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被重新关上,隔绝了内外。
西暖阁内,瞬间恢复了往日的死寂。
康熙靠在龙椅上,闭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安静了”他喃喃自语。
梁九功和一众宫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然而,这渴望已久的安静,却并没有给康熙带来预想中的舒心。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时间滴答滴答地走着,殿内静得只剩下自鸣钟的声响和康熙自己的呼吸声。
太安静了。
安静得让人心慌。
康熙重新拿起朱笔,目光落在奏折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回响的,不是云南的战报,而是承祜刚才那句带着哭腔的皇阿玛,和他转身离去时,那孤独而倔强的小小背影。
朕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
他毕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平日被娇纵惯了,活泼好动些,话多些,也是天性。自己怎能因国事烦心,便将火气撒在他身上?
康熙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身旁的小几。
那里承祜临摹的字帖还摊开着,墨迹未干。旁边是他用过的小号狼毫,洗得干干净净,整齐地放在笔架上。
砚台里的墨汁,是他刚才吼人之前,承祜刚刚磨好的,浓度正好。
手边的茶盏,茶水还是温的,是他刚才一掷笔,承祜下意识就想过来续上,却被自己的怒火吓退了。
这几日,他早已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软糯的小人儿,习惯了他的陪伴,甚至习惯了他的叽叽喳喳。
当这声音突然消失,留下的空洞,竟是如此的巨大。
“唉”
一声极轻的叹息,从帝王的口中溢出。
他烦躁地将手中的奏折丢开,对着底下还跪着的梁九功道:“起来吧。”
“谢万岁爷。”梁九功战战兢兢地起身。
康熙沉默了半晌,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御膳房今日可做了什么新鲜的点心?”
梁九功是何等的人精,立刻明白了万岁爷的心思,连忙回道:“回万岁爷,今儿新得了牛乳,御膳房刚烤了太子殿下最爱吃的奶皮子小卷,还用鲜果做了几样爽口的糕点。”
康熙唔了一声,又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淡漠的语气吩咐道:“挑几样太子爱吃的,送到毓庆宫去。就说就说是朕赏他的。”
“嗻。”
梁九功躬身退下,心中暗叹:万岁爷这又是何苦呢?明明心里疼得跟什么似的,嘴上却偏要硬。
这父子俩的脾气,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空旷的西暖阁里,只剩下康熙一人。
他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奏折,第一次觉得,这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御案,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