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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笙的乐声响起时,我正要回应司仪的话,说出那句“我愿意”时。
礼堂的大门却被猛然撞开。
唐清建逆着光站在门口,喘着粗气,抬头倔强的看着我,大声喊道:
“我不愿意!”
在场的族人诧异的目光投来,我能感到身旁的荆罗在我手中的小手微微颤抖。
我用力握了握,希望将我的力量传递给他。
唐清建在这时已经径直冲了过来。
“桑漓!不是说好了要娶我的吗?为什么你今天结婚也不告诉我!”
台下的族人多少都见过唐清建,知道当初我为了他执意离开苗疆时有多坚决。
此时他们的眼中也对我接下来的态度有了些探究。
我眼睛掠过他紧紧包着的手腕,落在他那不敢置信的双眼中。
语气清冷,不带一丝感情:
“唐清建,我还需要复述一遍,你在当初的婚礼上,不顾一切要为柳梦茹献身的场景吗?”
“也是,我族中各位从未见过这种场面。我们都是淳朴的人,比不得你玩得花。”
“你现如今最该做的,不该是挑选一个适合你死的地方吗?”
“就算你截断了情人蛊破体而出的进程,但也只是强行续命罢了。”
“据我所知,你应该没几个小时了。”
听到我的话,唐清建的手不自觉抚上他手腕处的丝巾。
那里的蛊虫已经在疯狂的蠕动,而与我同心相连的情况下,我知道,那只蛊虫马上就要将自己的身体修复完成了。
但唐清建对此并未有所察觉,他脸上青白交加,握紧手腕的手都在颤抖。
“你撒谎!我不可能会死!我已经解决了你说的那个蛊虫!”
“不!不对!根本就没有什么蛊虫!”
“都是你编出来骗我的!我不允许你跟别的女人结婚!”
看着他如此癫狂的模样,我心下了然。
因为蛊虫被他斩断,出于自保,蛊虫释放出的毒素已经侵蚀了他的神经。
导致现如今的他根本觉察不到蛊虫的模样。
还傻傻的以为自己无比安全。
“罗小姐,今天我大婚,请你离开我们婚礼的场地。”
我冷静的跟他说着,我清楚,一旦蛊虫破体,场面一定不会好看。
那么,我与荆罗好不容易得来的婚礼,也将不那么圆满。
想到这,我转头想要向荆罗解释情人蛊的事情,但他却只是按了按我的手。
“各位族中长辈,今日就当是我与阿漓的订婚宴,各位吃好喝好后,便可以先回家了,婚礼我们择期再办。”
很儿戏的说法,但眼下也只能如此。
事实上族中不少长辈都知道,唐清建当初为了我种下情人蛊的事情。
看眼下的情景,以及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也大多都能猜到是什么情况。
于是他们私底下一传十十传百,就这样纷纷离场。
仅留下了一些精壮的青年。
我知道,他们是帮助我事后清理现场的。
唐清建还兀自在那里大吼大叫着。
可我只是站在高处,静静的看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癫狂的叫骂声终于戛然而止。
他手腕处的那抹裹布被撕裂开来,在缝隙中,那只血色的蛊虫直直钻了出来。
像是挑衅一般,它还爬上了唐清建的脸,在他那已经没了神的眼前晃悠了一圈。
随后它立刻钻进地里,再也没了踪迹。
直到这时,呆滞了半晌的唐清建浑身开始瓦解。
血腥黏稠的体液从他皮肤上渗出,指节,胳膊,一块块掉落在地面上。
然后干涸,粉化,被风一吹便彻底了无痕迹。
只留下他之前站立的地方一滩人形的印记。
荆罗早已因为害怕而将脑袋埋在了我肩头。
而我目不转睛的从头到尾看完了这一场景,我要看着这个背叛爱情的女人,最终的样子。
紧紧记于心间,好让自己铭记,该用真心去对待值得的人。
我牵着荆罗的手离开这里时。
他在我身后似乎鼓足了勇气说道,
“阿漓,我们…也种个情人蛊吧…”
“不用,我相信你,我们之间,不需要这种东西做制约。”
我不由分说拒绝了他。
真正有感情的人,即便不需要这些限制,也能走得很远。
我与荆罗之间的感情并不轰轰烈烈,但却在相处的时光中找到了默契。
我知道他心底的柔情,他也懂我那颗热爱自由的心。
我们从不需要刻意讨好,却也总能捕捉到对方心思。
至此,岁月静好,我们,也从春秋走过冬夏。
从青丝,走到白发,直至世界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