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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叔?
这么客气吗?
我惊得眼泪都忘了擦,愣愣的看着黄舒骏:
“那、那个,你怎么没告诉我,徐巍是你侄儿”
黄舒骏笑了。
跟徐巍比起来,他的身型虽然略显单薄,却挺直如松。
有他挡在我面前,我只觉得心下大定。
“一别十年,难得徐小侯爷还记得我。”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巍,“但是久别重逢,侯爷就强抢民妻,这不太好吧?”
徐巍脸色大变,好像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
“你说什么?柳儿口中的屠夫黄舒骏是你?”
黄舒骏亲昵地替我抹去眼角的泪水。
此时无声胜有声。
徐巍握紧拳头,疾声厉色:
“皇叔莫不是缺钱了,竟肯纡尊降贵,陪一个乡野接生丫头演这么大一场戏。”
“不如这样,她出了多少演出费,臣十倍奉还。”
“皇叔若是觉得不够,尽管开价。但请您高抬贵手,这是我和柳儿的家事,外人不容置喙。”
他说了好多成语。
可惜我勉强识字,根本听不懂。
不过没关系,黄舒骏似乎全都听懂了。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徐巍:
“侯爷,你心脏,看什么都脏。”
“我和柳儿是正正经经的三媒六聘、你情我愿,谈何演戏?”
“今天,我和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以后,她接生,我杀猪,我们谁也不嫌弃谁,吃饱穿暖,其乐融融,来年就能生一个胖娃娃,日后子孙绕膝,共享天伦——”
黄舒骏说起话来,语调很悠长。
就连我都忍不住,顺着他的话语幻想起来。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破涕为笑。
那样的日子,不正是我一直盼望的吗?
三年前,我正是因此,才把徐氏父子留下来的。
可徐巍大概听不得我过得比他好,还没等黄舒骏说完话,他已经气得全身发抖,眉头都拧成了结,声音有几分干巴巴的:
“皇叔,别说笑了。”
“谁跟你说笑?”黄舒骏依然不急不缓,“徐巍,是你太自以为是。柳儿从始至终,只是正常嫁人而已,什么欲擒故纵的手段,你还是去请教你的乔姑娘吧。”
说完,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我打横抱起,轻柔地放在了小毛驴上。
我听得云里雾里,满脸通红,挣扎着想要自己走。
他却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娘子乖,新娘子去夫家,没有自己走着去的。”
小毛驴从徐巍身边哒哒哒走过。
吹鼓手的喜乐,重新响了起来。
徐巍僵硬地站在原地半晌,突然朝我大声喊:
“我知道了,柳儿,你是介意乔姑娘,对不对?”
“她是我的表妹,也是我早已定下的正妻。你如果觉得,做我的侧夫人也委屈了,我可以用军供向圣上请命,请求以你为我的平妻”
他的声音渐渐消散在远处。
在我看不见的身后,副官拔剑出鞘:
“侯爷,实在不行,属下带人去杀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直接把程姑娘抢回来”
“住嘴!”
徐巍厉声喝止了副官,满脸苦涩:
“他不是普通人,他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却从小不喜宫廷生活,十年前请旨离宫,闲云野鹤。这次太子能够稳固地位,也多亏他从中斡旋”
“我一直遍寻他不得,却没想到,他竟然就住在邻村,还当了屠夫如果我帮柳儿去买几次肉”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程柳有时候忙着接生,会求他帮忙去隔壁村的黄屠夫家里买肉。
可他嫌弃这活计粗贱,一概置之不理。
如果,如果他当时去了,该多好。
早点认出皇叔,把他带走,柳儿今天就不会稀里糊涂地嫁给这个招惹不起的男人。
可惜,没有如果。
徐巍用力闭上眼睛,半晌,又突然睁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皇叔,我身边,还有一个柳儿最在意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