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老宅,深藏在城西一片闹中取静的园林深处。青砖黛瓦,飞檐斗拱,历经岁月沉淀,古朴厚重中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下午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书房内洒下斑驳的光影。这里,是顾家真正的核心,顾老爷子顾明德修身养性、运筹帷幄之地。
此刻,书房内檀香袅袅,气氛却凝重得如同结冰的湖面。红木茶桌旁,围坐着顾家的四位掌舵人:顾老爷子顾明德,端坐主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长子顾怀山,身居要职,气质沉稳内敛;次子顾怀岳,一身戎装尚未换下,肩章闪耀,眼神锐利如鹰;三子顾怀远,商界巨擘,此刻眉宇间却锁着化不开的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书房厚重的雕花木门紧闭,门外走廊空无一人。
顾怀远将几张打印清晰的照片轻轻推到茶桌中央。照片的主角,依旧是那个在云璟健身房挥汗如雨的少年叶枫,焦点精准地落在他胸前那枚青白玉璃龙玉佩上。每一张照片,都从不同角度捕捉着玉佩的细节。
顾怀山和顾怀岳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两人身体都几不可察地微微前倾。顾怀岳放在膝上的手,指节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顾怀山则端起面前的青瓷茶盏,送到唇边,却没有喝,目光沉沉地落在照片上。
顾明德老爷子动作最慢。他伸出布满岁月痕迹却依旧稳健的手,拿起最上面一张照片,凑到眼前。阳光落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深邃如古井,看不出丝毫波澜。他看得极慢,极仔细,指尖在照片上玉佩的位置缓缓滑过,仿佛在触摸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书房里只有老爷子翻动照片时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更衬得室内落针可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仿佛凝固了。
终于,顾明德放下最后一张照片,将它们轻轻叠好,推回桌子中央。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自己的三个儿子。那眼神里,没有狂喜,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沉淀了太多风雨的深邃和一种洞悉世事的了然。
“怀远,”老爷子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打磨的沙哑质感,却字字清晰,“你考虑的,是对的。”
这句话,像是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轻,却在另外三人心中激起了巨大的回响。顾怀远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父亲认可了他的谨慎,也意味着认可了这枚玉佩背后所代表的、那令人窒息的巨大可能性。
顾怀山放下一直端着的茶盏,杯底与托盘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同样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稳:“爸,当务之急,是要确定玉佩的来源,以及这个叫叶枫的年轻人的身世。他的父母,叶建国和刘爱玲,是关键。必须查,而且要查得清清楚楚,彻彻底底,不能留一丝疑问。”
“大哥说的是。”顾怀远立刻接口,语气斩钉截铁,“这件事,我亲自去办。”
他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叶家的情况,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该从哪里入手,如何不动声色地接近。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也怕打草惊蛇。”
他深知,任何一点外界的风吹草动,都可能惊动潜藏在暗处的毒蛇,或者让那对普通的工人夫妇产生不必要的恐慌,甚至,毁灭线索。
顾怀岳一直沉默着,此刻他抬起刚毅的脸庞,目光如电,声音低沉却带着军人特有的铁血和不容置疑:“爸,大哥,三弟。无论这个叶枫是不是雨晨,在真相大白之前,他的安全,是头等大事!”
他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微微攥紧,“当年的事,不能再重演!我提议,由我这边,抽调绝对信得过的人手,暗中保护。要快,要隐秘,要万无一失!”
顾怀岳的话,让书房内的空气又沉重了几分。当年顾雨晨的失踪,是顾家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那份无力感和后怕,至今仍如附骨之蛆。保护叶枫,就是保护那渺茫却珍贵的希望火种,也是防止悲剧重演的最后防线。
顾明德老爷子没有立刻回应。他苍老的手指在光滑的红木茶桌上无意识地划动着,眼神深邃,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片刻,他停下手指,抬眼看着顾怀岳,没有言语,只是伸出食指,在桌面上,极其缓慢而清晰地,写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