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已入盛夏,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
这一日,天色阴沉得如同倒扣的铁锅,闷热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坤宁宫内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却寂静得可怕,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偶尔传出的、被死死闷在喉咙里的痛吟。
皇后赫舍里氏,发动了。
这本是天大的喜事,可产程从清晨拖到黄昏,腹中的孩儿却迟迟不肯降生。太医们进进出出,每一个人的脸色都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难看。血水一盆盆地往外端,催产的参汤一碗碗地灌下去,却如石沉大海。
乾清宫西暖阁内,康熙一身常服,焦躁地来回踱步,英挺的眉宇间是化不开的阴云。他时不时望向坤宁宫的方向,那双往日里深邃如海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翻涌的惊涛骇浪。
“怎么样了?皇后怎么样了!”他抓住一个刚从坤宁宫出来的太医,声音嘶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太医噗通一声跪下,头磕在冰凉的金砖上,抖如筛糠:“回回皇上,娘娘她她快力竭了稳婆说,说”
“说什么!”康熙一声暴喝,宛如平地惊雷。
“说恐怕要要保大还是保小”
“混账!”康熙一脚踹翻了身旁的香炉,里面的香灰撒了一地。他双目赤红,那股属于帝王的、生杀予夺的戾气瞬间爆发,“朕全都要!皇后和皇子,一个都不能有事!滚回去!再想办法!”
就在这气氛凝固到冰点的时刻,一个清脆又镇定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皇阿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太子承祜站在门口。
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往日里那身石青色的常服,在此刻沉重的氛围里,竟显得有如山峦般沉稳。
那张精致绝伦的小脸,此刻没有了孩童的烂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乎年龄的平静与庄重。那双琉璃似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仿佛能洞穿人心,安抚一切躁动。
【亲和光环被动生效:你的存在,是混乱风暴中的定风石。】
康熙胸中翻腾的怒火,在对上儿子这双眼睛时,竟奇异地平息了些许。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软化下来:“承祜,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
“儿臣不走。”承祜迈着小短腿,一步步走到康熙面前,仰起头,目光坚定,“皇阿玛,额娘在等我。弟弟也在等我。”
康熙一怔,低头看着这个仅到自己腰际的儿子。眼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和慌乱,只有纯粹的信念。这股信念,竟让他这个九五之尊,也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力量。
“胡闹!”太皇太后在嬷嬷的搀扶下,从内殿走了出来,她面色凝重,但看到承祜时,还是忍不住呵斥,“产房血腥,污秽之地,岂是太子能去的?快带殿下回去!”
梁九功连忙上前,想去拉承祜的手,却被他轻轻避开。
承祜转向孝庄,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暖阁:“乌库玛嬷,额娘是承祜的额娘,弟弟是承祜的弟弟。他们现在最需要家人。承祜是爱新觉罗家的长子,是额娘的希望,我去看她,她会高兴,会更有力气的。”
他顿了顿,抬起眼,那双清澈的眸子直直望进孝庄饱经风霜的眼中。
【“共情话术”激活:你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非技巧,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
“乌库玛嬷,您曾说承祜是福星,福星,不就是要在家人最需要的时候,带来福气吗?”
“罢了”孝庄长叹一声,竟是松了口,“玄烨,让他去吧。或许这真是天意。”
康熙看着承祜那双执着的眼睛,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也崩溃了。他蹲下身,双手扶住儿子小小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承祜,去吧。告诉你的额娘,朕和乌库玛嬷,都在外面等着你们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