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又过三日。
我牵着破庙捡来的癞皮狗茶楼听曲。
忽地一声弦断。
四方时空生生静止。
慕赫一身戎装跛着脚出现在我面前。
“攸竹，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嗓音沙哑，眼尾泛红。
手指颤抖着想要触碰我。
又在看出我的排斥后，僵在空中。
“有事？”
我语调冷淡，蹲下身子轻抚小狗。
“攸竹，对不起”
“我反复看了我们的梦，是我太不是个东西！”
我仿若没听见一般，继续逗弄我的小狗。
他上前几步蹲下，脸快要贴到我的头。
被我抬手撞开，狼狈地倒在地上。
慕赫似乎也早料到会碰壁，并不气馁。
“攸竹，锁妖塔的妖王不是我安排的。”
“我那时只是想关你几日，是风”
“我知道不是你安排的，所以呢？”
我抬眸静静地望着他。
早在踏出梦境那刻。
个中是非曲直我就全清楚了。
可这又能怎样呢？
我回望过去，锁妖塔里救下我。
是他四万年间唯一一次对我动恻隐之心。
他反复看了几遍梦境，也只能找出这件事来劝我转意。
慕赫嘴唇开合几次，最终只挤出一句：
“攸竹，我只是太在乎你了，所以才更加容易误会你。”
我听着这话，似曾相识。
半晌，回味过来，笑道：
“你和风茗雪真挺般配的。”
他像是被当胸刺了一剑，整个人佝偻下去。
他当然知道，误会从来不是伤害我的理由。
我慢悠悠地撸下袖子，淡淡开口：
“我记得搜魂术是战族审问战俘的拿手技法吧！”
“你要想知道真相没那么难吧，怎么就没试过呢？”
他被我问住，眸中悔恨溢出眼眶。
其实答案如何，对我来说早已不重要。
斩断情丝后，再回望那些前尘旧梦。
不过是一场众生皆苦的执妄。
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辗转反侧的恨。
如今看来。
不过是红尘劫海里，一朵微不足道的浪。
我垂眸看着跪地的慕赫。
他眼中翻涌的悔恨如此鲜活。
却再难在我心底激起半分涟漪。
原来超脱之后，最深的感悟竟是悲悯。
对仍困在情劫中的他。
对机关算尽却反噬自身的风茗雪。
也对当年那个，为一句情话就赌上生死的自己。
“攸竹，我就要去战场了。”
他喉结滚动，深深地望着我。
像是要把我的轮廓刻进魂魄里。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定会尽力好好弥补你。”
我与他对视，目光平平：“祝你凯旋。”
“但往后岁月，你不来扰我，才是最好的弥补。”
他肩膀一沉，垂下眼眸。
我抿了口茶，洒脱道：
“若你实在过意不去，便为我多修灵庙积累功德吧！”
他僵硬地点头，落寞得转过身去。
却在走出几步后，又突然回头：
“攸竹，我能最后再抱你一次吗？”
风掠过空荡的茶桌，凉茶泛起一圈涟漪。
我已然离开
再听人提起战神慕赫，是在百万年后。
那时，儿子已长到桌沿那么高了。
慕夫人一身缟素闯进来，捧着那只血玉镯。
“赫儿战死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我淡漠地别过脸，她却强行拽过我的手腕。
镯子扣上的瞬间，灵力激荡。
空间倒转，再入梦境。
我看见慕赫一身喜服，泡在弱水河中。
一遍又一遍承受我此前所受的苦。
慕夫人抹着泪，声音哽咽：
“赫儿说，这是他对你的承诺，不想再食言了。”
“娘亲，我回来了。”
儿子从学堂归来，刚好撞见这幕。
他目光扫过慕夫人通红的眼眶。
乖巧扬起笑脸，默契朝着我叫：
“婶婶，家里怎么来客人了？”
慕夫人浑身一震，突然抓住我的我：
“眉眼如此像，他分明是”
“您该回去了。”
我平静地抽回手，将血玉镯收入袖中。
起身为她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