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骁武听到这白发幕僚的解释,终于明白了,他本想用一座纸山,将太子困在了原地,以为自己玩了一手漂亮的拖字诀,却没想到,对方根本就没真正在意过那账本。
对方早已拎着刀,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他的身后,并且已经将刀锋,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与此同时,秦州驿馆,李辰安的房内。
唐岚已经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留下了一纸价值九千两白银的火硝订单,和一个足以让整个北境格局为之震动的惊天秘密。
李辰安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手里把玩着一个空茶杯,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窗外那轮残月的光辉,透过窗格,洒在他那张晦暗不明的脸上。
(太子好一招釜底抽薪,他这是拿我当刀使啊。)
他现在才彻底想明白,太子为何会在公堂之上,如此公正地配合他。
因为,他需要要的就是李辰安这把刀,去劈开李骁武的外壳。
只有当李骁武抛出的人证被当场戳穿,陷入理亏的境地,太子才能获得一个道义上的制高点,才能名正言顺地,将勘问的范围,扩大到查封秦州军府的要害部门。
环环相扣,步步为营。
而他李辰安,从头到尾,都只是这盘棋局中,一枚被精心计算过的、用来打破僵局的棋子。
(妈的,又被这帮老阴逼给算计了。)
他烦躁地将茶杯顿在桌上。
(不过也好,三哥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短时间内应该是没精力再来找我麻烦了,太子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不久后应该也该班师回朝了,等他们这出戏唱完,我也就能回家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嘎嘣”作响。
(睡觉睡觉,天大的事,也得等睡醒了再说,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人顶着。)
他刚走到床边,准备享受一下这柔软的被褥,房门,却被轻轻地敲响了。
“笃、笃、笃。”
“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他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
“七弟,可曾歇下了?”
是太子李景铄的声音。
李辰安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被褥,起身开门。
门外,太子李景铄刚从三皇子粮仓和兵仗局那边回来,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他身后,还跟着两名抬着食盒的东宫内侍。
“这么晚了,太子兄还没歇息?”李辰安打着哈欠,将他迎了进来。
“为兄刚刚处理完公务,想起七弟你今日也受了不少惊吓,晚膳想必也未吃好,特意让御厨备了些清淡的宵夜,过来看看你。”
李景铄挥了挥手,内侍立刻将食盒打开,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莲子羹,几碟精致的江南点心,被一一摆在了桌上。
“多谢太子兄挂念。”李辰安在桌边坐下,看着那碗热气腾騰的燕窝莲子羹,胃里那股子刚刚才被热水澡压下去的、混杂着羊肉和芝麻酱的饱足感,又不受控制地翻涌了上来。
他拿起那柄小巧的银质汤匙,入手微凉,碗里的官燕晶莹剔透,莲子圆润饱满,一看就是御厨的上品,搁在平时,他定然不介意尝尝鲜。
可现在这股子清甜的香气,在他这个刚刚塞满了一肚子牛羊肉的人闻来,却腻得有些发慌。
“太子兄,有话,不妨直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大半夜的,又是燕窝又是点心,肯定没安什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