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安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一直沉默不语、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的墨承规。
“墨先生,你呢?你与他朝夕相处,一同烧砖建炉,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墨承规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他想起了阿鬼那神乎其技的控火之术,想起了他对自己那些“异想天开”的设计图纸,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其中的瑕疵。
“回殿下,”他的声音有些干涩,“若若抛开其身份不谈。阿鬼此人,是承规平生所见,最具天赋的营造大师。他他对技术,有一种近乎痴迷的执着。有时候,承规甚至觉得,他对那些炉火与图纸的兴趣,远胜于对人。”
“这就对了。”李辰安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众人中间。
“你们看,周队长和赵队长,看到的是一个该杀的奸细。苏先生,看到的是一个必须立刻拔除的威胁。而墨先生,看到的,却是一个有价值的工具。”
他环视众人,慢条斯理地说道:“一个老鼠洞,被我们发现了。你们的第一反应,都是立刻找块石头,把这个洞给堵死。对不对?”
众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被堵死的老鼠洞,就只是一个死洞。但一个我们知道位置、并且能随时监控的、敞开的老鼠洞,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有多少只老鼠,在什么时候,从这个洞里进进出出。我们甚至可以往这个洞里,扔一些带着毒药的、香喷喷的奶酪。”
“殿下您的意思是”苏明哲道。
“我的意思是,”李辰安的声音变得很轻,“阿鬼这颗雷,我们不拆。我们非但不拆,我们还要把他当成我们自己人,继续重用。”
“把他,变成我们伸向敌人心脏的一根探针。”
“把他,变成我们传递假情报,迷惑敌人,让他们做出错误判断的一个完美的传声筒!”
将计就计?反间计?!
“可是殿下!”赵磐急忙道,“此计风险太大了!阿鬼此人,心机深沉,武功不明。万一他察觉到异样,狗急跳墙,在工坊核心区域引爆”
“他不会。”李辰安笃定地摇了摇头,“第一,他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极度自负的‘技术专家’。他会相信,自己隐藏得很好。第二,根据鬼十三的供述,他的首要任务是‘窃密’,而不是‘破坏’。在没有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更希望赤石岭安然无恙。”
“更何况,你们以为,把他抓起来,我们就安全了吗?唐门只会派来下一个‘阿鬼’,一个我们不知道身份、不知道位置的、更危险的‘鬼’。与其去防备一个看不见的敌人,不如就让我们把这个看得见的‘鬼’,牢牢地攥在手心里,陪他好好地玩一场更大的游戏。”
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李辰安一锤定音,他可没兴趣再跟他们解释什么叫“风险可控”和“信息战”。
“从现在起,所有人,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该怎么对他,还怎么对他。墨先生,你尤其要自然一点,继续跟他探讨技术。”
“江南的朋友们,不是喜欢玩阴的吗?”
“那我们就陪他们,好好地玩一把。”
“看看最后,到底是谁,掉进谁挖的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