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李辰安是真的愣住了。
他前世是个项目经理,不是个木匠,更不是个结构工程师。他能画出曲辕犁的概念图,能讲明白它省力的核心原理,但对于具体的材料选择、应力分析、工艺细节,他完全是个门外汉。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那点超越时代的知识,在冰冷的现实和实践面前,是何等的脆弱,他不是神,他只是个看过产品说明书的普通人。
“技术问题”他喃喃自语,随即立刻有了决断,“把墨承规叫来!”
墨承规很快就被从锻造工坊里请了过来。他听完苏明哲的叙述,又仔细检查了那根断裂的犁辕,眉头便紧紧地锁了起来。
“殿下,”他沉声道,“苏先生所言不差,此犁设计精妙,但也正因其精巧,力道传导更为集中,对关键连接点的强度要求极高。寻常木工打造的榫卯,确实难以承受这般扭力,此事,是承规思虑不周,未能及时预见。”
“所以,问题不在于设计,而在于执行和材料。”李辰安喃喃自语,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断裂的犁辕。
这才对嘛!
要是他随便画个图,底下人就能完美复刻,那才叫不真实。有bug,有返工,有技术瓶颈,这才是推动技术进步的正确打开方式!这叫迭代!v10版本出了问题,赶紧出个v11的补丁包不就行了!
“殿下?”苏明哲看着自家王爷,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新犁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眼看就要影响春耕,动摇民心,殿下怎么看起来还有点小兴奋?
“墨先生,”李辰安没理会苏明哲的困惑,直接转向墨承规,问道,“以你之见,要解决此问题,有几条路可走?”
墨承规沉吟片刻,显然早已在心中盘算过,他伸出两根手指:“回殿下,有一法,寻觅良木。如南方的铁桦木,或是深山中的老柘木,其质地坚硬,韧性十足,足以承受此犁的力道。只是此等木料,在我云州极为罕有,即便能寻到,数量也极少,恐难以大规模推广,远水解不了近渴。”
李辰安点了点头,这是材料学的限制,他懂。
苏明哲听完,眉头锁得更紧了:“如此说来,这曲辕犁岂不是成了屠龙之术?虽好,却无用武之地?”他焦急地看向李辰安,生怕这位王爷会因此受挫,放弃此项利民之举。
李辰安却笑了,他摆了摆手,示意两人稍安勿躁。
“两位先生说的,都是正途。但都忽略了一个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他捡起地上一根小树枝,在湿润的泥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曲辕犁轮廓。
“你们看,这犁的问题,不在于它全身都软,而在于几个关键的关节太脆弱。”他用树枝在犁辕转角和犁壁连接处重重地点了几个点,“就像一个人的骨头,最容易受伤的,是膝盖和脚踝。我们没必要把全身的骨头都换成铁的,我们只需要给它戴上一个坚固的护膝和护踝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