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手把我弟养成了同性恋。
我叫招娣,我弟叫耀祖。
上辈子,我弟搞大了女孩的肚子,爸妈选择把我卖给村里鳏夫换彩礼。
为了两千块彩礼,我难产死在了那年冬天。
重活一世,我回到耀祖出生的时候。
爸,妈,你们不是想要儿子传宗接代吗
这一世,看我把你们儿子养成gay!
一、
再次睁开眼,先感觉到的是疼。
扫炕的塑料扫帚抡圆了往身上抽,疼得撕心裂肺。
耳边传来我妈熟悉的哭叫声:不值钱的东西,我让你上学,让你上学!
我护住头费力地睁开眼,看着我妈散着头发哭,很心疼我的样子,手上力气却一点都没留。
快跟你爸道歉,说你再也不去上学了,说,说啊——
听到这话,我一下子恍然大悟。
苍天有眼,竟然让我重活一世,回到了我弟弟耀祖出生这一年。
这一年我考上了镇里的初中,回家求我爸让我读书。
我爸坐堂屋一边抽烟一边阴沉地看向我,不等他说话,我妈忽然暴怒。
先是拎起烧煤的铁钩子抽,我受不住疼往屋里躲,就又被扫帚抽。
明明是她打我,却哭得比我还凶,在抡胳膊的间隙用口型暗示我,让我赶紧服软。
这是我妈的惯用手段。
她害怕我爸迁怒,只能选择打我,又不想让我恨她。
我妈哭得很可怜。
双眼通红,头发披散,看向我时眼睛里都是哀求。
上辈子我弟搞大了女孩的肚子时,她也是用这个表情求我:
招娣啊,爸妈就你弟弟一个孩子,现在那家人上门来闹,要是不给钱,他们就把你弟打死了!
我那时在镇里打工,隔两个月才能回家一次,包里装着我妈爱吃的桃酥和一双新球鞋。
我问我妈:那我呢,我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吗
我妈支支吾吾,眼神闪躲: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等你嫁给李老三就是别家人了,我跟你爸还得靠着耀祖传宗接代呢……
原来我这个招娣,只是一捧泼出去的水。
重活一世,我看着这个表情心里只有冰冷,没像上辈子一样咬死不松口,而是嘶哑着说:
妈,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去上学了,就在家伺候我弟!
这话说完,我妈满意地停下抽打,回头讨好地看向我爸。
刚才我挨打时,我爸一直靠着门槛吧嗒嗒嗒抽旱烟,见我松口,咧开一嘴黄牙笑了:
就说我家丫懂事不用打,孩儿他娘,赶紧看看打坏了没有。
我爸的话在我妈眼里就是圣旨,赶紧唉了声来扶我。
我却冷漠地躲开她伸过来的手。
我妈愣在原地。
上辈子我打死也不松口,努力为自己争取一个上初中的机会,最后被打的半死关进柴房,我爸全程就在一边看着。
冬天晚上的风寒凉刺骨,我棉衣被扒了,只能瑟缩地躲在柴火后面。
后半夜我妈来了,一边心疼得掉眼泪一边劝我。
我妈说:女人命贱,咱家又穷,你爸能留你一条命长这么大,那是多大的恩德呀!
我当时烧得厉害,盼着她能给我带点吃的来,她却两手空空,喋喋不休:
听妈的话,跪下跟你爸道个歉,就说以后给你弟弟当牛做马,再也不跑了,咱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就当妈求你了,行不行
上一世的画面如电影般浮现在脑海,看着打我打得气喘吁吁的我妈,和笑得露出一口黄牙的爸。
我脑子里忽然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我忍痛地爬下炕:爸,我想通了,女人上什么学,从今往后我来伺候耀祖,等再过几年我挑个好人家嫁了,嫁妆全给耀祖留着!
见我这么识趣,我爸更满意了,往西屋一看,回头踹了我妈一脚:
你他妈愣着干什么呢,赶紧去喂我儿子啊!
我妈生生挨了一脚,痛得龇牙,站在那还反应不过来,回头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我乖巧地冲她咧嘴一笑。
上辈子我总以为罪魁祸首是我爸,殊不知我妈这个伥鬼才是最可恶的。
这辈子,你们谁也别想好。
就这样,我爸又一次捍卫了他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地位,扔了烟头用脚踩灭,哼着歌得意地去小卖部打麻将了。
我走进西屋,看着躺在襁褓里熟睡的耀祖,手摸上了婴儿稚嫩的脖颈。
那么细,一把手就能掐死。
但我却没那么做,手缓缓松开了。
这一屋子大小畜生,让他们立刻下地狱简直是便宜他们了。
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他们指着传宗接代的命根子,变成被男人睡的同性恋,生不如死才应该是他们的下场。
二、
从那天起我没再去学校,专心伺候起了耀祖。
我爸成天在小卖部打麻将,种地赚的钱还不够他输的,家里日子十分拮据。
我妈刚出月子就去地里干活,闲了还要去小卖部,站我爸后头给他端茶倒水。
我妈从小就跟我说,女人应该贤惠,做小伏低跟在男人身边伺候的才是好女人。
于是,照顾耀祖的活就全落在了我头上。
我表现的十分积极,小孩吃的多,我妈奶水不足不够吃,我就用鸡蛋去后院婶子家换羊奶来喂。
晚上我和耀祖住西屋,夜里喂奶换尿布被我一手包办,就连我妈看了都挑不出错来。
耀祖眼看着胖了起来,我爸每每看了都稀罕的不得了,抱着耀祖乖儿乖儿地叫。
可耀祖却不买账,每次被我爸抱起来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儿都哭。
我爸哄不好,我只能接了过来。
小孩给奶就是娘,如今耀祖只有被我抱才不哭。
我妈站在一边脸色阴沉,看见耀祖在我怀里重新笑开后终于忍不住,从我怀里抢走耀祖,骂道:
你个死丫头,那么抱你弟弟能舒服吗,存心的是不是
没想到耀祖在她怀里却哇哇大哭起来,她手忙脚乱都哄不好,耀祖反而吐了奶。
我爹大怒,不顾她还抱着耀祖,抽下腰带抬手就抽。
我妈被抽打的直叫,她越叫我爸就下手越狠,还骂她像个牲口,照顾不好儿子。
我妈怨毒地看向我。
我知道,她把这事又记在了我头上。
我却当着她的面缓缓笑开。
疼吗,比起我上辈子受的苦,这算什么,往后还有你疼的时候。
三
转眼耀祖两岁了,却还不会说话。
上辈子耀祖也是说话晚,我妈担心出事,她求我,让我去跟我爸说,想带耀祖去医院看看。
我说完后,我爸往死里揍了我一顿。
说我想骗钱,又说我咒他儿子。
而我妈抱着耀祖躲在门后看,为了撇清自己还在说风凉话:
招娣啊,缺钱可以跟爸妈说,小小年纪就说谎,还天天往外面跑,该不会想从家里骗钱给什么男人花吧
她明知道我是出去上学,我痛苦不解地看向我妈,她却挪开了视线。
果然,我爸听了这话火冒三丈,拿皮带抽得我血肉模糊。
事后我足足烧了三天,要不是命大,恐怕早就熬不过去死了。
这辈子在我的有意干涉下,耀祖说话比上辈子还晚。
我妈犯愁了好一阵,明里暗里说了好几次,想让我带耀祖去镇上医院看看。
我全当听不懂,
几次暗示全被我挡了回去,我妈气得不行,却心疼儿子没办法,还是亲自跟我爸说了。
果然,她的下场和我上辈子一样。
我爸看似心疼儿子,实际最自私,他心疼钱,狠狠揍了我妈一顿,说我妈诅咒他们家断子绝孙。
我也在一边帮腔:
都说小孩说话越晚越聪明呢,再说耀祖小时候哭声那么响亮,怎么可能是个哑巴,妈,你想要钱去镇上可以直说,不用骗我爸,还打着耀祖的幌子。
我妈有口难言,跪着求我爸别打了,我爸却打得更凶。
她转过身来看向我,盼望着我能像以前那样帮她说话,我却说:
打出来的媳妇揉出来的面,谁家媳妇不挨打妈,我爸是爱你才打你的,你就受着吧。
我爸受到了鼓励,皮带抡得更圆了,嘴里污言秽语骂个不停。
我抱着耀祖在边上看着。
耀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妈,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学着我爸的语气,说:
老贱货……老贱货……
耀祖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骂他亲妈的脏话。
我先是高兴,但报仇的快意渐渐散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难受。
上辈子我也相信我妈是爱我的,只是嫁给我爸后被打怕了。
我那么努力读书上学,也是想以后带着她离开这里,离开我爸过好日子。
可现在我知道了,男权规训后的烙印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剔除的。
有的人选择反抗,有的人却选择助纣为虐。
我妈看着咯咯笑的耀祖,忽然嚎哭出声。
我爸哪里还顾的上打她,赶紧扔下皮带从我怀里接过耀祖,欣喜若狂道:
谁说我儿子说不了话,看,第一次说话就说的这么准,以后保准能做大官!
他一边笑,一边逗着耀祖再说一句,耀祖被他晃的直笑,竟然真的又说了一遍。
我爸笑得更大声了:
对,你妈就是个老贱货,要不是看他把你生下来,我早就打死她了!隔壁镇上女大学生才两千块一个,正好把她卖了换个更年轻的,再给老子生几个儿子,给咱们耀祖生个弟弟!
我爸高高兴兴地抱着耀祖出去炫耀了。
我看着地上的我妈,忍不住上手扶了一把。
没想到她一把把我推开,双眼通红,看着我时眼神像活像看着仇人,撕心裂肺大喊道:
你怎么不去死先是抢了你弟弟,现在又来抢你爸,你没了男人活不了是不是小小年纪怎么这么贱!
我摔坐在地上,眼里最后一丝温情缓缓消失。
三、
耀祖越来越大了,渐渐学会了走路。
而他学会走路的第一天,用开水浇死了家里新孵出来的一窝鸡崽。
我妈看着鸡崽的尸体,心疼骂他:这是养大了下蛋换钱的,你个败家子!
耀祖被骂哭,把在屋里睡觉的我爸吵醒。
我爸出门看到一地血也愣了一下,随后抽了我妈一耳光,骂她:
你知道个屁!我儿子这么小就有男子气概,心狠成的了事,用得着你个娘们磨磨唧唧!
我妈捂着脸在一边哭,我抱着耀祖站在一边,低声哄他:
看,男孩就是有特权,但女人没有,家里一切都是你的,姐姐也是你的奴隶,在这个家里,没有你不能做的事。
耀祖不哭了,反而笑了起来,用脚去踩早已死透的鸡崽。
他每踩一次,我爸就站在一边夸,夸得耀祖挺起胸膛,踩得更使劲了。
从那以后,耀祖开始暴露本性。
他开始学我爸骂脏话,正常话还说不利索的年纪,就已经出口成脏。
我妈听不过去,训斥了他几次。
耀祖不服气,每次挨骂就用那种怨毒的眼神盯着我妈。
等我爸喝完酒回家时,耀祖就开始告状。
等我妈挨上打,他就边拍手边跟着我爸学骂人。
我适时跟他说:
女人都是肮脏、愚蠢、低贱的生物,碰一下都会倒霉。咱爸就是娶了咱妈后打牌才一直赢不了,都是被女的拖累了。
我看着小小年纪就一脸怨毒的耀祖,最后说:只有高贵的男人才配得上男人,是不是
耀祖点了点头。
四、
转眼,耀祖开始上小学。
我妈高兴极了,早早就借钱交好了学费,又是亲手做书包,又是包书皮。
而耀祖坐在一边,我妈包一张,他就撕一张,乐此不疲。
我妈纵容地笑笑,丝毫不生气,还夸他:男孩就是手劲大,女孩可比不上。
我妈忽然想起了什么,把耀祖招呼到身边。
我看着她的表情,觉得一定没好事。
果然,我妈开口就是:
到了学校,你可得离那些不正经的女孩远点,那都是群赔钱货,要是心思不正经带坏你可怎么办啊!
我嗤笑一声。
也就只有我妈会觉得才上小学的女孩就已经学会勾引人。
在她看来,所有靠近我爸和耀祖的女人都是不要脸的贱人。
谁料,耀祖忽然说:
这还用你说女人又蠢又笨,根本不配上学,等开学了我就跟老师说,让他把那群女的都赶回家给男人当奴隶!
我妈笑得合不拢嘴,抱着他夸:
我们耀祖真聪明,说得对!当初你爸犹豫让不让你姐上学,还是我把学费藏起来,才让我们耀祖从小就有人伺候。
原来是她。
我心底一片冰冷。
耀祖第一天上学就闯了祸。
课堂上,他学高年级男孩玩火,把前桌的女孩头发烧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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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头皮烧伤,在地上疼的直哭,耀祖却脱下裤子往女孩身上撒尿。
老师赶过来制止,他却说:女人都是给男人当奴隶的,她凭什么坐我前面!不把位置换给我,那她就去死吧!
老师不可置信,叫来了女孩的家长。
第二天,家长就打上了我家大门,让我爸妈给他们个说法。
我爸喝得醉醺醺,把酒瓶子扔到他们脚底下:
我呸!让我儿子给那贱丫头道歉,她也不怕折寿!
我妈在一旁帮腔:
我们耀祖怎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她啊,谁知道是不是你家丫头故意勾引我们耀祖,小小年纪就这么骚,活该!
女孩家长从来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不讲理的人,被这一番惊世骇俗的发言气到报警。
我妈这才慌了,拉扯我爸说:
可不能报警啊,要是留下案底,咱家耀祖以后就当不了大官了!
可我爸酒还没醒,吐了口浓痰在女孩爸爸的脸上:
你他妈还敢报警报啊,老子就在这看着你报!
可等到警车开到面前时,我爸看着从车里下来两个警察,像是忽然酒醒了。
点头哈腰道歉不说,就差唯唯诺诺跪在警察脚边了。
我和耀祖躲在屋子里,往窗外指:
你看,男人只能给男人作小服低,就像咱爸一样,你想不想做咱爸这样的人
耀祖想了想,估计是想起我爸在这个家里独一无二的地位,和打我妈时的英勇身姿,干脆利落地点头:
想!
我笑了:那你可得好好跟着他学啊。
耀祖看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我爸,和那两个穿制服的警察,眼里忽然冒出奇异的光。
最终我家赔了一大笔钱,就差把房子卖了才凑齐。
我爸没钱去赌,又丢了面子,只能成天在炕上睡大觉。
耀祖也被停课在家,只能跟着我去干农活。
走到村口时,正有一群小混混在抽烟打牌。
耀祖停了下来,指着一群年纪轻轻就不上学的小流氓:
上学有什么意思,看,那群人才是真爷们,没人管得了,多自在!
我看到耀祖露出向往的表情,问他:
那你还跟不跟我干农活了
耀祖回头,一把把我推进水坑里,看着我浑身湿透狼狈地爬上来哈哈大笑:
我是男的,你敢让我干活
说完,他大步走向那群混混。
可当晚,耀祖却是鼻青脸肿回来的。
他忽然发了疯一样扑过来扇打我,一边动手一边说:
凭什么说我是小屁孩,凭什么说我是小屁孩!我可是男人!凭什么凭什么!
七八岁的小男孩力气已经很大了,我挨了两下被打疼,皱着眉往旁边一躲。
耀祖扬起的手猛地打在柜角上,疼的大叫一声,坐在地上撒泼一样,又哭又闹。
可惜爸妈不在,家里只有我俩,我冷眼看着他像条狗一样撒泼,等看够了才蹲下问:
他们不带你玩
耀祖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全当没看见,假模假样地帮他揉拍痛的掌心:
你忘了咱爸怎么做的了吗
咱爸
我提醒他:
咱爸那天看到警察的时候做小伏低的道歉,这是男人间的相处方式,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你同学的家长没敢再闹,只收了一笔钱就罢休了。
我拍拍他:你那天不是还说想做和爸一样的男人吗
耀祖恍然大悟,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推开我跑了出去。
我爸最近不知从哪儿借来了钱,又开始没日没夜的打麻将,输得多,所以酒喝的也凶了。
喝完酒后我妈上赶着殷勤伺候,却还是被找茬打了两次,来找我哭诉:
招娣呀,妈就你一个闺女,你以后可得向着妈啊!
我笑呵呵的:我一个女孩能做什么,你还不如指着耀祖,等他长大了,你可就有享不完的福了。
于是,我妈开始幻想耀祖结婚生子以后孝顺她,让儿媳妇伺候她的场面。
种恶因得恶果,我衷心期待着耀祖长大那天。
五、
耀祖一天天长大了,重新回去上学,不再需要人伺候。
我借机跟我妈说想去镇上打工,我妈怕我跑了,果断拒绝,还悄悄的跟我爸告了密。
我爸勃然大怒,当即就要把我绑了卖钱,可我却说:
女孩又不值钱,卖我的钱连让爸痛痛快快打两把麻将的钱都不够,我妈她是妇人之见,爸,你应该知明白啊!
我爸想了想,恶狠狠道:那也比让你跑了要好!
我佯装不解,忍着恶心故意委屈道:
我为什么要跑啊,这是我家,有我爸妈和我弟。我照顾了耀祖这么多年,对他比谁都用心,我还得看着他长大以后结婚生子给咱们家传香火呢!
这么多年我照顾耀祖的确用心,我爸想了想,内心开始犹豫,却还是说:
一个赔钱货,打工能挣多少钱
我打起精神,装作回忆的样子:
去地上干活的时候我听婶子说,隔壁村的小蝶姐前年去镇上打工,一个月能往家里寄一千多块呢!
我爸果然心动,问:一千块!真的假的
我点头回答:
真的啊,小蝶姐一天学都没上过,都能往家里寄这么多钱,我好歹也上到初中呢,一个月不得挣三千多块啊。
这两年地里收成不好,一年下来也就挣个几千块。
况且我爸借了高利贷去赌,我不止一次看到催债的把他堵在墙角揍。
我也是看到这一幕才意识到,我是真的得走了。
不然我爸欠债还不上,最后肯定会用我抵债。
听说能挣三千多块,我爸顿时眉开眼笑:
好好好,我就说咱家丫有孝心!走吧,今天就走!
做戏做全套,我佯装不舍地收拾了包裹,临走之前还哭了一场,拉着我妈让他告诉耀祖,说我放假就回来看他们。
我妈把我手甩开,把我往外撵:
赶紧走,留在家里净和我争宠,还不如出去打工能赚点钱。
我往外走,又忽然被赶来的我妈拽住。
她把我拽到角落,看了看四周才开口:
我听说镇上有的地方就招女孩,你不如去那儿,能多赚点是点!
我不禁冷笑。
一个只招女孩的地方能是什么正经地方
我妈竟然恨我恨到这种地步,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
我冷漠地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走出老远还能听到我妈在后面喊:
记得把挣的钱全寄回来啊!
我是骗我爸妈的。
我根本没去镇上。
镇上离我家只有几十里地,太不安全了。
我捏着身上仅有的几十块,踏上了去南方的火车。
我先是在一家饭馆打工,后来存了些钱,按照上辈子的记忆开了家小店,每月净赚不少。
为了安抚那对吸血爸妈,我按照一开始说好的,每个月寄三千块回去。
出门这么久,我爸妈从来没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我乐得安静,一边赚钱一边重返学校。
上辈子没能考上大学是我到死都放不下的遗憾。
这辈子,我不会再让自己蹉跎死在那座迂腐又贫穷的小山村。
离家一年多,我妈终于打来了电话。
开口就是:招娣呀,你打工这两年估计也攒下不少钱了吧
彼时我正准备升学考试,一边做题一边懒散回答:
是攒了一点,怎么了
我妈假惺惺的笑:还能怎么了,你个死丫头,离家这么久都不说往家里打个电话……那个。
我不耐烦地听了许久,我妈终于拐上正题,向我哭诉:
还不是你爸,拿到钱就出去赌,前阵子又全都输光了,我好不容易攒了点存起来,也被耀祖偷去不知道干什么了……
我妈一边哭一边说:这对冤家,我上辈子是欠了他们的哟!
我冷笑一声,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年纪轻轻就学会偷钱了。
我问:耀祖偷钱去干什么,你知道吗
我妈吞吞吐吐不肯说。
最终在我的一番逼问下,我妈哭着说:
还不是你弟,他喜欢上一个男的!
我来了精神,放下笔说:男人你没开玩笑吧。
我妈显然已经忍耐很久,哭天抢地的跟我抱怨。
而我在那颠三倒四的抱怨里抓住了重点。
原来就在我走后不久,耀祖上了高中。
在上高中时耀祖遇上了班里一个不学无术的混子,非要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混。
那混子嫌他跟个弱鸡似的,动辄打骂他。
而耀祖却始终死皮赖脸跟着,挨完打了还要跪下点头哈腰讨好。
混子觉得可笑,又缺个人当出气沙包,就默许耀祖跟在他屁股后面了。
从那以后,耀祖经常是鼻青脸肿的回家。
我妈心疼儿子,以为要被校园霸凌了,一连问了好几次。
可耀祖就是不说,问急了还学我爸打她。
她没了办法,只能选择放学后暗暗跟在耀祖身后。
没想到这一跟,就跟进了小旅馆里。
我妈一推门,真是好大一张床。
耀祖吓的直躲,那混子却吊儿郎当地抽着烟,问我妈:
这是你儿子可真够不要脸的。
我妈当时没忍住,晕了过去。
我捂住话筒,笑的直不起腰来。
我妈在那头还在哭诉:
那混子不知道给耀祖喂了什么迷魂汤,非让耀祖从家里拿钱给他,家里哪有什么钱啊!
我说:我不是一个月给你们寄三千块吗,这都不够用
我妈反过来抱怨我:
你个没用的就挣这么点钱,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那混子最近搞大了一个女的肚子,竟然让耀祖帮他拿钱!要我说也是那女孩不学好……
一提起女孩,我妈就开始下意识雌竞。
说那女孩长得不好看,但勾引人有一套,大了肚子还不当牛做马求着男人要,竟然还敢讹钱打胎。
我不耐烦地打断他:要多少钱
我妈支支吾吾,好半晌才说:
你去没去我跟你说的那地方,耀祖着急要钱在家里摔东西,好像得一万块钱……
一万块,她可真敢要。
我没说给,也没说不给。
现在的他们对于我来说就像养着的戏子,高兴了就给两个赏钱,不然我去哪看这天大的热闹。
我和我妈说我可以给钱,但一定要耀祖接电话。
我妈不知说了什么,耀祖不情不愿地接起电话:
喂,让你寄钱就寄钱,废什么话啊
我问:听说你喜欢上一个男的
耀祖急了,开始大声咒骂我,我挪开手机,等他骂完了才说:
我没说不同意啊,再说也轮不到我同意,我是想告诉你,咱家其实有钱,都被爸妈藏着呢。
耀祖将信将疑,我接着说:
我可是每个月往家里寄几千块钱,咱家不可能连一万都拿不出来。一定是爸妈指望着你光宗耀祖,替咱们家传宗接代,所以故意不给你男朋友拿钱。
我这话听着有理有据,耀祖没读几年书,头脑简单,竟然轻易的相信了,大骂一声就挂了电话。
过了几天赶上放假,我不愿错过热闹,坐车回了家。
刚进村口,就看见几个人对着我指指点点,凑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
等我到了门口,才知道那眼神代表着什么。
院子里闹闹哄哄,四周有不少人围观。
离老远就听我妈哭天抢地的哭喊,我爸头上破了个大口子,正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
而耀祖举着剪子威胁我妈:
把钱拿出来!你今天要是不把钱给猛子哥,我就要你们家绝后!
剪子正对着耀祖两腿中间,我妈听了这话,哭的更大声:
可不行啊!可不行!你可是咱家的独苗,你还得传宗接代啊!
耀祖身后站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穿得流里流气,正不屑地看着我妈。
这人估计就是那位猛子哥了。
猛子哥开口:行不行啊,你今天要是拿不到钱,以后就别想再给我当狗了。
耀祖听了这话赶忙回头,抱着猛子哥的腿哀求道:
你别不要我,我肯定能拿到钱的!
说完,耀祖恨恨起身,越过躺倒在地的我爸一脚踢在了我妈身上:
给钱!你们女的就是没用,只会哭哭哭!我爸这么多年打牌赢不了,都是你给哭的!
我妈一转头看到了我,跟看到了救星似的:
她有钱!
她一嗓门下去,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我女儿在城里给人当小三,她有钱,她有的是钱!
我妈还是和以前一样,造谣的话张口就来。
可我如今已经不在乎她这三言两语,无奈地两手一伸:
妈,我在镇上给人端盘子,一个月挣的钱全给你寄回来了,你怎么能说没钱呢
我妈看向倒地的我爸,冲着我骂道:谁家丫头不养着一家子,你没用赚不到钱,还连累你爸挨打!
看热闹的开始三言两语议论,我才知道,我爸的头是被那位猛子哥打的。
他找上门来时,我爸本来想倚老卖老,可这位猛子哥可是货真价实的混的人,哪管这个
一酒瓶下去,我爸就哀嚎着起不来了。
我伸手比了个三:
那可是三千啊,两年就是七万多,我爸打牌能花多少怎么可能一分不剩。
我对耀祖说:你妈也是担心你被人骗,一万块呢,哪能轻易拿出来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得让她看到你的诚意。
耀祖回头看看猛子哥,再回头看看我妈,两眼一闭。
他竟然狠心地一剪子往自己两腿中心戳了下去。
小院顿时传来一声痛苦的尖叫,和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耀祖竟然真的下得去手。
我妈疯了一般冲上去,不可置信地看着耀祖,大喊道:
你可是独苗啊!还没给咱们家传宗接代呢!耀祖啊!我的耀祖啊!
围观众人一看见了血,有人拿起手机报警。
警察很快就来了。
看热闹的猛子哥一看到警察就想跑,殊不知他这副作贼心虚太明显了。
还没等处理耀祖的事,猛子哥就先被逮住了。
最后耀祖被送进医院,大夫说那一剪子太狠了,虽然还能保住,但以后肯定是生不了孩子了。
我妈哭晕在医院,我爸也被开了瓢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
我站在医院走廊上,心中的快意久久不能平。
我妈看到了我,发了疯般扑上来:
就因为你,全因为你!你个赔钱货扫把星,当初就应该生下来就掐死你,你怎么不去死啊!
我往旁边一躲,冷眼看着我妈摔倒在地。
身边都是人,她还在抱怨哭嚎:
你一生下来我就看你不顺眼,浪费我十月怀胎,就生了个不值钱的女娃!留着你长大了,天天就知道在你弟和你爸面前讨好卖乖,要不是你,你爸怎么能天天打我!
她丑态毕露,满嘴诅咒,路过的护士捂着嘴,不知道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父母。
而猛子哥那边更惨。
因为他拿不出钱,女孩家将他告上了法庭,说他强奸。
猛子哥被判了刑,就这么锒铛入狱。
真是罪有应得。
看完了这最后一场戏,我彻底离开了老家。
那年夏天快过去时,我拿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读的是我最喜欢的服装设计。
上辈子我常常没衣服穿,只能捡着别人家扔了的不要的破布做衣裳。
那时候我想好好上学,长大以后能参加工作,给自己和我妈买很多很多件衣服。
可我上辈子临死前,也没穿过一件新衣服。
大学四年我没有交男朋友。
看过了我爸和耀祖,我对男人彻底失去了信心,只将自己投身于事业。
四年后大学毕业,我与几个室友合资开了一家服装设计小店。
我天资不错,又努力肯学,很快,我们的小店在服装行业开始崭露头角。
不到两年,我赚的盆满钵满,也在业内打响了自己的名声。
等我再一次回到老家时,已经是六年后了。
六年里物是人非,当初的那座小村子显得更加破败。
路过村口时,大娘叫住我:哎哟,这不那谁家的丫头吗你妈说你死了啊。
我笑着跟大娘打招呼,大娘小心地把我拉到一边:
还活着就好,你这次是回家看爸妈的
我点头,大娘一脸不赞同:听大娘的,在外面能吃得起一口饭就千万别回来!你都不知道你爸妈还有你弟,哎呦……
我饶有兴趣的问:我家里怎么了
大娘看我真想知道,才说了出来。
原来当年耀祖出院后,听到猛子哥进了监狱,说什么非要等他出来。
我爸见他执迷不悟,抽出皮带,狠狠打了耀祖一顿。
可没想到一打完,耀祖竟然跑了。
我问大娘:耀祖跑哪儿去了
大娘欲言又止,表情复杂:跑去那个什么猛子的家里,非说自己是他人家媳妇,要等着猛子出狱。
我笑的后仰,好半天才止住。
从大娘那里我得知,耀祖不愧是我爸的亲生儿子。
当年猛子哥是在我家院里被抓的,更何况耀祖还是个男的,那家人怎么可能接受
而耀祖竟然大义灭亲,骗着我爸妈,将他们卖进了黑煤窑。
随后拿着钱,全都给了猛子的父母。
几年后猛子哥出狱,他们一家人就这样吃着我爸妈在黑煤窑的血汗钱生活。
这在村里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丑事。
我顺着大娘的话走到了猛子哥家门外。
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女人中气十足的斥骂声:
赶紧把这衣服洗了!我呸!要不是你,我们猛子早就跟女人结婚,说不准现在我连孙子都抱上了!
院子里,耀祖正坐在大盆前,低眉顺眼地洗着衣服。
而那位猛子哥进监狱剃掉的头发还没长出来。
而我看到他怀里竟然还搂着个女孩。
那女孩娇滴滴地依偎着,问他:猛子哥,这人是谁呀,怎么住你家
猛子哥眼里都是淫邪,呵呵一笑,踢了耀祖一脚:
他啊,你就当他是伺候咱俩的奴隶。
女孩咯咯笑了。
我看完这一幕,满意的走了。
走出村子那天是个大晴天。
前路阳光普照,宽阔笔直。
那是我将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