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穿越千年爱上佛子 > 第一章

01
我叫桑白,历史系大三在读,论文写的是齐北朝那位惊才绝艳却英年早逝的佛子——梵檀。
为了他,我几乎翻烂了所有史料,甚至在毕业旅行时,直奔国家博物馆,只为亲眼看一看那枚传说中他圆寂后留下的舍利子。
隔着冰冷的玻璃展柜,那枚舍利子莹白剔透,仿佛蕴含着千年的光阴。
鬼使神差地,我趁保安不注意,伸出手,指尖颤抖地触碰在了玻璃上。
就在那一瞬间,窗外一道惊雷炸响,整个博物馆陷入一片刺目的白光。
我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电流从指尖窜遍全身,剧痛之后,意识便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再次恢复意识,是被剧烈的失重感惊醒的。
风声在我耳边呼啸,我正从高空坠落!
啊——!
我惊恐地尖叫,紧接着便砰地一声,砸进了一个柔软却充满弹性的……怀抱里
浓郁的檀香瞬间包裹了我的鼻腔,清冷,干净,像是雪山之巅融化的第一捧雪水。
我惊魂未定地睁开眼,撞进了一双深邃如古潭的眸子里。
那是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素白的僧袍,眉眼如画,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神情没有一丝波澜。他就那么抱着我,眼神平静地看着我,仿佛我不是一个从天而降的活人,而是一片恰好落在他身上的叶子。
是他!
就算只在古画上见过模糊的摹本,我也能一眼认出!
梵檀!
我痴迷了整整三年的男人,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
佛……佛子我喃喃出声,心脏狂跳不止。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我轻轻放在地上,动作疏离而客套。
我这才发现,我们身处一座古朴的佛寺门前,周围跪着一地目瞪口呆的信徒。而我,穿着格格不入的T恤和牛仔裤,像个闯入神明领域的异类。
就在我大脑一片空白时,一个冰冷的机械音在我脑中响起。
【叮!宿主绑定成功,时空修正系统为您服务。】
【检测到宿主桑白,身份:时空偷渡者。】
【主线任务:修正佛子梵檀的死亡结局。在原定历史线中,梵檀为救白月光萧贵妃,死于叛军刀下,尸骨无存。】
【任务成功:宿主可返回原世界。任务失败:宿主将与本时空一同湮灭。】
我懵了。
系统任务改变梵檀为白月光惨死的结局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梵檀清冷的声音已经响起:这位施主,你从何而来
他的声音像玉石相击,好听,却毫无温度。
我张了张嘴,该怎么解释说我来自一千年后,因为摸了他的骨灰所以穿越了
他会把我当成疯子烧死吧。
见我不说话,他那双不起波澜的眸子在我身上扫过,最终停在了我破了洞的牛仔裤和印着卡通图案的T恤上。
他微微蹙了蹙眉,似乎对我的奇装异服感到不解,但终究没再多问。
将她带去偏院,莫要扰了清修。他淡淡地吩咐身边的小沙弥,转身就要离开。
不行!我不能让他走!我的任务是他,我的家也系于他身!
我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僧袍袖子。
布料清凉,像他的体温。
别走!我急切地喊道,我……我没地方去!
梵檀的脚步顿住了。
他垂眸,视线落在我的手上,那目光算不上凌厉,却让我感觉自己像是抓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立刻松开了手。
他什么都没说,但周围的信徒们却炸开了锅。
大胆妖女!竟敢对佛子动手动脚!
不知廉耻!佛门清净之地,岂容你这般秽乱之人玷污!
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更是直接冲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怒骂:你看你穿的这副鬼样子,还敢妄图勾引佛子!简直是痴心妄妄!
尖锐的指责像无数根针,狠狠扎进我的心里。
我涨红了脸,又羞又怒,下意识地看向梵檀,渴望他能为我说一句话。
毕竟,是他接住了我,是他救了我。
可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宛如一尊玉石雕成的神像,慈悲又冷漠地俯瞰着这一切。
信徒们的辱骂声越来越响,我被围在中间,孤立无援。
就在我快要被口水淹没时,梵檀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像清泉流过山石,不带一丝情绪。
众生皆苦,不必嗔怪。
我心中一喜,他是在为我解围吗
可他下一句话,却将我瞬间打入冰窖。
他看着那些狂热的信徒,语气平静地补充道:心若不动,风又奈何。
我的血液,寸寸冰凉。
他不是在帮我。
他是在告诉他的信徒们,不必为我这种妖女动气,因为我根本不配,也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
在他眼里,我和一阵风,一片云,没什么区别。
02
五年了。
我留在他身边,整整五年。
像个不知疲倦的小丑,我用尽了从现代带来的所有知识,只为博他一次真正的注视。
我用扑克牌给他算塔罗,告诉他星象的轨迹,他只淡淡瞥一眼,吐出两个字:妄言。
我用这个时代有限的食材,费尽心思复刻提拉米苏和芝士蛋糕,捧到他面前。他甚至不愿尝一口,只因甜食乱心。
五年,我从一个历史系学生,变成了半个厨子,半个神棍,可在他眼里,我依旧是那个从天而降的异类。
他的目光扫过我,永远像扫过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而我,却依旧犯贱地追逐着他。
直到萧素素回来。
萧贵妃,萧素素,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也是梵檀唯一的青梅。
她回宫的消息像一阵风,吹遍了整座寺庙。我看见平日里古井无波的僧人们都在窃窃私语,脸上带着莫名的兴奋。
然后,宫里就来了旨意,请佛子梵檀入宫,为贵妃娘娘讲经祈福。
我当时正在为他研墨,闻言手一抖,一滴浓墨砸在雪白的宣纸上,像一滴无法抹去的污迹。
他要去
那个立誓永不入红尘的佛子,那个连皇帝的圣旨都可以置若罔闻的梵檀,要去见一个女人
我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双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我看不懂的情绪,像是被冰封了千年的湖面,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
梵檀,我几乎是乞求地开口,你不是说……
桑白,他打断我,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决绝,磨墨。
我的心,在那一刻沉了下去。
我嫉妒得快要发疯。
凭什么凭什么萧素素只用一纸旨意,就得到了我五年都求不来的破例
我疯了一样地想为他做点什么,证明我比萧素素更在意他。
我听说,相国寺后山有九百九十九级台阶,走完一步一叩首,就能在山顶求得一枚方丈亲手开过光的护身符,能保佩戴之人平安顺遂。
我去了。
冰冷的石阶硌得我膝盖生疼,从清晨到日暮,额头磕在青石板上,见了血,又凝固。
我心里只念着一个名字,梵檀。
求佛祖保佑他,哪怕他此去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当我拖着一双血肉模糊的腿,将那枚温热的护身符捧到他面前时,我几乎要虚脱了。
梵檀,这个给你,保你平安。
他垂眸,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接了过去,指尖冰凉。
多谢。
就这两个字,像打发一个最虔诚却也最普通的信徒。
可我还是笑了,我觉得值了。
直到第二天,我在回廊的拐角,看见了他和萧素素。
萧素素穿着一身华贵的宫装,眉眼含笑,正仰头看着他。而梵檀,我那个不染尘埃的佛子,正低着头,亲手将一枚护身符系在她的手腕上。
那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停在花蕊上的蝴蝶。
那枚护身符,正是我用双膝和鲜血换来的那一枚。
佛子亲求之物,素素定当贴身佩戴。萧素素的声音娇俏动人。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里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我站在廊柱的阴影里,感觉全身的血液,一瞬间凉透了。
心碎的感觉,原来是这样。不是撕心裂肺的疼,而是密不透风的窒息。
我开始躲着他。
可命运却偏要将我推向更深的深渊。
秋猎。
萧贵妃想出宫散心,皇帝便在皇家猎场设了宴,梵檀也被请去作陪。而我,作为他身边唯一的侍女,自然也要跟着。
我看着他们并肩而行,一个清冷如月,一个明媚如花,像一幅完美无瑕的画。
而我,是画外那个多余的、丑陋的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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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就是在那时出现的。
一支淬了毒的冷箭,悄无声息地破空而来,目标直指言笑晏晏的萧素素。
小心!
惊呼声中,梵檀的反应快得像一道残影。
他就站在我和萧素素中间。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猛地将我用力推开。
我的身体狠狠撞在一旁的木制围栏上,手臂被断裂的木刺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剧痛袭来。
而他,已经用自己的身体,将萧素素死死护在怀里,替她挡下了另一名刺客的致命一击。
有刺客!保护贵妃!
侍卫们蜂拥而上,场面乱作一团。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惊呼声,关切声,乱成一片。
梵檀抱着怀里受惊的萧素素,紧张地检查她是否受伤,那眼神,仿佛她是他整个世界。
没有人看我一眼。
我倒在地上,手臂上的血汩汩流出,染红了衣袖。我看着那个我爱了五年的男人,他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
我不是什么特别的,我甚至连他脚边的一粒尘埃都不如。
我只是他保护心上人时,可以随手推开的,一个无关紧要的障碍物。
回到住处,我一个人清洗着伤口,疼得浑身发抖。
铜镜里,映出我苍白又可笑的脸。
五年。
我像个跳梁小丑,用尽浑身解数,赔上了我所有的尊严和骄傲,只为改变他惨死的结局。
可结果呢
我的存在,对他而言,轻如鸿毛。我的生死,他毫不在意。
这样的一个人,我凭什么要救他
凭我那可笑又卑微的爱吗
够了。
真的够了。
我闭上眼,在心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呼唤。
系统。
冰冷的机械音立刻在我脑中响起。
【我在。】
我睁开眼,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我不想再改变他的结局了,我要回家。
03
回家倒计时:十,九,八……
系统的机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像丧钟,也像礼炮。
我将最后一本书塞进我的登山包里,那是我从现代带来的唯一的东西。
五年了,我带来的零食早就吃完,衣服也换成了这里的粗布麻衣。可我还是没能捂热梵檀那颗琉璃佛心。
够了,真的够了。
我拉上拉链,背起行囊,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我住了五年的禅房。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冷得像梵檀那个人。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梵檀就站在门口,月白色的僧袍衬得他愈发清冷,眉眼如画,却没有任何情绪。
他看见了我背上的包,目光顿了一瞬。
就只是一瞬。
我心脏抽痛,却笑了起来:佛子,我要走了,不送送我吗
他沉默着,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我等了五年,都没能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一丝一毫属于我的倒影。
不留我吗我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声音都在发颤,梵檀,我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终于动了动唇,吐出的字句却像冰刃:施主好走。
我的世界,轰然倒塌。
我挺直背脊,从他身边走过,用尽全身力气不让眼泪掉下来。
再见了,梵檀。
我的任务失败了,你还是会为了你的白月光惨死。
但那又如何我不想管了,我只想回家。
刚走出禅院,一个华丽的身影就拦住了我的去路。
是萧贵妃。
她穿着一身宫中最时兴的锦缎,环佩叮当,与这座清苦的佛寺格格不入。她身边的宫女鄙夷地看着我,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桑白姑娘,这是要走了萧贵妃的语气带着施舍般的怜悯。
我懒得理她,侧身想走。
她却一步不让,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笑着说:你不会真以为,梵檀对你有什么不同吧
我脚步一顿。
他之所以留你,不过是因为我不在。你身上有几分与我相似的痴傻劲儿,他看着你,就像看着年少时的我。
她的声音又轻又毒,说白了,你就是个替身,一个他用来排解身上情毒的药引子。现在我回来了,你这味药,自然就没用了。
你说什么我猛地回头,死死盯住她。
我说,你是个可怜的替代品。她笑得花枝乱颤,眼底满是恶毒的快意,哦对了,你费尽心思求来的那枚护身符,真好看,梵檀亲手为我戴上时,还说,此物与我最相配。
那些被我强行压下的心碎、难堪、屈辱,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原来猎场上他推开我,不是下意识,是选择。
原来我跪在千级台阶上磨破的膝盖,只是为了成全他向心上人献殷勤的笑话。
原来我五年的死缠烂打,在他眼里,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解毒。
我输得一败涂地。
脑子嗡嗡作响,就在我几乎要被这巨大的羞辱击垮时,一些被我忽略的画面,却不受控制地闪了回来。
那是一个雨天,我没带伞,狼狈地缩在屋檐下,他撑着一把油纸伞走过,一言不发地将伞举在我头顶,自己半边身子都被淋湿。
还有一次我病了,吃不下东西,他亲手做了一碗清淡的斋菜粥,放在我门口,等我开门时,只看到他远去的背影。
这些被我当做是错觉的温柔,和萧贵妃口中毒药般的话语交织在一起,让我头痛欲裂。
我到底算什么
我误会了什么
还是,我从头到尾都在自作多情
倒计时:三,二,一。传送开始。
系统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算了,都无所谓了。
世界的景象开始在我眼前扭曲、剥离,梵檀,萧贵妃,这座困了我五年的佛寺,都在飞速远去。
最后的最后,我好像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梵檀回到了我那间空荡荡的禅房,他看到桌上我没带走的、为他画的现代风格的画像,他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抚摸着画上人的眉眼。
然后,他像是突然惊醒,疯了一样冲出禅房。
桑白!
我第一次听到他喊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惶与恐惧。
他撞翻了院子里的香炉,惊动了所有僧人,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崩溃的情绪。
他翻遍了整座佛寺,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我的名字,声嘶力竭。
原来,他也会为我慌乱。
可惜,太迟了。
我闭上眼,准备迎接回家的白光。
警告!警告!时空隧道遭遇不明能量攻击!传送失败!坐标错乱!
什么
我猛地睁开眼,预想中的博物馆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剧烈的失重感。
我像一片落叶,急速下坠。
身下是雕梁画栋的屋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森然。
砰的一声,我砸碎瓦片,摔进一个幽暗的房间。
剧痛袭来,一个身穿黑色锦袍的男人缓缓走到我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像在看一个有趣的玩物。
哪来的小东西,竟敢闯我周道尘的府邸。
他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是谁
这里是哪
周道尘又是谁
然后,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04
我醒来时,头痛欲裂,眼前是一片陌生的锦绣罗帐。
一个男人坐在床边,指尖温凉,正轻轻擦拭我的额头。
他穿着一身玄色暗纹锦袍,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着,明明是极具攻击性的长相,看我的眼神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
醒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感觉如何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是谁这是哪他是谁
见我一脸茫然,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柔声道:别怕,你叫阿白,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他叫周道尘,是这座府邸的主人。
我成了他圈养在后院的一只金丝雀。
所有人都说,周道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酷吏,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可他对我,却温柔到了极致。
他会亲自为我挑选衣裙,陪我用膳,甚至在我因为噩梦惊醒时,彻夜抱着我,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他府里的下人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同情。
我渐渐习惯了这种被妥帖安放的日子,虽然记忆依旧空白,但周道尘给予的安稳,让我有了依赖。
一日,我正在院中摆弄他寻来的西洋棋,听见两个小丫鬟在廊下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那个曾经的佛子梵檀,还俗了!
早就听说了,为了找一个女人,在宫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求陛下下令全城搜寻呢。
啧,真看不出来,那样一个神仙般的人物,竟也是个痴情种。
梵檀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针,在我心口轻轻刺了一下,却没能扎破那层厚厚的迷雾。
我只觉得有些耳熟,扭头问身边的周道尘:梵檀是谁
他正为我添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一个……为情所困的傻子罢了。阿白不必理会。
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轻蔑和占有欲。
我便真的没再理会。
一个傻子的故事,与我何干我只要守着我的周道尘,守着这一方安宁就够了。
安宁的日子,终结于一个雨天。
那天,一个浑身湿透、发髻散乱的女人被拖进了前厅,凄厉地哭喊着,求见周道尘。
我好奇地跟过去,正好看见她狼狈地趴在地上,死死抱住周道尘的腿。
周大人!求您救救萧家!求您在陛下面前为我们美言几句!
周道尘厌恶地皱起眉,想将她踢开。
那女人抬起头,满是泪痕和泥水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当她的目光扫过我时,猛地一滞,随即迸发出滔天的恨意。
是你!她尖叫起来,指着我,桑白!你这个贱人怎么会在这里!
桑白
我的心狠狠一抽,无数破碎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冰冷的佛殿,五年追逐的身影,漫山遍野的刺客,还有他……推开我,奔向另一个女人的决绝背影。
是了,我是桑白。
我不是阿白。
那个为了一个叫梵檀的男人,卑微到尘埃里,最后心碎一地的桑白。
原来是你,萧贵妃疯了似的笑起来,她转向周道尘,带着恶毒的快意,周大人,你捡回来的宝贝,是佛子梵檀不要的破鞋!他为了我,把她像垃圾一样丢在猎场,任她自生自灭!你还当个宝!
闭嘴!周道尘脸色铁青,一脚将她踹开。
他转过身,看到我煞白的脸和颤抖的身体,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走过来,想抱住我:阿白,别听她胡说……
我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五年。
整整五年。
我像个小丑一样追逐着那个男人的背影,跪过千级石阶,挡过致命的冷箭,最后换来的,却是他毫不犹豫的抛弃。
记忆复苏的痛苦,几乎将我撕裂。
周道尘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痛楚:你想起他了
我点点头,眼泪无声地滑落。
他沉默了许久,声音艰涩:那……你要回到他身边去吗
我看着他,这个传闻中冷血残暴的男人,此刻却像个等待审判的孩子。
我想起他日复一日的陪伴,想起他笨拙的温柔,想起他在我噩梦时紧紧抱着我的温暖怀抱。
我又想起梵檀,想起他清冷的眉眼,想起他递给萧贵妃的那个护身符,想起他在猎场上推开我的那只手。
被抛下的感觉,太痛了。
我痛过一次,不想再痛第二次。
我摇摇头,一字一句,清晰地对周道尘说:我不爱被抛下的感觉。
所以,我不走了。
周道尘像是得到了赦免,猛地将我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揉进骨血里。
梵檀还是找来了。
他不再是那个身披袈裟的佛子,而是一个穿着凡尘俗衣的憔悴男人。
他就站在府门外,隔着一道门槛,静静地看着我,和他身边的周道尘。
桑白,他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跟我回去。
我挽着周道尘的手臂,平静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回那个冷冰冰的佛寺,继续看你为萧贵妃破戒,还是等着下一次被你推开
他的脸色一寸寸变得惨白,血色尽失。
对不起……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以前是我……是我错了。桑白,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梵檀,你的机会,在我跪在千佛阶上时,在我为你挡下那一箭时,就已经用完了。
周道尘握紧了我的手,冷冷地看着梵檀:佛子,哦不,现在该叫梵公子了。她现在是我的女人,就不劳你挂心了。
梵檀的目光死死地锁着我,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哀求和绝望。
可我只是别开了脸。
许久,他像是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
他看着我,又看了看我身边的周道尘,最后竟双手合十,对着我们,缓缓低下了头。
既如此,贫僧……祝二位,岁岁平安,喜乐顺遂。
他说完,转身离去。
深秋的冷风卷起他宽大的衣袍,那个曾经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背影,此刻只剩下无尽的孤绝与落寞。
风吹过我的脸颊,很冷。
但握着我的那只手,却灼热而坚定。
05
梵檀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像一滴墨落入水中,再无痕迹。
风吹起我的发丝,带着晚春的凉意。
周道尘握住我的手,掌心温热,他低声说:我们回家。
我跟着他转身,没有再回头。
我以为我的生活会就此归于平静,在周道尘为我打造的这座金丝笼里,安稳度日。
但我忘了,周道尘从来不是一个甘于人下的人。
他府邸的暗室里,沙盘上早就推演了无数次兵变。他是前朝皇帝最锋利的一把刀,也是最想刺穿皇帝心脏的那一把。
当他穿着一身玄色铠甲,带着一身肃杀之气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并不意外。
桑白,他眼底有星火,等我回来,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天下。
他没有食言。
三个月后,齐北朝覆灭,新帝登基,年号永安。
我穿着繁复的皇后朝服,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看着下方万民跪拜。
历史真的被我改写了。
梵檀原本会死于旧帝的猜忌和构陷,但现在,那个皇权已经成了过眼云烟。
他自由了。
我的任务,也该算完成了吧
可我脑海里那个冰冷的系统,却再也没有响起过。
成为皇后的日子,比我想象中要平淡。周道尘给了我极致的尊荣与自由,他遣散了后宫,偌大的宫殿,只有我一个女主人。
他白日是杀伐果决的帝王,晚上回到寝殿,却会亲手为我剥一盏温热的莲子羹。
他说,宫里太苦了,要给我多添点甜。
我以为我会永远这样过下去,直到那天,南境传来急报。
大雨连下半月,江河决堤,洪水滔天,淹没了十余座城池。
周道尘在御书房与大臣商议赈灾事宜,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我让御膳房备了些清淡的吃食送过去,却在殿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陛下,南境水患,前朝佛子梵檀散尽家财,开设粥棚,收容灾民,不幸……不幸为救一个落水女童,被洪水卷走,至今……尸骨无存。
我端着托盘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汤羹洒在手背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意。
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梵檀……死了
不是死于阴谋,不是死于构陷,而是死于他一生所信奉的慈悲。
他终究还是成了普度众生的佛。
眼泪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一滴,两滴,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那个消失了许久的机械音,终于在我脑中响起。
【检测到目标人物梵檀结局已更改,任务完成。】
【传送程序……启动失败。】
【系统能量耗尽,永久休眠。】
声音消失了,像是从未存在过。
我怔在原地,泪流满面。
任务完成了,可我却回不去了。而那个我拼尽全力想要拯救的人,也永远地离开了我。
原来,这就是我的结局。
周道尘从殿内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失魂落魄的我。
他挥退了左右,脱下龙袍披在我身上,将我打横抱起,一言不发地走回寝殿。
他将我放在柔软的床榻上,用指腹轻轻擦去我的眼泪。
为他哭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帐顶的流苏发呆。
良久,他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我承认,一开始在府里对你好,都是装的。
我侧过头,看向他。
他坐在床边,烛光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脆弱。
我本打算用美男计骗你,让你做我的棋子,去对付萧家和梵檀。可我没想到,看着你笑,看着你闹,看着你为另一个男人心碎,我却先动了心。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我把自己赔了进去,桑白。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
我伸出手,抚上他紧锁的眉头:周道尘,都过去了。
又是一个阴雨天。
湿冷的空气让左肩上的旧伤隐隐作痛。那是在猎场,梵檀推开我时,刺客的刀留下的疤。
周道尘端着药膏进来,看到我正抚着肩膀。
他沉默地坐下,撩开我的衣衫,莹白的药膏被他温热的指腹抹在疤痕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还疼吗他问。
我摇摇头,又轻轻点头。
不疼了,只是偶尔会想起来。
我看着窗外连绵的雨丝,轻声说:周道尘,你知道吗,我曾经很爱很爱一个人。爱到可以为他跪遍千阶,可以为他挡下刀剑,可以为他放弃回家。
可后来我才明白,有些爱,一次就够了。
那份炙热滚烫的爱,连同那个雪衣清绝的身影,都永远地留在了过去。
周道尘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窝,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满足。
嗯,一次就够了。
以后,有他就够了。
06
我生来便被批命,身负齐北国运,注定一生孤寡,死于非命。
直到那天,一个姑娘从天而降,砸在我面前。
她穿着奇装异服,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却有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她说她叫桑白,她说她喜欢我。
我把她留在身边,并非因为好奇,而是因为在她靠近时,我周身那股挥之不去的死气,会消散一分。
她是我的变数,也是我的生机。
可我不能爱她。
爱上她,会将她卷入这潭浑浊的死水,让她和我一同万劫不复。
所以我只能一次次推开她。
她为我求来的护身符,我转手送给了萧贵妃。因为我知道,那道符能替佩戴者身边的人挡一次死劫。皇帝杀机已现,萧贵妃是最好的靶子,只要桑白在她身边,便能安然无恙。
猎场刺杀,我推开她,任由她受伤。因为那把刺向萧贵妃的刀只是幌子,真正淬了剧毒的,是射向她身后的暗箭。我只能用最快的方式,让她脱离箭矢的范围。
我算好了一切,却没算到,她会真的伤心,真的要走。
她消失的那一刻,我心中有什么东西,彻底崩塌了。
我还俗,跪求皇帝,翻遍天下,却找不到她。
再见时,她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看我的眼神,平静无波,再无爱意。
我终于明白,我亲手弄丢了我的生机。
新朝建立,天下大定。
南境水患,我前去赈灾。我知道这是我的结局,是我为这个天下,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被洪水吞没的瞬间,我看见了桑白。
她站在桃花树下,对我笑靥如花,一如初见。
桑白,这一世,我没能说出口的爱,愿来生,能一一告诉你。
只可惜,我再无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