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次被家主发现我睡在沈宛床上的那天夜里。
他冷着声儿问我:
这次,你又如何解释
我嗫嚅道:
如果……如果我说我是在等宇宙飞船,你信吗
他倏地丢下手中的剑,一把扣住我的脖子将我拉近,咬牙切齿:
龙小天,为了拒绝我,你到底还有多少拙劣的借口
我无语了。
这次,我真没说假话!
1
翟曜的剑抵在我脖子上,带着寒意。
那双挽着强弓、降过烈马的手,此刻却像握不住剑柄,微微有些颤抖。
他冷着声儿问我:
这次,你又如何解释
我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连沈宛床上有蟑螂精这样的谎话上一次我都编过了。
如今可再编不出新的来了。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破罐子破摔,干脆直接摊了牌。
我嗫嚅着问:
如果……如果我说我是在等宇宙飞船,你信吗
空气死寂了一瞬。
他眼底掠过一道极淡的古怪情绪,随即被更深的怒意覆盖。
我叹了口气。
纵使身为楚国公府世子,十六岁就击败戎狄,封狼居胥。
成为大宁朝炙手可热的新贵。
可身为古代人,宇宙飞船四个字,他最多也就能听懂一个船字。
怪只怪我之前编瞎话次数太多,此时要想取信于人,却难如登天。
翟曜的脸色显然难看到了极点。
手中削铁如泥的长剑颤抖着贴近我的皮肤,沁出森森的凉意。
沈宛在旁边手足无措,想化解一下,可她现在自身难保。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我把心一横,往剑刃上凑了凑,脖子上很快沁出一条细密的血珠。
翟曜的手一抖,剑咣当一声落地。
他一把扣住我的脖子,将我拉到他怀里,咬牙切齿地说:
龙小天,为了拒绝我,你到底还有多少拙劣的借口
我心里暗叹,怪只怪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招惹什么不好,偏偏招惹了这个霸王。
2
我之所以会出现在大宁朝,始于一个意外。
原本,我乘坐的宇宙飞船是要去远古洪荒时代,协助一名叫大禹的同志进行水利工程建设的
——对,就是那位三过家门而不入、敬业程度堪称劳模的始祖级工程总监。
哪曾想路上遭遇不明能量风暴,导航系统瘫痪,舰体受损。
最后像个被拍扁的苍蝇一样,轰隆一下栽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山沟沟。
等我从剧烈撞击导致的昏迷中醒来,那闪闪发光的飞船残骸都被村里的工匠收集打磨,做成了丞相家千金拔步床上的吊饰。
连飞船的信号器都被当成了宝石嵌进了千金小姐的玉枕。
那千金小姐名叫沈宛,她带着她的拔步床,嫁给了楚国公府世子翟曜。
没办法,我才乔装,混到楚国公府应聘家丁。
伺候人我是不太在行。
但论起武功身材,在特种部队集训了七年的我可不是吃干饭的。
当个看家护院的武卫,简直绰绰有余。
人牙子将我带到翟曜面前时,这厮正斜倚在主厅的太师椅上。
一身墨色常服也掩饰不住通身的矜贵气。
他那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在我身上上上下下扫视了一圈,明显亮了一下。
牙婆眼睛贼尖,立马心领神会,暗地里踹了我一脚,压低声音:
蠢货!还不上紧着讨好伺候好了主公,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嘁,在这拉屎都得蹲坑、冬天没暖气夏天没空调的时代。
再富贵又能富贵到哪去
可想到他是沈宛的夫婿,离沈宛那张床最近的。
除了沈宛就是他了。
比起接近古代深闺的千金小姐沈宛,显然接近他更为靠谱。
我努力挤出个恭顺的表情,垂下头,别扭地给他打了个千儿。
他勾了勾修长的手指,示意我近前。
我上前几步,他竟毫不避讳地伸出手,在我胸前、屁股、大腿上各捏摸了两把。
力道不轻不重,似乎是在评估一匹马的优劣。
然后他微微眯起那双桃花眼,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手感甚好,就他吧!
牙婆千喜万喜地退下了。
我就这样,留在了楚国公府。
当夜上值,我接到的第一件差事,就是守护家主沐浴。
我是想得蛮开的。
电视剧里黑帮大佬密谈,浴室是最稳妥的。
不着寸缕,是人类攻击力最薄弱的时刻。
自然该好好守护守护。
第一天就得了这样的差,足见家主,对我颇为信任
3
浴室内水汽氤氲,温热的白雾弥漫,模糊了精致的雕花屏风与玉石雕砌的池壁。
翟曜靠在池子里,墨色长发披散,沾湿了贴在轮廓分明的背肌上。
水波荡漾间,男人精壮结实的好身材在纱幔后若隐若现。
伴随着空气中浓郁扩散的、带着皂角清香和纯粹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我的眼神有点不受控制地往帘内飘。
傻呆着干嘛
沙哑微带着磁性的男声响起:
难不成让我自己动手洗
我一愣,下意识回道:
主公,是要我叫侍女进来伺候吗
我是让你伺候!
我:
古代暗卫的职责还包括这项隐藏福利吗
我舔了舔突然有些发干的嘴唇,努力维持着老实巴交的人设,硬着头皮走过去。
越靠近,视野越清晰。
水汽氤氲中,男人的五官彷佛被打上了一层柔光,褪去了白日的凌厉冷峻。
带着一种果冻粉嘟嘟Q弹的质感。
唇是粉嫩嫩的,鼻子挺翘沁着水珠,眼睛水蒙蒙的......
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原以为翟曜让我守着他沐浴是莫大的信任,搞了半天是在这考验干部呢!
忍住、把住。
龙小天。
等回到现代,什么二十四孝、各种姿势玩得转转的男模没有
绝不能在此刻色欲熏心、功亏一篑。
我僵着身子立在池边,眼观鼻鼻观心。
下一刻,他懒洋洋的眼风扫过来,带着一丝戏谑:
长那么大一双好看的手,是摆设吗
我深吸一口气,认命地拿起一旁的澡巾,蹲下身,开始老老实实给他搓背。
他的背肌线条流畅而富有力量感,手感紧实滚烫。
我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专业而毫无杂念。
搓完了后面,翟曜极其自然地转过身,仰躺着靠着池壁,示意我搓前面。
浴池的水位不高,他又恰恰坐在台阶处。
水波清澈,除了明目张胆的八块腹肌,我甚至能隐约窥见水下更深处劲瘦的腰身和......
心里一慌,手上搓澡的力道没控制住,猛地加重。
嗯……他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我吓得赶紧缩手:
对不起,主公!
他眼尾被水汽熏得一片薄红,斜睨着我,似笑非笑:
紧张什么轻点重点,我都承受得住。
说着,他忽然抓住我拿着澡巾的手,指腹看似无意地摩挲过我虎口和掌心的薄茧,眼神深了些:
看来,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
他的触碰像带着电流,激得我浑身一麻,猛地收回手,蹭地一下站起来。
差点没站稳滑进池子里。
他看着我狼狈的样子,低低地笑出声,胸腔震动,带起水面一阵涟漪。
先退下吧!他挥了挥手,
明日早起,陪我练武。
我如临大赦,匆匆告退。
忍不住回头,只看到他身子慢慢沉进水中,闷哼声传来......
隐约想起,古代某个朝代,盛行男风……
4
第二天天没亮,我就被拎去了练武场。
晨练本是我的日常。
但在现代,我们都是穿着规整作训服,在恒温健身房里对着智能机器人。
哪像现在。
翟曜只穿着一身玄色绸布短打,衣料被汗水微微濡湿,紧贴在身上。
恰勾勒出完美的胸肌和腹肌轮廓。
一杆红缨枪耍得虎虎生风,破空声凌厉。
见到我,他丢下长枪,一手如钩一手握拳朝我袭来。
我下意识格挡反击,拳脚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愧是战场上真刀真枪厮杀过的,翟曜的力量、速度、耐力都远超常人,每一招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腰力尤其惊人,臀腿线条绷紧时,充满了野性的爆发力。
两下里俱不相让,辗转腾挪间,不消半刻钟已过了百余招。
汗水飞溅,气息交融。
一个走神,我竟被他虚晃一招,下盘空门大开!
他眼中掠过一丝狡黠,一招极其刁钻的猴子偷桃直袭而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幸好他及时收力,变招为擒拿,反手就将我按倒在地。
他整个人湿哒哒压下来,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身体紧紧抵着我。
他喘着气,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意:
练个武而已,你怎么面红耳赤的
我脸色烧得发慌,艰难地别过脸去:
主公,你……
他非但不退,反而恶意地挺了挺腰,手掐着我的下巴,眼角通红,呼吸粗重:
输了的要接受惩罚!
我瞪大眼:
之前可没说有这规矩!
他低笑,气息喷在我耳廓:
刚立的。我说了算。
说完,根本不容我反驳,一手紧揽住我的后腰,将我更紧地压向他。
低下头,舌尖极其自然地卷走我额角将落未落的一滴汗珠。

我浑身猛地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感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身体几乎立刻就有了可耻的反应。
他显然感觉到了,低笑一声,一只手竟灵活地探入我的衣摆。
顺着腰线抚上我的小腹,甚至还有继续往下的趋势……
我脑中警铃疯狂作响,理智与某种陌生的快感疯狂交战。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危险边缘时,不知哪来的力气,趁他意乱情迷,腰身猛地一拧,瞬间反客为主,将他掀翻在地!
想压我门都没有!
要也是我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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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双腿用力试图钳制住他,他却反应极快,大手箍住我的腰,一个腾挪上位,天旋地转间,我又被结结实实地压回了下面......
我俩像两只争夺领地的小兽,谁也不服谁,扭打着在地上滚来滚去。
然后——
噗咚!
水花四溅。
我俩双双滚进了练武场旁边的荷花池里,压塌了一片残荷。
冰冷的池水瞬间浸透衣衫。
翟曜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同样狼狈的我,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神亮得骇人。
他凑近,鼻尖几乎蹭到我的,低声呢喃,带着浓浓的笑意和某种暗示:
看来,这个上下的问题……不事先商量好,是不成了
5
怪只怪古代没有劳动合同法。
我算是彻底明白了。
在楚国公府当差,尤其是当翟曜的贴身暗卫,这工作职责完全是灵活机动的。
除了每日去京郊营房巡查军务时不让我跟着。
其他时间,我几乎成了他的专属挂件。
要喂他吃冰镇好的桑椹子,给他擦汗更衣,陪他练武对打,给他磨墨铺纸。
甚至他看书的时候,我还得在旁边给他打扇。
我稍微表示一下质疑,他就撩起眼皮,慢悠悠来一句:
想杀我的人,从京城排到边关,小到朝中政敌,大到敌国暗探。给你支那么高的月例银子,是请你来当摆设的
好吧!
我承认,除了贪色,我还爱财。
那白花花黄澄澄的,等日后攒起来,够回现代买间大house了。
在财与色的双重考验下,我还能时时牢记自己潜入国公府的初心
——接近沈宛,找到信号器
——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意志力惊人的圣人。
可入府三月,我连沈宛的面都没见着。
她深居简出,而翟曜又像防贼一样……呃,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确实是贼……防着我接近后院女眷。
更别提靠近她卧室里那张镶着我飞船残骸的拔步床了。
我暗忖,一定是我还没有取得翟曜的全然信任。
于是,我伺候得更加尽心尽力了。
然而百密一疏。
一天傍晚,他刚从外面回府,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屏退了所有下人,独独留我一人伺候。
我依言关好书房的门,回转身。
只见他已经自行解开了外袍和中衣,斜倚在软榻上。
右胸下方,雪白的绷带早已被鲜血渗透,红得刺眼。
我心头猛地一揪,一个箭步上前:
你遇刺了
他苍白的脸上因我的急切而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近乎戏谑的笑意:
担心我
我脸上一热,立刻板起脸,强作镇定:
主公受伤,属下自然担心!
说着就去取旁边柜子里的金疮药。
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拉,将我带得跌坐塌边,半个身子几乎陷进他怀里。
他灼热的气息吹佛在我耳畔,声音低哑又磨人:
真担心我那……就让我早早得手。我心情一愉悦,伤也好得快些!
我又羞又脑,挣扎着想起来去拿药,却被他箍得更紧。
无奈之下,只能尽量忽略身后紧贴的滚烫,小心翼翼地给他拆换染血的绷带。
伤口颇深,离心脏要害不远。
我看着那狰狞着皮肉外翻的伤处,手下动作不自觉地放得极轻,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十六岁披挂上阵,一战成名,击败戎狄,封狼居胥。
盛名之下,权倾朝野。
可这滔天权势背后,居然是明枪暗箭,杀机四伏。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温热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好看的眼尾上翘,抑制不住的情欲晕染了眼角。
我的腰猛地一紧,被他牢牢圈住拉到身前。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微醺的醉意,唇几乎贴着我的唇:
近几日吃了药口苦,你给我尝尝……
我随意挣扎了两下,便作罢。
他的舌灵活地撬开我的牙关,舌与舌纠缠在一起,迅速在我身上点了一团火。
他的舌很软,很甜,我被他吻得发软,脑袋里晕乎乎的,几乎要化成一滩水。理智在尖叫,身体却可耻地投了降。
他趁势拽住我的一只手,引导着向下……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想进去暖暖......
我猛地一个激灵,还没完全理解他话中深意,已经被他反剪双手,压倒在柔软的塌上。
他的手急切地探入我的衣摆,去扯我束裤的绸汗巾子。
完了……
这厮肯定刚才亲吻的时候给我嘴里下药了,不然我怎么浑身软得没有一点力气,只剩下汹涌的、陌生的渴望……
意志力在节节败退,防线即将全面崩塌......
就在这意乱情迷、千钧一发之际——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翟曜反应极快,猛地扯过旁边的锦被,将衣衫不整的我严严实实盖住,同时迅速拉过自己的外袍掩住身体,眼神锐利地扫向门口。
一个温婉动听的女声传来:
夫君,听闻你回府时遇袭受了重伤可要紧吗
6
我之前没见过沈宛。
不,准确的说,我之前没见过古代的、身为楚国公正牌夫人的沈宛。
可我认识她。
哪怕她此刻梳着繁复的古代发髻,穿着华丽的绫罗绸缎,我也一眼就认出了她
——三年前,比我早一批出任务,却意外失踪在时空乱流里的师姐,沈玥!
这一刻,他乡遇故知的惊愕和狂喜,像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我所有的尴尬和情动。
使我顾不上去理会翟曜的神色。
我猛地从他怀里起身,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是……是你!
沈玥一脸尴尬的笑,眼神在我们之间来回瞟,下意识就往后退:
那个…….那个……我是不是来得不少时候要不我先……
不必。
翟曜已经恢复了平日那副冷峻矜持的样子,眼里喜怒莫辩。
他慢条斯理地系好衣带,语气平淡:
夫人来得正好。正好也见见……这位。
他目光扫向我,带着一丝玩味,
他似乎,与夫人是旧识
沈玥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
她看着我,又看着翟曜,大脑显然在飞速运转。
等沈玥编完了我是她远房表弟,家道中落,荒年失联......
最后卖身为奴,没想到机缘凑巧卖身到国公府的故事。
翟曜已经端坐着喝了两杯热茶了。
沈玥编故事编得情真意切,眼角还适时地泛起了泪花。
我配合地低下头,努力做出悲喜交加的样子。
而翟曜,自始至终安静听着,眼神幽深,看不出信了还是没信。
末了,他只淡淡说了一句:
既如此,也是缘分。你们姐弟想必有话要说,夫人便带下去好好叙叙旧吧!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跟着沈玥离开。
等终于到了她居住的地方,屏退左右,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激动得语无伦次:
师姐!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太好了!你怎么会……
我来到大宁朝已经一年多了,平日里虽嬉笑自若。
但能不能回到自己时代的恐惧和孤寂一直包裹着我。
让我日日不得安生。
而沈玥此刻反握住我的手,眼圈也同样红了:
小天,我也没想到还能见到我们的人,太好了!
原来,三年前,她飞船故障坠落到此地。
不巧还在迫降中撞伤了头部,失忆了,糊里糊涂就卖身到了沈府。
直到两年后一次意外摔倒才恢复了记忆。
沈府小姐沈宛见她长得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人又机警聪明。
就让她做了自己的贴身侍女。
再之后,沈翟联姻,真正的沈宛早已心有所属,哭得死去活来不愿嫁。
而沈玥不仅打听到翟曜不近女色只好男风。
又可借这个机会得到那些被当成宝石、奇铁的我的飞船残骸。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真正的沈宛与情郎私奔,而沈玥李代桃僵,以沈宛的身份嫁进了楚国公府。
从新婚夜开始,她和翟曜就默契地达成了一种形婚关系。
他给她主母的尊荣和自由,她帮他应付外界和家族的压力。
两人也算各取所需、相敬如宾。
前段时间,我在床上竟然真的收到了微弱的电流信号,我猜可能是你的飞船坠毁时发出的求救信号被总部接收到了!
沈玥压低声音,欣喜地说。
我心跳加速,
也就是说,总部已经定位到我们了
极有可能!沈玥眼中闪着希望的光,
只要我们耐心等待,很可能会有救援。
7
自从遇到沈玥,我对翟曜的兴趣不得不刻意压低了许多。
虽然我还是常常忍不住追随他的目光。
他练武时专注挥汗的样子,他处理公务时凝眉沉思的样子,他偶尔对我流露出的、那种带着宠溺和独占欲的眼神……
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有点喜欢上他了。
这跟我认识他的时间长短无关。
人和人之间有没有情感牵绊,往往是从第一眼就注定了的。
可是,正因为如此,我现在反而不能和他更进一步了。
沈玥说得对,我们不属于这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救援的飞船就会降临。
届时,我们必须毫不犹豫地离开。
几千年的时空鸿沟,不是一句喜欢就能跨越的。
身体再诚实,欲望再炽烈,我也绝不能允许自己陷入这样一段注定分离的关系里。
感情债,是世界上最难偿还的债。
我开始刻意躲避翟曜。
他让我陪沐浴,我借口肚子疼。
他让我陪练武,我假装脚扭了。
晚上他传我值夜,我提前跟别的护卫换了班。
我的变化如此明显,翟曜不可能察觉不到。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疑惑,渐渐变得不悦,最后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带着危险气息的阴郁。
他几次想抓住我问个明白,都被我滑不溜手地躲开了。
直到那晚,他又一次在我当值时把我堵在了回廊的转角。
夜风微凉,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眼底却一片清明。
他一把将我按在冰凉的廊柱上,高大的身躯笼罩下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龙小天,他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怒意,
你最近,躲着我
我垂着眼,不敢看他:
属下不敢。
不敢他冷笑,手指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对视,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抿紧嘴唇,沉默以对。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周身凌厉的气势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受伤。
龙小天,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我的额头,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要是你想在上面,也不是不可以……
甚至,地位,财富……
你就真的……一点也不稀罕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得厉害。
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酒香和熟悉的松木气息,几乎要溺毙在他此刻罕见的脆弱里。
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要妥协了。
但最终,我还是硬起了心肠,偏过头,声音干涩:
主公,您喝多了。我扶您回去休息。
他身体猛地一僵。
空气中弥漫开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他缓缓直起身,看着我的眼神变得一片冰凉,仿佛之前所有的温情和波动都只是我的幻觉。
好。
他只吐出一个字,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8
因为不知何时救援会到。
为了防止到时来不及接应我。
沈宛常常命人开了后院的小门,让我守在她院里。
白日值勤乏得很,实在疲累时,她便斥退丫鬟,
也允我睡在她那张拔步床上。
我担心翟曜会来后院。
她摇摇头叫我放心。
嫁过来这么久,他对我是一点兴趣没有,绝不会踏入后院的!
又拿小拳拳捶我胸口,怪笑:
反正,你也是姐妹,没关系的!
结果,结果就是。
我在床上睡得正香,被翟曜一把拽了起来。
他眼里蓄着的怒火如山峦倾倒:
所以,这才是你拒绝我的真实理由
沈宛马上求情:
夫君,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我!是我要小天过来的,今儿落雨,我最怕打雷闪电。每每这时,都要听我娘唱儿时的童谣。
这里,只有小天会唱!
她一边说一边朝我使劲使眼色。
我心领神会连忙哼唱晚安曲:
baby,你是我的baby,好好睡吧baby……
翟曜看着我俩,眼皮剧烈地跳了跳,神色莫辩,最终拂袖而去。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着沈玥叹了口气:
他是真对你没兴趣!
沈玥看向我,也叹了口气:
他是真对你有性趣!
鉴于此,我俩收敛了许多。
结果某天夜半,沈玥睡得正香时,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微弱的信号呼应声。
她惊得一跃而起,又喜又急。
等她吩咐丫鬟连夜去唤我,等我赶到时,屁声响都没了。
于是,我只好把脑袋拴裤腰带上。
又开始夜里偷偷摸摸过来。
终于,第99次被翟曜发现我睡在沈玥床上的那天夜里。
我破罐子破摔,说了真话。
可他不信。
我说的话,他连一个音节都不信。
9
之后,翟曜开启了好长时间的冰山模式。
别说让我陪沐浴、陪练武了。
就连吃饭时多看我一眼,都能让整个膳厅温度骤降十度。
我表面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批。
可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也就罢了。
沈玥一边嗑瓜子一边啧啧: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你家主公这不是吃醋,这是醋厂炸了。
我忧郁望天:
别说了,再说不礼貌了。
结果没忧郁两天,就迎来了皇家秋狩。
翟曜作为朝廷顶流,自然得出席。
而我,作为他的前·贴心小护卫,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猎场上,人欢马叫,旌旗招展。
翟曜一身玄色骑服,宽肩窄腰大长腿,往马背上一坐,直接帅成一道闪电。
他回头,目光在我脸上停留零点一秒,随即冷淡移开。
小天,过来。
我打马上前,心里嘀咕这是要秋后算账还是当场处决。
结果他一把将我捞到他马上,双臂环过来,共同握住那张沉死个人的铁胎弓。
我后背紧贴着他滚烫的胸膛,心跳直接飙到一百八。
看好了,他气息烫着我耳廓,
那只白狐,毛色极好,射下来给你做围脖。
我内心OS:
主公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在冷战中
然而箭未离弦,异变陡生!
一支淬了毒的弩箭从后方密林疾射而来,直冲翟曜后心!
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一个猛子将他推下了马。
噗嗤——
箭矢扎进我肩胛骨,疼得我眼前一黑。
侍卫们蜂拥而上,将天子重重保护起来。
另有一部分精锐则朝着冷箭射来的方向扑去。
翟曜抱着我滚下马背,利用马匹和地形作为掩体。
他的手掌死死按在我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上方,那双总是沉稳如山岳的手,此刻却在剧烈地颤抖。
你傻吗!谁要你挡!谁准你挡的!
我疼得龇牙咧嘴,还强撑着抖机灵:
主公……属下这波……职业素养……是不是挺高……
狗屁!
他低吼,手忙脚乱地撕下自己内袍的衣襟,用力压住我的伤口,试图止血,动作却因为慌乱而显得有些笨拙,
龙小天!我不准你死!不准你离开我!听见没有!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了恐惧和愤怒的俊脸,意识模糊间,突然有点心酸。
傻瓜,我就算不死,也迟早会走的啊。
10
那一箭虽然淬了毒,但幸好我躲闪及时,并未伤及心脏要害。
加上救治及时,我的命算是保住了。
但伤势依旧沉重,我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了好些天。
翟曜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我榻前,喂药、擦身、换药……
所有事情亲力亲为,不让任何人插手。
他看我的眼神复杂极了,混合着后怕、愤怒、心疼。
以及一种我读不懂的深沉情绪。
我时常在昏沉中抓着他的手腕,无意识地喃喃:
飞船……要走了……来不及了……
他的动作总会为此停顿,眼神变得幽暗难测。
而这期间,沈玥告诉我,拔步床接收的电流信号越来越频繁了。
来接我们的人,应该已经有了动作了。
我心急如焚。
那天夜里,翟曜被宫里来的急诏催走。
我强撑着虚弱的身体,避开守卫,直奔沈玥的居所。
谁知,我刚踏进内室,脚步就像被钉在了地上,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信号器闪烁中,沈玥脸色惨白地站在床前。
而她面前,负手而立,正是本该在宫中的翟曜!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被诏入宫了吗
他缓缓抬眸,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那张明显异常的拔步床。
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龙小天,告诉我,告诉我你们的秘密。
11
得,瞒不住了。
我破罐子破摔,把穿越、飞船、任务、信号器……全交代了。
等说完一切,屋子里落针可闻。
晚风吹过,院子里竹叶沙沙作响,却更衬得此刻的死寂令人窒息。
他眼神如鹰隼一般,左右环视了那张拔步床几圈。
又盯着那电流闪烁的信号器,问我:
所以,只要我毁了它,你就走不了了是吗
我心脏一抽。
完犊子,怎么忘了这茬!
在这个时代,我和沈玥绝对不会有力量斗得过他。
这也是我早早不愿告诉他的原因。
可怎会这么傻,居然把命门交到他手里。
难怪沈玥不停的给我使眼色。
他停在我面前,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我左肩包扎伤口的纱布边缘。
这里,还痛吗
我愣了一怔。
他盯着我的眼睛,声音低哑,
是真的担心我,怕我死还是……只是为了偿还所谓的情分,好让你自己走得……心安理得
我的心被狠狠刺痛,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张了张嘴:
翟曜,我……
他猛地将我拉进怀里,手臂箍得紧紧的,仿佛要将我揉碎进他的骨血里。
他的脸埋在我的颈窝,呼吸灼热而急促,声音带着绝望又带着希冀:
龙小天,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他抬起头,眼底翻滚着浓烈的、偏执的黑暗,
我现在就毁了这东西。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哪里也不准去。今生今世,你只能是我翟曜的人。
他顿了顿,指腹摩挲着我的后颈,低下头,冰凉的唇吻了吻我的耳尖。
然后,忽然松开我,向后踉跄一步,笑得比哭还难看:
二……
我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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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地看着他,默默地说出了第三种答案:
或许,你也可以考虑,跟我走!
我一步一步走向他,轻轻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翟曜什么也没回应,转身离开了。
又一个雨夜,信号器闪烁得异常强烈。
沈玥站在我身旁,神情紧张地不断看向天际。
子时整。
信号器突然发出规律的、频率越来越快的嘀嘀声,顶端的指示灯散发出强烈的幽蓝色光芒。
来了!
我猛地抬头。
只见漆黑的夜空中,一点蓝光骤然亮起,随后迅速扩大,形成一个旋转的光涡。
一艘流线型、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小型飞船,无声无息地从光涡中缓缓降落在这座小院中。
舱门滑开,熟悉的机械合成音传出,冰冷而高效:
编号07,龙小天。编号03,沈玥。请即刻登船,准备返航。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几乎停止。
脚步像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抬起。
回去吧,回到有WiFi空调外卖的现代,那才是我的家。
那里有高度发达的文明,有便捷的生活,有熟悉的战友……那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我深吸一口气,攥紧了衣摆,准备迈出那一步——
却突然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
那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我无比熟悉的、冷冽的松木香气,甚至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翟曜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低沉而坚定,打破了所有伪装的平静:
龙小天,你说过,你们那里……男人和男人,可以结婚。
我眼眶猛地一热,几乎是机械地转过身,看向他。
月光勉强穿透云层,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那双桃花眼里,翻涌着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浓烈的情感,有不安,有决绝,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暗卫查清了,上次要害我的人,竟是陛下。
他嫌我功高震主,欲行鸟尽弓藏之举!
他举起手,掌心躺着一枚玄铁令牌,上面深刻着楚国公府的徽印,在飞船幽蓝的光芒下,反射着沉重而古老的光泽。
这是我的聘礼。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用我毕生荣勋,换你一个答案。
你的飞船……能不能,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载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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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狂喜。
我就是想过他如今的处境。
才提出要带他离开。
可故土难离,何况他一个古人,有没有可能抛弃如今位高权重的一切。
跟我去适应几千年后的普通百姓生活。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这样的勇气。
可看着此刻他炙热的眼神,我知道他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我一把将他拉进飞船,拥入怀里。
嘿嘿嘿哈哈哈哈,这是我的世界,该我翻身作主了!
翟曜被逼着签订了终身制劳动合同。
甲方:龙小天。
乙方:翟曜。
条款依旧霸道,还附加了一项补充协议:
乙方翟曜,自愿放弃此间一切,追随甲方龙小天前往其所属时代,生死无悔,甘苦与共。甲方需对乙方负全责,包括但不限于生活安置、技能培训、情感慰藉及身心陪伴。
翟曜在按手印时,指尖用力得几乎要戳破纸背。
他抬眸看我,眼底闪着危险又迷人的光:
甲方是否需严格履行……陪睡义务
我笑着凑近他,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呼吸交融:
不但陪睡,还包教包会,终身售后。保证让你体验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欲仙欲死……
很好。谁在上面
当然是老师在上面了!准备好了,课程现在开始……
龙小天,你这个骗子!呜呜嗯啊……
窗外,星河璀璨,浩瀚无垠。
我们的千年冒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