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东暖阁内,三颗小脑袋围着一个更小的奶娃娃,那压抑不住的轻笑声,像是一串串饱满的蜜浆果子,在融融的烛光里炸开,甜得腻人。
相比于这份满溢而出的温馨,位于紫禁城另一角的延禧宫,则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寒霜笼罩着,连宫人走路的脚步声都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沉寂。
纳喇氏坐在窗边的炕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怀里已经快睡着的儿子。她身上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宝蓝色旗装,料子虽好,却早已不是时下最新兴的款式,头上的点翠珠花也显得有些暗淡,恰如她此刻的心情。
她怀里的胤禔比金尊玉贵的嫡子胤礽足足大了五个月。此刻他睡得正沉,小胸脯一起一伏,虎头虎脑,小胳膊小腿比那襁褓里的胤礽壮实得多,抱在怀里沉甸甸的,满是生命力。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纳喇氏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软肉里。今天坤宁宫那场盛大的周岁宴,消息早就传遍了六宫。据说,三阿哥胤礽谁都不要,偏偏就扑进了太子殿下的怀里,叫皇上龙心大悦,当场便说“兄弟情深,胜于玉印金宝”。
玉印金宝纳喇氏在心里冷笑一声。说得好听,可这世上,谁不爱玉印金宝?谁不爱那泼天的富贵和权势?
她的胤禔从宫外被接回来,悄无声息,仿佛没这个人似的。而赫舍里氏的儿子,不过是抓个周,便能引得满朝文武齐声恭贺。这就是嫡与庶的天壤之别。
怀里的胤禔似乎被她身上陡然升起的怨气惊扰,呢喃了一声,小手在空中胡乱抓了抓。
纳喇氏瞬间回神,连忙低下头,用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轻轻拍着儿子的背。“额娘在,额娘在呢,胤禔乖,快睡。”
看着儿子酷似皇上的眉眼,她心中那点不甘与怨恨,最终化为了一股孤注一掷的狠劲。
坐以待毙,永远没有出头之日。赫舍里氏有皇后之位,有索额图的家族势力,更有两个嫡子傍身,她拿什么去争?
不,她不能争,也不敢争。但她的儿子,或许可以借。
借势,借光。
一个念头如毒藤般在心底疯狂滋长,纳喇氏的眼神在昏暗的烛光下亮得惊人。
几日后,御花园。
初夏的阳光少了几分暑气,暖洋洋地洒在琉璃瓦和繁花绿叶之上。承祜正推着一辆精致小巧的木制摇车,由一堆宫人跟着,带着刚睡醒的胤礽在园子里散步。
摇车是内务府的巧匠新作的,车轮裹着软胶,走在石子路上也平稳无声。手柄也是特制的,高度刚好够承祜推。
胤礽躺在里面,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头顶掠过的花影和飞鸟,时不时挥舞一下胖乎乎的小拳头。
“看见没,这叫蝴蝶。”承祜弯下腰,指着一旁花丛中翩跹的彩蝶,用一种缓慢而清晰的语调对摇车里的弟弟说,“会飞的,翅膀上有好看的花纹。”
他那张本就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上,此刻漾着温柔的笑意,眼尾那颗小小的泪痣在阳光下仿佛也染上了温度。
【系统提示:日常亲子互动中,宿主的“亲和光环”正在对胤礽产生持续性正面影响,亲密度+1。】
“太子殿下安。”
一个柔婉中带着几分刻意的声音,从斜刺里传来。
承祜抬眸,只见纳喇氏抱着二阿哥胤禔,正站在不远处的假山旁,对他屈膝行礼。她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身藕荷色的旗装衬得她气色不错,眉眼间带着恰到好处的恭顺与惊喜。
承祜心中了然。
来了。
他唇角微勾,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不动声色地扫过纳喇氏和她怀里的胤禔,随即露出了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二弟也来赏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