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泠的白月光彦希回来了。
许泠:【她回来了,我们结束吧。】
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波澜。
我哭着哀求她。
我:【不要分手……】
她:【唐沐,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我:【我可以偷偷和你在一起,绝不打扰你们……】
我舍弃所有尊严妥协。
电话那头传来她厌恶至极的声音。
她:【别这么恶心。】
我终于明白,替身终究是替身。
可后来,彦希拉着我的手道歉。
彦希:【对不起,我以为我会死。】
而许泠看着我们,那双总是清冷的眼里,第一次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慌乱和无措。
1.
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我正在昏暗的房间里面昏昏欲睡。
是许泠的消息。
我的心跳下意识漏跳了一拍。
她很少主动发信息给我,通常都是我绞尽脑汁找话题,她偶尔回一两个嗯或好。
但这也够我偷偷开心半天。
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点开。
只有一行字,简洁得像她的人。
【她回来了,我们结束吧。】
没有称呼,没有缘由,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标点符号。
但怎么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一样,精准地刺进我心里。
我甚至能想象出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又平淡又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起伏。
冷淡的像在陈述一个让我逃脱不了的事实。
就像当初她跟我说【在一起吧】一样,不带询问,像是通知。
嘴角那点因她主动联系而扬起的弧度,彻底僵住,然后垮塌下去。
心脏被瞬间冻结,又觉得像被人用钝器狠狠敲碎,尖锐的碎片扎满胸腔,疼得我几乎蜷缩起来。
指尖瞬间冰凉,甚至抖得厉害,手机屏幕的光晃得我眼睛生疼,我几乎要拿不住。
不,不能就这样结束。
我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小心翼翼的又拨打了那个号码。
对方响了很久,每一声等待音都像凌迟。
就在我以为她不会接时,电话通了。
那边很安静,死一样的寂静,衬得她清浅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却只让我觉得无比寒冷。
我:【学姐…不要和我分手…】
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哭和腔,难听又可怜。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砸在手背上,烫得吓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然后是她依旧平静无波澜,甚至因为我的哭腔而染上一丝不耐的声音。
许泠:【唐沐,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是啊,我是个聪明人不是吗。
从她第一次在画展外的走廊拦住我,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足足十几秒,和我说。
许泠:【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那时,我就该明白的。
是的。
她后来答应和我在一起,却只在我笨拙地模仿彦希的神态,穿着彦希风格的浅色连衣裙时,眼里才会有一丝罕见的温和时。
她偶尔喝醉,抱着我,滚烫的眼泪落在我颈窝,一遍遍无意识地叫着希希时,我就该滚得远远的。
是我的错。
可我偏偏像中了蛊一般,贪婪地享受一丝一毫可能的爱意。
我:【没关系…我可以…我可以偷偷和你谈,我不打扰你…我不会让她发现的…】
我语无伦次,抛弃了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只求能留在她身边,哪怕永远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下,做一个不见光的替身。
眼泪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许泠:【唐沐。】
她连名带姓地叫我,语调里终于染上了一丝明显的情绪,像是在提醒我认清自己。
许泠:【别这么恶心。】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精准地捅进我心窝,还残忍地转了一圈,搅得血肉模糊。
我:【恶心…】
我瘫软在地板上,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心脏抽搐着疼,止不住地发抖。
原来倾其所有捧到她面前的,滚烫的真心,在她眼里,只配得到这两个字的评价。
2.
我和许泠的开始,似乎本就注定崩塌。
那时我刚上大二,懵懂地加入了学校的美术社。
许泠是社长,比我高两届,是学校里出了名的高岭之花。
漂亮得惊人,专业能力顶尖,家世优越,但总是冷着一张精致得过分的脸,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我有点怕她,却又忍不住被那种冷冽又脆弱的气质吸引。
社团活动时,我总是不自觉地偷偷看她。
她偶尔指导我画作时,语气平淡简洁,指尖会冰凉地划过我的手背,指出结构错误。
让我感受到心悸。
后来有人告诉我,许泠有一个白月光,,但是已经离开了,她一直在等…
我以为这只是我一场无望又普通的暗恋,注定无疾而终。
直到那次,全市高校联合画展结束后,社团聚餐。
许泠心情似乎很不好,喝了很多酒。
我因为一幅画的细节没处理完,提前回了学校画室。
全世界都很安静的样子…
画室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清冽酒气的许泠走了进来。
我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
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
她脚步有些虚浮,平日里清冷明亮的眼睛蒙着一层迷离的水雾,直直地,专注地看着我,一步步走近。
我:【学姐,你…你喝多了我帮你叫…】
我紧张得语无伦次,下意识后退,腰却抵在了冰凉的画架上,无处可退。
她靠我很近,带着酒意的温热呼吸拂过我的脸颊,我觉得有一点暧昧。
她抬起手,冰凉的指尖带着微颤,轻轻触碰我的眼角,眼神是我没见过的专注,带着一种似乎深重的悲伤。
许泠:【好像…】
她低声呢喃,嗓音沙哑,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梦境。
许泠:【真的好像…尤其是这双眼睛…】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却又沉溺在她此刻罕见的温柔里,无法思考。
然后,她微微倾身,一个带着浓郁酒气的、轻柔却不容拒绝的吻落在了我的唇上。
很轻,很快,像羽毛拂过,却瞬间抽走了我所有的氧气和理智,大脑一片空白。
她稍稍退开,看着我,眼睛亮得惊人,氤氲着水汽,却又像是透过我在深深地看着另一个人。
她又好像没醉…
许泠:【在一起吧。】
她说。
不是询问,没有试探,更像是陈述。
我被这不真实的惊喜或者说惊吓,砸晕了头,鬼使神差地,傻傻地点了头。
甚至忘了去深究,她那句【好像】背后意味着什么,忘了去思考,这个吻和这句话,究竟是给谁的。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彦希不告而别、整整离开两年的日子。
3.
和许泠在一起的三年时光,我小心翼翼的护着,明知也许是做梦,也不愿醒来。
她对我其实不算坏,甚至很好,如果可以忽略掉那些无处不在的,另一个人的影子。
她会记得我不吃葱花香菜,外出吃饭时会自然地对服务员提出帮我去掉。
会在我生理期肚子疼时,默不作声地给我泡一杯的红糖姜茶,放在我手边。
会在我熬夜赶画稿趴在桌上睡着时,把我抱回床上,动作也许算不上温柔,却也不会弄醒我。
但她从不牵我的手走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里,从不主动介绍我给她的朋友认识,从不在任何社交媒体上留下任何关于我的痕迹。
我们的约会地点,通常是她那间空旷冰冷、极简到几乎没有生活气息的高级公寓,或者只剩我们两人的画室。
她喜欢看我穿各种浅色的连衣裙,喜欢我把头发扎成干净利落的高马尾,喜欢我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看书或发呆的样子。
一开始我不喜欢这么做的,但是我发现这会让许泠对我更温柔一点。
后来我知道,这都是彦希的习惯。
她最喜欢我的眼睛。
常常会在看着我的时候,突然就失了神,然后用微凉的指尖轻轻描绘我的眼眶,低声说。
许泠:【你的眼睛,最像她。】
每当这种时候,我心里会泛起细密的,针扎似的疼。
但我不想在意这个了。
至少,因为这个,我可以留在她身边,可以短暂地拥有她片刻的专注和…透过我看到的温柔。
有一次,我大概是昏了头,或者说积攒了太多不安,在她又一次看着我的眼睛出神时,鼓起毕生勇气。
我:【社长,你…喜欢我吗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的是我这个人吗】
她愣了一下,像是突然从某个梦境中被惊醒,收回手,眼神里掠过一丝像是被冒犯的不悦。
她沉默了几秒,就在我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时候,才淡淡地开口。
许泠:【嗯。】
只有一个字。
轻飘飘的。
却让我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偷偷欢喜了整整一个星期,刻意忽略掉了她回答前那令人心慌的沉默。
那之后,我在慢慢改变自己身上彦希的影子,许泠应该是发现了的吧,但她好像有点纵容我了…
我觉得我在慢慢变回自己,而许泠似乎也慢慢开始喜欢我了,我还是这样安慰自己。
4.
彦希回来了。
这个消息毫无征兆。
但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a大美术系那个曾经才华横溢、与许泠堪称金童玉女的彦希学姐回来了。
许泠等了三年的人,终于回来了。
我躲在喧嚣的人群后面,像阴沟里的老鼠,偷窥着不属于我的光明。
我看着许泠从不远处的教学楼里冲出来,几乎是跑着冲向校门口。
她跑得很快,甚至有些踉跄,精心打理过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平日里总是平静无波,看不出情绪的脸上。
现在是我从未见过的,近乎失态的狂喜和慌乱,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此刻闪烁着足以灼伤人的耀眼光彩。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猛地停住脚步,几乎是颤抖地、小心翼翼地,紧紧抱住了那个刚从车上下来,穿着米白色长裙,笑得温柔又歉然的女孩。
那一刻,她们紧紧相拥,好像天生就应该在一起…
而我,只是画外一个多余,模糊,即将被擦掉的影子,冰冷得浑身发抖。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许泠的公寓,这个曾经承载了我所有隐秘的快乐和卑微期待的地方。
此刻,却只剩下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恐惧。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彦希存在过的气息。
然后,我就收到了那条最终的,毫不留情的判决短信。
5.
电话里的忙音还在耳边尖锐地回荡,我觉得它在嘲讽我。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门板,哭了很久,直到眼泪流干,喉咙沙哑,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环顾着这个公寓,这里有很多我和许泠的回忆,虽然可能只是我一个人的回忆,她或许从未放在心上。
我:【学姐我永远喜欢你,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我喜欢在她睡着的时候摸摸她的头,摸摸她的眼睫毛。
她乖乖的在我怀里,这时候她一点也不会凶。
虽然我知道,她可能是工作太累,或者又在透过我思念谁,才允许自己流露出片刻脆弱。
她还很关心我。
许泠:【感冒了别出门了,我给你煲粥。】
现在想想也许那天她心情很好吧,又恰巧我在感冒…
她曾从身后握着我的手,带我修改画稿上人物的眼部细节,她的指尖温热,带着淡淡的香味,呼吸落在我的耳侧,让我脸红心跳,浑身僵硬。
虽然她夸赞的永远是【这个眼神抓得很准,很像她。】
那些我曾视若珍宝的,细碎的,自以为是的甜蜜,此刻在【她回来了】这些字面前,都一无是处。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我自己编织的一厢情愿的美梦。
现在,正主回来了,梦该醒了,我这个拙劣的模仿者,也该谢幕退场了。
我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身,开始机械地,麻木地收拾我的东西。
所有她买给我的带着彦希风格的衣服,饰品,所有可能会让她想起替身这个事实的东西,我统统塞进了一个大箱子。
最后,我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红肿不堪,毫无生气的眼睛。
颤抖着手指,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拉黑,删除。
相册里所有偷拍她的照片,一张张,删除。
聊天记录,一条条,清除。
电话号码,拖入黑名单。
一点一点,将许泠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清除。
每删除一点,心就像被硬生生挖空一块,疼得麻木。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我自己回忆的房间,然后毫不犹豫地打开门,然后重重关上。
砰的一声巨响,彻底隔绝了那个有关许泠的世界。
许泠,再见。
不,是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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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把自己彻底关在宿舍里,拉紧窗帘,不见任何人,不接任何电话。
室友们大概隐约听说了什么,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帮我带饭,把空间留给我自己。
一周后,我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眼睛肿得像核桃,整个人透着一股死气的女孩,感到一阵强烈的厌恶。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唐沐,一直都是自己,应该习惯不是吗
我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我冲进理发店,对发型师说。
我:【剪短。然后,染成最亮的红色。】
当剪刀咔嚓落下,长发纷纷坠地时,我心里有一种近乎自虐的快感。
看着镜子里那个顶着一头嚣张红发的女孩。
感觉那个喜欢许泠到不能自已的女孩也被一并剪掉了。
我扔掉了衣柜里所有浅色系的,柔软的连衣裙,换上了以前从不尝试的黑色机车皮衣、破洞牛仔裤,马丁靴,风格酷帅又不羁。
我开始拼命地画画,不再画彦希喜欢的清新唯美风格,而是用各种浓烈,张扬,甚至阴暗扭曲的色彩和笔触,宣泄着内心无处安放的痛苦和愤怒。
画板成了我唯一的出口。
也是和许泠唯一的联系了…
我想把那个真正的,被遗忘了很久的唐沐,一点点找回来。
虽然夜里还是会反复梦见许泠,梦见她冰冷的眼神和厌恶的【恶心】二字,然后哭着惊醒,摸到一手的湿冷。
但我知道,我必须往前走。时间会治愈一切,我这样告诉自己。
7.
再次见到许泠和彦希,是在一个多月后的校艺术节展览上。
我的一幅画阴差阳错地被选入了优秀作品展。
那幅画用了大量压抑的深蓝和灼热的鲜红碰撞交织,构图大胆,情感强烈,甚至有些狰狞,和我以前的风格截然不同。
我站在自己的画前,听着指导老师对着几个学弟学妹夸奖我的画。
指导老师:【唐沐同学的画充满了生命力和爆发力,很强的独特的个人风格。】
我心里有一点小小的,酸涩的骄傲。
至少,我在试着做我自己了。
然后,我就看到了她们。
许泠陪着彦希来看展览。
她微微侧着头,神情专注地听着彦希说话,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几乎能滴出水的温柔和耐心,嘴角带着浅浅的、真实的笑意。
她小心翼翼地护在彦希身侧,用手臂虚环着她,避免她被拥挤的人群碰到,那是一种下意识的,极尽呵护的姿态。
那才是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样子。
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和我之前喜欢许泠一样。
我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闷地疼,刚刚升起的那点微小骄傲瞬间被碾得粉碎。
我迅速低下头,下意识地想把自己藏起来,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唐沐】
一个温柔得如同春风拂过的声音在我前方响起。
我身体猛地一僵,头皮发麻,极其缓慢地,僵硬地抬起头。
是彦希。
她不知何时注意到了我,拉着许泠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善意而友好的微笑,目光落在我那幅画上。
彦希:【这幅画是你画的吗很好看,很有力量和情绪,我很喜欢。】
我紧张得手指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能勉强维持镇定。
面对她,我总是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自惭形秽和心虚,仿佛偷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我:【谢…谢谢彦希学姐。】
声音干涩得厉害。
许泠站在彦希身边,她的目光先是落在那幅画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然后视线转移到我身上。
自从我拉黑她后,我们俩再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我想她一定在为我的懂事满意吧。
当她的目光触及我那一头刺眼的红短发,和我身上与之前截然相反的,叛逆的着装时,她明显地愣了一下。
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或者说是错愕,甚至还有一丝…被冒犯的不悦
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她的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或许是想质问,或许是想嘲讽,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她的表情迅速恢复了平时的清冷,甚至比平时更冷硬一些,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周身散发着一种我看不懂的…低气压和烦躁
她甚至没有再看我的画第二眼。
彦希似乎没有察觉到我们之间诡异又紧张的暗流涌动,她笑着转头对许泠说,语气亲昵自然。
彦希:【泠泠,你看,唐学妹是不是很厉害我觉得这幅画的色彩运用非常大胆,充满了灵气和生命力呢。对吧】
许泠的目光这才重新落回我的画上,但也只是极其短暂地扫了一眼,随即又落回我的脸上,她的眼神很深,很沉,像是想从我这张故作平静的脸上找出什么破绽,或者想弄明白我这身打扮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淡淡地,几乎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音节。
许泠:【嗯。】
算是回应,敷衍至极。
气氛尴尬得几乎要凝固了。
彦希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什么,她看看我明显不自然的神色,又看看许泠异常冷硬的态度,温柔又带着点歉意地笑了笑。
彦希:【那我们先去那边看看别的作品,不打扰你了,唐沐。你的画真的很棒。】
她们转身离开。
许泠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我第二眼。
她所有的注意力,在转身的瞬间就立刻回到了彦希身上,微微低下头,侧耳倾听彦希说话,侧脸线条变得柔和,仿佛刚才那个冷硬的人只是我的幻觉。
我站在原地,像被钉在了原地,看着她们相携离去的背影,看着许泠那只依旧呵护地放在彦希后背的手,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吞噬。
看,唐沐,你还在期待什么呢
还在比较什么呢
你连替代品都不是了。
你只是一个被彻底丢弃的赝品。
8.
我以为生活就会这样,在表面的平静和内心的煎熬中,慢慢熬过去。
直到那天下午,彦希单独来宿舍楼下找我。
在学校附近那家僻静的咖啡厅角落,她坐在我对面,搅拌着杯中的拿铁,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歉意。
彦希:【唐沐,今天来找你,主要是想跟你郑重地道个歉。】
她轻声开口,声音温柔得像羽毛,却每个字都砸在我心上。
彦希:【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因为我当年的不告而别和突然回来,让你和泠泠之间产生了那么大的误会,还让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我握着温热的咖啡杯,指尖却一片冰凉,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彦希学姐,是我自愿的,不怪你们】
声音干巴巴的,还有对自己的嘲讽。
彦希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奈和愧疚。
彦希:【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泠泠的性子,她看着冷,其实有时候固执又笨拙,尤其在处理感情上。她肯定说了很过分的话,做了很过分的事,深深地伤害到了你。这一点,我代她向你道歉。】
彦希:【我知道你可能原谅不了我们,但是真对不起。】
我抿紧嘴唇,鼻子发酸,说不出话。
彦希:【其实…】
她顿了顿,似乎有些艰难地开口。
彦希:【其实当年我之所以选择用那种决绝的方式离开她,不告而别,切断了所有联系,是因为…因为我当时查出了很严重的病,淋巴癌,中期。医生说治愈率不高,甚至…甚至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我震惊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哀伤,却依旧温柔。
原来…是这样吗
不是因为不爱,不是因为厌倦
彦希:【我当时很害怕,也很绝望。我不想让她看着我一点点憔悴,掉光头发,变得很丑,更不想让她承受可能失去我的痛苦。我宁愿她恨我,忘了我,也好过陪着我煎熬。】
她笑了笑,笑容里充满了苦涩。
彦希:【所以我自作主张,切断了所有联系,独自去了国外治疗。很幸运,手术很成功,这几年恢复得也不错,今年病情彻底稳定了,我才敢回来…我只是想远远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彦希:【但是突然遇见我们很好的朋友,这才…】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我没想到,我的回来会…会让她这样对待你。她可能是因为我的离开心里一直有怨气,有创伤,所以才…迁怒于你。真的很对不起。泠泠她…她心里其实很不好受,我能感觉到她最近情绪很不对劲,她…】
我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心里乱成一团麻。
原来许泠那些偶尔在深夜流露出的,让我心疼的悲伤和脆弱,不仅仅是因为思念,还因为被挚爱之人无缘无故抛弃的痛苦和不解。
她承受了整整三年的煎熬。
可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
她因为自己承受过的痛苦,就可以那样残忍地,毫无负担地把同样的痛苦加诸在我身上吗
我的真心,就活该成为她疗愈情伤的牺牲品吗
彦希:【唐沐。】
彦希轻轻伸出手,覆盖在我冰凉的手背上,她的手很温暖,很柔软,和许泠一点也不一样,怪不得许泠喜欢她…
彦希:【给我一点时间,也给她一点时间,好吗我会和她好好说清楚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该承受这些。她其实…】
她的话还没说完,咖啡厅的门上的风铃发出急促清脆的响声,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
我们同时被惊动,转头看向门口。
许泠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呼吸有些急促,胸口微微起伏,额角甚至带着细密的汗珠,像是匆忙跑来的。
她的目光像利箭一样,死死地落在彦希覆盖着我的手背上。
她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复杂。
有震惊,有慌乱,有一丝被背叛的刺痛
还有浓浓的,化不开的茫然和无措。
那是一种彻底脱离她掌控的表情。
她站在那里,看着我们,平日里那个冷静自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许泠不见了。
此刻的她,像是一个迷了路、找不到方向的孩子,显得有些笨拙,甚至…慌张。
她身上那层坚硬的,冰冷的外壳,似乎在这一刻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许泠:【你们…】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目光在我和彦希交握的手上来回移动,最终定格在我的脸上,那眼神深处竟然带着一丝…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质问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狠狠松开了彦希的手。
空气仿佛凝固了。
咖啡厅里轻柔的音乐此刻显得格外突兀。
彦希率先反应过来,她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了温和,自然地收回手,站起身。
彦希:【泠泠你怎么来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点亲昵的嗔怪。
【不是让你在画廊等我吗】
许泠没有回答彦希,她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着我,像是要从我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下颌线绷得极紧,那双总是清冷的眼里翻涌着太多我无法解读的情绪,最终汇聚成一种近乎凶狠的…慌乱
许泠:【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她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带着一种强压下的颤抖。
这话像是问我们两个人,但她的眼睛只看着我。
我张了张嘴,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面对这样的许泠,我本能地感到畏惧,还有一丝可耻的心疼。
彦希走到许泠身边,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胳膊,试图缓和气氛,声音温柔。
彦希:【没什么,就是碰巧遇到唐学妹,过来打个招呼,聊了聊她的画。那幅画真的很有灵气,对吧泠泠】
她试图将话题引向安全区域。
但许泠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话,她猛地甩开了彦希的手,这个动作有些失态,甚至可以说是粗鲁。
彦希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受伤。
许泠向前迈了一步,逼近我,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哒声,带着一股压迫感。
许泠:【我问你们,在聊什么】
她重复道,声音压低,却更加危险,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向我。
许泠:【她为什么拉着你的手】
我被她熟悉的气势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后背抵住了冰冷的椅背。
她这副样子,像是在…捉奸
可她凭什么
一股委屈和愤怒猛地冲了上来,盖过了恐惧。
我抬起头,迎上她冰冷的视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却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这似乎,与社长你无关吧。】
我叫她社长,刻意拉远了距离。
许泠的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
她显然没料到我会用这种疏离又带刺的语气回应她。
许泠:【与我无关】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话,下一秒,她那之前抚摸过我脸的手就覆上我的脸。
彦希:【泠泠!】
彦希提高了声音,打断了她,语气里带着罕见的严肃和一丝请求。
彦希:【你吓到唐学妹了。我们只是随便聊聊,真的没什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出去说,好吗】
彦希再次试图去拉许泠,眼神里带着担忧和不解,她大概也从没见过许泠如此失态的样子,看向我的眼神有些抱歉。
许泠猛地挥开她的手,这次动作更大,彦希被她带得踉跄了一下,撞到了旁边的桌子,桌上的咖啡杯发出一声脆响。
周围零星几个顾客都看了过来。
许泠却浑然不觉,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我身上。
许泠【唐沐,告诉我,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是不是你跟她说了什么】
她的语气急切,甚至带着一种…害怕
害怕我和她说什么呢
我看着她这副近乎失控的样子,看着彦希在一旁苍白又难过的脸,突然觉得无比荒谬,又无比疲惫。
这场闹剧,到底算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攥紧了发抖的双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彦希学姐只是很好心。】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平静得可怕。
【来告诉我,当年她离开你,是因为得了很严重的病,以为自己要死了,不想拖累你。而不是因为不爱你。】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复述着彦希刚才的话,眼睛紧紧盯着许泠,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我看到她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死寂的灰白。
她眼中的凶狠和慌乱凝固了,然后一点点碎裂,被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恐慌所取代。
她猛地转头看向彦希,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彦希看着她,眼神复杂,充满了愧疚和心疼,她轻轻点了点头,证实了我的话。
许泠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靠在旁边的柱子上,才勉强站稳。
她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眼睛,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她紧紧攥成的拳头,全身都在微微发抖。
咖啡厅里安静得可怕。
过了很久,也许只有几秒,许泠才缓缓抬起头。
她的眼睛通红,有着无处遁形的无措和慌乱。
她看向我,那眼神不再是冰冷的质问,也不再是透过我看别人,而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带着某种脆弱的绝望,落在了唐沐这个人身上。
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破碎不堪。
许泠:【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她以为我的改变,我的疏离,是因为知道了真相,是因为同情彦希,是因为…要离开她投向彦希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看,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她担心的,依然不是我受到的伤害。
而是我会不会因为真相而背叛她,会不会和彦希有什么。
真是…可笑至极。
那点因为她的脆弱而升起的心软,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灭。
我站起身,拿起我的包,目光平静地扫过失魂落魄的许泠,和一旁担忧地看着她的彦希。
我:【社长,彦希学姐。】
我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已经清楚了。但现在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我顿了顿,看着许泠骤然抬起的,充满血丝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划清界限。
我:【至于我为什么变成这样,为什么离开,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原因。不是因为彦希学姐的病,而是因为你那条分手短信,和你说的每一个字。】
我:【以后,请不要再因为你们的事情来找我了。我只是个外人。】
说完,我不再看她们任何一个人,挺直脊背,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出了咖啡厅。
推开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耗尽全部力气的仗,浑身虚脱,却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一次,我是真的,不想再和许泠见面了。
身后咖啡厅里,隐约传来许泠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哽咽声,还有彦希焦急的安慰声。
但那都与我无关了。
9.
那天之后,我的生活似乎真的恢复了平静。
我专注于我的画,我的课程,我的新发型和新风格。
我努力把许泠和彦希,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统统抛在脑后。
偶尔会在校园里碰到她们。
彦希会对我露出带着歉意的,温和的笑容,我则回以礼貌而疏远的点头。
许泠…她每次看到我,眼神都会变得极其复杂,想要上前,却又总是被什么绊住脚步,最终只是远远地看着。
我选择视而不见。
直到一周后,下课回宿舍的路上,经过美术系大楼后面的小花园,那里平时很少有人去。
我却看到了许泠。
她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长椅上,背影显得单薄而寥落。
她没有发现我,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然后,我看到了让我心脏骤停的一幕。
她左手拿着的美工刀,锋利的刀尖正对着右手手腕内侧!
虽然只是比划着,并没有真的割下去,但那危险的动作和浑身散发出的绝望气息,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
她想干什么!
几乎是本能反应,我顾不上什么界限和怨恨,猛地冲了过去!
我:【许泠!你干什么!】
我的声音因为极度惊恐而变调,一把死死地攥住了她拿着刀的手腕。
她被我的突然出现和动作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
当我看清她的脸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的脸上满是未干的泪痕,眼睛肿得厉害,通红一片,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迷茫和自我厌弃。
她看起来糟糕透了,脆弱得像一碰即碎。
她看到是我,眼中瞬间闪过巨大的慌乱和无措,像是做错了事被抓到的孩子,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我的手,把刀藏起来。
许泠:【放开…唐沐,你放开…】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哭腔。
我:【把刀给我!】
我又急又气,心脏狂跳,手下用力,生怕她再做傻事。
我:【你疯了吗!为了这点事你要死要活!许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
我气得口不择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我恨她这样伤害自己,我更恨自己到了这个时候还会为她担心害怕!
争夺间,美工刀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们都停了下来,喘着气。
她看着我不断涌出的眼泪,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没有被抓住的手,似乎想替我擦眼泪,伸到一半,却又像是想到什么,猛地顿住,手指蜷缩起来,无力地垂下。
许泠:【对不起…】
她低下头,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自我厌恶。
许泠:【我不是…我不是想…我只是…】
她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刚才那危险又愚蠢的行为。
许泠:【我只是觉得…自己很糟糕…非常糟糕…】
她哽咽着,肩膀微微颤抖。
【我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说了那么残忍的话…我甚至不知道希希她…我什么都不知道…还那样对你…】
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真切的痛苦和悔恨。
许泠:【唐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反复说着这三个字,像是除了这个,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知道你讨厌我,恶心我…都是我应该的…】
【但我看到你和希希在一起…看到你变了样子…看到你那么冷静地说‘与你无关’…我这里…】
她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心口,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这里疼得快死掉了…】
【我才发现…我好像…我好像弄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一样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重要的东西…】
她哭得不能自已,像个迷路的孩子,所有的冰冷和骄傲在这一刻崩塌殆尽。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痛哭流涕,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忏悔和表白,心脏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又酸又涩,内心一点点软化,崩塌。
我终究…还是狠不下心肠。
我叹了口气,认命般地走上前,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她。
她愣了一下,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希冀。
我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她擦擦眼泪。
她接过纸巾,手指冰凉,触碰到我的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
我:【许泠。】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疲惫。
【别再做这种傻事了。不值得。】
我:【为我这种人…不值得。】
我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我:【生命是你自己的。】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回去吧。】
我:【彦希学姐…她还在等你。】
提到彦希,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眼神更加复杂痛苦。
她抬起头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更沉重的叹息和无措。
许泠:【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她诚实得近乎残忍。
看着她这副茫然又痛苦的样子,我心里那点怨气,终究是被更汹涌的心疼盖了过去。
我:【慢慢来吧。】
我轻声说,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至少,她终于看到了我,看到了她造成的伤害,也看到了自己混乱的心。
这或许,是一个开始。
至于未来会怎样,谁又知道呢