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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泥泞中的蝼蚁
在望山村,狗的命,分三六九等。
最高一等,是村霸张屠夫家的那条叫黑旋风的罗威纳。油光水滑的黑毛,铜铃大的眼睛,光是站在那里,就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张屠夫每天用最好的骨头和肉喂它,把它当祖宗供着。黑旋风也争气,在村里的狗界,它就是皇帝,说一不二。
最低一等,便是大黄。
大黄甚至不能算一条正经的狗。它是一条流浪的田园犬,土黄色的毛杂乱地纠结在一起,永远沾着泥和草屑。它瘦得皮包骨头,两排肋骨在奔跑时像算盘珠子一样清晰可见。它的名字,也是村里人随口叫的,带着几分轻蔑和随意。
大黄的记忆是从饥饿和寒冷开始的。它不知道父母是谁,只知道要活下去,就得学会看人脸色,学会从垃圾堆里刨食,学会在别的狗嘴里抢东西吃,哪怕换来一身伤。
望山村的狗有自己的一套江湖规矩。黑旋风是唯一的王,它拥有所有食物的优先享用权。村里任何一家做好吃的,那香味飘出来,第一个凑上去闻的必须是它。它吃剩下的,才轮到其他几条有主人的家犬。而像大黄这样的流浪狗,只能等所有狗都吃饱喝足,再去舔舔油腻的地面,或者捡几块被踩进泥里的碎骨头。
屈辱,是大黄每天的必修课。
这天下午,村东头的王寡妇家炖了一锅排骨。那霸道的肉香,像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村里所有狗的鼻子。大黄躲在墙角,口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淌,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像是在打雷。
它看见黑旋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摇大摆地走到王寡妇家门口。王寡妇赶紧端出一大盆还冒着热气的排骨,讨好地放在地上:黑爷,您慢用。
黑旋风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埋头大嚼起来,骨头被咬碎的咔嚓声,对大黄来说,是天底下最残忍的音乐。
村里另外几条狗——瘸腿的老白,势利眼的阿彩,都远远地候着,不敢上前。
大黄实在太饿了,三天了,它只喝了点泥坑里的雨水。那肉香像魔鬼的召唤,让它暂时忘记了恐惧。它压低身子,利用墙根和柴火堆的掩护,一点点朝那盆排骨挪过去。它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就在它离那盆排骨只有几步之遥时,黑旋风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暴虐的火焰。嘴边的肉沫和油滴都没来得及擦,一声低沉的咆哮从它喉咙深处滚了出来,充满了警告和杀意。
大-黄吓得浑身一哆嗦,钉在了原地。
你个杂种,也敢来抢食
张屠夫不知何时从家里晃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他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黑旋风,给它点教训!
得到主人的指令,黑旋风像一颗黑色的炮弹,猛地扑向大黄。
大黄的脑子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让它转身就跑。但它饿得发软的四肢哪里跑得过养尊处优、体力充沛的罗威纳。只一瞬间,黑旋风就追上了它,一口咬住了它的后腿。
嗷——!
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了半个村子。
剧痛让大黄疯狂地挣扎,可黑旋风的咬合力何其恐怖,它感觉自己的腿骨都要被咬断了。它被狠狠地甩在地上,黑旋风并不急着咬死它,而是用巨大的爪子将它死死按住,像猫玩老鼠一样,时不时用牙齿在它身上划拉一下,享受着它的哀嚎和颤抖。
周围的狗,老白、阿彩它们,非但没有同情,反而兴奋地吠叫着,像是在为它们的王助威。
打!往死里打!
张屠夫用木棍敲着地面,兴奋地喊着。几个看热闹的村民也跟着起哄,笑声、狗叫声、大黄的悲鸣声,混成一团。
大黄的意识开始模糊,血从伤口涌出,染红了身下的尘土。它看着那些冷漠或幸灾乐祸的脸,看着那条高高在上的黑旋-风,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恨意,像毒蛇一样钻进了它的心里。
为什么同样是狗,为什么它就要活得像泥里的虫子,任人践踏
就在它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一声苍老而愤怒的喝斥传来。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欺负一条快死的狗,算什么本事!
人群分开一条缝,一个拄着拐杖、身形清瘦的老人走了进来。是村里的李老汉。
李老汉是个怪人,无儿无女,一个人住在村西头的破屋里。听说年轻时当过兵,还在山里打过猎,性子孤僻,不爱和人来往。
张屠夫见是李老汉,撇了撇嘴:哟,李老头,你这是要当菩萨一条野狗而已,打死就打死了,碍你什么事
它碍不着我,但碍着天理了!
李老汉双目圆瞪,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一条命,再小也是命!张屠夫,你家的狗行凶,你这个当主人的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就不怕遭报应
张屠夫被噎了一下,他还真有点怵这个眼神锐利的老头。他啐了一口,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算你面子。黑旋风,回来!
黑旋风不甘心地松开爪子,又朝着奄奄一息的大黄示威性地吼了两声,才扭头回到主人身边。
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躺在血泊里的大黄,和站在它身边的李老汉。
大黄的眼睛半睁半闭,它看着这个为自己出头的老人。它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想它死,这个老人却要救它。
李老汉蹲下身,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大黄的头。那只手干瘦但温暖,带着一股烟草和阳光的味道。大黄疼得发抖,却没有躲开。
可怜的家伙,
李老汉叹了口气,跟我走吧,我那儿虽破,但好歹能给你一口吃的,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他吃力地将大黄抱了起来。大黄很轻,像一捆干柴。在被抱起的那一刻,大黄彻底失去了意识。昏迷前,它最后一个念头是:原来,世界上还有不带杀意的抚摸。
第二章:犬之心,狼之骨
大黄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堆柔软的旧棉絮上。后腿的伤口被处理过,敷着一些气味苦涩的草药,用干净的布条包扎着,虽然还疼,但已经不是那种钻心的剧痛了。
这是一间昏暗的小屋,空气中弥漫着草药、陈旧木头和烟火混合的味道。李老汉正坐在小板凳上,就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打磨着一把老旧的猎刀。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幽冷的光。
看到大黄醒了,李老汉放下刀,端过来一碗温热的米糊糊,里面还掺了些肉末。
醒了饿了吧,吃点东西。
大黄警惕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碗食物。它不习惯这么轻易地获得食物,总觉得是个陷阱。
李老汉看出了它的戒备,笑了笑,把碗放在地上,自己退后了几步。吃吧,没毒。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家的感觉,大黄不懂。但食物的香气是真实的。它挣扎着爬起来,试探性地舔了一口,那温暖香糯的口感顺着食道滑下,整个胃都舒坦了。它再也忍不住,狼吞虎咽地把一整碗都吃光了。
吃完后,它抬头看着李老汉,尾巴试探性地摇了摇。
接下来的日子,是大黄狗生中最安逸的一段时光。李老汉每天给它换药,喂它吃饭。他的话不多,但眼神总是温和的。他从不打骂它,只是在它做错事的时候,用拐杖轻轻敲敲它的头。
大黄的伤渐渐好了,身体也长了肉,原本暗淡的黄毛,泛出了一层淡淡的光泽。它不再是那条瘦骨嶙峋的流浪狗了。
但身体的康复,并未抚平它内心的创伤。一听到黑旋风的叫声,或者看到张屠夫的身影,它还是会吓得夹起尾巴,躲进屋里。那天的屈辱和剧痛,像烙印一样刻在它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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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汉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一天清晨,天还没亮,李老汉就醒了,大黄听到动静也起来跟在李老汉的后面。
走,跟我上山。
大黄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乖乖地跟了出去。一人一狗,走进了晨雾笼罩的后山。山路崎岖,但李老汉走得很稳。
大黄,
李老汉忽然开口,你知道狼和狗的区别吗
大黄茫然地看着他。
狗,被人喂熟了,就忘了祖宗是狼。忘了怎么捕猎,忘了怎么战斗,只知道摇尾乞怜。
李老汉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清晰,但你,不能当那种狗。你的骨子里,得有狼性!
他指着前方的一只正在觅食的野兔,去,抓住它!
野兔大黄愣住了。它只会从垃圾堆里刨食,从没想过自己去捕猎。那只野兔机警得很,一有风吹草动,立刻竖起了耳朵。
怕什么!
李老汉喝道,你怕它,它就吃定你!记住,想不被欺负,就得比别人更狠!拿出你的牙齿,拿出你的爪子!
老人的声音像一记重锤,敲在大黄的心上。它想起了黑旋风,想起了张屠夫,想起了那些嘲笑和石子。一股压抑已久的凶性,从心底深处冒了出来。
它压低身子,学着记忆中猫捕鼠的样子,悄悄地潜伏过去。风从它鼻尖吹过,带来了野兔身上的味道。它的肌肉绷紧了,四肢充满了力量。
就在野兔低头的一瞬间,大黄猛地蹿了出去!
它的速度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快。野兔受惊,拼命逃窜,在林间划出一道道Z字形。大黄死死地追着,肺像要炸开,但它没有停下。李老汉教它的,要狠!
它预判了野兔的下一个转向,猛地一个飞扑,用尽全身力气将野兔按在爪下。野兔在它嘴里发出凄厉的尖叫,大黄毫不犹豫地一口咬断了它的脖子。
温热的血流进嘴里,一股原始而野性的力量,瞬间贯穿了它的全身。
这是它第一次,不靠乞讨,而是靠自己的力量获得的食物。
李老汉走过来,赞许地点点头:好样的。记住这种感觉。这不是残忍,这是生存。山里的规矩,村里的规矩,都是一样——弱肉强食。
从那天起,李老汉对大黄的训练开始了。
他不再仅仅是喂养它,而是教它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他教它如何利用地形,如何隐藏自己的气息,如何观察对手的弱点。他会把食物藏在各种刁钻的地方,训练它的嗅觉和耐心。他甚至会模仿野兽的叫声,训练它的胆量。
有一次,李老汉带它到了一个悬崖边。下面是几十米深的山谷。他指着对面峭壁上一株发光的草药说:看到没那是‘还阳草’,能治内伤。你把它给我弄回来。
大黄看着那几乎垂直的峭壁,吓得腿都软了。
不敢
李老汉的眼神变得锐利,你连这点坎都过不去,还想回去找黑旋风报仇你忘了你的腿是怎么断的忘了那些人是怎么笑你的
报仇!
这两个字像火星,点燃了大黄心中的炸药。它回头看了一眼老人,那眼神里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决绝。
它开始攀爬。爪子在石头上划出一道道白痕,好几次都差点滑下去。但它一想到黑旋风那张凶恶的脸,就咬着牙继续往上。两个小时后,它浑身是伤,嘴里叼着那株草药,重新出现在李老汉面前。
李老汉接过草药,揉了揉它的头,这次,他的眼眶有些湿润。
好小子,你有狼的骨头。
在李老汉的调教下,大黄脱胎换骨。它的眼神变得沉静而锐利,步伐稳健而有力。它不再是那条只会夹着尾巴逃跑的流浪狗,而是一头潜伏在村庄边缘的孤狼。
这期间,它还认识了一个新伙伴。
那是村里另一条被排挤的母狗,叫小花。小花长得瘦小,但非常机灵。因为抢不过别的狗,她总是饿肚子。一天,大黄捕猎回来,嘴里叼着一只肥硕的山鸡,正遇上小花被阿彩欺负,抢走了她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块馒头。
大黄什么也没说,走过去,把山鸡放在了小花面前。
阿彩看到大黄,吓了一跳。眼前这条黄狗,眼神和气势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让它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它色厉内荏地叫了两声,夹着尾巴跑了。
小花难以置信地看着大黄,又看看地上的山鸡。
大黄用鼻子拱了拱山鸡,示意她吃。
从那天起,小花就成了大黄的跟屁虫。大黄上山,她就在山脚下等着。大黄捕猎,她就帮忙放哨。她是大黄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李老汉之外,唯一的同伴。她用她的方式,回报着大黄的善意。
大黄知道,复仇的时机,快到了。它要让整个望山村的狗和人,都重新认识一下,它到底是谁。
第三章:王座之下的挑战
望山村的狗界,最近有点不平静。
起因是,那个曾经像蝼蚁一样被黑旋风踩在脚下的大黄,回来了。
它不再是骨瘦如柴,而是体格健壮,肌肉线条流畅,像一头精悍的豹子。它眼神冷峻,行动果决,身上带着一股山野的悍气,让其他家犬本能地感到畏惧。
它不再去垃圾堆刨食,也不再乞求人类的施舍。它每天清晨进山,傍晚回来,嘴里总能叼着野兔或者山鸡。它会把食物分给同样受排挤的小花,有时,甚至会留一些给瘸腿的老白。
这个举动,在等级森严的狗界,无异于一场革命。
老白第一次从大黄那里得到一块兔子肉时,激动得差点流下眼泪。它因为腿瘸,一直是狗群里被欺负的对象,现在却有狗愿意主动分享食物,这是它想都不敢想的。
慢慢地,一些弱小的、被欺负的狗,开始有意无意地向大黄靠拢。它们在大黄身边,能找到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这一切,自然落入了皇帝黑旋风和它的主人张屠夫的眼中。
妈的,这野狗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敢回来
张屠夫看着院子里被众星捧月般的大黄,一脸不爽,还在老子面前拉帮结派,这是要造反啊!
黑旋风也感受到了威胁。它发现,以前那些对它俯首帖耳的狗,现在看它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了。尤其是看到大黄时,那种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挑战意味。
这让黑旋风的权威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冲突,在一个雨后的傍晚,彻底爆发了。
张屠夫杀猪剩下的下水,煮了一大锅,那腥膻的香味传遍了全村。按照惯例,这锅盛宴属于黑旋风。
黑旋风像往常一样,霸占了整个食盆。其他狗只能在远处流着口水。
就在这时,大黄带着小花和老白,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它没有像上次那样偷偷摸摸,而是昂首挺胸,直接走到了食盆前,停在了黑旋风的对面。
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的狗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胆大包天的一幕。
黑旋风抬起头,嘴角的肉汤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它看着大黄,喉咙里发出雷鸣般的低吼,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那意思是: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撕碎你!
大黄毫不畏惧地与它对视。它的眼神像古井一样深沉,看不出情绪,但正是这种平静,才更让对手感到恐惧。
汪!汪汪!
黑旋风率先发起了攻击,它庞大的身躯像一辆小坦克,猛地撞向大黄。它要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捍卫自己的王位。
大黄,小心!
小花和老白紧张地叫了起来。
然而,大黄并没有选择硬碰硬。在黑旋风扑过来的一刹那,它身体一矮,灵巧地从侧面闪了过去。黑旋风扑了个空,巨大的惯性让它差点撞到墙上。
不等黑旋风转身,大黄已经绕到了它的身后,闪电般地一口咬在了黑旋风的左后腿上!
这个位置,正是它当初被咬的地方!
嗷!
黑旋风发出一声怒吼,剧痛让它更加疯狂。它猛地回头,张开血盆大口反咬过来。
大黄一击得手,立刻松口,敏捷地跳开,再次躲过了攻击。
李老汉的教导在它脑海中回响:永远不要和比你强大的敌人硬拼。用你的速度和智慧去消耗它,找到它的弱点,一击致命!
接下来的战斗,成了一场力量与技巧的悬殊对决。
黑旋风空有一身蛮力,却处处受制。它每一次猛扑,都被大黄轻巧地躲开。而大黄则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拳击手,利用灵活的走位,不断地在黑旋风身上留下伤口。这里咬一下,那里抓一下,虽然都不是致命伤,却在不断地消耗着黑旋风的体力和耐心。
张屠夫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他无法相信,几个月前还被自己家的狗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野狗,现在竟然能和黑旋风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还占了上风!
废物!咬死它!给我咬死它!
张屠夫气急败坏地吼着。
黑旋风也急了,它从未受过这种戏耍般的侮辱。它放弃了追逐,站在原地,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血红,死死地盯着大黄,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大黄也在等。它知道,对手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马上就要亮出最后的底牌了。
果然,黑旋风咆哮一声,使出了它最得意的招数——锁喉。它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用尽全身力气,以一种同归于尽的气势扑向大黄的喉咙。
这一扑,避无可避!
周围的狗都吓得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黑旋风的牙齿即将碰到大黄脖子的瞬间,大黄做出了一个所有狗都看不懂的动作。它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黑旋风扑了上去,整个身体猛地往下一沉,像泥鳅一样从黑旋风的身下滑了过去!
这是李老汉教它的最险的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滑到黑旋风腹下的大黄,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抬起头,将锋利的牙齿,狠狠地刺进了黑旋风柔软的、毫无防备的腹部!
呜——嗷——!
黑旋风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凄厉、最痛苦的惨叫。腹部是它最脆弱的地方,被重创之后,它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它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整个世界,安静了。
所有的狗,都用一种看神明般的眼神,看着站在黑旋风尸体(在它们看来已经是尸体)旁的大黄。
大黄浑身也挂了彩,但它站得笔直。它走到那盆猪下水前,没有吃,只是用脚爪将其推到了中间。
然后,它回头,用平静而威严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条狗。
它用行动宣布:旧的时代,结束了。
老白第一个反应过来,它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对着大黄,低下了它高傲的头。紧接着,是阿彩,是其他那些曾经欺软怕硬的家犬。它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过来,用最谦卑的姿态,承认了新王的诞生。
只有小花,她没有臣服,而是走到大黄身边,亲昵地舔了舔它脸上的伤口。在她的眼睛里,没有君王,只有伙伴。
张屠夫脸色煞白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罗威纳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看着那条自己曾经任意欺凌的野狗,如今成了所有狗的王。他想发作,却发现自己两腿发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老汉拄着拐杖,站在远处的老槐树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点燃一锅旱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喃喃自语:
好小子,没给老子丢脸。从今天起,你就是望山村的犬王!
第四章:王的秩序与温柔
大黄成了王,但它并没有成为第二个黑旋风。
它没有霸占所有的食物,也没有用暴力去奴役其他狗。它建立了一套新的规矩——一套属于犬王大黄的秩序。
每天,它依然会进山捕猎。带回来的食物,不再是自己独享,而是放在村子的晒谷场上,进行分配。
最优先的,是那些像小花、老白一样,身体弱小、没有捕食能力的狗。其次,是那些为族群做出贡献的狗——比如,谁家的狗帮忙看家护院,吓跑了偷鸡的黄鼠狼,谁就能得到额外的奖励。
这套规矩,公平,且充满了智慧。它让狗群从过去的弱肉强食、互相倾轧,变成了一个有组织、有协作的社会。
很快,望山村的村民们就发现了村里狗群的变化。
哎,你们发现没最近村里清净多了,狗都不怎么乱叫乱咬了。
可不是嘛!我家那口子前两天还说,晚上睡觉都踏实了。以前那些野狗老是半夜三更为点吃的打得头破血流。
我跟你们说,这都是那条叫大黄的狗的功劳!我亲眼看见,它把抓来的野鸡分给老白家那条瘸腿狗吃。嘿,那叫一个有情有义!
大黄不仅在狗群中建立了威信,也慢慢赢得了村民的尊重。
有一次,邻村的一条得了狂犬病的疯狗跑进了望山村,见人就咬,见狗就扑。村民们吓得家家关门闭户,没人敢出去。
就在这危急时刻,大黄出现了。
它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迎上了那条已经失去理智的疯狗。那是一场惨烈的搏斗,大黄为了不让疯狗伤及无辜,死死地缠住它,把它引向村外的河滩。最后,它以自己肩膀被咬穿的代价,将疯狗拖进了河里,活活淹死。
当大黄拖着湿漉漉、血淋淋的身体回到村里时,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村民们自发地从家里拿出最好的药,最好的食物,送到李老汉家。王寡妇甚至端来了一锅刚炖好的排骨,小心翼翼地放在大黄面前。
大黄,吃吧,这是你应得的。你是我们村的英雄。
大黄看着那盆曾经让它差点丧命的排骨,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充满感激和敬畏的眼神,它没有吃,只是平静地卧在李老汉的脚边。
它已经不需要用食物来证明自己的地位了。
张屠夫也变了。他的黑旋风虽然被李老汉用草药救了回来,但从此一蹶不振,见了
大黄就绕道走。张屠夫也没了往日的嚣张,见到李老汉和大黄,都躲得远远的。他知道,时代变了。
大黄的王国日益稳固。它成了望山村真正的守护神。它会带领狗群,在夜晚巡逻,驱赶野猪,保护庄稼。它能从风中嗅出暴雨将至的气息,提前用吠叫提醒村民收衣服。
它的智慧和灵性,超出了所有人对一条土狗的认知。
但这个威严的王,也有它温柔的一面。
它的温柔,只给两个人。或者说,一个半。
一个是李老汉。无论它在外面多么威风凛凛,回到那间破旧的小屋,它永远是那只会在李老汉腿边蹭痒痒,用舌头舔他干枯手掌的小狗。李老汉的咳嗽声,就是它的号令。李老汉的抚摸,就是它最高的奖赏。
另一个,是小花。
小花成了犬王唯一的王后。它们形影不离。大黄会把捕来的猎物最嫩的肉留给她,会在冬夜里用身体为她取暖。它们的感情,纯粹而深厚。
春天的时候,小花生了一窝崽。四只毛茸茸的小家伙,三黄一黑,继承了大黄的沉稳和小花的机灵。
大黄看着自己的孩子们,眼神里充满了父性的光辉。它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延续,看到了这个王国的未来。
李老汉坐在门槛上,看着院子里其乐融融的一家子,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浑浊的老眼里,满是笑意。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在那个下午,救下了那条泥泞中垂死的蝼蚁。
他不仅是救了一条狗,更是成就了一个传奇。
几年后的一个黄昏,夕阳把望山村染成了一片金色。
李老汉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他坐在村西头的山坡上,身边卧着已经步入壮年的大黄。
大黄的毛色变得更加深沉,眼神也愈发深邃。它身上添了许多伤疤,每一道,都是它守护这个王国的勋章。它的威严,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山坡下,村庄炊烟袅袅,一片祥和。狗群在晒谷场上嬉戏打闹,井然有序。大黄的几个孩子,已经成了狗群里的新生力量,它们继承了父亲的公正和勇猛。
大黄啊,
李老汉轻轻地抚摸着大黄的头,声音有些嘶哑,你看,这村子,多好。
大黄把头靠在他的腿上,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像是在回应。
我老了,快要走了。以后,这里就都交给你了。
李老汉咳嗽了几声,别让我失望。
大黄抬起头,用它那双清澈而智慧的眼睛,深深地望着老人。它好像听懂了。
几天后,李老汉在一个安静的清晨,无声无息地走了。
全村的人都来送他。大黄没有哭,也没有叫,它只是安静地守在老人的灵前,三天三夜,滴水未进。
下葬那天,大黄带领着它的整个狗群,跟在送葬队伍的后面,一直把老人送到了后山的那片坟地。当最后一铲土盖上时,大黄仰起头,发出了一声悠长而悲怆的狼嚎。
那声音,穿云裂石,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那是犬王,在向它的创造者,它的恩人,它的父亲,做最后的告别。
从那以后,大黄变得更加沉默,但也更加威严。它每天都会到李老汉的坟前,静静地卧上一段时间,就像老人还在时一样。
它用自己的一生,履行着对老人的承诺。
它守护着望山村,守护着它的族群,守护着李老汉留给它的那份安宁与秩序。
很多年以后,望山村的人们,还会给自己的子孙讲起一个故事。故事里,有一条叫大黄的田园犬,它从泥泞和屈辱中站起,用智慧和勇气,击败了强敌,赢得了尊重,最终成为了一代传奇的——
犬王。
而那座山坡上,总会有一只威风凛凛的黄狗,像一尊雕像,凝望着这片它用一生守护的土地。它的眼神,穿越了岁月,仿佛在说:
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