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冰冷而刺鼻。
眼皮沉重得像是被缝合,但我强迫自己维持均匀的呼吸。
医生说他可能永远醒不来了。
这是林薇的声音,柔软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
她的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节奏,越来越近。
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陈默,你听得见吗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手臂,指甲刻意留长了些。
这曾是我最迷恋的触碰,如今却让我胃里翻涌。
如果你能听见,就动一下眼睛,好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表演性质的哀伤,像在读一份不属于她的台词。
我竭尽全力控制住每一寸肌肉,连呼吸的频率都不敢改变。
看来是真的没希望了……
她叹了口气,声音突然变得轻快。
脚步声转向门口,似乎确认了房间里没有别人。
他来了吗
她压低声音打电话,语气急切而甜蜜。
我几乎能想象她嘴角上扬的弧度,那双我曾亲吻无数次的眼睛此刻一定闪着光。
嗯,我在老地方等你……病房号307,别走错了。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的手指再次抚过我的脸,这次带着明显的厌恶。
你知道吗我早就受不了你这副样子了。
她的声音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缓缓刺入我的耳膜。
每天装得关心你,真的累死了。
窗帘被拉开的细微声响,阳光突然灼热地照在我的眼皮上。
要不是为了你的钱,谁愿意陪一个植物人演戏
她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
门被轻轻推开,另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
宝贝,他真的一动不动
是张浩,我最信任的合伙人。
他的脚步声沉重而自信,完全不像来探病的样子。
当然,医生说他脑死亡了。
林薇的声音突然变得娇媚,带着明显的讨好。
我能感觉到床垫微微下陷,有人坐在了我的床边。
计划很顺利,保险公司已经开始处理赔偿了。
张浩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手指似乎敲打着我的病历夹。
那笔钱什么时候能到账
林薇急切地问,身体前倾时香水味扑面而来。
这款香水是我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
急什么现在所有资产都是我在代理。
张浩的冷笑让我心脏收缩。
等他彻底被宣布死亡,一切都是我们的。
他们的影子交错在眼皮上,靠得极近。
想想真可悲,他最后居然是被我们气死的。
林薇的笑声像银铃般清脆,却让我如坠冰窟。
要不是他突发脑溢血,我们还得等更久呢。
张浩的话像重锤砸在我的意识上。
原来那天的紧急情况,并非偶然。
你下在他咖啡里的药,量正好。
林薇的语气带着赞赏,仿佛在夸一道菜咸淡适宜。
我的血液几乎凝固,指尖在被子下微微颤抖。
别说了,万一他听得见呢
张浩突然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警惕。
怕什么他现在比死人还安静。
林薇的手指猛地掐住我的胳膊,指甲深深陷入皮肤。
疼痛尖锐地传来,但我必须维持僵硬的姿态。
你看,根本没反应。
她松开手,语气轻松得像在测试一个玩具。
小心点总好,等一切到手再庆祝。
张浩站起身,床垫恢复原状。
公司那边怎么样没人怀疑吧
林薇跟进几步,声音渐远。
老李问过几次,我说陈默在静养。
张浩的冷笑再次响起。
那老头很快也会被踢出局。
他们的对话像毒蛇般缠绕我的听觉。
每一个字都在撕裂过去的回忆。
今晚去别墅那边我想试试他的按摩浴缸。
林薇的声音甜腻得令人作呕。
当然,现在那是我们的了。
张浩的笑声浑浊而得意。
门被轻轻关上,脚步声渐行渐远。
寂静重新笼罩房间,只剩下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
我的牙齿咬得发酸,舌尖尝到血锈味。
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这句话在脑中轰鸣,几乎要冲破喉咙。
眼皮微微睁开一条缝,阳光刺眼而灼热。
白色天花板上的裂纹,像极了我破碎的人生。
护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推开。
该换药了,陈先生。
她的动作轻柔专业,完全不知道我刚经历什么。
棉签擦拭手臂的凉意,让我稍微冷静。
你女朋友刚走她真细心,天天都来。
护士的声音温和带笑,像在安慰一个真正的病人。
我多想抓住她的手,告诉她一切。
但理智死死压住了冲动。
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个念头在脑中反复回响,直到喉咙发紧。
窗外的麻雀叽喳着飞过,自由而喧闹。
曾几何时,我和林薇也计划过去郊外看鸟。
等公司上市了,我们就去旅行。
她当时依偎在我怀里,眼睛亮得像星星。
现在想来,那光芒恐怕是对财富的渴望。
张浩曾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我们喝醉时勾肩搭背的誓言,还依稀在耳。
原来利字当头,真的可以斩断所有情义。
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加快,暴露了情绪的波动。
我迅速深呼吸,让心率恢复平稳。
不能有任何异常,绝不能让他们察觉。
护士整理好输液管,轻轻叹气。
希望你早点醒来。
门再次关上,孤独如潮水般涌来。
我的手指在被子下慢慢蜷缩,指甲掐进掌心。
痛感清晰而真实,提醒着我必须清醒。
要收集证据,要让他们一无所有。
计划在脑中逐渐成形,冰冷而尖锐。
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去而复返。
差点忘了拿包。
林薇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慵懒的笑意。
她的手袋擦过床沿,香水的味道再次弥漫。
你说,他会不会突然坐起来
她开玩笑地说,手指随意地拍打我的脸。
那我们就说他回光返照。
张浩的笑声近在咫尺。
他们的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走吧,律师还在等我们。
脚步声再次远去,这次是真的离开。
我的眼睛在眼皮下疯狂转动,几乎控制不住。
愤怒像岩浆在血管里奔腾,灼烧每一寸神经。
必须冷静,像猎人一样等待。
深呼吸数次,肌肉慢慢放松下来。
夕阳透过窗帘缝隙,将房间染成血色。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刻都是煎熬。
晚餐时间,护工进来喂流食。
温热的粥滑过喉咙,味道寡淡如同我此刻的人生。
你女朋友留了纸条,说明天早点来。
护工把便签放在床头柜上,语气羡慕。
我几乎能想象那张纸上写满虚伪的祝福。
夜晚彻底降临,病房陷入昏暗。
只有走廊的灯光透过门玻璃,在地面投下狭长的光影。
我的心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像战鼓擂响。
第一步,要找到他们下药的证据。
思维高速运转,回忆着发病前的每一个细节。
那杯咖啡的苦涩味道,似乎再次出现在舌尖。
张浩亲自端来的,说是新品豆子。
尝尝这个,绝对提神。
他笑容满面,眼神却闪烁不定。
我当时怎么会毫无察觉
林薇坐在对面,温柔地搅拌她自己的那杯。
少喝点咖啡,对身体不好。
她说着,却亲手将糖块放入我的杯中。
演技如此精湛,难怪我能被蒙蔽整整三年。
监护仪的滴答声在深夜格外清晰。
像倒计时,提醒着复仇之路刚刚开始。
走廊偶尔有护士经过,脚步声轻缓而规律。
我的眼睛缓缓睁开,适应着黑暗。
天花板的阴影如同张开的蛛网。
而我现在,正是网中央的蜘蛛。
假装植物人的游戏,现在开始。
2
月光在凌晨四点变得稀薄。
走廊的应急灯透过门缝,在地面投下苍白的线条。
我的眼球在眼皮下轻微转动,像一台苏醒的机器。
护工的鼾声从角落传来,规律而沉闷。
机会来了。
这个念头像电流窜过神经末梢。
我必须拿到林薇忘在病房的手袋。
她的手袋总是放在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
那里面藏着她的备用手机。
我记得密码是我们的纪念日——多么讽刺。
缓慢地,极其缓慢地,我将右手移出被窝。
肌肉因为长期保持静止而发出酸涩的抗议。
每一厘米的移动都像在泥潭中挣扎。
监护仪的电极片紧紧贴着胸口,提醒我任何大幅动作都会触发警报。
三十分钟后,指尖终于触碰到金属抽屉把手。
冰凉的触感让我几乎战栗。
抽屉滑开的声音在寂静中如同惊雷。
护工翻了个身,嘟囔着模糊的梦话。
我凝固成原来的姿势,连呼吸都屏住。
鼾声再次响起时,我才继续动作。
手指探入抽屉,摸到熟悉的鳄鱼皮纹路。
解锁需要指纹……或者密码。
我暗自庆幸她从未删除我的指纹认证。
将手机小心地拖入被窝,屏幕光亮被彻底掩盖。
解锁成功的震动透过掌心传来。
胃部因紧张而收缩。
相册里最先跳出来的是她和张浩在别墅泳池的合影。
日期显示在我发病后的第三天。
看我们谁憋气更久,宝贝。
张浩的配文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微信聊天记录更是密密麻麻的阴谋。
律师说死亡证明最快下周搞定。
这是张浩昨晚发送的消息。
保险金到账先买那艘游艇,名字写你的。
林薇的回复加上了一个亲吻表情。
我的牙齿咬得太紧,颚骨发出细微声响。
录音功能在黑暗中悄然启动。
必须保存这些对话,每一个字都是未来的子弹。
突然,走廊传来脚步声。
不是护士的软底鞋,而是高跟鞋的清脆敲击。
她回来了
恐慌像冰水浇灌全身。
手机迅速塞回手袋,抽屉轻轻推回原位。
手臂缩回被窝的瞬间,门被推开。
林薇的身影被走廊灯光拉成长长的阴影。
她径直走向床头柜,打开抽屉摸索。
果然忘在这里了……
她轻声自语,拿出手机时屏幕亮起。
嗯,我刚到病房拿东西。
她对着电话那头软语,声音带着睡意般的慵懒。
当然想你了……等他死了我们就结婚。
这句话轻飘飘的,像在讨论早餐吃什么。
她的手指突然掀开我的被子,检查输液管。
你说,他会不会突然睁眼
她笑着对电话那头说,指尖划过我的眼皮。
我维持着空洞的凝视,连睫毛都没有颤抖。
看来是真的废了。
她满意地放下被子,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我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
窗外的鸟鸣开始零星响起。
我必须利用白天继续伪装。
早餐时护工照例送来流食。
今天气色好像好点了
她擦拭我的嘴角,自言自语。
我立刻让呼吸变得更为微弱,甚至刻意漏出一点口水。
唉,当我没说。
她叹气,整理床单时动作粗重了些。
医生在十点准时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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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孔对光反射依然缺失。
冰凉的器械翻开我的眼皮,强光刺入。
我强迫自己分散焦点,让眼神涣散如死人。
脑电图还是平直线吗
这是张浩的声音。
他竟然穿着白大褂走进来,胸前挂着听诊器。
你怎么来了
主治医师略显惊讶。
毕竟是老朋友,放心不下。
张浩的演技堪称完美,连叹息都充满担忧。
他的手按压我的腹部,力道刻意加重。
肠道功能似乎也在衰退。
他的语气严肃,但手指狠狠掐进我的肋骨。
疼痛让我几乎蜷缩,但理智死死压住本能。
可能需要增加营养针剂量。
他写下医嘱时,钢笔尖几乎戳破纸张。
我闻到他身上残留的林薇的香水味。
两种气味混合,令人作呕。
他们离开后,病房恢复寂静。
空调的出风声像遥远的潮汐。
下午三点,林薇再次出现。
这次她带着一束百合,花香浓烈到虚假。
默默,我来看你了。
她坐在床边,开始朗读一本诗集。
声音温柔得像情人的呢喃。
但每读三句,她就对着手机发送语音。
遗嘱修改版本拿到了吗必须指定我为唯一继承人。
她甚至懒得避开我的脸,嘴唇几乎贴到我耳边。
律师费再加十万,让他闭嘴。
她的手指翻动书页,指甲刮过纸张发出刺啦声。
他收藏的那块百达翡丽,记得帮我留着。
她对着手机轻笑,仿佛在分享甜蜜的秘密。
我像一块真正的木头,连血液都冰冷凝固。
晚餐后,护工打开电视播放财经新闻。
宏科集团股价今日再度涨停。
播音员的声音字正腔圆。
代理CEO张浩表示,创始人陈默的病情不影响公司发展。
画面切换到张浩在发布会上的特写。
他穿着我定制的那套西装,连领带都是我的收藏。
我会守护好陈默的心血。
他对着镜头鞠躬,表情悲痛而坚定。
遥控器突然被按停,护工切换到了肥皂剧。
这些新闻真没意思。
她嘟囔着,完全没注意到我太阳穴的血管在跳动。
深夜十一点,病房彻底安静。
我再次尝试移动,这次目标是床头呼叫按钮。
只要稍微修改线路,它就能变成窃听器的开关。
手指在黑暗中摸索,找到连接线的接口。
细微的电流声透过指尖传来。
得连接手机录音功能……
这项工作需要极高的精准度。
突然,门外的交谈声让我僵住。
他这样多久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是公司董事老李。
三周了,医生说希望渺茫。
张浩的回答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遗嘱的事情……
老李压低了声音。
都安排好了,您那份不会少。
张浩的耳语像蛇一样滑进门缝。
脚步声逐渐远去。
我的指尖还捏着那根裸露的电线。
微小的火花突然闪现,刺痛手指。
必须更小心……
冷汗从额角滑落,渗入枕套。
月光再次移动,照亮床头柜上的水杯。
半杯清水倒映出扭曲的天花板,像另一个世界。
我在那倒影里看见自己的眼睛。
依然保持着空洞,但最深处有火苗在燃烧。
3
清晨六点的闹铃像一把钝刀划破寂静。
护工打着哈欠拉开窗帘,晨曦刺痛我未睁开的眼皮。
陈先生,今天天气真好呢。
她边测血压边自言自语,袖带勒得格外紧。
血压仪的数字在黑暗中跳动——128/85。
比平时偏高,但我必须让它看起来正常。
一切正常哦。
她记录数据时笔尖沙沙作响,像昆虫在纸上爬行。
八点整,张浩带着新护工走进来。
这位是刘医生推荐的专业护理。
他的手掌重重拍在我肩上,指甲抠进锁骨。
专门处理……晚期病人。
新护工的眼神像冷冻过的钢针,手套散发出消毒水味。
每周需要深度肌肉注射,防止萎缩。
他打开医药箱,针头闪着寒光。
维生素混合制剂。
张浩念出标签时嘴角有微妙抽动。
我太熟悉这种表情——每次他撒谎时都这样。
针尖刺入臀部肌肉的瞬间,剧痛炸裂。
某种灼热液体被推入血管,带着化学品的甜腥。
剂量加倍效果更好。
新护工抽出针头时,橡胶手套擦过皮肤。
他们离开后疼痛仍在蔓延,像硫酸在体内流动。
我必须知道注射了什么。
九点十七分,林薇的高跟鞋声伴着香奈儿五号袭来。
律师十分钟后到。
她对着手机低语,手指在我颈动脉按压。
脉搏这么弱……真好。
她的呼吸喷在我耳廓,温暖又潮湿。
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公文包进来,皮革味混合古龙水。
遗嘱修改文件需要指纹确认。
律师打开文件夹的咔嗒声异常清脆。
植物人也有生物指纹,法律认可。
他抓起我的右手,印泥冰凉的触感让我战栗。
第4条:所有股权归张浩先生代管。
印台压向指尖的力度像在碾碎昆虫。
第7条:别墅和藏品由林薇女士继承。
我的食指被拽着划过纸张,留下猩红螺纹。
最后是意外死亡保险金受益人变更。
纸张翻动时刮起微风,吹动我额前的发丝。
林薇突然俯身抱住我,哭声表演得恰到好处。
默默一定会希望我幸福的……
她的眼泪滴在我脸上,温热却令人作呕。
律师安慰地拍她后背,手指在肩带停留太久。
签完字就生效了,林小姐。
他的语气带着谄媚,像摇尾的猎犬。
他们离开时碰倒了百合花,花瓶碎裂声像枪响。
水渍蔓延到床单,凉意渗入背部。
午间新闻正在播报宏科集团股权变动公告。
张浩的脸占满电视屏幕,领带是我收藏的爱马仕。
陈默先生的医疗费用由公司全额承担。
他对着话筒哽咽,眼药水制造的泪光闪闪发亮。
护工换台时嘟囔假惺惺,遥控器砸在茶几上。
下午三点零七分,臀部针孔开始剧烈瘙痒。
像无数蚂蚁在皮下啃噬,又像磷火燃烧。
我必须拿到那支药剂样本。
趁护工打盹,我撕下胶布粘取残留药液。
透明液体在胶带上形成油状圆斑。
第二格抽屉有密封袋……
移动右臂的速度比昨夜快了些,肌肉开始适应。
密封袋的摩擦声被鼾声掩盖。
藏好证据时门突然打开,张浩独自返回。
他直接走向卫生间,马桶冲水声震耳欲聋。
检测报告出来了,脑干确实死亡。
他对着电话大笑,水流声完美覆盖通话。
药剂继续注射,反正也验不出来。
水龙头被拧到最大,镜柜里传来刮胡刀启动声。
遗嘱已经生效,就差死亡证明……
电动剃须刀的嗡鸣像一群愤怒的黄蜂。
他哼着歌走出时,皮带扣撞在床栏上。
金属震颤传导到我掌心,像微型地震。
晚餐的米汤比往日更稀,护工抱怨预算削减。
张总说以后用最便宜的营养剂。
她粗鲁地擦掉我嘴角的汤渍,毛巾粗糙如砂纸。
电视里正在播放我的纪念专题片。
林薇穿着黑裙对着镜头抽泣,项链是我母亲遗物。
默默最喜欢看我戴这个……
她抚摸珍珠的动作像蛇缠绕猎物。
张浩在她身后搀扶,手指紧扣她肘部——占有姿态。
夜班护士九点交接,新来的姑娘有薄荷糖味道。
307房真是可惜,那么年轻。
她调整输液速率时哼着流行曲,指尖温暖。
听说未婚妻天天以泪洗面呢。
另一个护士感叹,推车轮子吱呀作响。
我看是巴不得早点拿钱改嫁……
低声的嘲笑随推车远去,走廊恢复寂静。
月光再次照亮床头柜,那束百合已经枯萎。
花瓣边缘卷曲发黑,像被火烧过。
凌晨一点二十六分,瘙痒转为刺痛。
我在被单下蜷起脚趾,床单拧出褶皱。
必须转移注意力,开始回忆公司服务器密码。
Alpha2021December……
神经像被烙铁熨过,每个字母都带着痛楚。
三小时后,刺痛突然消失。
右腿失去知觉,像被锯断的木头。
恐惧像冰水灌入胸腔——他们加快了计划。
走廊传来脚步声,不是护士的节奏。
两个男人在门外低语,单词碎片飘进来。
……转运……私人疗养院……
……停止呼吸就算意外……
门把转动声让我凝固成真正的尸体。
就今晚吧,剂量够吗
足够大象心脏停跳。
注射器针帽被咬开的脆响,像毒蛇露出毒牙。
冰凉酒精棉擦过手臂血管,沿着青色轨迹。
再见,陈总。
针尖抵住皮肤的瞬间,病房电话突然炸响。
怎么这时候……
咒骂声伴随着针筒掉落的声音。
我去接,你继续!
一个脚步声冲向走廊,另一个捡起注射器。
电话铃持续尖叫,像警报撕裂夜空。
针尖再次抵住皮肤时,远方传来消防车鸣笛。
该死!巡逻保安要上来了!
注射器被塞回口袋,两人匆忙逃离。
门砰地关上,震得输液架微微晃动。
电话铃戛然而止,寂静如坟墓降临。
冷汗从鬓角滑落,在枕上洇出深色痕迹。
手臂被酒精棉擦拭的地方开始发烫。
像被标记的猎物,等待猎人下次归来。
窗外的消防车红光照亮天花板,旋转如地狱霓虹。
我的舌尖尝到血味,是咬破口腔内壁的成果。
只差零点五秒……
4
消防车的红光还在窗外旋转,像地狱的探照灯。
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留下刺鼻的古龙水味。
我的牙齿慢慢松开下唇,铁锈味在口腔弥漫。
右腿的麻木感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针扎般的刺痛。
他们还会回来。
这个认知让胃部紧缩,像被冰手攥住。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面切出苍白光带。
六点整,护工推门进来,带着宿醉般的困倦。
昨晚吵死了……怎么有消防车
她嘟囔着拉开窗帘,阳光猛地灌满房间。
我的瞳孔在眼皮下剧烈收缩,但保持静止。
她突然轻呼一声,盯着地面某处。
这是什么
不锈钢注射器半藏在床脚阴影中,针帽缺失。
显然是昨夜那两人匆忙中遗落的。
她的手指伸向注射器,却在触碰前缩回。
医疗废物不能乱碰……
她用鞋尖将它踢进更深的阴影,转身准备早餐。
米粥的热气熏蒸着我的脸,勺子磕碰牙齿。
张嘴啊,真是累死人。
她粗鲁地擦拭溢出的粥液,毛巾抹过下巴。
八点查房时间,张浩没有出现。
只有主治医师带着实习生进来。
瞳孔反射仍然缺失。
冰凉的检眼镜再次贴上眼皮,强光灼烧视网膜。
肌张力测试。
我的手臂被抬起后坠落,砸在床栏发出闷响。
零级肌力。
医师记录时钢笔沙沙作响,像虫子在纸上爬行。
他们离开后,房间重归寂静。
我的目光锁定床脚那片阴影。
必须拿到那支注射器。
护工在九点出去抽烟,门虚掩着。
机会只有三分钟。
右手缓慢探出被沿,肌肉纤维像生锈的弹簧。
指尖触到冰冷金属时,走廊突然传来笑声。
迅速缩回手臂,注射器被带得滚动半圈。
林薇和张浩并肩走进来,带着咖啡香气。
律师说指纹认证很完美。
林薇的高跟鞋碾过地面,鞋跟差点踩中注射器。
死亡证明下周就能拿到,已经打点好了。
张浩的皮鞋停在床边,鞋尖沾着新鲜泥土。
他们沉默片刻,突然同时轻笑。
那笑声像毒液滴进牛奶,无声地扩散污染。
可惜看不到他最后的表情。
林薇的指尖划过我的喉结,指甲涂着新做的蔻丹。
植物人哪还有表情
张浩抓住她手腕拉近,呼吸喷在她颈侧。
我是说……那天在办公室的表情。
她的声音突然低沉,像毒蛇吐信。
你给他喂药时,他是不是很惊讶
张浩的吻落在她耳垂,含糊地回应。
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还以为我在开玩笑。
他们接吻的声音黏稠湿润,像沼泽冒泡。
我的舌根涌起胆汁的苦味,咽部肌肉绷紧。
监护仪心率显示突然跳到110。
林薇猛地转头盯着屏幕,眼睛眯起。
怎么回事
她的脸凑近屏幕,香水味呛得我窒息。
张浩拍拍仪器外壳,轻笑。
老旧设备误报而已,你看现在不是正常了
心率数字缓缓回落,像退潮的谎言。
他们相视一笑,继续刚才的缠绵。
注射器就在张浩脚边两厘米处。
他的鞋跟每次移动都险些踢到它。
今晚就把转运事宜定下来。
张浩终于结束长吻,整理西装褶皱。
私人疗养院那边打点好了
林薇补口红时,镜子反射出我苍白的脸。
氧气阀稍微调整就行,看起来像意外窒息。
他们走向门口时,张浩的公文带扫过床脚。
注射器被刮进更深的阴影,撞到墙根停止。
门关上后,冷汗才从额角滑落。
护工回来时带着烟味和零食碎屑。
刚才张总说要加强看护呢。
她嘟囔着调整输液架,完全没注意墙角的异物。
午间新闻播放着宏科集团签约仪式的重播。
张浩在镜头前剪彩,红绸落下盖住我的名字。
陈默先生的精神永远与我们同在。
他对着话筒哽咽,手指却得意地敲击讲台。
林薇在台下鼓掌,无名指戴着本应属于我的祖母绿。
护工换台时故意放大音量,肥皂剧的哭喊淹没一切。
下午两点,保洁员进来拖地。
拖把杆撞到墙根,注射器被扫进垃圾铲。
等等!
这声呐喊炸响在脑海,却只能化为微弱的气息。
不锈钢器具消失在垃圾袋深处,扎出凸起形状。
保洁员哼着歌离开,袋口绳索一甩一甩。
我的指甲掐进掌心,疼痛尖锐却无力。
必须拦截那个垃圾袋。
护理交接在三点进行,夜班护士会清空垃圾桶。
时间只剩四十三分钟。
护工开始打盹,头一点一点像啄木鸟。
右臂再次缓慢移动,这次目标是呼叫按钮。
指尖摸索线路接口,扯松连接线。
火花轻微闪烁,警报器发出短促嘀声。
护工猛然惊醒,慌张地检查设备。
故障了吗……
她拍打警报器时,垃圾袋就在脚边。
电话突然响起,她转身接听。
是的……设备有点问题……需要检修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通话吸引,手指卷着电话线。
垃圾袋的绳索微微松动,袋口滑开缝隙。
我的右脚趾勾住床单,一点点向下拉扯。
床单边缘垂落,盖住垃圾袋一角。
护工挂断电话时,检修工已经敲门。
警报器短路,需要更换。
工具箱咚地放在地上,正好压住床单覆盖的垃圾袋。
护工被支开去取登记表时,检修工拆开警报器外壳。
线路老化……
他嘟囔着剪断电线,焊枪冒出青烟。
垃圾袋就在他小腿旁,注射器轮廓清晰可见。
焊枪火花突然溅落,点燃了床单垂落的边缘。
焦糊味弥漫开来,火苗迅速舔向垃圾袋。
着火了!
检修工惊叫着踩灭火苗,床单已烧出黑洞。
他顺手提起垃圾袋扑打余烬,塑料袋熔出窟窿。
注射器从破洞滑出,当啷落在仪器阴影中。
护工冲回来时,检修工正用脚将注射器踢进床底。
没事了,只是小意外。
他笑着签完维修单,工具箱撞得床架轰鸣。
人群散去后,房间残留着焦糊和焊锡味。
注射器静静躺在床脚阴影中,针头闪着寒光。
月光升起时,我终于用脚趾将它勾近。
指尖触到冰冷筒身的瞬间,门锁再次转动。
假护士的制服不合身,胸牌照片明显是粘贴的。
她直接走向床头,注射器已经装满新药液。
镇静剂,让你好好休息。
她压低声线,酒精棉擦过我肘窝。
针尖刺入血管的瞬间,我猛地抽搐手臂。
药液喷射到床单上,留下深色渍痕。
该死!
她慌忙拔针,玻璃碎片扎进她指尖。
第二支药剂从口袋滑落,滚进床单褶皱。
她咒骂着捡起药剂,针帽已裂开渗液。
需要……需要更换……
她捂着流血的手指匆匆离去,忘记带上门。
月光照亮床单上的药液渍迹,像黑暗星空。
还有那支滚落在枕边的完整药剂。
标签写着氯化钾,10mL,静脉注射。
心脏在胸腔疯狂撞击,震得耳膜轰鸣。
窗外的霓虹灯突然熄灭,城市陷入短暂黑暗。
在彻底的黑寂中,我缓缓握紧那支药剂。
玻璃管壁的冰凉渗入指纹,像死亡的亲吻。
5
氯化钾药剂在指间像一块寒冰。
枕头上深色药渍正在扩散,如同死亡的版图。
走廊传来假护士奔跑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我缓缓将药剂塞入枕套边缘,玻璃管硌着太阳穴。
门突然被推开,真正的夜班护士端着药盘进来。
刚才有人来过吗
她嗅着空气中残留的酒精味,眉头紧锁。
监护仪记录着我的心跳——128次/分钟。
有点异常呢……
她检查电极贴片时,手指碰到枕下的药剂。
但只是将枕头摆正,并未发现隐藏的致命物。
好好休息,陈先生。
她调整输液速度时,哼着走调的摇篮曲。
月光移过床单上的药渍,像幽灵的抚摸。
凌晨三点十七分,瘙痒再次从针孔蔓延。
这次像有玻璃渣在血管里流动。
我必须拿到床下那支遗落的注射器。
护工在躺椅上鼾声如雷,手机从指间滑落。
右臂缓慢垂落床沿,指尖距地面还有二十厘米。
床单被一点点扯下,布料的摩擦声淹没在鼾声中。
指尖终于触到冰冷金属,注射器滚入掌心。
针管内残留的透明液体在月光下泛着油光。
突然的开门声让我僵住,注射器滑进袖管。
张浩站在门口,西装皱巴巴带着酒气。
就知道那蠢货会失手。
他喃喃自语,打开手机照明检查床单。
光线扫过药渍时,他冷笑出声。
差点就成了……
他踢了踢床脚,震得我袖中注射器险些掉落。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林薇的照片。
搞定了吗
她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带着睡意和期待。
出了点意外,但明晚之前一定解决。
张浩烦躁地扯松领带,酒气喷在床单上。
老李那边催得紧,董事会明天投票改选。
林薇的语调突然尖锐:绝不能让他活过投票日!
电话挂断后,张浩狠狠踹向垃圾桶。
金属撞击声惊醒了护工,她慌忙站起身。
张总您怎么……
出去买醒酒药,现在!
他将钞票甩在她脸上,手指因愤怒而颤抖。
护工逃离后,他锁上门,从公文包取出新注射器。
本来想让你死得舒服点……
针帽被咬开的瞬间,酒精味弥漫开来。
手机突然响起,屏幕显示董事长老李。
张浩咒骂着接听,针筒暂时放下。
投票安排在明早九点,你必须到场。
老李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转动。
那家伙……还没断气
张浩的喉结滚动,汗水滴落在床单上。
植物人投票权自动由代理人行使,你怕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开合声。
我要确保万无一失。
针筒再次被举起时,走廊传来集体脚步声。
消防检查!请开门!
捶门声震得墙壁微颤,张浩慌忙藏起注射器。
三名消防员进入时,红光照亮房间每个角落。
接到报警说这里有火灾隐患。
手电光束扫过烧焦的床单,停在张浩僵硬的脸上。
只是……设备短路。
他试图遮挡床单药渍,却被消防员推开。
需要全面检查,请配合。
他们移动病床时,床下那支注射器突然滚出。
这是什么
消防员拾起注射器,标签清晰显示氯化钾。
张浩的脸色瞬间惨白,伸手欲夺。
医疗废弃物……正要处理……
消防员挡开他的手,仔细查看标签。
这需要专业处置,我们代为移交。
注射器被装入证物袋,张浩的指尖在颤抖。
检查持续了二十分钟,每秒钟都像酷刑。
他们终于离开时,张浩瘫坐在椅子上喘气。
晨曦透过窗帘时,他才踉跄离去。
我袖中的注射器已被体温焐热,像沉睡的毒蛇。
早晨七点,护工带来新床单,哼着欢快的曲子。
今天有大事呢,电视说你们公司要投票。
她扯下染药渍的床单时,并未注意枕下药剂。
电视音量被调到最大,财经频道充满整个房间。
宏科集团控股权投票今日举行,代理CEO张浩或将正式掌权。
画面切换到我办公室的全景,张浩正坐在我的椅子上。
陈默先生的意志将由我延续。
他对着镜头微笑,手指摩挲我的黄花梨笔筒。
林薇突然入镜,亲手为他系上领带。
这是我们共同的使命。
她吻他脸颊时,目光扫过镜头,像在对我挑衅。
投票将在九点开始,还剩一小时十七分钟。
我必须让董事会看到真相。
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有旧手机,充电器还在。
护工出去吃早餐时,房间迎来短暂寂静。
右臂伸出床沿,指尖勾开抽屉。
充电线缠绕着手机,像黑色的血管。
开机画面亮起时,心跳震得床架微颤。
云端备份需要密码——公司服务器密钥。
指尖在触摸屏上缓慢滑动,每个字母都像千斤重。
Z-H-1987Traitor
上传进度条开始移动,1%...3%...
走廊突然传来张浩的咆哮。
为什么消防会拿走那支药
脚步声急速逼近,门把开始转动。
进度条跳到7%,手机塞回抽屉已来不及。
藏起来!
思维尖叫着,手臂猛地挥动。
手机滑进床垫裂缝,充电线垂落摇晃。
张浩冲进来直接掀开被子,检查我的手臂。
刚才是不是动了
他揪住我衣领低吼,眼白布满血丝。
林薇跟着进来反锁房门,手里拿着新注射器。
老李说投票前必须处理干净。
她戴上橡胶手套,针筒吸取药液时发出嘶响。
摄像头覆盖了吗
张浩按住我的左臂,静脉暴露在空气中。
监控室打点好了,十分钟没人打扰。
酒精棉擦过皮肤时,冰凉刺骨。
进度条在床垫下无声跳动——43%...
针尖抵住血管的瞬间,电视台突然切换画面。
插播紧急新闻:宏科集团前CEO陈默病房疑似发生医疗事故!
张浩猛地回头,针筒掉落在床单上。
消防部门凌晨查获的氯化钾注射器已送交警方!
林薇尖叫着扑向电视,手指疯狂按关机键。
但直播仍在继续,记者正展示证物袋里的注射器。
据悉该药品与陈默先生日常用药严重不符……
张浩的手机疯狂震动,屏幕闪现老李来电。
他接听时手指颤抖,脸色由白转青。
投票推迟为什么!
林薇抢过手机嘶喊:我们说好的!
电话那头传来老冰冷的声音:等警方调查结束。
通话切断后,两人像石雕般僵立。
床垫下的进度条跳到100%,上传完成提示音微弱响起。
张浩突然转身盯着我,眼睛眯成危险的缝隙。
你听得见,对不对
他抓起枕头按在我脸上,棉絮堵塞口鼻。
去死吧杂种!
林薇惊慌地拉住他:摄像头虽然关了但……
窒息中我听见手机滑落床底的声音。
氧气耗尽前,门外响起保安的呼喊。
张总!董事会成员来病房视察了!
枕头猛地被掀开,冷空气灌入肺部。
张浩快速整理西装,林薇补妆的手在发抖。
五名董事走进来时,病房挤得如同会场。
老李走在最前,拐杖敲击地面发出闷响。
警方要求保护现场。
他目光扫过床单上的针筒,示意秘书拍照。
张强挤出生硬微笑:只是营养针而已……
床底突然传来手机震动声,清脆如同警铃。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声源。
那是什么
老李的拐杖指向床下。
张浩抢先弯腰伸手,却被秘书拦住。
我来吧。
手机被捡起时,屏幕还亮着云端上传成功的界面。
似乎是个备份文件
秘书滑动屏幕,林薇的录音文件标题赫然显现:
20231005股权转让阴谋ZH&LW
张浩突然扑向手机,却被保安按住。
老李戴上老花镜,点开最新一段录音。
林薇的声音清晰地流淌出来:
……等遗嘱生效就把他氧气管拔了,伪装成意外……
董事们一片哗然,有人开始录像。
张浩嘶吼着挣扎,领带勒进脖颈。
林薇的高跟鞋踩过玻璃碎片,冲向门口。
却被两名保安挡回,口红蹭花了嘴角。
老李缓缓走到床边,俯身注视我的脸。
他的手指轻轻翻开我的眼皮,呼吸喷在睫毛上。
如果你能听见,就动一下眼球。
监护仪的心跳数字疯狂跳跃,像失控的节拍器。
在所有人注视下,我的右眼缓缓眨动。
一次,两次,缓慢而清晰。
林薇的尖叫撕裂空气:不可能!
张浩突然瘫软在地,西装裤擦破膝盖。
老李直起身,拐杖重重敲击地面。
报警处理伪造遗嘱和谋杀未遂。
他转向秘书:联系最好的神经科医生。
警笛声由远及近,像命运的号角。
窗外阳光刺破云层,照亮床单上的针痕。
我的指尖在被子下摸索,触到那支氯化钾药剂。
玻璃管身的冰凉,像墓碑的温度。
未完待续,想看后续,可以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