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他用我的牙缝豢养邪神 > 第一章

1
牙缝惊魂
我发现自己牙缝里卡着的不是肉屑,而是一枚微型摄像头。
调取数据后,我看到妻子在厨房研磨人骨的夜间录像。
她转身对镜头微笑:终于发现了别忘了去年车祸你失忆了。
视频切换:我亲手将前妻的尸体砌进厨房瓷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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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线刺入后槽牙缝隙的瞬间,那种熟悉的、令人烦躁的阻滞感又来了。
不是肉屑。这次的异物感格外坚硬,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属于食物残渣的质感。我龇牙咧嘴地对着洗手间的镜子,试图用舌尖去顶,它纹丝不动,像一枚铆死在血肉堡垒里的顽固钉子。牙龈已经开始因为这反复的折腾而隐隐作痛,泛起血丝的味道。
见鬼…我含糊地咒骂,声音在空旷的卫生间里撞出回音。
水龙头滴答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我用指甲抠,无效。改用漱口水,猛灌一口,鼓动腮帮子直到两颊酸麻,吐出来的液体带着薄荷的清凉和一丝淡红,那东西还在。它卡在我右侧最深处臼齿的缝隙里,一个视觉死角,任凭我怎么歪头,镜子里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阴影。
这感觉太糟了,像有只冰冷的眼睛藏在我嘴里,时刻窥探着最潮湿柔软的内里。
耐心告罄。我翻箱倒柜,找出那套落满灰的精密镊子套装,是以前玩模型时用的。酒精棉球擦拭镊尖,冰凉的金属气息窜入鼻腔。我掰开自己的嘴,像一个笨拙的牙医试图给自己拔牙,镊子尖在口腔里艰难地探索,碰撞牙齿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好几次滑脱,牙龈被划破,更多的血锈味弥漫开来。
终于,镊尖精准地咬合了那个异物。极其缓慢,屏住呼吸,一点点往外拔。摩擦着牙釉质,发出几乎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出来了。
我把那东西放在水龙头下冲洗。血丝和唾液被冲净,它躺在我的掌心,极小,泛着金属和某种暗色材质的冷光。
不是食物。
根本不是。
那形状…过于规整了。微小的凸面透镜,嵌在比米粒还小的金属底座上,边缘甚至能看到细微的、接口般的结构。
一颗摄像头。
一枚微型摄像头,卡在我的牙缝里。
我的第一反应是荒谬,一种冰凉的、滑腻的荒谬感顺着脊椎爬上来。谁干的什么时候为什么记忆疯狂倒带,检索最近看过的牙医,聚会时喝醉的断片,甚至妻子林薇偶尔递过来的、声称是维生素的药片……画面支离破碎,找不到任何答案。
手心里的金属疙瘩冰冷刺骨。
它还在工作吗此刻是否正将我和我惊恐的表情,实时传输到某个未知终端的屏幕上
胃里一阵翻搅。
2
厨房秘影
我捏着那东西,冲出卫生间,几乎是踉跄地奔进书房。手指发抖地打开电脑,插上各种转接头,试图找出它的数据接口。尝试了三四种,当一种极细的接口终于吻合时,电脑识别到了一个陌生的移动设备。
弹窗出现。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命名简单到令人窒息:REC。
呼吸停滞了。鼠标指针悬在那个文件夹上,汗湿的手心在鼠标上打滑。点了下去。
里面是视频文件。按日期排列,密密麻麻,覆盖了最近整整三个月。每一个文件名都精确到秒。
我点开了最新的一個。
画面剧烈晃动,视角极低,扭曲,是我熟悉的厨房瓷砖地面。接着是水槽的下水管,垃圾桶的边缘。光线昏暗,大概是晚上。能听到巨大的、咀嚼的声音,仿佛就在录音设备的源头响起,震耳欲聋。那是我吃饭的声音。我甚至能分辨出,那是昨晚的牛排,我嚼得很大力。
一阵强烈的恶心涌上喉头。
我快进着。画面跳跃。大部分是无意义的黑暗,或者我口腔内部模糊的血肉墙壁,偶尔有牙齿的惨白轮廓掠过。巨大的舌头像湿滑的肉山碾过镜头。
直到我点开一个标注为凌晨一点左右的文件。
视角没变,还是厨房。但稳定了许多,像是被放置在某个固定的位置。光线依旧很暗,只有水槽上方一盏小夜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然后,林薇出现了。
她穿着那件我最喜欢的墨绿色真丝睡衣,侧对着这个方向,站在料理台前。台面上似乎放着什么东西,一堆深色的、形状不规则的东西。她手里拿着……那是我找了好久的那把沉重的檀木擀面杖
她在砸东西。
动作幅度不大,但极其用力,手臂的肌肉绷紧,肩膀耸动。每一次落下,都有一种沉闷的、令人极度不适的碎裂声传来。不是砸肉排的声音,更硬,更干脆,带着一种…碾碎细小骨头的嚓嚓声。
镜头太低了,我看不清台面上到底是什么。
她停下来,弯腰,似乎从脚边的某个容器里又捞起了什么,放上台面。继续砸。
一下。一下。又一下。
机械,专注,沉浸。一种非人的冷静。
昏黄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她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空白,甚至带着一丝…虔诚
我的血液好像冻住了,四肢冰冷,只能死死盯着屏幕。
她终于停下手,拿起台面上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我认出那是打磨食物用的杵臼,很老式,很沉重。她把台面上那些被砸碎的、看不清原貌的碎块扫进臼里,然后开始研磨。
缓慢,一圈,又一圈。
陶瓷摩擦的吱嘎声,混合着细微的、被碾磨成粉的颗粒声,透过那该死的微型麦克风,无比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她在磨什么
那根本不像任何食物。
一种冰冷的恐惧攥紧了我的心脏。
就在这时——
视频里的林薇,动作突然停住了。
她保持着研磨的姿势,头,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了过来。
她的脸正正地朝向镜头的方向。朝向…我。
昏黄的光线下,她的五官模糊,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穿透屏幕,死死地钉住了我。仿佛她一直都知道,一直都能看见。
然后,她的嘴角,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
一个笑容。一个巨大、僵硬、没有任何温度的,彻底扭曲的笑容。
她的声音传来,被电流和微观放大效应扭曲了些许,却清晰得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我的鼓膜:
终于…发现了
她顿了顿,笑容越发诡异,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嘲弄和…狂热。
别忘了…去年那场车祸…你失忆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车祸失忆什么车祸去年的确有过一次小追尾,但我只是轻微脑震荡,检查说没事,记忆也……
3
记忆裂痕
视频画面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猛地一切!
跳转成一个全新的场景。
视角变了,是第一人称。是我的视角。
我的手正拿着一把瓦刀,将一滩湿漉漉的、灰白色的水泥抹在厨房的瓷砖墙上。动作熟练,甚至透着一股轻松写意。墙角的瓷砖被撬掉了好几块,露出里面砖块的原貌。
地上,躺着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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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发散开,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下巴弧度很美,但毫无血色。她身上穿的那条碎花裙子,我认得。是我前妻,苏晴,失踪了一年多的苏晴。官方结论是离家出走。
她一动不动。
我的手没有停,抹好水泥,拿起一块新的瓷砖,比对上去,轻轻敲实。
然后是下一块。
我的手很稳,稳得可怕。瓷砖一块块覆盖上去,仔细地贴合,拼回原来的图案,严丝合缝。
最后一块瓷砖盖上之前,视角下意识地往下,最后扫了一眼墙角。
那只从杂物后无力伸出的手,苍白的手指微微蜷曲,指尖沾着一点已经干涸的、暗褐色的痕迹。无名指上,那枚我送给她的银戒指,反射了一下昏暗的光。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屏幕彻底黑掉。
映出我此刻的脸。惨白,扭曲,眼眶几乎瞪裂,瞳孔缩成针尖。鼻涕和眼泪什么时候流下来的,完全不知道。
黑屏的电脑屏幕像一面棺材的盖板。
我坐在那里。
一动不动。
世界消失了,声音消失了,时间也消失了。只剩下那个黑掉的屏幕,和屏幕里那个陌生、恐怖的倒影。
牙缝里似乎还残留着那微型摄像头的冰冷触感。
喉咙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扼住。
然后,那股压制到极致的力量猛地反冲上来。
我甚至来不及转身,猛地弯腰,对着书房昂贵的地毯剧烈地呕吐起来。胃里翻江倒海,灼热的酸液混合着未消化完的食物残渣,一股脑地喷溅出来。眼前阵阵发黑,耳鸣声尖锐得像要刺穿颅骨。
不是我。
那视频里的人不是我!
那是假的,是合成的,是林薇这个疯婆娘弄出来吓我的!她肯定发现了什么,她在报复我报复什么苏晴的失踪…难道她以为…
混乱的思绪如同被飓风撕碎的纸片,疯狂冲撞却拼凑不出任何完整的念头。只有那些画面,那些声音,顽固地、一遍遍在我脑海里循环播放:研磨声,碎裂声,她那扭曲的笑容,水泥的灰白,苏晴苍白的手,那枚戒指…
冷汗瞬间湿透了我的睡衣,冰凉的布料黏在皮肤上,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我瘫软在椅子里,像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只剩下无法控制的痉挛般的颤抖。
去年那场车祸…失忆…
医生明明说只是轻微脑震荡,观察两天就没事了。我记得所有事情,记得工作,记得和林薇结婚,记得…记得苏晴走后我的消沉…
但如果我记得的一切,并不是全部呢
如果有些记忆,像被蛀空的牙齿,表面完好,内里却早已腐烂成一个巨大的、填充着罪恶的空洞
我猛地抬起头,眼球不受控制地转动,视线惶惶地扫过书房的每一个角落。书架投下幢幢黑影,窗帘的缝隙像一只窥视的眼。安静,太安静了,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血管壁的汩汩声,还有心脏疯狂擂鼓的闷响。
她在家吗
林薇…她在哪里
这个念头像一条毒蛇,骤然噬咬了我的神经。我几乎是弹跳起来,双腿发软地冲向书房门口,猛地拉开门。
走廊空旷,灯光惨白。主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光亮。
我屏住呼吸,像个蹩脚的小偷,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步一步挪过去。手掌按在门板上,微微用力。
吱呀——
门缓缓开启。卧室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帘透进的微弱天光,勾勒出床上那个侧卧的轮廓。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似乎睡得很沉。
她睡着了
在给我看了那样的东西之后,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我死死盯着那轮廓,不敢靠近,不敢开灯,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她是不是在装睡下一秒会不会突然坐起来,脸上挂着那个视频里一样的笑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团躺在床上的黑影,在我过度惊恐的视野里开始扭曲、变形,仿佛随时会膨胀成什么不可名状的怪物。
最终,我没有勇气走过去。
我像被鬼追着一样,轻手轻脚地退开,几乎是逃回了书房。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目光落在电脑漆黑的屏幕上。
不行。
不能呆在这里。
她随时可能醒来。我必须…我必须做点什么。
对,证据…那枚摄像头…里面的文件…
我冲回电脑前,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鼠标。备份。必须立刻备份。我把整个REC文件夹疯狂拖拽进好几个云盘和移动硬盘。进度条缓慢地移动,每一秒都是煎熬。
备份完成的那一瞬,我猛地拔下那枚微型摄像头,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冰冷刺痛感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
然后我删除了电脑本地和摄像头里的所有原始文件。清空回收站。
做完这一切,我瘫在椅子上,精疲力尽,但神经却像绷紧的钢丝,丝毫无法放松。
天快亮了。灰白色的光透过窗帘缝隙,一点点渗进房间,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让一切显得更加苍白和诡异。
我需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我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我也顾不上了,手忙脚乱地拉开抽屉,胡乱抓起钱包、手机、车钥匙。
拧开书房门锁,我探出头。
走廊依旧安静,卧室门依旧关着。
我踮着脚尖,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大门,拧动门把,闪身出去,再轻轻带上。
咔哒。
门锁合上的轻响,在清晨死寂的楼道里,清晰得吓人。
我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剧烈地喘息,清晨冰冷的空气吸入肺叶,带来一阵针刺般的疼痛。我逃出来了暂时安全了
不。
远远没有。
我攥紧了手里那枚沾着我唾液和血丝的微型摄像头,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掌心。
我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奔向我的车。拉开车门坐进去,反锁。熟悉的密闭空间给了我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去哪里
公安局
不…不行…视频里的那个我…如果那是真的…那我就是自投罗网…
找个朋友
怎么解释说我妻子可能是个杀人碎尸的疯子,而我可能是个杀妻埋尸的失忆犯谁会信
巨大的孤立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我握着方向盘,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小区空无一人的绿化带上,大脑一片空白。
4
汤中真相
直到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嗡——嗡——
在死寂的车厢里,这震动声如同惊雷。
我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掏出来。屏幕上来电显示跳跃着两个字:
林薇。
她醒了!她发现我跑了!
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冷汗又一次冒了出来。接还是不接
铃声固执地响着,一声接一声,催命符一般。
我死死盯着那个名字,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颤抖着,却始终没有按下去。
恐惧。还有另一种更复杂的、我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情绪,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电话自动挂断了。
屏幕暗下去。
但下一秒,它又再次亮起!
不是来电。是一条新信息提示。发件人,依旧是林薇。
我盯着那提示图标,呼吸粗重。指尖冰冷而麻木,几乎是凭着本能,点了下去。
信息内容很短,只有一行字。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我的眼睛:
冰箱里炖了你最爱的汤,记得回来喝完。昨晚你辛苦了,需要补补。

最爱喝的汤
林薇确实擅长煲汤,尤其是那种奶白色的、浓郁鲜香的肉骨汤。我以前总是夸她,能连喝三大碗。
昨晚…辛苦了…
视频里,我在砌墙…我很辛苦…
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
我猛地推开车门,弯下腰,对着路边的下水道格栅,再次疯狂地呕吐起来。这一次,吐出来的只有黄绿色的苦胆水和酸水,烧灼着我的喉咙和鼻腔。
她知道了。她一定知道我看到了。她甚至…她甚至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我威胁我嘲讽我
那汤…
我用袖子擦着嘴,瘫坐在驾驶座上,浑身脱力。抬起头,目光越过方向盘,茫然地投向家的方向,投向那扇我刚刚逃离的窗户。
窗帘似乎动了一下。
仿佛后面站着一个人,正静静地,微笑着,俯瞰着楼下车内狼狈不堪的我。
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猛地发动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给了我一点虚张声势的勇气。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蹿了出去。
我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车子冲出小区,汇入清晨渐渐开始繁忙的车流。我漫无目的地开着,速度很快,不停地变道、超车,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色彩。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公安局的招牌又一次闪过眼前。
停下进去
然后呢掏出那枚摄像头,给他们看里面的视频说:警官,我要报案,我妻子可能杀人了,哦对了,视频最后那个杀人埋尸的好像是我自己,但我失忆了我不记得了
他们会信吗还是会立刻把我扣下那视频里的我…动作那么熟练…
冷汗浸透了后背。
找一个朋友张伟我最好的哥们儿…
电话拿起来,却又放下。我该怎么开口这一切太过于惊悚和荒谬,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他会怎么看我报警或者…或者他会不会也知道些什么视频里那个研磨的动作,用的那根沉重的檀木擀面杖,好像…好像有一次我去张伟家,在他厨房也看到过一根很像的…
猜忌像毒蘑菇,在潮湿恐惧的土壤里疯狂滋生。
每个人看起来都可疑,每个人都仿佛戴着面具。
我甚至不敢回家——我父母家。不能把他们牵扯进来。绝对不能。
车子最终在一个偏僻的街心公园边停下。阳光已经升起来了,透过车窗玻璃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我蜷在驾驶座上,看着几个老人慢悠悠地打着太极拳,一派祥和。
世界依旧正常运转,只有我的世界彻底崩塌,露出了地狱的入口。
我拿出手机,手指颤抖着,再一次点开了那个备份的视频文件。调低音量,凑到眼前。
跳过那些咀嚼的晃动画面,直接拉到凌晨。
林薇。研磨。转身。微笑。
别忘了去年车祸你失忆了…
切换。第一视角。砌墙。苍白的手。银戒指。
每一个画面都像酷刑,反复凌迟着我的神经。但这一次,在一片冰冷的麻木中,我强迫自己去看细节。
林薇研磨的东西…那些放在料理台上的深色块状物…放大,再放大…模糊的像素里,似乎能看到…某种纤维像…像肌腱还是…
她用的那口臼…边缘是不是沾着什么暗红色的…凝固的…
我砌墙时的手…右手手背上,有一道明显的旧疤痕,像一道白色的蜈蚣。我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背上,一道一模一样的疤痕,静静地趴在那里。
胃里又是一阵翻腾。我死死咬住牙关,忍了下去。
车祸…失忆…
我颤抖着手指,在手机浏览器里输入本市去年车祸记录,失忆症临床表现,创伤后应激障碍记忆碎片…
杂乱的信息涌入眼帘。有的说轻微脑震荡可能导致短期记忆缺失或混乱,有的说重大心理创伤会造成选择性失忆…
去年那场追尾…我真的只是轻微脑震荡吗为什么我对车祸前后的细节模糊不清只记得对方全责,保险理赔很顺利…医院检查报告呢
我疯狂翻找手机里的存储文件和云端备份。没有。关于那次车祸的任何医疗记录、检查报告,一张都没有留下。这不对劲,我习惯保留所有票据和文件电子档。
是林薇处理了这一切她当时跑前跑后,说是她来整理保管所有材料…
还有苏晴。
我前妻苏晴。我们离婚离得很不愉快,她指责我冷漠,自私,眼里只有工作。后来她失踪了。警方调查过,没发现他杀证据,最后以离家出走结案。我当时…是什么反应好像…松了一口气甚至…没有太过悲伤只是觉得麻烦和困扰
视频里那只手…那枚戒指…我送给她的毕业礼物,她从未摘下来过…
如果…如果视频是真的…
那我…
一个可怕的、冰冷的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我不是受害者。
我可能是同谋。
甚至…是主犯。
林薇那个笑容…那句终于发现了…那语气里的嘲弄和狂热…是不是意味着,她并不是在揭露一个秘密,而是在分享甚至是在…欣赏我的震惊和恐惧欣赏她精心培育的果实终于成熟
而那锅汤…
冰箱里炖了你最爱的汤,记得回来喝完。昨晚你辛苦了,需要补补。
补什么
用什么东西熬的汤
回来。
这两个字像淬毒的钩子。
她不是在劝我回去。她是在命令。她知道我无处可去,知道我已经被无形的绳索捆缚,知道最终我只能回到那个厨房,回到那锅冒着热气、香气扑鼻的汤面前。
那是仪式。是驯服。是最终确认权力关系的烙印。
我趴在方向盘上,发出像受伤野兽一样的呜咽声。绝望像湿冷的蛛网,层层包裹上来,越缠越紧。
不能回去。
绝对不能。
可是,不回去,我又能去哪里报警吗证据呢一段来源诡异、内容骇人听闻的视频警方首先就会怀疑我的精神状态。甚至,如果他们深入调查,先查出来的,会不会是视频最后那段关于我的罪行
林薇敢把这样的视频藏在我嘴里,她就一定想到了各种可能性,一定有后手。她那种疯狂背后的冷静,令人胆寒。
还有苏晴的家人…他们从未停止过怀疑我。如果…
5
归途无路
我的手机突然又震动了一下。
不是来电。是一条新的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心脏猛地一缩。
手指僵硬地点开。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似乎是从某个很远的地方用长焦镜头拍摄的,有点模糊,但能看清。
是我年迈的父母。他们正提着菜篮子,说笑着,走进他们居住的那个老旧小区的大门。照片的角度,正好捕捉到他们毫无防备的侧脸。
发送时间,是一分钟前。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紧了我的心脏,捏得它无法跳动。
彩信下面,自动显示出发送者的号码。那是一串我从未见过,却仿佛带着地狱温度的数字。
紧接着,那个号码又发来了一条纯文字信息。依旧很短:
汤要趁热喝。爸妈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啪嗒。
手机从我彻底失去力气的手中滑落,掉在副驾驶座的地垫上。
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车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老人们还在慢悠悠地打着太极拳,一个小孩子笑着跑过。
世界依旧正常运转。
完了。
我知道。
我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看向车内后视镜。
镜子里,我的脸苍白得像鬼,眼眶深陷,瞳孔里是一片死寂的、认命般的灰败。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一个扭曲的、模仿性的、近乎崩溃的笑容。
我伸出手,机械地,摸索到钥匙,重新发动了汽车。
引擎盖上,阳光跳跃着,像无声的嘲讽。
车子笨拙地调头,朝着来的方向,朝着那个厨房,朝着那锅冒着热气、等待着我归去的汤,缓缓驶去。
轮胎碾过路面。
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