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雨夜向阳旅馆 > 第一章

导语:
一晚五十,俺不跟你多要,你一个学生娃,出门也不容易。
出门在外,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你赶紧洗澡吧,热水别凉了,姜汤俺让刘翠给你端上来。
放我出去!你们这群骗子!快放我出去!
你赶紧开门!别给俺装糊涂!不然俺就让老三来砸门了,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
暴雨像老天爷打翻的水盆,劈头盖脸砸在国道旁向阳旅馆的铁皮招牌上,噼啪声响得能盖过远处偶尔掠过的汽车鸣笛。
褪色的红漆早被常年的风雨啃出斑驳缺口,此刻混着雨水往下淌,在地面积成的水洼里晕出一道道暗红的痕,像极了干涸的血。
林晚攥着帆布背包带的指节泛了白,背包里装着她的毕业论文初稿和几件换洗衣物,是她赶去县城参加答辩的全部家当。
她站在旅馆门口那截勉强能遮雨的屋檐下,冲锋衣的帽子早被斜雨打透,冰凉的布料贴在后颈,冻得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手机屏幕还亮着,导航界面上那道代表距离的蓝色线段刺眼得很——离下一个县城还有整整四十四公里,而她半小时前刚从抛锚的大巴上下来,站在瓢泼大雨里拦了十多分钟,连辆农用三轮车都没见着。
姑娘!咋傻站这儿淋雨快进来躲躲!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合页生锈的声音在雨幕里格外清晰。
一个穿着靛蓝碎花围裙的中年女人探出头,手里还攥着块半干的擦碗布,布角滴着的水珠顺着她的裤脚往下滑,在水泥地上砸出小小的湿痕。
女人圆脸盘,颧骨上带着常年在灶台边熏出的淡红,笑起来时眼角堆起两团软乎乎的褶子,看着就像老家村口那位总爱给孩子塞糖的张婶。
俺叫刘翠,这旅馆是俺和俺家老三开的。
女人说着就往旁边挪了挪,把门口的位置让出来,一股混着煤烟和饭菜香的暖空气涌出来,裹得林晚浑身一松,
看你这模样,是赶路的吧身上都湿透了,再淋下去要感冒的。
林晚点点头,冻得嘴唇发颤,连说话都带着气音:婶子,您这儿……还有空房吗我想住一晚,明天天一亮就走。
有有有!咋能没有呢!
刘翠赶紧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接林晚的背包,她的手粗糙得很,掌心里全是老茧,却带着暖乎乎的温度,
你这丫头,咋不早进来刚才俺在厨房就看见你站这儿了,还以为你要等车呢。俺家老三刚烧了壶热水,你先去洗个澡,俺去给你煮碗姜汤,驱驱寒。
林晚没好意思让她拎背包,赶紧往回拽了拽:婶子,不用麻烦您,我自己来就行。
啥麻烦不麻烦的!
刘翠不由分说把背包接了过去,挎在胳膊上,
你一个小姑娘家出门在外,俺看着都心疼。快跟俺进来,外面雨大。
旅馆的大厅不大,也就十平米左右,靠墙摆着张掉漆的深棕色木柜台,柜面上的玻璃裂了道斜纹,用透明胶带粘了三层,还是能看见里面泛黄的住宿登记本。
柜台角落放着个印着供销社字样的老式暖水瓶,瓶胆外面的铁皮锈了一圈,却擦得锃亮。
刘翠把林晚的背包轻轻放在柜台后面的架子上,又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串钥匙,哗啦啦晃了晃:二楼就剩一间朝南的房了,采光好,早上能晒着太阳,床单被罩都是俺昨天刚换的,干净得很。一晚五十,俺不跟你多要,你一个学生娃,出门也不容易。
林晚跟着她往二楼走,木质楼梯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像是随时要散架。
楼梯扶手上的油漆掉得差不多了,露出里面浅棕色的木头,摸上去倒光滑,想来是常年被人摩挲的缘故。
林晚心里踏实了不少——出门前妈妈还在电话里反复叮嘱,说国道边的小旅馆不安全,让她尽量往县城里赶,可眼前这刘翠婶子看着实在和善,说话做事都透着股实在劲儿,倒让她把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刚走到二楼走廊口,就听见斜对门的房间里传来隐约的哭声,细细的,像小猫在呜咽,被窗外的雨声盖得断断续续。
林晚的脚步下意识顿了顿,刘翠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见林晚没跟上来,才回头笑了笑:哦,那是俺家远房侄女,前阵子失恋了,心里难受,来这儿躲几天。小姑娘家心眼实,一哭就停不下来,你别在意。
林晚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失恋的姑娘情绪不好,躲起来哭几天也正常。
她跟着刘翠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刘翠掏出钥匙打开门,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肥皂味飘了出来。
房间确实干净,靠墙放着张单人床,铺着浅粉色的碎花床单,被角叠得整整齐齐,枕头旁边还放着个绣着荷花的枕巾。
窗台上摆着盆绿萝,叶子绿油油的,花盆是个搪瓷缸子,上面印着劳动最光荣的红字,看着有些年头了。
你看,俺没骗你吧
刘翠把暖水瓶放在床头柜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包独立包装的茶叶,
这是俺家自己炒的绿茶,你要是想喝茶,就用暖水瓶里的水泡,水是刚烧的,还热着。
林晚赶紧道谢:谢谢您,婶子,您太周到了。
谢啥!出门在外,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刘翠笑了笑,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对了,姑娘,你身份证给俺一下,派出所规定的,住店得登记,俺也是没办法,你别嫌麻烦。
林晚没多想,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递过去。身份证是去年刚换的,照片上的她还留着齐刘海,比现在胖点。
刘翠接过身份证,凑到走廊的灯光下看了眼,又念了遍她的名字:林晚这名字好听,跟你人一样,文文静静的。
她说着就把身份证揣进围裙口袋里,俺下去登记,等会儿就给你送上来,你放心。
刘翠走后,林晚把行李箱拖到墙角,打开拉链翻出换洗衣物——一件浅灰色的卫衣和一条牛仔裤,都是速干的,方便赶路。
她刚把衣服抱在怀里,准备去卫生间洗澡,就听见敲门声,笃笃笃,不轻不重,很有分寸。
林晚以为是刘翠送身份证来了,赶紧走过去开门,门外却站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
男人大概五十岁左右,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衬衫,领口的扣子崩了一颗,露出里面灰扑扑的秋衣。
他的脸膛黝黑,颧骨很高,嘴唇上留着圈短胡茬,手里攥着她的身份证,指节粗得像小萝卜。
你是林晚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俺是王老三,刘翠是俺媳妇。男人的嗓门洪亮,像打雷似的,震得林晚耳朵有点痒。
他把身份证往门框上一放,目光在林晚身上扫了一圈,
姑娘,俺看你背着书包,是大学生吧这荒郊野外的,晚上别随便出门,外面黑,路也滑,不安全。
林晚拿起身份证,赶紧道谢:谢谢叔,我知道了,晚上我不出去。
知道就好。
王老三又开口了,他说话的时候总爱下意识摸下巴上的胡茬,
俺听俺媳妇说你明天一早就走去县城参加考试俺跟你说,明天一早六点,有趟去县城的顺风车,是俺邻村的大强开的,他拉货去县城,正好顺道。你要是赶时间,俺现在就帮你问问,让他给你留个座
林晚心里一暖——她本来还在担心明天早上不好拦车,没想到王老三这么热心。
真的吗那太谢谢叔了!麻烦您帮我问问,我明天早上六点能到这儿。
谢啥!王老三笑了笑,露出两颗泛黄的牙,牙缝里还沾着点烟丝,
出门在外,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你赶紧洗澡吧,热水别凉了,姜汤俺让刘翠给你端上来。
王老三走后,林晚才松了口气。
她把身份证放进钱包里,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才拿着衣服去卫生间。
卫生间不大,瓷砖墙有些发黑,却擦得很干净,没有一点异味。
热水器是老式的电热水器,上面还贴着张纸条,写着水温已调好,直接用就行,字是用圆珠笔写的,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很用心。
林晚洗了个热水澡,浑身的寒气都散了,换上干净的卫衣,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她刚擦完头发,就听见敲门声,这次是刘翠,手里端着个白瓷碗,碗里冒着热气,还拿着一碟刚烙好的葱花饼。
姑娘,快趁热喝!
刘翠把碗放在桌上,热气裹着姜的辛辣和红糖的甜香飘出来,
这姜汤俺熬了半个钟头,放了三块红糖,你尝尝,不辣。
她又把葱花饼推到林晚面前,
这饼是俺刚才在厨房烙的,还热乎着呢,你垫垫肚子,别饿着。
林晚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姜汤送进嘴里,果然不辣,只有淡淡的姜香和甜甜的红糖味,喝下去之后,一股暖流从喉咙滑到胃里,浑身都暖烘烘的。
她拿起一块葱花饼,咬了一口,外酥里软,葱花的香味在嘴里散开,比学校食堂的饼好吃多了。
好吃吧
刘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拉着林晚的手唠家常,她的手很暖,攥着林晚的手,像妈妈的手一样。
俺家老三就爱吃俺烙的饼,每次能吃三张。姑娘,你家是哪儿的离这儿远不远
我家在市里,离这儿得三个小时车程。
林晚一边吃饼一边回答,
这次是去县城参加毕业论文答辩,没想到大巴抛锚了,幸好遇到您和王叔。
哎哟,那可真巧!
刘翠拍了下手,
俺跟你说,俺家闺女也在市里上大学,跟你差不多大,学的是护士。每次她放假回来,俺都给她烙葱花饼,她也爱吃。
她顿了顿,又叹了口气,
就是这丫头,不省心,上次跟同学去旅游,差点被骗了,回来哭了好几天。所以俺看见你一个小姑娘出门,就忍不住多叮嘱几句。你一个人出门,可得小心点,别跟陌生人说话,也别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林晚心里越发觉得温暖,觉得自己运气真好,能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遇到这么好的老板夫妻。
她点点头:婶子,我记住了,谢谢您。
跟俺客气啥!
刘翠又聊了会儿,见林晚把姜汤喝完了,才收拾起碗碟,
你早点歇着吧,明天还要赶路。要是晚上冷,就把柜子里的厚被子拿出来盖,别冻着。
刘翠走后,林晚把剩下的葱花饼用塑料袋装起来,放进背包里——明天早上可以当早餐。
她正准备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却发现手机没信号了,屏幕右上角的信号格是空的,连E网都没有。
林晚皱了皱眉,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举着手机晃了晃,还是没信号。
难道是这地方太偏了她嘀咕着,又试了试,依旧没信号。算了,明天一早到了县城再打吧,反正妈妈知道她今天住旅馆,应该不会担心。
林晚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脱了鞋躺在床上。
床单很软,盖在身上很舒服,奔波了一天,她很快就有了困意。
可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砰砰的撞门声,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放我出去!你们这群骗子!快放我出去!
data-fanqie-type=pay_tag>
林晚的困意一下子没了,她赶紧爬起来,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
撞门声越来越响,咚咚咚,像是有人在用身体撞门,接着就听见刘翠的呵斥声,声音比刚才尖了不少,带着股不耐烦:你个丫头片子,别瞎折腾!再闹俺就不客气了!俺跟你说,你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听见!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刚才王老三攥着她身份证的样子,还有刘翠在她喝姜汤时,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异样——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那眼神里好像藏着点别的东西。
她赶紧走到床头柜边,拉开钱包,翻找自己的身份证,可翻了三遍,都没找到!刚才王老三明明把身份证还给她了,她还特意放进钱包里,怎么会不见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又响了,笃笃笃,还是刚才的节奏,可林晚却觉得心里发毛。
她吓得赶紧躲到门后,小声问:谁
姑娘,是俺,刘翠。
门外传来刘翠的声音,还是那副和善的语气,
俺看你房间的灯还亮着,想着你可能渴了,给你送瓶热水过来。你刚才喝了姜汤,多喝点热水好。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她紧紧攥着拳头,声音有些发颤:婶子,不用了,我这儿还有热水,您早点歇着吧。
哎呀,你这丫头,跟俺客气啥!
刘翠的声音突然变了,和善的语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强硬,
你赶紧开门!别给俺装糊涂!不然俺就让老三来砸门了,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
林晚靠在门板上,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
她知道自己上当了,刘翠和王老三根本不是什么好心的旅馆老板,他们是骗子!她赶紧走到窗边,用力推了推窗户,想看看能不能跳下去,却发现窗户被钉死了,只能打开一条巴掌宽的缝,连胳膊都伸不出去。
姑娘,俺跟你说实话吧,你那身份证俺收起来了。
刘翠的声音透着股得意,像毒蛇吐信似的,
你要是听话,明天跟俺们的人走,到时候俺们还能给你点钱;要是不听话,你就跟隔壁那丫头一样,被关到听话为止!俺劝你识相点,别跟俺们对着干,没用!
林晚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
她对着门外喊:你们这是犯法!我要报警!你们赶紧放我出去,不然警察来了,你们都得坐牢!
报警
王老三的声音突然传来,粗哑的嗓音里满是嘲讽,
俺早就把信号屏蔽器打开了,你手机连个电话都打不出去!俺劝你别白费力气了,乖乖听话,不然有你好受的!俺们在这国道边开旅馆这么多年,啥大风大浪没见过警察他们才不管这荒郊野外的事!
林晚靠在门上,听着门外两人一唱一和的声音,心里又怕又急。
她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雨水还在不停地下,噼啪地砸在窗户上,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可她的心里却燃起了一股劲——不能就这么认命,一定要逃出去,还要救隔壁那个女生!她们不能被这些坏人欺负!
林晚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开始在房间里四处打量。
她的目光扫过床头柜、衣柜、卫生间,最后落在了墙角的行李箱上——她的行李箱是硬壳的,很结实,或许能派上用场。
她又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暖水瓶,里面的水还热着,要是他们真的砸门进来,这暖水瓶或许能当武器。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刘翠的声音越来越不耐烦:林晚!俺最后跟你说一遍,开门!不然俺就让老三砸门了!
林晚攥紧了拳头,对着门外喊:你们别过来!要是你们敢砸门,我就把暖水瓶扔下去!热水烫到你们,可别怪我!
门外的敲门声停了,过了一会儿,王老三的声音传来,带着威胁:丫头片子,你别跟俺耍横!俺告诉你,俺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开门!你要是再不开门,俺就把你这房间的门拆了!
林晚没有回应,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想办法自救。
她走到行李箱边,打开拉链,翻找里面的东西——除了衣服和论文初稿,还有妈妈给她带的水果刀,一把折叠伞,还有几个塑料袋。她把水果刀拿出来,打开刀刃,握在手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点。
又把折叠伞撑开,试了试伞骨的硬度,还行,要是真的发生冲突,也能当个武器。
就在这时,她听见门外传来哗啦啦的声音,像是在搬东西。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王老三要砸门了。
她赶紧退到房间角落,手里握着水果刀,眼睛紧紧盯着门板,做好了随时反抗的准备。
门板咯吱响了一声,接着就传来咚咚的撞击声——王老三在用东西砸门!每撞一下,门板就晃一下,上面的木纹被撞得往外鼓出半指高,老旧的松木纤维在反复冲击下簌簌剥落,像是濒死者最后挣扎的碎屑。
林晚攥着水果刀的手早已没了知觉,只有掌心传来的刺痛还在提醒她保持清醒——刀刃太锋利,不知不觉已嵌进掌心肉里,渗出血珠,顺着刀柄往下滑,在指缝间积成小小的血珠,又滴落在浅灰色卫衣下摆,洇出深色的痕。
她不敢眨眼,视线死死钉在门板中央那道越来越宽的裂缝上。
透过裂缝,能看见王老三粗重的呼吸喷在门外的空气里,凝成白雾,又很快被走廊里的寒气吹散。
他每撞一下,走廊顶灯的光晕就跟着晃一下,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把他颧骨上的褶皱拉得很长,像老树皮上的裂痕。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门板左侧的合页螺丝嘣地弹飞出去,带着尖锐的金属啸声砸在墙壁上,又滚落在地。
整块门板失去支撑,往房间里倾斜成四十五度角,露出王老三铁塔般的身影。
他手里举着根碗口粗的樟木棒子,棒子顶端还沾着新鲜的木屑和暗红的漆皮——林晚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楼梯间那根用来固定扶手的木头,早上她上楼时还看见过,现在却成了砸向她的凶器。
刘翠跟在王老三身后,半个身子探进门缝里,手里紧紧攥着林晚的身份证,塑料卡片边缘在她掌心硌出白印。
她脸上的和善早已荡然无存,眼角的褶子拧成一团,像是被水泡发的纸,嘴里尖叫着:林晚!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躲!今天你就是插翅也难飞!
王老三没说话,喉结在黝黑的脖颈上滚动了一下,双手高高抡起樟木棒子,借着身体的重量往下砸。
咔嚓——脆响穿透雨幕,门板中央裂开一道半尺宽的口子,松木碎片像暗器般飞溅,有几片擦着林晚的脸颊飞过,在她颧骨上划出细细的血痕。
她却连躲都没躲——她知道,现在每一秒的犹豫,都可能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丫头,识相点就自己走出来!
王老三喘着粗气,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像爬着几条蚯蚓,
别逼俺动手,不然俺可不管你是不是姑娘家!他说着,又把棒子举了起来,这次的落点,明显是朝着林晚的方向。
林晚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灌满冰凉的空气,却让她的脑子更清醒。
她突然弯腰,抓起床头柜上还冒着热气的暖水瓶——瓶胆里的水是刚烧的,滚烫得能烫掉一层皮。
她屏住呼吸,瞄准王老三的胳膊,猛地把暖水瓶砸了过去。
暖水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砰地撞在门框上,玻璃胆瞬间碎裂,滚烫的热水裹着玻璃碴子飞溅开来。
王老三反应不及,右臂结结实实被热水浇透,蓝布衬衫瞬间湿透,冒着白色的蒸汽,像刚从蒸笼里捞出来。
他嗷地一声惨叫,手里的樟木棒子哐当掉在地上,捂着胳膊连连后退,脚后跟磕在楼梯台阶上,差点摔下去。
你个疯丫头!你要烫死俺家老三啊!
刘翠尖叫着扑过去,扶住王老三的胳膊,却被热水的余温烫得赶紧缩回手。
她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怨毒,像要把林晚生吞活剥。
林晚没理会他们的咒骂,趁着这转瞬即逝的空隙,转身就往卫生间跑。
卫生间的门是塑料的,虽然不结实,但至少能形成一道屏障。
她反手将门反锁,咔嗒一声轻响,在此时的寂静里却格外清晰。
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听着外面王老三的咒骂声和刘翠的哭喊声,心脏还在疯狂跳动,可心里却奇异地冷静下来——刚才那一下,至少为她争取了几分钟的时间。
卫生间里没有窗户,只有顶部一个巴掌大的排气扇,转起来嗡嗡响,像是随时会掉下来。
林晚扶着墙壁站起来,目光扫过狭小的空间:洗手池是老式的陶瓷盆,边缘有一道裂缝,用白色的玻璃胶补过;墙角放着个掉漆的塑料桶,里面装着半桶脏水;最里面的窗户是推拉式的,窗框是发黑的木头,上面钉着三根手指粗的钢筋,钢筋和窗框的连接处,用生锈的钉子牢牢钉死,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她走过去,用手指抠了抠钢筋,钢筋纹丝不动,钉子深深嵌在木头里,只露出小小的钉帽。她又蹲下身,看了看窗户下面的瓷砖,几块瓷砖已经松动了,用手一掰就能晃动摇动——或许,这里能找到突破口。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王老三的怒吼,声音比刚才更凶,带着破音:丫头!你躲在卫生间里也没用!俺这就把这破门砸开!你等着!
紧接着,就是咚咚的撞门声,塑料门本就不结实,被他这么一撞,门板瞬间凹陷下去,上面的花纹都被挤得变了形。
林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赶紧在卫生间里翻找能用的东西。
洗手池下面有个红色的塑料盆,盆底裂了道缝,装不了水;墙角立着个拖把,拖把头是旧布条扎的,早就发霉了,倒是拖把杆是金属的,不算粗,但看着还算结实。
她赶紧走过去,双手抓住拖把头,用力一拧,咔嗒一声,拖把头掉了下来,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金属杆,握在手里冰凉冰凉的。
她拿着金属杆走到窗户边,试着把杆头卡在钢筋和窗框之间,用力往下撬。
可钢筋太粗,金属杆又太滑,用了半天力气,钢筋只动了一下,倒是金属杆的顶端被磨得发亮。
门外的撞门声越来越响,塑料门已经裂开了一道缝,能看见王老三握着樟木棒子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林晚急得满头大汗,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进衣领里,冰凉刺骨。
她看着窗户上的钢筋,又看了看手里的水果刀——刀刃上还沾着她的血,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
突然,一个念头在她脑子里闪过:她可以用水果刀把窗框上的木头削掉,露出里面的钉子,然后用金属杆撬钉子!
说干就干,林晚蹲在窗户边,双腿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可手里的动作却很稳。
她把水果刀的刀刃对准窗框的木头,狠狠削下去。
木头已经有些腐朽了,刀刃很容易就嵌了进去,她一点一点地削,木屑不断落在地上,堆成小小的一堆。
每削一下,她就抬头看一眼卫生间的门——门板上的裂缝越来越大,已经能看见王老三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她。
快了,快了……林晚小声念叨着,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她的手臂越来越酸,掌心的伤口被刀柄磨得生疼,可她不敢停。
终于,她削掉了一块拳头大的木头,露出了里面的钉子头——钉子是老式的铁钉,钉帽已经生锈,却依旧牢牢地嵌在木头里。
她赶紧放下水果刀,拿起金属杆,把杆头卡在钉帽下面,用膝盖顶住窗框,用力往下撬。
咯吱——木头被撬得发出刺耳的声响,钉子慢慢松动了,钉帽周围的木头开始剥落。
林晚咬着牙,使出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撬,啪的一声,钉子掉在地上,在瓷砖上滚了几圈,停在墙角。
她心里一喜,赶紧去削下一个钉子周围的木头。
可还没等她削几下,卫生间的门就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塑料门板被王老三砸出一个大洞,他的手伸了进来,一把抓住门把手,用力一拧,门锁咔嗒一声断了。
王老三举着樟木棒子冲了进来,刘翠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根擀面杖,脸上满是狰狞。林晚心里一紧,赶紧拿起金属杆,对着王老三的胸口狠狠戳过去。
王老三没防备,被戳得后退了一步,撞在门框上,樟木棒子差点掉在地上。
你还敢动手!王老三恼羞成怒,眼睛里布满血丝,又举着棒子冲过来。
林晚赶紧往窗户边退,手里紧紧攥着金属杆,后背已经贴到了冰凉的玻璃上。
她知道,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隔壁房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人用身体撞门,接着是一个女生的喊叫声,声音带着哭腔,却很响亮:救命!有人吗救命啊!快来人救我!
王老三和刘翠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隔壁房间的方向。
林晚心里一动——这是隔壁的女生!她知道,这是女生在帮她!她抓住这个机会,赶紧拿起水果刀,对着最后一颗钉子周围的木头削下去。
别管她!先抓这丫头!刘翠反应过来,对着王老三喊。
王老三刚要冲过来,就听见楼下传来汽车的鸣笛声——嘀嘀——嘀嘀——,一声接着一声,很响亮,像是在朝着旅馆靠近。
啥声音
王老三停下脚步,皱起眉头,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刘翠也慌了,跑到房间门口往下看,压低声音说:好像是……汽车!是不是有人来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他们在这国道边做了这么久的勾当,最怕的就是有人来。
林晚心里一喜——是救兵!她赶紧加快速度,手里的水果刀飞快地削着木头,木屑飞溅到她的脸上,她却浑然不觉。
终于,最后一块木头被削掉了,露出了钉子头。
她拿起金属杆,对准钉帽,用力一撬,钉子啪地掉在地上。
钢筋失去了固定,一下子就松动了。
林晚赶紧抓住钢筋,用力往外推,钢筋被推得弯曲变形,露出了一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
她探头往外看,外面是旅馆的后院,种着几棵半死不活的杨树,地上长满了杂草,因为下雨而变得泥泞不堪。
快!把她抓起来!别让她跑了!刘翠看见林晚在推钢筋,尖叫着冲过来,伸手就要抓林晚的头发。
林晚赶紧低下头,躲开她的手,爬上窗户,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王老三也反应过来,伸手去抓她的脚踝,想要把她拉回来。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个男人的喊声,声音洪亮,带着威严:喂!上面干啥呢俺们是派出所的!快开门!
王老三和刘翠的动作瞬间僵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色。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派出所的人怎么会来他们明明已经把信号屏蔽器打开了,怎么还会有人报警
林晚趁机用力一挣,从窗户缝隙里钻了出去。
她的衣服被钢筋勾破了,后背传来一阵刺痛,可她顾不上疼,重重地摔在地上。草地很湿,泥水溅了她一身,膝盖磕在一块石头上,疼得她差点哭出来。
可她还是赶紧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汽车鸣笛的方向跑。
跑到旅馆前面,林晚看见两辆警车停在门口,车顶的警灯闪烁着红蓝交替的光,在雨夜里格外醒目。
几个警察举着手电筒,正往楼上看,手里还握着警棍。
她心里一松,紧绷的神经瞬间断了,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流,混着雨水,分不清哪是泪哪是雨。
她朝着警察跑过去,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警察同志!快!楼上有坏人!还有一个女生被关在房间里!你们快上去救她!
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赶紧扶住她,他的手很暖,让林晚觉得格外踏实。
姑娘,别慌,慢慢说。
男人的声音很温和,
坏人在哪个房间叫什么名字
在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林晚指着二楼,
男的叫王老三,女的叫刘翠!他们把我和隔壁的女生关起来,还想把我们卖到别的地方去!他们还有信号屏蔽器,我的手机打不了电话!
中年男人脸色一沉,对着身边的几个警察说:小李,小王,你们跟我上去!注意安全!
说完,他又转身对林晚说:姑娘,你在这里等着,我们马上把人救出来。
几个警察拿着手铐,快步往楼上跑。
林晚靠在警车旁边,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依旧在发抖。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的伤口还在流血,衣服上沾满了泥水和木屑,样子狼狈极了。
可她却一点都不在乎——她知道,自己安全了。
没过多久,楼上就传来了王老三和刘翠的叫喊声,还有警察的呵斥声。
接着,警察押着王老三和刘翠走了下来。王老三的胳膊上还缠着布条,脸上满是沮丧,头耷拉着,再也没有之前的嚣张。
刘翠则哭哭啼啼的,嘴里还在念叨着:俺不是故意的……俺就是一时糊涂……可没有人理会她——他们做的坏事,不是一句一时糊涂就能抵消的。
又过了一会儿,警察扶着一个女生走了下来。
女生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粉色的外套,外套上沾满了灰尘,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泪痕,眼睛红肿着,显然是哭了很久。
她看见林晚,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拉住林晚的手:是你吗刚才是你在跟他们反抗吗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还不知道要被关多久。
林晚摇摇头,笑了笑,眼泪却又流了下来:不用谢,是我们一起努力的。你刚才喊救命,帮了我很大的忙。
女生告诉林晚,她叫陈雪,是一名高中生,放假后想独自去县城看外婆,结果在国道边被王老三和刘翠骗了。
他们说可以让她搭顺风车,结果把她带到旅馆后,就没收了她的身份证,把她关在房间里,还说要把她卖到偏远的山村去。
她已经被关了三天了,每天只能吃一点馒头和咸菜,晚上还得听着王老三和刘翠的咒骂声睡觉,她以为自己再也逃不出去了,直到刚才听见林晚这边的动静,才知道有机会,所以故意撞门喊救命,想引开王老三和刘翠的注意力。
林晚听着陈雪的话,心里一阵后怕——如果不是陈雪帮忙,如果不是警察及时赶到,她和陈雪的后果不堪设想。
她问警察,为什么会这么及时地赶来。
警察告诉她,是大巴车司机报的警。
大巴抛锚后,司机看着林晚一个女生独自去拦车,心里很担心,就记下了她可能会住的向阳旅馆,然后给派出所打了电话,让警察帮忙留意一下。
警察本来是想来旅馆问问情况,结果刚到门口就听见了楼上的争吵声和撞门声,赶紧冲了进来。
后来,警察在旅馆里进行了搜查,搜出了一个信号屏蔽器,就放在柜台下面,还搜出了十几张身份证,都是被王老三和刘翠骗来的女生的。
他们还在王老三的枕头下面找到了一部手机,里面存着很多和买家的聊天记录,记录里详细地写着每个女生的年龄、身高、长相,还有成交价。
警察告诉林晚和陈雪,王老三和刘翠开旅馆只是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骗独自出行的女生,然后把她们卖给偏远地区的人当媳妇,已经用这种手段骗了好几个女生了,之前那些女生有的被卖到了山里,再也没能出来,有的虽然被救了,却也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天空放晴,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地上的水洼里,反射出亮晶晶的光。
警察把林晚和陈雪送到了县城,还给她们买了早饭。
林晚拿到了自己的身份证,看着身份证上自己的照片,心里百感交集。
她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一次看似平常的投宿,竟然让她经历了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骗局。
警察还告诉林晚,王老三和刘翠已经被刑事拘留了,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那些被他们没收的身份证,也会尽快归还给各自的主人。
陈雪的外婆也赶到了县城,看到陈雪平安无事,老人激动得哭了,拉着警察的手不停地道谢。
林晚和陈雪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以后要常联系。
陈雪说,这次的经历让她明白了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以后再也不会独自一个人走偏僻的路了。
林晚也点点头,她说,这次的经历让她学会了勇敢,学会了在危险面前不放弃希望。
坐在去答辩地点的公交车上,林晚看着窗外的阳光,心里格外踏实。
车窗外,田野里的麦子绿油油的,远处的山上笼罩着一层薄雾,像一幅美丽的画。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身份证,又看了看手里的毕业论文初稿,嘴角露出了微笑。
她知道,以后再出门,她会更加小心,会仔细辨别身边的人和事,不会再轻易相信陌生人。
但她也不会因为这次经历就对这个世界失去信任——毕竟,像王老三和刘翠那样的坏人只是少数,更多的人,还是像大巴司机、警察那样,有着一颗善良又热忱的心。
就像那位大巴司机,明明只是萍水相逢,却记挂着她一个女生的安危,主动给派出所打电话;就像那些警察,接到报警后立刻赶来,没有丝毫耽搁,用最快的速度将她和陈雪从危险中解救出来。
这些善意,像一束束光,照亮了她在雨夜里经历的黑暗,也让她相信,这个世界上,温暖永远比恶意多。
公交车缓缓驶过县城的街道,路边的早餐店飘来豆浆和油条的香气,穿着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匆匆走过,脸上带着对新一天的期待。
林晚看着这平凡又热闹的景象,心里突然变得格外柔软。
她想起昨晚在旅馆里的恐惧和绝望,想起自己攥着水果刀时的坚定,想起陈雪那句带着哭腔却充满力量的救命,想起警察破门而入时那道让她安心的光。
这些片段像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闪过,最后定格成一个清晰的画面——雨停后,清晨的阳光洒在旅馆后院的杨树上,树叶上的水珠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泥泞的地面上,她逃跑时留下的脚印慢慢被风吹干,仿佛一切危险都从未发生过。
但她知道,这场经历会永远留在她的记忆里,成为她人生中最珍贵的一课。
它教会她,在面对危险时,不能退缩,不能放弃,要学会冷静,学会利用身边的一切资源保护自己;它也教会她,在别人需要帮助时,要勇敢地伸出援手,就像陈雪帮助她那样,哪怕只是一句救命,也可能成为别人的希望;更重要的是,它教会她,无论经历多么黑暗的时刻,都要相信,光明总会到来,只要不放弃,就一定能等到雨过天晴。
公交车到站了,林晚拿起背包,深吸一口气,走下了车。
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温暖而明亮。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干净得像被雨水洗过一样。
她握紧了手里的毕业论文初稿,脚步坚定地朝着答辩地点走去。
她知道,这场答辩对她来说很重要,但比答辩更重要的,是她在这场雨夜里收获的成长和勇气。
以后的人生路上,她或许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和挑战,但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轻易害怕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拥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和力量,也拥有了相信善意、传递温暖的初心。
走到答辩楼前,林晚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公交车驶去的方向,嘴角露出了一个释然又坚定的微笑。
然后,她转过身,抬起头,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了大楼。
阳光透过玻璃门洒在她的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未来的路,平坦而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