的传说、周墨云的蛟吟剑、母亲病危的面容……一切都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翻滚。
而那些苍白浮肿的身影,已经踏入了溪流的上游,正逆着水流,无声地向他包抄而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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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可能的发展:
绝境抉择:林远是否会触碰溪底的金铃铛这会引来更恐怖的蛊婆吴婆的诅咒,还是可能成为与米斯或山民对抗的意外筹码
真相碎片:问骨溪底的大量人骨是否与吴婆的传说(活剖十八猎户)或村寨的废弃有关这背后是否隐藏着比山神诅咒更血腥的往事
神秘援手:在林远最绝望的时刻,那位警告他的阿普老爹是否会悄然出现,揭示部分真相并提供帮助或者慕容婉(前文武侠故事中人物)是否会以某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介入
诅咒核心:那口古井中试图凝聚的庞大恐怖究竟是什么它与米斯山神是何关系蛟吟剑的异常反应预示着什么
回魂草的代价:那株被污染和枯萎的回魂草是否还能用于救治母亲使用它是否会带来新的、更深的诅咒
希望这个续集能延续之前的恐怖氛围,并在深度和悬念上有所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