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不通。”
叶建国摇摇头,放下酒杯,眼神里满是困惑,“要说技术,老李头、王师傅他们不比我差。要说资历,张工在厂里年头比我还长而且,新厂长刚来那天,还特意把我叫到他办公室去了。”
“叫你去办公室?干啥?”
刘爱玲立刻紧张起来,放下了筷子。
“也没干啥特别的事啊!”
叶建国回忆着,“就是跟我聊了聊,问问我对厂里情况熟不熟,对车间生产有什么想法。态度挺和气的,一点架子都没有。”
他顿了顿,脸上的疑惑更深了,“就是有些问题问得有点奇怪。”
“问啥了?”
刘爱玲追问。
“问咱家里几口人,孩子多大了,在哪上学这些倒还正常。”
叶建国挠了挠头,显得有些局促,“后来后来还问起小枫生日是哪天,身体好不好最奇怪的是,他居然问问小枫是在哪个医院出生的?”
“啥?”
刘爱玲的声音猛地拔高,脸色瞬间变了,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他他问小枫在哪出生的?你怎么说的?”
叶建国被妻子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解释:“我我当时也懵了!厂长问得挺自然的,好像就是随口关心一下职工家庭。我我怕说谎被他调查出来,会觉得我不诚实”
刘爱玲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有些发颤:“那那你怎么回答的?”
叶建国看着妻子紧张苍白的脸,心里也打起了鼓,他尴尬地搓着手,“我我就老实地说了,小枫小枫不是我们亲生的,是是我们收养的”
他看到妻子脸色更白,赶紧补充道,“不过!不过我没说是具体在哪儿捡的!我就说是在福利院收养的!对!我就说是正规福利院领养的!”
听到丈夫没说出叶枫是在垃圾箱旁捡的后,刘爱玲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但心依旧怦怦直跳。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带着无力的虚脱感,随即又涌上一股浓浓的无奈和担忧。她没好气地白了丈夫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嗔怪。
“你啊!就是个实心眼!木头疙瘩!”
刘爱玲捡起掉落的筷子,用纸巾擦了擦,语气复杂,“人家问啥你就答啥?也不想想人家为啥要问这个?这新老板怕不是冲着小枫来的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心里就一阵发慌。
叶建国被妻子数落,也有些讪讪的:“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嘛。厂长看着挺正派的,问话也像拉家常再说了,说福利院收养的,也不算完全说谎,咱们后来后来不是也去补办了个手续嘛”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显然底气不足。
屋子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桌上丰盛的菜肴似乎也失去了吸引力。升职加薪的巨大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疑问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叶建国端起酒杯,又闷了一口,辛辣的感觉刺激着喉咙。他看着对面忧心忡忡的妻子,心里也乱糟糟的。
叶建国实在想不通,一个省城来的大老板,怎么会对他们这样的小工人家庭感兴趣?还特意问起养子的出身问题?难道难道小枫的亲生父母跟这个顾氏集团有关?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进脑海,让叶建国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抖。他不敢再想下去。
刘爱玲也沉默着,拿起筷子,却食不知味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
丈夫的实诚是优点,也是缺点。她看上他,不就是图他这份老实可靠、不会花言巧语吗?可有时候,这份实诚,真让人又气又无奈。
“算了,”刘爱玲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认命,“事已至此,说啥也没用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俩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小枫现在好好的,在江大上学,有出息,比什么都强。只要别影响到孩子”
叶建国重重地点点头,把杯中剩余的酒一口喝干,仿佛要压下心中的不安。他拿起酒瓶,又给妻子和自己都倒了一点点。
“对!爱玲你说得对!咱俩喝酒!庆祝!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只要小枫好,咱俩咋样都行!”
夫妻俩再次碰杯,清脆的撞击声在小小的客厅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