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度使府,正厅之内,空气仿佛凝固。
在李骁武那正气凛然的质问和呼延豹那声泪俱下的控诉之下,李辰安仿佛已经被钉死在了通敌叛国的耻辱柱上,只剩下最后垂死的挣扎。
然而,这位被推到风口浪尖的闲王殿下,脸上的愤怒和激动竟退去了。
他甚至又坐了回去。
他施施然地坐回那张椅子上,仿佛刚才那个拍案而起、怒斥一派胡言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端起那杯被自己顿在桌上的茶,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浮沫,又慢悠悠地呷了一口,然后,发出了一声惬意的、满足的叹息。
“啧,好茶。”
这突如其来画风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举动,让整个大厅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就连准备好了一肚子痛斥之词的李骁武,都被他这操作给噎了一下,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说不出的难受。
终于,李辰安放下了茶杯,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个还跪在地上的呼延豹身上。
“呼延首领,是吧?”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听不出喜怒:“关于你的证词你我互相反驳也没用,不过本王要问你几个小问题,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呼延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你有何话好说?!”
“别急嘛,”李辰安摆了摆手,“第一个问题,你说,本王的心腹赵磐,私下里给了你一箱黄金,对吗?”
“没错!”呼延豹答得斩钉截铁。
然而,他话音未落,一旁的李骁武便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不耐烦地打断道:
“够了!七弟!”他的声音洪亮:“供词确凿,你何必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缠?你如今这般盘问,不过是想拖延时间,混淆视听罢了!”
他转头看向主位的太子李景铄:“太子兄,依我看,真相已然大白,不必再听他在此胡搅蛮缠!”
李景铄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他抬起手,对着李骁武虚虚一按。
“三弟,稍安勿躁。”
“勘问一案,本就该刨根问底,不放过任何疑点,七弟既然心中有疑,想问个清楚,那便让他问。”
随即,他将目光转向李辰安,那眼神意味深长。
“为兄也想听听,这证词之中,是否真的天衣无缝。”
李辰安继续追问道:““那那箱子,是什么样子的?上面可有雕花?是铜锁还是铁锁?大概多重?”
呼延豹显然没料到他会问得如此刁钻,他愣了一下,随即含糊地答道:“是是一个普通的黑漆木箱,很沉,并无特殊之处。”
(普通黑漆木箱?啧啧,这回答跟没说一样,典型的瞎编。)
李辰安笑了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话锋一转。
“好,第二个问题。”
“你说,赵磐是私下里找的你,那你们是在哪里见的?”
“自然是在云州城中一处僻静的院落!”呼延豹答道,他似乎已经适应了李辰安的节奏,回答得愈发流利。
“为了掩人耳目,当时院中,只有我与他二人!”
“哦”李辰安拖长了声音,“也就是说,这是一场绝密的会面,除了你和他,再无第三人知晓,也无人见过,对吗?”
“正是!”
“好,好得很。”李辰安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转向了主位上的太子李景铄。
“太子兄,您都听到了。”
他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辜与无奈:“您看,他说的这些,都是些死无对证之言啊。这这不就是他一张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吗?这要是也能当证据,那臣弟现在说三哥昨晚托梦给我,承认是他干的,是不是也行?”
“你!”李骁武气得脸色发青,猛地一拍桌子,“你这是强词夺理!胡搅蛮缠!”
“我怎么就胡搅蛮缠了?”李辰安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三哥,咱们讲道理嘛,他说他见过赵磐,还跟赵磐有过一场绝密的会谈,那我是不是本该该验证一番?”
李骁武被他绕得有些发懵,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又如何?又当如何验证?”
李辰安一拍手,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盯着呼延豹,一字一顿地说道:
“依本王之见,他根本就没——见——过——赵——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