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看,这凤冠好看吗
一声娇柔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炫耀。
我缓缓抬起头。
眼前的人,是我名义上的嫡姐,林婉清。
她身着大红嫁衣,满头珠翠,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而她头上那顶九尾凤冠,正是我亲手画下图样,他承诺要为我戴上的。
今天,是她和周子休的大喜之日。
满堂宾客,鼓乐喧天。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唯独我,像个局外人,站在角落里,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
林婉清见我不语,轻笑一声,凑到我耳边。
妹妹,别怪姐姐抢了你的心上人。
要怪,就怪你只是个卑贱的庶女,配不上状元郎的八抬大轿。
她的声音一点点扎进我心里。
我指甲掐进肉里,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我的目光越过她,望向不远处那个身穿大红喜袍的男人。
周子休。
那个我从雪地里救回,悉心照料三年的男人。
那个发誓高中之后,必风风光光娶我过门的男人。
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视线,朝这边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
我从他眼中看到了愧疚,看到了躲闪,唯独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爱意。
他很快移开了视线,仿佛我是什么脏东西。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沉了下去。
孽女!还不过来给状元郎和大小姐敬茶!
父亲威严又冰冷的声音响起,像一道惊雷。
母亲拉着我,强行将我按跪在他们面前。
一杯滚烫的茶水被塞进我手里。
快,敬茶!
我看着眼前这对璧人,只觉得无比讽刺。
我曾以为,我们是话本里最动人的故事。
落魄书生和痴心小姐。
如今看来,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算什么呢
是他功成名就路上的垫脚石,是我嫡姐幸福婚事的背景板。
周子休看着跪在地上的我,眼神复杂。
他伸出手,似乎想扶我。
林婉清却先一步握住他的手,娇嗔道:夫君,吉时快到了。
周子休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最终,他还是收了回去。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我端起茶杯,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将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
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
我摔碎了茶杯,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
周子休,林婉清。
这对狗男女,我祝你们……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了我的脸上。
是父亲。
混账东西!来人,把这个疯子给我拖下去,关进柴房!
我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架着,拖了出去。
经过周子休身边时,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他说:
周子休,你会后悔的。
他身子一僵,却始终没有回头看我。
也好。
从此以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不,没有恩。
第二章
小姐,你醒了!
耳边传来小蝶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柴房冰冷的木板上,脸上火辣辣地疼。
小姐,你怎么样他们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对你!
小蝶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丫鬟,也是这府中唯一真心待我的人。
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只是心口的位置,空落落的。
我闭上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与周子休的过往。
三年前的那个雪夜,我从城外捡回了奄奄一息的他。
他发着高烧,嘴里胡乱喊着什么。
我日夜不眠地照顾他,将我娘留下的唯一一支金钗当掉,为他请医问药。
他醒来后,对我感激涕零,说我是他的再生父母。
他说他家道中落,来京赶考,却不想盘缠被偷,差点冻死街头。
我相信了他。
我将他藏在我的小院里,每日省下自己的口粮给他吃。
为了供他读书,我没日没夜地做绣活,熬坏了眼睛,熬伤了身子。
他握着我的手,心疼地说:婉月,等我高中状元,定不负你。
我信了。
我以为我等来的是良人。
小姐,你别想了。
小蝶哽咽着,为了那种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值得。
是啊,不值得。
可三年的情爱,又岂是说断就断的。
对了,小姐。小蝶忽然想起什么,压低了声音,奴婢今天去倒泔水的时候,听到两个婆子在嚼舌根。
她们说……说状元郎在放榜前夜,偷偷见了老爷。
我心里一动,说了什么
奴婢离得远,没听清。只隐约听到什么‘交易’、‘秘密’之类的词。
交易
秘密
我脑中闪过一丝疑虑。
周子休的背叛,难道另有隐情
不,不可能。
无论有什么隐情,都不能成为他背弃誓言,另娶他人的理由。
我正想着,柴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继母李氏带着几个下人,一脸怒气地走了进来。
你这个小贱人,还敢在这里装死!
她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大喜的日子,你竟敢当众诅咒状元郎和婉清,你是想让我们整个林家都跟着你丢脸吗
我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还敢瞪我李氏被我的眼神激怒,扬手就要打我。
夫人!小蝶扑过来挡在我身前。
滚开!李氏一脚踹开小蝶,一个巴掌狠狠地落在我脸上。
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蹄子!
她疯了一样对我拳打脚踢。
我蜷缩在地上,护住要害,任由疼痛席卷全身。
我不反抗,也不求饶。
因为我知道,没用。
在这个家里,我连一条狗都不如。
不知过了多久,李氏打累了,才停下手。
把她给我锁起来,不准给她送饭送水!我倒要看看,她的骨头有多硬!
她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小蝶哭着爬到我身边,小姐,你怎么样
我咳出一口血,摇了摇头。
我没事。
柴房的门被重新锁上,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
就在这时,我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是藏在我怀里的一块木牌。
这是我娘临死前留给我的,她说,这是我们家传下来的,能保我平安。
我一直贴身戴着。
我将木牌拿出来,在黑暗中反复摩挲。
突然,我摸到木牌背面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凸起。
我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木牌竟然从中间裂开了。
里面是中空的。
我摸索着,从里面掏出了一支小巧的、造型奇特的银簪,和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第三章
黑暗中,我看不清纸条上的字。
只能借着门缝里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勉强辨认出银簪的形状。
簪头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翅膀上镶嵌着细小的宝石,触手冰凉。
这绝非凡品。
我娘只是一个普通的舞姬,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还有这张纸条……
我将纸条和银簪重新藏好,贴身放着。
直觉告诉我,这或许是我唯一的生路。
接下来的两天,李氏果然没有让人给我送任何吃食。
我饿得头晕眼花,只能靠着墙角的一点积水续命。
小蝶想偷偷给我送吃的,却被李氏发现,打了一顿,关了起来。
我恨。
恨李氏的恶毒,恨父亲的冷漠,恨林婉清的虚伪,更恨周子休的背信弃义。
这滔天的恨意,支撑着我没有倒下。
我不能死。
我死了,就正中他们的下怀。
我要活着,我要让他们为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到了第三天夜里,我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就在我意识模糊之际,柴房的锁,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小姐,是我!
是小蝶!
她脸上还带着伤,手里拿着一个包袱。
小姐,你快吃点东西。
她扶起我,将一个馒头塞到我手里。
我狼吞虎咽地吃完,才感觉活了过来。
小蝶,你怎么出来的
是厨房的张大娘帮我的。她说夫人做得太过分了,看不下去。
小蝶从包袱里拿出一套半旧的男装。
小姐,你快换上。我们逃出去!
逃
我愣住了。
天下之大,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强!
小蝶的眼圈红了,小姐,你忘了夫人是怎么折磨你娘的吗你再不走,你的下场只会比你娘更惨!
我娘……
我娘的死,一直是我心里的痛。
她是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舞姬,因为生得美,很得父亲宠爱。
也因此,招来了李氏的嫉妒。
李氏明里暗里,没少给她使绊子。
后来,我娘意外落水,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了。
所有人都说她是意外,但我知道,一定是李氏害了她!
好,我们走!
我咬着牙,换上男装。
小蝶扶着我,趁着夜色,悄悄溜出了柴房。
我们一路躲躲藏藏,避开巡夜的家丁。
眼看就要到后门了,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不好,被发现了!小蝶脸色一白。
快!分头跑!
我推了小蝶一把,去城外那棵大槐树下等我!
小姐!
快走!
我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引开了家丁。
我拼了命地跑,身后的叫喊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翻过一道墙,重重地摔在地上。
顾不上疼痛,我爬起来继续跑。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身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跑到了一处灯火辉煌的楼阁前。
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醉月楼。
醉月楼……
我忽然想起娘留下的那张纸条。
我连忙拿出纸条,借着灯笼的光,看清了上面的字。
若走投无路,去醉月楼,找那个持银扇的男人。
持银扇的男人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将头发束起,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清秀的小厮。
然后,我迈步走进了醉月楼。
楼内比我想象的还要奢华。
歌舞升平,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我穿梭在人群中,紧张地寻找着那个持银扇的男人。
终于,在二楼的雅间里,我看到了一个背影。
那人一袭紫衣,墨发高束,手里……正摇着一把银色的折扇。
就是他!
我心中一喜,连忙跑上楼。
我站在雅间门口,平复了一下呼吸,正准备开口。
那人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转过身来。
第四章
有事
男人转过身,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映入我的眼帘。
他的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但那双桃花眼里,却闪烁着狐狸般的精光。
他就是那个持银扇的男人。
可他的脸……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我来不及多想,从怀里拿出那支蝴蝶银簪,双手奉上。
公子,家母临终前交代,若有难,可持此簪来寻公子相助。
男人的目光落在银簪上,眼神微微一变。
他接过银簪,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看向我。
你想要什么他的声音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调子。
我……我咬了咬牙,说出了我的请求,我想报仇。
报仇男人挑了挑眉,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仇家是谁
新科状元周子休,以及……我的家人,林家。
我以为他会问我缘由,或者同情我的遭遇。
但他没有。
他只是笑了,笑得有些嘲弄。
报仇小丫头,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他将银簪抛还给我。
就凭这个,就想让我帮你对付当朝状元和侍郎府
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我的心一沉。
可是,我娘说……
你娘
他打断我,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你娘没告诉你,这支簪子,只能换一个真相吗
真相
什么真相
我愣住了。
你是不是觉得,周子休高中状元,为了前程,攀上高枝,抛弃了你这个糟糠之妻,娶了你的嫡姐
他一字一句,说出了我心中最痛的恨。
难道不是吗我反问。
是,但也不全是。
男人摇着扇子,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你以为你救的是一个落魄书生你以为你三年来的付出,只是换来了一句‘定不负你’的空头承诺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地敲在我的心上。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棋子。
男人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周子休接近你,根本就不是偶然。他早就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娘给你留了东西。
他三年来对你的好,对你的承诺,都只是为了骗取你的信任,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不可能……
这不可能!
他拿到了什么我的声音在颤抖。
一本兵法孤本。男人缓缓吐出五个字。
兵法孤本
我猛地想起,我曾将一本破旧的古书送给了周子休。
那是我娘留下的遗物,我看不懂上面的字,只觉得纸张特殊,便一直留着。
周子休看到后,如获至宝,说是什么前朝的兵法孤本,价值连城。
我当时还笑他书呆子。
原来……那竟然是真的。
他拿着那本兵法,献给了你父亲林侍郎。而你父亲,则将这本兵法,转献给了他背后的靠山——当朝丞相。
丞相大喜,允诺只要周子休能高中,便将林婉清许配给他,助他平步青云。
所以,周子休不是为了前程抛弃你。
他从一开始,就是用你的东西,给自己铺了一条康庄大道。
他不是背叛了你,他是利用你,出卖你,将你和你娘留下的遗物,当成了他飞黄腾达的投名状。
男人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刃。
我不是被抛弃的恋人。
我是一个被精心算计的傻子。
我以为的深情,不过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
我以为的牺牲,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周子休……
他不仅偷走了我的心,还偷走了我的一切!
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我缓缓抬起头,擦干眼泪,目光变得冰冷而坚定。
男人看着我的变化。
现在,你还想哭着求我为你那个从未爱过你的男人讨回公道吗
还是说……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想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第五章
我选后者。
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男人,也就是当朝九皇子萧景琰,似乎对我的回答并不意外。
他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姿态慵懒。
想清楚了这条路,可比你哭哭啼啼要难走得多。
我想得很清楚。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不仅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还要让那些欺我、辱我、利用我的人,血债血偿。
萧景琰轻笑一声,那双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口气不小。
他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了一口。
那本兵法,如今在丞相府。周子休是你父亲的乘龙快婿,官拜翰林院修撰,前途无量。林家是侍郎府,背后有丞相撑腰。
而你,只是一个手无寸铁、无家可归的弱女子。
你拿什么跟他们斗
他的话很现实,也很残酷。
但我没有退缩。
我拿我自己,跟殿下做个交易。
萧景琰挑了挑眉,示意我继续。
殿下之所以告诉我真相,想必那本兵法对殿下也很重要。
丞相是太子一党,殿下与太子素来不合。若能借此机会扳倒丞相,对殿下百利而无一害。
而我,最了解周子休和林家的人。
我知道他们的软肋,知道他们最怕什么。
我可以成为殿下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为您刺向您的敌人。
而我想要的,只是复仇。
我说完,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这是我的一场豪赌。
赌他有野心,赌他需要我这枚棋子。
萧景琰沉默了片刻,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雅间里,只剩下他指尖敲击的清脆声响。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有点意思。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记住,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我给你提供庇护和资源,你为我办事。
事成之后,你我两清。
我不是你的救世主,更不会为你收拾烂摊子。
他的语气很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
但我反而松了口气。
这样最好。
纯粹的利益交换,远比虚无缥缈的感情来得可靠。
好。我点头。
从今天起,你就留在我府上,做个不起眼的丫鬟。
他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扔给我。
凭这个,可以自由出入我的王府。
至于你的身份……他打量了我一眼,就叫阿月吧。
阿月。
林婉月已经死了。
从今天起,我只是阿月。
多谢殿下。
别谢我。萧景琰重新拿起他的银扇,我只是个生意人。
你最好有点用,否则,我随时会把你扔出去喂狗。
说完,他便摇着扇子,转身离开了。
我握着手心那块尚有余温的玉佩,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愈发坚定。
萧景宴,九皇子。
我知道他。
传闻中,他是不学无术、终日流连花丛的纨绔王爷。
是皇帝最不喜的儿子。
但今天一见,我才知道,传闻不可信。
这只看似无害的狐狸,实则是一头伺机而动的猛虎。
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我别无选择。
为了复仇,哪怕是地狱,我也要闯一闯。
data-fanqie-type=pay_tag>
第六章
我在九皇子府住了下来。
萧景琰给了我一个独立的院子,除了他之外,无人可以随意进出。
小蝶也被他的人接了过来,安排在我身边伺候。
看到我还活着,小蝶喜极而泣。
我安抚好她,便开始计划我的第一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但我不是君子,我一天都等不了。
我的第一个目标,是林婉清。
我要撕下她京城第一才女的假面,让她身败名裂。
林婉清之所以能有此美誉,除了家世之外,更重要的是她那些广为流传的诗作。
但没人知道,那些诗,大多都是我写的。
我从小喜爱诗书,却因为庶女的身份,不能显露才华。
林婉清便以指点为名,将我的诗稿占为己有,稍作修改,便成了她自己的作品。
我曾为此与她争辩过,却被她和李氏联手打压,说我痴心妄想,嫉妒嫡姐。
久而久之,我也就认了。
甚至还天真地以为,只要她高兴,只要周子休能看到我的才华,就够了。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我将我的计划告诉了萧景琰。
他听完,只懒洋洋地说了句:随你。
然后便扔给我一个钱袋。
本王的丫鬟,出去办事,总不能太寒酸。
我拿着钱,心中有了计较。
很快,京城最大的书局文渊阁,举办了一场诗会。
广邀京城才子佳人,以月为题,共襄盛举。
林婉清作为京城第一才女,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诗会当天,文渊阁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林婉清在众人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她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裙,云鬓高挽,妆容精致,宛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模样。
周子休跟在她身边,郎才女貌,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
我戴着帷帽,和小蝶一起,混在人群中,冷眼看着这一切。
诗会开始,众人纷纷献上自己的得意之作。
轮到林婉清时,她故作谦虚地推辞了一番,才在众人的吹捧下,缓缓吟诵。
寒宫玉兔,寂寞嫦娥,独倚桂树……
她念的,正是我不久前才作成的一首《望月怀远》。
我为周子休而作,抒发相思之苦。
如今从她口中念出,只觉得无比讽刺。
一首诗念罢,满堂喝彩。
不愧是第一才女,此等佳句,我等望尘莫及!
状元郎好福气啊!
林婉清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娇羞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周子休。
周子休也与有荣焉,眼中满是爱意。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这首诗,好像在哪里听过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寒酸的书生。
他是我花钱雇来的。
众人循声望去,皆是一脸鄙夷。
林婉清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位公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在下不敢。书生拱了拱手,只是在下前几日,曾在城西一个旧书摊上,看到过一首与此极为相似的诗。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
就是这首。
众人传阅过去,皆是脸色大变。
那张纸上写的,正是一首《望月怀远》,与林婉清所念,一字不差!
而且看纸张的成色,显然有些年头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林婉清。
林婉清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这……这不可能!她尖叫道,这是污蔑!是有人要害我!
周子休也站了出来,护在林婉清身前。
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凭一张来路不明的纸,污蔑我夫人的清白
在下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书生不卑不亢,状元郎若是不信,大可去城西书摊一问便知。
那书摊老板说,这诗稿是他从一个收旧书的老伯那里收来的。而那老伯,以前常去林府收些废纸旧物。
此话一出,众人看林婉清的眼神,更加意味深长了。
林婉清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书生,你……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一查便知。
我安排的另一个人,当朝御史的儿子,站了出来。
他素来以刚正不阿著称,最是看不惯这种抄袭剽窃之事。
林小姐,若此事是真,那你这第一才女的名号,未免也太名不副实了。
我……我没有!林婉清百口莫辩,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她求助地看向周子休。
周子休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他自然知道这诗是我写的。
但他现在,必须维护林婉清。
就在他准备开口强行压下此事时,我又安排的第三个人出场了。
一个京城有名的大嘴巴,专门传播各种小道消息。
哎呀,这事我好像也听说过。听说林侍郎府里有个庶女,才情极高,只是命不好……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议论纷纷,看向林婉清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林婉清终于承受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周子休抱着她,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狼狈地离开了诗会。
我站在人群后,看着他们仓皇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林婉清,这只是个开始。
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第七章
林婉清抄袭庶妹诗作,沽名钓誉的丑闻,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京城第一才女成了最大的笑话。
林侍郎府的大门,这几天被闻讯而来看热闹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父亲气得在书房里砸了好几个名贵的瓷瓶。
他将林婉清和李氏叫到书房,大发雷霆。
这些,都是萧景琰安插在林府的眼线告诉我的。
听说你父亲气得差点动了家法。萧景琰摇着扇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他心疼的不是林婉清的名声,而是林家的脸面。我冷冷地说。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打蛇打七寸。我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林婉清的软肋是周子休,李氏的软肋是她的宝贝儿子林瑞,而我父亲……
他最在乎的,是他的官位和权势。
我要让他知道,他引以为傲的乘龙快婿,不仅不能给他带来荣耀,反而会成为毁掉他一切的催命符。
萧景琰闻言,放下了茶杯。
你想动周子休
不。我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周子休是新科状元,圣上眼前的红人,根基未稳,但也动他不得。
我要动的,是父亲。
我将我的计划和盘托出。
萧景琰听完,难得地露出了赞赏的眼神。
你倒是比我想的,要聪明一些。
殿下谬赞了。
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殿下帮我安排一场‘偶遇’。
几天后,是丞相的寿宴。
作为丞相的得意门生和姻亲,父亲和周子休自然都在受邀之列。
宴会上,宾客云集,觥筹交错。
父亲满面春风地周旋于各位同僚之间,仿佛前几日的丑闻从未发生过。
周子休也跟在他身边,举止得体,应对自如,颇有几分少年得志的意气风发。
就在气氛最热烈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和谐。
九皇子萧景琰。
他一袭紫衣,摇着他那把骚包的银扇,在一众官员惊愕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本王不请自来,丞相不会介意吧
丞相的脸都绿了,却还得挤出笑脸,殿下说笑了,殿下能来,是老臣的荣幸。
谁不知道九皇子和太子是死对头,而丞相,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萧景琰的到来,无异于是在公然挑衅。
萧景琰也不理他,径直走到父亲面前。
林侍郎,好久不见。
父亲受宠若惊,连忙行礼,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免了。萧景琰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周子休身上。
这位,想必就是新科状元周子休了吧
下官周子休,参见九殿下。周子休恭敬地行礼。
不必多礼。萧景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本王可是久闻状元郎大名啊。
听说状元郎不仅文采斐然,对兵法也颇有研究
此话一出,父亲和周子休的脸色,同时变了。
兵法的事,是他们之间最大的秘密。
九皇子怎么会知道
殿下……说笑了。父亲干笑着打圆场,子休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懂什么兵法。
是吗萧景琰挑了挑眉,可本王怎么听说,状元郎曾得了一本前朝的兵法孤本,献给了林侍郎呢
而林侍郎,又将此书转献给了丞相大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丞相。
丞相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私藏兵书,在天朝,可是谋逆的大罪!
一派胡言!丞相厉声喝道,九殿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老臣对圣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岂容你这般污蔑!
本王是不是污蔑,丞相心里最清楚。
萧景琰冷笑一声,不再理他,转而看向早已面如死灰的父亲。
林侍郎,你说呢
父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殿下明鉴!绝无此事!这……这都是谣言!
哦谣言萧景琰慢悠悠地摇着扇子,那本王倒是要派人好好查查,这谣言,是从何而起了。
说完,他便大笑着扬长而去,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宾客,和两个魂不附体的人。
我站在暗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父亲,这只是一个警告。
你若再执迷不悟,下一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第八章
丞相的寿宴,不欢而散。
九皇子在宴会上公然提及兵书一事,像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浪。
虽然没有证据,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
丞相和父亲都成了惊弓之鸟,整日惶惶不安。
而周子休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在翰林院,开始处处受到排挤和打压。
原本对他青眼有加的上司,如今对他避之不及。
同僚们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猜忌和疏离。
他从天之骄子,一下子变成了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瘟神。
这种从云端跌落的滋味,想必不好受吧。
这天,我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小蝶匆匆跑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那个……那个姓周的来了!
我手一顿,剪刀不小心剪掉了一朵开得正盛的月季。
他来做什么
他说是来拜见九殿下的,现在正在前厅等着。
我放下剪刀,擦了擦手。
我知道了。
该来的,总会来。
我换了一身普通的丫鬟服饰,端着茶盘,去了前厅。
萧景琰正坐在主位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茶,连个正眼都没给周子休。
周子休站在厅中,身形消瘦,面带憔悴,早已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
看到我进来,他愣住了。
婉……月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我目不斜视地走到萧景琰身边,为他添上茶水,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殿下,请用茶。
萧景琰满意地勾了勾唇,端起茶杯。
周状元找本王,所为何事
周子休回过神来,连忙拱手。
下官……下官是特来向殿下解释兵书一事的。
那日殿下所言,纯属子虚乌有,还望殿下明察。
哦萧景琰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既然是子虚乌有,你又何必专程跑这一趟
你这是做贼心虚呢
周子休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下官……下官只是不想殿下被小人蒙蔽。
小人萧景琰的目光转向我,你是在说本王的丫鬟吗
周子休的目光也落在我身上,眼神复杂。
有震惊,有愤怒,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婉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他上前一步,似乎想拉我的手。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他。
这位大人,请自重。我的声音冷得像冰,奴婢名唤阿月,不叫婉月。
周子休的身子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子休啊!
我们一起度过的三年,你都忘了吗
我曾为你描眉,为你作画,我曾发誓……
够了!我冷声打断他。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周大人,你记错了吧。
为你描眉作画,许下誓言的,不是我这个卑贱的丫鬟。
而是你那位‘京城第一才女’的夫人,林婉清。
我故意加重了京城第一才女这几个字。
周子休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大概是想起了那场让他和林婉清颜面尽失的诗会。
婉月,你听我解释。他急切地说道,我和婉清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娶她,是有苦衷的!
苦衷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的苦衷,就是用我娘的遗物,去换取你的前程吗
周子休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没想到,我竟然会知道这件事。
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我一步步逼近他,眼中的恨意再也无法掩饰。
周子休,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吗
你以为我还是那个被你骗得团团转的傻子吗
你利用我,出卖我,踩着我的心血往上爬,如今还想用几句花言巧语来骗我
你做梦!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他的心上。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脸色惨白如纸。
不……不是的……婉月,我没有……
他还在狡辩。
我却已经不想再听了。
我转身,对着主位上的萧景琰福了福身。
殿下,奴婢失仪了。
萧景琰放下茶杯,站起身。
周状元,本王乏了。
送客。
这是逐客令。
周子休还想说什么,却被两个高大的侍卫架了出去。
他被拖走时,还在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
婉月!你相信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
我一定会把你接回来的!
真是可笑。
到了现在,他还在演戏。
他以为我还是那个会为他一句承诺就奋不顾身的林婉月吗
我看着他被拖走的狼狈身影,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周子休,我们的戏,早就该散场了。
而你,也该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第九章
送走了周子休这尊瘟神,我便开始着手对付下一个人。
李氏。
这些年来,她明里暗里没少折磨我。
我娘的死,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这笔账,我该和她好好算算了。
李氏最大的软肋,是她那个宝贝儿子,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林瑞。
林瑞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整日斗鸡走狗,眠花宿柳,没少在外面惹是生非。
每次都是李氏跟在他屁股后面,花钱替他摆平。
要对付他,简直易如反掌。
我让萧景琰的人去查了林瑞最近的动向。
很快,消息就传了回来。
林瑞最近迷上了赌博,在城南最大的赌场金玉坊里,欠下了一大笔赌债。
金玉坊的背后老板,是户部尚书的小舅子。
李氏虽然是侍郎夫人,但也不敢轻易得罪户部尚书。
她只能偷偷拿出自己的体己钱,一次又一次地替林瑞还债。
但林瑞的赌瘾越来越大,欠的钱也越来越多。
李氏的嫁妆,都快被他掏空了。
我得知消息后,冷笑一声。
机会来了。
我让萧景琰的人,暗中联系了金玉坊的管事。
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几天后,金玉坊的人,直接找上了林府。
而且是敲锣打鼓,大张旗鼓地来的。
林公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林瑞!你个缩头乌龟!快出来还钱!
赌场的人在林府门口大声叫嚷,引来了无数百姓围观。
李氏闻讯赶来,看到这阵仗,差点没气晕过去。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是侍郎府!岂容你们在此撒野!
侍郎府怎么了侍郎府的公子欠钱就不用还了吗一个带头的壮汉,一脸横肉,手里还拿着一张借据。
大家快来看啊!堂堂侍郎府的公子,欠了我们赌场五千两银子不还!
五千两!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李氏的脸都白了。
她知道林瑞欠了钱,但没想到竟然欠了这么多!
你……你胡说!我儿子怎么可能欠你们这么多钱!
白纸黑字写着呢!还有林公子的亲手画押!壮汉将借据在她面前一晃。
今天要是拿不到钱,我们就把林公子送到官府去!
到时候,丢脸的可是整个林家!
李氏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家丑不可外扬。
要是林瑞真的被送进官府,那林家的脸,就真的丢尽了。
她只能咬着牙,让人进去取钱。
但她所有的私房钱加起来,也不够五千两。
她只能去找父亲。
父亲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
慈母多败儿!你看看你把他惯成什么样了!
现在府里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因为婉清的事,我已经被同僚们笑话了多久现在又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我的老脸都快被你们丢光了!
父亲虽然嘴上骂着,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能真的不管。
他东拼西凑,又当掉了几件古玩,才勉强凑够了五千两,打发走了赌场的人。
经此一事,李氏元气大伤,父亲也对她和林瑞失望透顶。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几天后,萧景琰却给了我一个意外之喜。
他扔给我一沓账本。
这是什么我疑惑地问道。
你那位继母,这些年挪用府中公款,在外面放印子钱的账本。
我翻开账本,越看越心惊。
李氏竟然背着父亲,偷偷做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而且,她放贷的对象,大多都是一些穷苦百姓,利息高得吓人。
逼得好几户人家家破人亡。
这些……殿下是怎么找到的
金玉坊的管事,为了讨好本王,送来的。萧景琰懒洋洋地说,他说,你继母曾想拉他一起做这生意,被他拒了。
我看着手里的账本,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李氏,你真是自寻死路。
我拿着账本,直接去了父亲的书房。
我将账本摔在他面前。
父亲,您好好看看,这就是您娶的好夫人!
父亲拿起账本,只看了几页,脸色就变得铁青。
他猛地一拍桌子,这个毒妇!
他立刻叫人把李氏和林瑞叫了过来。
李氏一看到我,就跟见了鬼一样。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没有理她,只是冷冷地看着父亲。
父亲将账本狠狠地摔在李氏脸上。
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李氏捡起账本,看到上面的内容,瞬间面如死灰。
不……不是的……老爷,你听我解释……
解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怎么解释!父亲气得指着她,我林家百年的清誉,都快被你这个毒妇败光了!
还有你!父亲又指向林瑞,你这个逆子!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说着,就抄起一旁的戒尺,朝林瑞打去。
书房里,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李氏的哭喊声,林瑞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我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最终,父亲打累了,停了手。
他指着李氏,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今天起,你给我滚去佛堂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佛堂半步!
这个家的中馈之权,你也交出来!
至于你……他看向鼻青脸肿的林瑞,给我禁足三个月!再敢出去惹是生非,我就打断你的腿!
李氏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她知道,她完了。
失去了中馈之权,又被禁足佛堂,她在这个家里,就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我看着她绝望的样子,心中没有一丝怜悯。
李氏,这只是利息。
我娘的命,我会让你用一辈子来偿还。
第十章
解决了李氏,林府暂时恢复了平静。
父亲大概是觉得家丑不可再外扬,便将此事压了下来,对外只宣称李氏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林府的中馈之权,暂时交由府里的老人,王管家代管。
而我,则继续留在九皇子府,等待下一个时机。
这天,萧景琰忽然将我叫了过去。
京郊的皇家猎场,过几日要举办秋猎,皇帝会带一众皇子和亲贵大臣同去。
你也跟着去。
我我有些意外,我去那里做什么
去见一个人。萧景琰递给我一幅画像。
画上是一个面容清秀,眼神却透着一股忧郁的女子。
她是谁
镇国大将军,秦峰的独女,秦若微。
镇国大将军秦峰,手握三十万兵权,镇守北疆,是天朝举足轻重的人物。
但他为人刚正不阿,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一直保持中立。
是太子和萧景琰都想拉拢的对象。
秦将军常年驻守边关,独留女儿在京中。秦小姐体弱多病,深居简出,性子也十分孤僻。
丞相一党曾多次派人接触,想将她说与丞相的孙子,都被秦将军拒了。
你想让我接近她我明白了萧景琰的意图。
没错。萧景琰点头,秦若微喜爱诗词,尤其推崇一位名叫‘挽月居士’的隐士。
挽月居士。
那是我以前偷偷写诗时,给自己起的笔名。
我没想到,竟然会有人知道,并且推崇。
这次秋猎,秦若风也会去。这是你接近她的最好机会。
我该怎么做
随机应变。萧景琰摇着扇子,你只需要让她知道,你就是挽月居士。
剩下的,她自己会来找你。
我看着手中的画像,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殿下,我娘她……究竟是什么人
从兵法孤本,到这支能号令九皇子的银簪,我越来越觉得,我娘的身份,绝非一个普通舞姬那么简单。
萧景琰沉默了片刻。
你娘,名唤苏晚。
她是前朝南唐皇室的后裔,也是我母妃的亲妹妹。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我娘……是南唐皇室后裔
那她就是公主
而萧景琰的母妃,是我的姨母
那我……岂不就是萧景琰的表妹
这个真相,比周子休的背叛,还要让我震惊。
当年南唐覆灭,你娘带着南唐皇室最后的宝藏图,流落民间,被你父亲所救。
他并不知道你娘的真实身份,只当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将她带回府中,纳为侧室。
而那本兵法孤本,只是宝藏图的一部分。
真正的宝藏图,被你娘分成了三份。一份是兵法,一份是机关图,还有一份,是开启宝藏的钥匙。
那支银簪,就是钥匙。
萧景琰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母妃临终前,将此事告知于我,让我一定要找到你,保护你。
可惜,我找到你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消化着这个惊人的信息。
原来,我身上流着的是皇室的血脉。
原来,我娘留给我的,是足以颠覆一个王朝的宝藏。
而周子休和我父亲,为了那冰山一角,就害得我家破人亡。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那秦家……
秦家,曾是南唐的忠臣。萧景琰缓缓说道,秦峰的父亲,是南唐最后的大将军,战死沙场。
秦峰继承父志,投身军旅,但他心里,从未忘记过故国。
所以,他不会投靠太子,更不会投靠任何人。
他等的,是一个能让他心甘情愿效忠的人。
我明白了。
萧景琰让我接近秦若微,不仅仅是为了拉拢秦峰。
更是为了,唤醒秦家深埋心底的故国之情。
而我,这个南唐皇室的后裔,就是最好的引子。
我看着萧景琰,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看似慵懒的男人,心里藏着一盘巨大的棋。
而我,是他棋盘上,最重要的一颗子。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收起画像,眼神坚定。
萧景琰,既然你选择了我,那我便陪你赌这一局。
赌一个,全新的天下。
第十一章
秋猎如期而至。
京郊的皇家猎场,旌旗招展,人马喧嚣。
我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骑装,扮作萧景琰身边的小厮,跟在他身后。
放眼望去,皆是王公贵族,皇亲国戚。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父亲和周子休。
父亲的脸色依旧不大好,想来还在为府里的事烦心。
周子休倒是恢复了几分神采,正与几位同僚谈笑风生。
林婉清没有来。
听说她自诗会之后,便大病一场,至今还在床上躺着。
真是报应。
我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很快就找到了秦若微。
她独自一人站在一棵大树下,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确实体弱多病。
我正想着该如何上前搭话,一个嚣张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呦,这不是秦小姐吗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你哥哥呢
说话的,是丞相的孙子,赵王孙。
一个和林瑞差不多的纨绔子弟。
他身后跟着几个跟班,一脸不怀好意地将秦若微围了起来。
赵公子,请自重。秦若微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自重赵王孙笑了,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在这儿装什么清高
我爷爷已经跟你爹提过亲了,早晚你都是我的人!
你!秦若微气得脸色发白,我爹已经拒了!
拒了又怎么样我爷爷是丞相,你爹敢不给面子赵王孙说着,就要伸手去拉秦若微。
周围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却没人敢上前阻止。
毕竟,谁也不想得罪丞相。
就在这时,一支箭嗖地一声,擦着赵王孙的脸颊飞过,钉在了他身后的树干上。
箭尾还在嗡嗡作响。
赵王孙吓得腿一软,瘫倒在地。
谁!是谁敢暗算本公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景琰手持长弓,一脸慵懒地走了过来。
赵王孙,大庭广众之下,欺负一个弱女子,不太好吧
九……九殿下赵王孙看到是萧景琰,气焰顿时消了一半。
本王手滑,没伤到你吧萧景琰笑眯眯地问。
赵王孙看着离自己脸颊不到一寸的箭矢,吓得冷汗都下来了。
这要是再偏一点,他的脸就毁了。
没……没有……他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地带着人跑了。
萧景琰收起弓,看都没看秦若微一眼,转身就要走。
殿下请留步。
秦若微叫住了他。
她走到萧景琰面前,福了福身。
多谢殿下解围。
举手之劳。萧景琰淡淡地说。
我趁机上前,故意将怀里的一本诗集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诗集摊开,正好露出了挽月居士的落款。
秦若微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
这……这是……她捡起诗集,眼中满是震惊和惊喜,这是挽月居士的诗稿
我故作慌张地要去抢回来。
还给我!
你……你是谁你为什么会有这个秦若微激动地抓着我的手。
这是我家主子的东西!我挣扎着。
秦若微看向萧景琰,眼中充满了探究。
萧景琰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秦若微冰雪聪明,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她放开我,将诗集还给我,然后对着萧景琰,深深地行了一礼。
殿下大恩,若微没齿难忘。
她没有再多问,只是那双看向萧景琰的眼睛里,多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我知道,我的第一步,成功了。
接下来的几天,秦若微总会有意无意地出现在我们附近。
她会借着各种由头,与我攀谈。
从诗词歌赋,聊到家国天下。
我发现,她并非传闻中那般孤僻冷漠。
她的心里,藏着一团火。
一团对故国的怀念,和对未来的期许。
秋猎结束时,她悄悄塞给我一块令牌。
这是秦府的令牌,凭此,可以随时来找我。
她看着我,意有所指地说:
我想,我们以后,会有很多话要聊。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秦家,这枚最重要的棋子,我已经握在了手里。
丞相,父亲,周子休……
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十二章
回到京城后,一切都开始加速。
秦若微通过我,与萧景琰建立了联系。
镇国大将军秦峰,在得知我的真实身份后,沉默了良久。
最终,他通过密信,向萧景琰表达了效忠之意。
有了秦家的支持,萧景琰如虎添翼。
他开始在朝堂之上,不动声色地收集丞相一党的罪证。
而我,则负责给他送上最后一把,也是最关键的一把火。
我将我娘留下的那份机关图,默写了出来。
那上面,详细描绘了丞相府的一条密道。
这条密道,直通皇宫。
图谋不轨之心,昭然若揭。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萧景琰手持机关图和父亲、周子休私藏兵书的供词,连夜进宫面圣。
皇帝震怒,当即下令禁军包围丞相府,捉拿逆党。
一夜之间,权倾朝野的丞相,沦为阶下囚。
其党羽,被一网打尽。
父亲作为丞相的姻亲和同党,自然也难逃罪责。
他被革去官职,抄没家产,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消息传到林府时,我正在我娘的灵位前,烧着纸钱。
小蝶跑来告诉我,李氏在佛堂里疯了,林瑞被人打断了腿扔在街上,而林婉清,在得知周子休也被下了大狱后,一口气没上来,去了。
整个林家,树倒猢狲散。
我听完,没有一丝波澜。
只是将最后一张纸钱,送入了火盆。
娘,你看到了吗
女儿,为你报仇了。
几天后,我去天牢,见了周子休最后一面。
他穿着囚服,头发散乱,早已没了当初状元郎的风采。
看到我,他激动地扑到牢门前。
婉月!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婉月,你跟九殿下求求情,放我出去好不好我出去以后,一定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周子休,你到现在,还觉得我是那个傻子吗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我看着他一点点变得惊恐的眼神,缓缓说出真相。
是我,让九殿下知道兵书的事。
是我,设计让你和林家身败名裂。
是我,将你亲手送进了这万劫不复之地。
周子休瘫倒在地,脸上血色尽失。
为什么……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哪里对不起我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利用我的感情,窃取我的所有,将我当成你平步青云的踏脚石,还问我哪里对不起你
周子休,你不是对不起我。
你是,该死。
我转身离去,不再看他一眼。
身后,传来他绝望而疯狂的嘶吼。
走出天牢,阳光刺眼。
我眯了眯眼,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不远处。
萧景琰掀开车帘,对我伸出手。
上来。
我坐上马车。
都解决了他问。
嗯。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看着窗外繁华的街景,沉默了片刻。
大仇得报,我却并未感到多少喜悦。
心中反而有些空落落的。
不知道。
萧景琰忽然凑近我,那双桃花眼直直地看着我。
不如,留在我身边。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
丞相倒了,太子失势,父皇有意立我为储君。
未来的皇后之位,我给你留着。
我看着他,心中一动。
但我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我不会再相信任何男人的承诺。
我笑了笑,推开他。
殿下,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现在,合作结束了。
我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天下之大,我想去看看。
萧景琰没有阻止我。
他只是坐在车里,看着我。
阿月,我等你回来。
我没有回头,只是朝着他挥了挥手。
夕阳下,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前路漫漫,充满了未知。
但我知道,从今往后,我的人生,只为自己而活。
林婉月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全新的,阿月。
而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